女主并不觉得by初云秀儿
初云秀儿  发于:2025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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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奚青也不装了,直奔主题:“能请您教我和我手下的读书吗?”
“哦?”
竹娘子瞪大眼睛,似不敢置信:“韩老板请老师请到我们春风楼来了,真是不怕烧钱啊。”
叶奚青很淡定:“烧再多钱也是值得的,我手下皆是出笼猛虎,不想从男子口中,学一些叽叽歪歪的败气话,宁愿多花钱,请娘子教。”
竹君从小在楼里高压学习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她也有天赋,学得比男人还好,是有点傲气在身上的。
但再差的男人也能进京赶考,为官做宰,她学识再出众,也只能在烟花柳巷打转,供人赏玩。
久挫之下,必生棱角,在几个有名的花魁里,她性子最乖僻,一听叶奚青这话,当即来了兴趣,移目过去。
但兴趣归兴趣,钱归钱。
竹娘子以扇遮面,笑意盈盈道:“蒙韩老板看重,委以重任,但在商言商,奴家可是要照章收费的哦。”
叶奚青很识趣,立刻把学费推过去:“竹娘子费心。”
竹娘子看了一下钱,又看了一下叶奚青,手里的扇柄敲敲下颌,也不是不行,但你得来我春风楼给我捧场。
于是突然间,新晋的盐界新贵“韩老板”,和春风楼的竹娘子,打得火热。
春风楼立刻很有面子,她们家的花魁,把母老虎都迷住了,这别家能比吗!
花楼之间的花魁也是有竞争有攀比的,既比缠头,也比恩客数量和质量。
头牌花魁,是要有高级恩客抬身价的,不是达官贵族,就是文人墨客。
叶奚青暗地私盐贩子,表面屠户的身份,其实不太够格,但女恩客有噱头啊。
花魁有时候也会做赔本买卖,垂青一些穷学子,让他感恩戴德,给自己写诗,烘热名气,叶奚青这个女恩客同理。
叶奚青频繁地出入春风楼,给竹娘子捧场,引为谈资,不仅给竹娘子创收,还抬高了她的身价,两个人关系越发亲近,便愿意来优惠授课。
竹娘子这边还是蛮纡尊降贵的,青帮的人却陷入沉默,啊,要学习?
底下人面面相觑,她们是贩私盐的,又不是考状元的,学这个干啥?
叶奚青很淡定:“当然要读书,不读书,看什么事都稀奇,读了书,就会发现,世上根本没有新鲜事,所有东西都在书上记着呢。”
她说得好玄,牛小环支支吾吾道:“老大,你不也没读过书吗……”
“对呀,所以我才请老师啊,你要读过书,能问这种问题吗?”
牛小环:……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爱读书,读书肯定是个好事,以前是没有机会读,现在有了机会,像伍娘这种有上进心的,肯定是抢着读。
但古代读书没有那么简单,现代有手机,有字典,有拼音,有视听教学,古代啥也没有,纯原始手段死记硬背。
竹娘子往那一坐,看着底下一张张过于成熟的脸,就知道从孩童启蒙书上着手,太离谱了。
微微一笑:“大家都是刀里来雨里去的,我教你们别的你们不爱听,不如就讲一点兵法吧,没准有用。”
牛小环:……
话音一落,眼神都清澈了,说什么也要学。
叶奚青则看着上首的竹娘子,心里更加满意,如此人才,必收于麾下。
日子一稳定下来,就会过得很快。
竹娘子说是教读书,不如说成了说书的,每次来都给大家讲一个好玩的历史故事,寓教于乐,大家都爱听,学着也有劲。
能在史书上留下痕迹的故事,都挺有含金量的,听着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终极压缩包,村里人感觉自己的大脑都丰富了,对竹娘子越发尊敬。
林小芙和牛小环被叶奚青派去贴身跟着竹娘子,既为她挡一些无礼之徒,也让她们贴身学习。
牛小环爱听故事,林小芙爱编故事,跟着竹娘子,算是跟对人了。
竹娘子本来教书就够费心的,现在还得多管俩人饭,这俩人还挺能吃,不由拿扇子敲敲桌案:“贴身教学,韩老板得出额外的钱吧。”
叶奚青嘿嘿一笑:“你就当她俩是你的丫鬟,工钱抵了呗。”
“咱俩谁跟谁啊,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竹娘子冷笑:“果然,人最会蹬鼻子上脸,一近了,就做不成买卖喽。”
“哈哈。”叶奚青一笑,推开窗户,看着连绵不绝的雨水。
“马上什么买卖都要不好做喽。”
好雨知时节,一开始下,农人还很开心,在灌溉设施不完善的古代,老天赏雨,真是太好了。
但当各处都下雨,一下就不停后,事情终于有点不对了。
三年前那个水淹泰山娘娘庙的传说,又像幽灵般席卷各地。
叶奚青看向竹娘子,跟她做最后告别:“相处这么多年,也没将真实姓名相告,我本姓李,名三月,故事中那个梦到泰山娘娘庙被淹没的人,就是我。”
竹娘子对她的本名没有什么兴趣,但她这么严肃地说一件事,想必不简单,正经问:“你要做什么去?”
