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看起来孤单极了。
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幼兽,紧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这时,他掌心的灵蝶忽然异常清晰地闪烁了一下,光芒比刚才明亮了少许,甚至主动扇动翅膀,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
“……姐姐?”黎蔟轻声叫道。
灵蝶可以帮助他和时雾通话,这些天他们都有联系。
可是黎蔟害怕打扰到时雾,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才敢轻轻唤一声,说几句今天的遭遇,听一听她的声音。
其余漫长的时间里,他就只是像现在这样,蜷在床上,把灵蝶护在胸口,像个守着唯一信物的……怨夫。
她会找我吗?哪怕一次,不在那个固定时间?
这个念头像个小钩子,总在他心底最软的地方轻轻拉扯。
期待又害怕,卑微又固执。
“小鸭梨!”
一声熟悉又带着点戏谑的呼唤,仿佛贴着耳廓响起,清晰得不可思议。
黎蔟瞬间瞪大了双眼,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砰砰狂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姐姐!”
他紧张地屏住呼吸,侧耳靠近灵蝶,四周却只有死寂和煤油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刚才那声呼唤,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幻听吗?”他眼里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小声嘟囔着,肩膀也垮了下来。
小可怜默默卷吧卷吧单薄的被子,把自己缩成更小一团,下巴抵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
果然……她没找他。
还是等到晚上吧……
就在他自怨自艾,几乎要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时候——
“笨蛋!我在这里!”
伴随着一声带着笑意的轻斥,黎蔟感觉额头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那触感非常轻微,却带着一种熟悉的、恶作剧般的亲昵感,绝对不是幻觉!
“哎哟!”黎蔟捂住额头,惊愕地抬头四顾——刚才那记脑瓜崩的触感太真实了,甚至带着熟悉的温度。
空荡荡的禁闭室里,煤油灯的火苗突然“噗”地一声窜高,墙壁上的阴影剧烈扭曲。
空气中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一道凝实的身影从虚空中一步踏出!
时雾走到床边,伸手捏了捏黎蔟的小脸:“叫姐姐干嘛?想我了?”
黎蔟怔愣了一会儿,下一秒猛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手指紧紧攥住她的衣料——是温热的、真实的触感!
“真的是你……”他把脸埋在她腰间,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怎么进来的?”
“神识化形啊小笨蛋。”时雾揉乱他一头软毛。
她忽然抽了抽鼻子,皱眉看向墙角发霉的墙壁:“这什么味儿?汪家穷成这样了?”
说着并指凌空画符,一道金色符文打入墙壁,潮湿阴冷的气息瞬间被干燥温暖的灵流取代。
连那张硬板床都覆上一层软绵绵的绒被,散发着阳光晒过的清香。
黎蔟眼睛亮晶晶地看她变戏法,忽然扯扯她袖子,小声嘟囔:“姐姐,他们每天只给一个馒头……还是凉的。”
平均四个半小时到五个小时喂一次食物,日日不重复,还给开小灶、生怕他饿瘦了影响“商品价值”的汪家后勤部负责人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TD!!TD!!
“!!”时雾难过了,莫名有些自责。
呜呜呜呜,他们在外面吃好喝好,黎蔟这个小可怜居然过得这么惨!!太气人了!!
时雾立马从空间里拿出饭菜,放在了房间里唯一的窄窄的书桌上。
“乖,快去吃饭。”
时雾握拳!
汪家你们等着!看我怎么把你们的禁闭室改成五星级套房!
时雾开始带娃。
她监督着黎蔟坐在桌前乖乖吃饭,自己则背着手在狭小的禁闭室里踱步,眉头紧锁,开始了大刀阔斧的“装修”任务!
不行!这床还是太寒碜了!
她嫌弃地踢了踢那张硬邦邦的单人木板床。
换!必须换成超大超软的云丝羽绒床!
房间装不下?
时雾打了个响指,一道微光闪过,房间一侧的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拉伸,硬生生多出了两平米!
施个空间拓展小法术就好啦!
一张看起来能躺下三个人的豪华大床瞬间出现,上面铺着柔软的锦被,甚至还放了两个蓬松的抱枕。
“灯都没有?黑漆漆的像什么话!”她抬头看了看昏暗的煤油灯,撇撇嘴。
然后从储物袋里掏出四颗流光溢彩的夜明珠,随手往房间四个角落一抛!
嗡——!
夜明珠悬浮在半空,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瞬间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墙体的颜色太难看了!灰扑扑的,影响心情!”时雾摸着下巴审视墙壁,然后眼睛一亮,“换!换成粉色的!粉粉嫩嫩才适合我们小鸭梨嘛!”