“回家,家里有更重要的事,渭县这边的生意恐怕顾不上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会给你赎身,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竹娘子:……
“我们萍水相逢,有那么深的交情吗?”
“也快两年了,不萍水了。”
“呵,我知你们外面的人都瞧不起我们这种营生。”
“但我每日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财如流水,比之外面劳碌短命,生儿育女,卖与他人的农家老妇,可不知享乐多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走?”
“当然是因为我非凡人,你现在不管拥有什么,我将来都会百倍千倍给你。”
竹娘子:……
她以为叶奚青会像别人一样,劝说她风尘之地,非久居之所,不如觅一个良人,托付终身。
但烟花柳巷的女子,谁不是从良人家卖进来的,没见过买自己的良人,还没见过卖自己的良人吗,天下的乌鸦,还能长出两个色。
所以竹娘子看着楼里那些做着良人把自己救出火坑梦的姐妹,都嗤之以鼻,不长记性。
楼里是火海,楼外就不会是刀山了吗,谁规定火坑只能有一处。
与其出去伺候男人和他的大老婆,还不如在楼里精进一下业务,搂着金银珠宝睡觉,得享受且享受。
就算晚景凄凉,大不了投江,在楼里还能活到老呢。
在外面说不定要被人榨干钱财,卖第二手。
对于一门心思想脱离贱籍的人来说,赎身很有诱惑力。
对于日子过得还挺好的顶级花魁竹娘子,赎身就是既想算计她的人,又想算计她的钱。
一般对于这种人,她不一边感激涕零,一边掏空他的钱袋才怪呢。
叶奚青却不一样,她没劝她风尘不好,而是给她画虚空大饼。
竹娘子不禁开始想,你有什么本事啊,还不如画和一个良人,老实过日子的饼呢。
一个贩私盐的,能有什么前途。
哪天说不定就被砍了,老娘开诗会一天收的礼,顶你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干一个月。
但自叶奚青说出这话后,她第一次没完全抛诸脑后,而是认真想起来。
不知是想到哪了,春风楼的姐妹正和老鸨说笑时,竹娘子突然开口:“妈妈,我想赎身。”
话音一落,人群顿时一片寂静,众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她,连老鸨也震惊。
整个楼里再没有比竹娘子更卷的,别人多多少少都在心里把花楼的工作当耻辱,她当事业,没想到有一天提赎身的会是她。
但优秀员工就算是想离职,也比普通员工思路清晰,竹娘子将金簪抵到脸上。
“妈妈,我不是和您商量,而是告知您。”
“您现在同意,还能多要点赎金,算我最后报答您,若我在外面走不通路,将来还回来,您什么也不损失。”
“但要真撕破脸,那就谁都落不到好了,妈妈,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划吧?”
花魁的脸,就是门面,老鸨顿时急得站起来,这是抽什么疯啊!
竹娘子其实还真不敢划,她还挺喜欢自己这张脸的,就是不喜欢,也不会喜欢随便往自己脸上划口子。
这是她最大的资本,毁了以后如何生活。
但有时候威慑就是这样,不用真做,让别人相信你会真做就行。
多年的相处,没有比老鸨更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
她的聪明,让她少操很多心,但同样是她的聪明,让她一做好决定就不会回头。
老鸨软硬兼施,口舌费尽无果后,怒气冲冲地要了三百两银子:“想不到你这样的聪明人,也会办这样的蠢事!”
竹娘子身上每一件首饰,每一片华服都被脱下,神色却很轻松:“我可从不干蠢事。”
叶奚青姗姗来迟:“不好意思,凑钱凑晚了一些,妈妈请收下。”
看到叶奚青后,老鸨瞪大眼睛,原来给竹君赎身的居然是她?
不管是老鸨,还是围观的人,心里都动摇了一下。
突然间盼良人来赎自己的梦,性别不再单一了。
竹娘子不仅把自己赎出来,还把自己两个丫鬟赎出来,都是粗苯丫头,在楼里也没什么出路,她却用习惯了,希望妈妈容情,给她吧。
走了一棵摇钱树,老鸨本来就生气,一张口就是一百两,这个却是竹娘子自己出的。
楼里的姑娘,当然没有财产支配权,但里面的人又不傻,会偷着藏一些。
竹娘子作为头牌,藏得就更多了。
自己给自己赎身那种事她不干,给自己丫头赎身倒是可以。
身穿粗布,不施粉黛的竹娘子,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样子,跟着叶奚青一行人轻舟泛远,远离渭县,还有些感慨。
一路上,叶奚青把自己村子的经营模式跟她说一声,竹娘子点头,挺新奇的。
但当她真进去,还是震惊了,曾经的小村子,如今已经有三百多人,完全不是什么小村子!
叶奚青分销盐主要在渭县,加工盐肯定在老家,村子被把守得密不透风,附近的地全成了下洼村集体产业,五步一哨,十步一岗。
一见到可疑人,立刻层层报信,赶紧收拾家伙,转头种地,问就是良民。
就算竹娘子见多识广,看到这一幕还是震惊了,再看叶奚青时眼光完全不一样了,真是个了不得的人!
将竹娘子和她的两个丫鬟安排在一个院子,以后她就在这里生活,不用干别的,专门教村里人读书。
叶奚青把渭县的生意停了,在家的日子很多,竹娘子和她最有话说,闲着没事的时候,跟着她一起上山。
叶奚青有钱后,在老家还花银子买了一大片荒山,成品山林,荒山还是比较便宜的,年头又不好,正经买了一大片。
竹娘子看着还没怎么开发出来的荒山,揣测道:“你不想继续贩私盐,改种茶了吗?”
这是私盐贩子的常规套路,赚够钱后,就会置办正经产业,经营好了,从此洗心革面,洗白上岸。
经营不好,借着正业掩护,贩私盐也更便利,如海帮老大,井帮老大那种,是有大片明面庄园的。
叶奚青听她分析,连连点头,很有道理。
但那是常规方向,接下来这个世界,很快就要变得不正常了。

第226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十)
雨从三月起就开始下, 一直从喜雨下到灾雨,下到最后氧气好像都稀薄了,每个人脸色都变了。
麦子怕涝, 全村齐动员,想方设法排水抗涝。
叶奚青看着天色,命令村民,不种了,赶紧割青麦,能保下一点是一点。
虽然大家后来有了别的来钱路,田也并没有荒废。
当初地主想的别人把地卖了,就会来他家免费种地的事,是挺好, 但也要看清自己什么实力。
封建社会的金字塔, 每时每刻都从底层向上塌落, 最先被蹍死的肯定是普通小老百姓。
但没有底层的楼不符合客观定律,总得有底层,下面塌完了,就开始塌上面的小地主。
本来没把人当回事, 真找不到人种地了, 才意识到没人好像真不行。
小地主有点资产, 却达不到大地主那种瞒天过海,官商勾结的程度,不得不放手自己手中的地。
他们也是要交税的,地多税也多,撑不住就只能卖田, 小地主变成自耕农。
下洼村原本都是马上要卖地的自耕农, 凭借先进理念, 人越聚越多,将附近的田全收于麾下。
三百来人不可能一股脑全去贩私盐,大家轮换着贩盐种田,两不相误。
不用几年,就麦垛盈廪,猪鸭成群,一派欣欣向荣,自给自足。
但就算吃喝不愁,农家人也疼惜麦子,现在就割青麦,那一年收成不就废了。
叶奚青脸色很凝重,合掌拜了三拜:“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好,总感觉梦中的事马上就要应验。”
作为水淹泰山娘娘庙传说的发源地,村里人当然知道她说的梦。
泰山娘娘的信仰,加上叶奚青的威信,顿时不说什么了,全村动员,速割青麦!