她指尖灵光一点,墙壁上的灰色迅速褪去,被一种梦幻的淡粉色取代,甚至还自带了一层珠光效果!
空气不流通?ennn……
时雾嗅了嗅,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于是双手结印,轻声念咒:“清风徐来,秽气消散!”
一股清新的气流凭空出现,在房间里缓缓循环,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瞬间驱散了所有沉闷和异味。
做完这一切,时雾拍拍手,满意地看着焕然一新的“豪华单间”:粉墙、明珠、软床、香薰……还有一桌冒着热气的佳肴。
“这才像个样子嘛!”她得意地冲正在埋头苦吃的黎蔟扬了扬下巴,“鸭梨快看!喜欢吗?”
黎蔟鼓着嘴巴,勉强咽下满口的米饭,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眼前这个从阴森牢房秒变梦幻公主房(?)的禁闭室……
enn……粉色墙壁是不是有点太……少女了?
但看着时雾一脸“快夸我”的期待表情,他立刻把这点小纠结抛到脑后,用力点头:“稀饭!杰杰腻害!”(喜欢!姐姐厉害!)
不过最喜欢姐姐了!
时雾开心,又施了个障眼法,这样在别人眼中,禁闭室还是阴冷潮湿的原样。
“你乖乖吃饭,我出去转一圈!”时雾揉揉他的脑袋,转身刚迈出一步——
结果手腕直接被拉住了。
时雾:“?”
她回过头,看见黎蔟不知何时已放下筷子,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袖口,另一只手也跟上来,把她的手臂牢牢抱在怀里。
他仰着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睫毛上居然还带着湿意,小声问:
“……你要走了吗?”
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用爪子勾住了即将离开的主人。
时雾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她看到少年眼底深处藏着的紧张和依恋——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环境里,她是他唯一的光和依靠。
她的突然出现像一场美梦,而他害怕梦醒时分。
“哎呀,不走不走!”时雾立刻转身,顺势在他床边坐下,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就是去附近溜达一下,摸摸情况,很快就回来陪你!”
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指尖还调皮地捏捏他的脸颊:“怎么?我们小鸭梨还怕黑呀?”
黎蔟微微偏头,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但抱着她胳膊的手却没松,反而更紧了些,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把半张脸埋进她带着清浅香气的衣服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怕黑。怕你不见了。”
他知道的,姐姐喜欢乖的。要听话,要示弱,她才不会走。
“……”
时雾果然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停下原本要抽离的动作,转而伸出手,将身前不安的少年虚虚地揽进怀里,掌心在他单薄的背脊上轻轻拍抚。
“那我以后经常来看你好不好?”她放柔了声音,像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一僵。
黎蔟松开了紧抱她胳膊的手,下一刻,却整个人更深地埋进了她的怀抱,双臂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脸完全贴在了她温热的颈窝处。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牢牢记住。
“好。”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带着全然的依赖,又低声强调,“你要说话算话。”
“好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时雾立刻点头,下巴轻轻蹭过他的发顶,语气里带着纵容的笑意,也回抱住他,轻轻晃了晃,“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得到了承诺……
黎蔟敛下眼眸,长而密的睫毛垂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愫。
那里面藏着欣喜,藏着小心翼翼的算计,更藏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要乖。要让她心疼。要让她……再也舍不得丢下我。
他贪恋地又在她怀里赖了几秒,才仿佛终于满足般,主动松开了手,抬起脸时,已经恢复了那副带着点腼腆的乖巧模样,只有微红的耳尖泄露了一丝不平静。
“那……姐姐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时雾看着他这副懂事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才身形一晃,悄然离去。
禁闭室里重归平静,黎蔟指尖轻轻捻着衣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拥抱的余温。
他肩头的灵蝶微微扇动着翅膀,似乎不明白主人突然剧烈的心跳。
少年垂下眼,嘴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意味不明的弧度。
说话要算话哦,姐姐。
少年心中,某种悄然滋生的情愫,如同暗河,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静静流淌。
时雾在通道里转了半天,怀疑自己进了迷宫,下一秒就转角遇见爱。
虚化的身影直接穿墙而过……穿汪家人而过。
嗯……要不跟着他们走吧?