叶奚青承包的荒山上,为了藏私盐工坊,修了很多暗洞,陈粮青麦,干松柴火,重要钱财都堆到山上。
鸡鸭牲畜,能宰的就宰了,熏成腊肉,便于保存。
除此之外,叶奚青还让大家把泰山姥姥的神像迁过来。
下洼村人听习惯了叶奚青说的那个梦,没有质疑,竹娘子初来乍到,却有些懵。
“你说的那个梦,居然是真的?”
聪明人就这点不好,寻常鬼神之说很难说动她们,不过现在也不用说动,大家也能看出雨无好雨。
雨一下,就停不下来,田里的水越积越高,村里人每天都巡视,麦田变水田。
原本还犹疑,现在全是庆幸,还好当家的让她们抢收青麦,要不现在别说收,全得烂地里。
单纯的涝还好说,最可怕的是各大河口一日涨过一日的水位线。
眼瞅着水位线就不行了,抗洪压力倾斜到每个州道府衙,淮州府最近人来人往。
水情如此严峻,势必要有人牺牲。
茅县是兵镇重地,不行,渭县是富庶之地,不行,琼县有知府大人您的地啊,不行,咱们想一个损失最小的泄洪路线吧。
水往低处流,让洪水奔往东海,不正是好去处吗?
知府看向携巨银来的客人,有几个叶奚青还很熟悉,井盐帮渭县管事赫然在列。
上头几次轻巧的博弈,就能决定底下人的命运,淮州知府思考了很久,最后确定了泄洪路线,阳县被一笔勾进圈子里。
开闸的洪水,如出闸的蛟龙,并入夷河,迅速摧毁周边一切。
所过之处,一片汪洋,果如预言所说,泰山娘娘庙也被淹没,幸好叶奚青提前把神像迁走。
在洪水到来之前,叶奚青一直派人各处宣传水淹泰山娘娘庙的事,附近的人有预防,躲洪躲得早,人畜性命保下很多。
人没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家园,每个人也不禁瘫坐在地,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
这场特大灾洪,不仅席卷了阳县大部分地方,还席卷了整个南方三十八县。
直面受洪灾的就有三十八县,更不用提涝灾,就算是水稻在水里长,也不会一点都不受影响。
一时间哀鸿遍野,流民遍地,粮价飙升到斗米百钱,还在持续上涨,不只是淮州府,整个南方都动荡起来。
有人沉浸在灾后创伤无法自拔,也有人趁机干大事,渭县管事带着人猛扑叶奚青据点,叶奚青却已撤走多时了。
管事心中大恨,现在井帮和知府合为一体,誓要铲除海帮,一家独大。
渭县管事真的害怕他和叶奚青私底下的勾当被发现,忙来灭口,叶奚青的人却和未卜先知一样,早已撤出渭县。
淮州知府处理难民的手段也很简单,禁止难民进城,打扰城中安定。
百姓受灾了,不会去卖田、卖地、卖男、卖女、卖自己吗。
好心的井盐帮各大盐商正愿意出钱买呢,别什么事都指望朝廷救济,自己还有地可以卖,哪里算走到绝路。
本来就是最敏感脆弱,人心浮动的时候,想象中积极赈灾,安顿灾民的事并没发生。
井盐帮和其它大商巨户,像食肉苍蝇一样来灾区聚堆,低价购进土地。
甚至连今年的税官府都没免,交不起税的就欠着,编入修河工行列,以役代税。
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挺聪明的,有田的卖田,没田的卖身,没东西卖的广大流民编到修河工队伍里修河堤,省了好人家的劳役。
既能让流民充当劳工干活,也能给劳工一口粮食不饿死,发出去的珍贵粮食也不算白吃,大家各得其所。
理论上能很极限的解决所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否所有灾民都愿意如此极限地活。
大洪灾来之前,叶奚青不只宣扬那个梦,也一直积极地给大家提供避难所,如无地安置的,可以来她这托管。
叶奚青这几年一直在聚拢即将无产或者已经无产的临近百姓,她们在渭县干杀头生意,在本县却干粮食买卖等正经生意。
价格诚信,路子广,周边受惠于她们的还挺多,她说的话,信的人多。
不仅是周边的人,李七月和李大哥也回来了。
李七月虽然和李三月关系不好,关键的事还是不含糊,看着雨越下越大后,不管是真是假,回家避避难没话说。
这些年叶奚青发达得那么快,她当然有感觉,叶奚青干什么去了。
以为李七月会更加讨厌李三月,闲着没事给她惹祸吗,当然不是。
以前和李三月不对付,是不忿自己样样优秀,她娘却偏宠又肥又懒的大姐。
现在李三月那么有钱,当然闭嘴了,赶紧让相公一家拿着东西回家避难。
李七月的公婆原本不信邪,哪有那么玄乎,是不是媳妇家姐图谋他们家的财产,等洪水真来了不说话了。
知道有洪水叶奚青肯定提前布防,垒防洪洞,择高坡建屋,挖排水沟,还修了好几条船以防万一。
不敢直接在山上住,毕竟洪灾时山洪也很高发,山上也不安全。
财物是附加品,放山上也就罢了,能保住就保,保不住也没关系,人还得附加一道保险。
很幸运,没连带着发山洪,劫后余生的人忍不住对着泰山娘娘又哭又拜,感谢娘娘示梦。
这儿的人本来就信泰山娘娘,现在更有含金量了,每天细心擦拭娘娘陶像,许诺以后一定给她塑金身,修庙宇!
大灾之后就是大疫,叶奚青指挥人注意防疫,井里的水现在不能喝,太先进的净水手段也没有,就煮蒸馏水,等着洪水过去,存的干柴也有用。
古代没有手机,也没人组织抗洪救援,一发洪灾立刻与外界断连,有种与世隔绝的原始感。
叶奚青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人们惯常将大地视为无生命之物,在她身上又跑又跳,没有任何反应,便将她默认成背景板。
但当她突然翻个身,人们耳朵所能听到的,就只有她沉重的心跳和呼吸,某一刻,会有种错觉,她活过来了。
倾听这种庞大生命体的律动,仿佛最寂静的深夜,倾听自己的心跳,让每个人沉默。
等到太阳久违地拨开云层,撒向大地,众人才长舒一口气,还好那个沉睡的巨兽没真活啊!
虽然赞美她伟大的生命,但她最好不要真的站起来宣示存在感,人类只能在她陷入温和美梦时存活。
天灾一停,幸存的人马上开始重建家园,在这方面,大家都很努力。
但官府很显然觉得大家还不够努力,准时来征税。
受灾百姓人都懵了:“差爷,地里的东西刚被淹,颗粒无收,如何交得出税呢!”
差役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别装了,谁不知你们这的人提前得到了洪水消息,根本没啥事。”
众人:……
“就算我们提前得到消息,地也实实在在被淹了,一根苗没剩……”
差役冷笑:“交不起税就去修河堤,还用我教你们吗,对了,下洼村的人你们了解吗?”
众人:……
洪水阻隔,消息传得慢,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从海帮总部那逃来的人才带来消息,海帮老大被抓了!
消息传来时,下洼村的人正在重建,听此不由心惊胆寒,怎么办!
海盐帮做那么大,官府当然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以前是财能通神,睁一只闭一只眼,现在老大都被抓,上面的那只眼睛肯定就是不闭了。
抓了大鱼后,就是小鱼,很快她们这也要不安全了。
下洼村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三百来人,逃都不好逃,该怎么办啊!
花喜姑吓得腿都软了,竹娘子也陷入沉默,不是她刚选出一条路,路就塌了?
众人一片惊慌,叶奚青却很淡定,将放在一边的铁棍拿起来。
“怕什么,我们有三百多人,是该我们怕吗?”
作者有话要说:
青青:有三百人,我还跑啊?

第227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十一)
官府的影子在底层百姓生活里并不时时存在, 但不用真的显形,瞄到个影子就够了,每个人都被它潜移默化影响, 默认它是不可战胜的。
以至于叶奚青一表露出对抗意图,所有人都愣了。
不是害怕或者不赞同,根本没想到那么远,空白的大脑突然被指出一条空白的路,条件反射就愣住了。
叶奚青看着众人呆滞的目光,并不意外,缓缓看向花喜姑:“娘,你把三年前我给你说的那个梦后半截说给大家听。”
“啊?”
花喜姑比大家还愣,但在叶奚青平静的目光里, 只能稳定心神, 把梦的后半截说出来。
说完和二闺女抱一起, 脑子飞速旋转,左看右看,试图在乱麻中理出一条线。
底下的人全部陷入沉默,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并没有怀疑梦的内容, 毕竟三年前预测的洪水刚出现。
但以她们尚且简单的脑子, 想接这种话是接不上的, 叶奚青就将眼睛看向竹娘子,竹娘子陷入沉默。
你认真的?
在一群人钻研这个梦时,竹娘子看向叶奚青,叶奚青也看向她,两个人互相看, 没说一句话, 却好像过了千言万语。
这么经典的套路, 竹娘子在学史时一定学过。
但她当初学,是为了听懂达官贵人酒足饭饱后的随口牢骚,不是想有一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该怎么办呢?
竹娘子再次看了叶奚青一眼,叶奚青很平静,就像当初说给她赎身一样平静。
大部分时间,竹娘子是很惜命的,但这个世道居然将性命分以贵贱。
若无贵贱,生命自然是最宝贵的,若有贵贱,那贱人的命就该好好想想,该怎么用。
若当真命如烟花,该怎么燃放呢?
其实当初跟着叶奚青走的时候,竹娘子就做好以后不会干什么正经事的准备,毕竟她们刚见面的时候,叶奚青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都是下九流的人聚在一起,底线就很好突破,叶奚青一牵头,竹娘子电光石火间,产生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这个念头甚至烧得她大脑发热。
低下头,将沸腾的情绪压下,一脸深沉道:“果真如此吗?”
“如果是这样,我有点猜测,但我不敢说……”
众人正苦思冥想,或根据气氛,装着苦思冥想,一听,立刻七嘴八舌道:“说啊,这又没有外人,有啥不好说的!”
竹娘子见大家期盼的目光汇聚过来,缓缓开口。
“昔年圣母太后生太祖皇帝时,梦蛟龙入怀,太祖自黑河起兵,建立澧朝,本朝主以水德,以黑为吉,然大当家的梦里,居然是黑龙为恶。”
“天道运转,时有尽时,五行轮转,无有终了。”
“上古之时,君王德厚,国祚绵长,千八百年不移社稷,后世君主多不如,每百年便王庭沦陷,妖邪辈出。”
“如今澧朝国祚二百余年,正是气数将尽之时,天有五行,水德衰败,当代以木德。”
“大当家的梦里见黑龙为恶,却有一木孤立,岂不正主此道?”
啪啪啪。
叶奚青听完,简直想鼓八百声掌,看看人家,看看人家这读书人!
但现在不是她鼓掌的时候,是别人表演的时候,牛小环听完倒抽一口凉气:“竹学官的意思是,咱们反了?”
竹娘子:……
什么是她的意思,谁的意思看不出来吗!
但牛小环简单明了的一句话,也让后学,学问还没怎么精进,有些听不懂的人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在人群马上要升起喧哗的时候,叶奚青一锤定音,将铁棍杵在地上:“是!反了!”
“不过我想反,不是因为什么龙,什么水,什么梦,什么木,我是不服,这世道究竟还有没有底层小民的活路!”
“一开始咱们为什么聚在一起,因为朝廷在咱们这抽走了一万五的人。”
“农家力苦,少了一万五的人,剩下的人会怎么样,朝廷想过吗?”
“没有啊,他们直接闯进家门抓人,让剩下的人看天吃饭。”
“那个时候咱们反了吗,咱们没有,咱们还是好好种地。”
“田里的活那么重,咱们一干一整天,没荒一块地,指望前面打完仗继续好好过。”
“但为什么没继续过,而是做起了杀头生意呢?”
“因为朝廷在征走一万五后,又征走了一半粮,日子又过不起了,只能走死路。”
“咱们不知道贩私盐要杀头吗?咱们知道啊!”
“但咱们宁愿冒着自己杀头的危险求活路,也没想着造反,给朝廷添麻烦。”
“原本想着干几年私盐,就转正经生意,谁承想又遇到这场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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