时雾亦步亦趋,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她感觉自己像被“同行的朋友”带着,去见了他们的“家长”……啊不,是见了基地里其他的汪家人。
走廊里时不时会遇到其他穿着同样制服、行色匆匆的成员。
每当这时,她前面的两位研究员就会和对方有一个极其短暂的互动——
没有寒暄,没有闲聊,甚至连眼神交汇都只有零点几秒。
就是极其轻微地点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然后便擦肩而过,各自继续朝着自己的方向快步离开。
全程零交流。
时雾跟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两个遇见了就互相点点头,也不说话……这么冷漠的吗?!
这什么企业文化啊?!社恐天堂?还是说……他们靠脑电波交流?!
她忍不住凑近其中一个研究员的耳边,小声吐槽:“喂,哥们儿,你们上班都不聊八卦的吗?比如食堂今天什么菜?隔壁部门谁又秃了?”
那人毫无反应,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时雾撇撇嘴,觉得这地方真是无趣到了极点。
算了算了,跟着两个闷葫芦有什么意思!
“要不我还是自己乱逛吧?”她小声嘀咕一句,立刻脱离了“导游小队”,把自己当成一只真正的阿飘,开始在迷宫般的基地里自由自在地飘啊飘、飘啊飘……
她穿过厚重的合金门,溜进灯火通明的实验室;
她飘过空旷的训练场,围观一群汪家子弟面无表情地打拳;
她甚至好奇地钻进通风管道,在里面爬了半天……
啧啧,这地方大是大,就是太冷清了,连点人气儿都没有!
正当她飘得有点无聊,准备打道回府去陪小鸭梨时,一个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转角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里有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精纯的能量波动传来。
嗯?有情况!
时雾眼睛一亮,立刻循着那丝感应飘了过去。
穿过一道看似普通、实则布满了无形能量屏障的墙壁后——
眼前豁然开朗!
这间密室与外面通道的简陋阴暗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冰冷而高效的氛围。
精密的运算设备整齐排列,台面上嵌着闪烁各种数据的液晶屏,键盘敲击声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仪器散热和微弱电流的独特气味。
房间中央最显眼的,是一块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青铜碎片——那碎片边缘不规则,表面布满铜绿,却散发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微光,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脉动。
这是……汪家的核心运算部门?中枢神经?
桀桀桀桀,这不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时雾心中“怪笑”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她悄无声息地走上前,目光锁定在那块看似脆弱却至关重要的青铜碎片上。
只要毁了这个东西……汪家的信息处理和计划推演能力就会瘫痪大半吧?一切就可以提前结束了?
她的指尖已经悄然缠绕上了凝练的灵力,蓄势待发,瞄准了碎片的中心点。
就在她即将出手的瞬间——
【停——!!!】
解决完一切,刚上线准备向宿主邀功的000发出尖锐爆鸣!!
【阿雾!别动!快住手!】000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时雾:“莫?”
虽然不明所以,但时小乖对自家系统还是十分信任的。
她立刻条件反射般“嗖”地缩回了手,指尖缠绕的灵光瞬间消散,还下意识地把手背到了身后,像个被老师抓到搞小动作的学生。
她歪了歪头,在脑中小声询问:【肿么啦?这个不可以破坏吗?看着挺脆弱的呀?】
000暂且松了半口气,但看着监控屏上疯狂闪烁的红色警告,赶紧用最温和的语气循循善诱:
【阿雾你看啊,这个东西呢……它就是个烫手山芋。咱们不如等专业人士来处理,对吧?】他一边说一边疯狂暗示脑海里急得跳脚的天道。
【反正剧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无邪他们肯定有办法搞定!咱们再耐心等等,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是吧?】
乖宝!快停手啊!剧情线不能崩啊!
时雾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眼前那块散发着诱人光芒的碎片,又想了想000的话,慢慢回过味来了。
“……哦。”
然后非常干脆地后退两步,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好吧好吧,听你的!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干!”
时雾悠哉游哉地又打量了几眼那块碎片,然后转身,毫无留恋地穿墙而出。
行吧,让无小狗同志自己头疼去!她还是回去投喂小鸭梨要紧!
【000,你忙完了?】时雾一边在通道里飘着,一边在脑海里问道。
【嗯。】000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了不少。
【外部干扰已经清除,系统运行稳定。现在我可以全程陪着你了……阿雾。】
最后两个字,他吐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像羽毛拂过心尖。
【好哦!】时雾眼睛一亮,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那……你可以出来玩吗?】
【可以!】000立刻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早就等着她问这句话。
【!!太好了!】时雾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那以后你就是我们‘偷鸡摸狗小分队’的第十名成员了!欢迎加入!】
000:【……】
他沉默了一瞬,显然是在飞速调取之前的记录。
几秒钟后,它似乎理解了“偷鸡摸狗小分队”的由来和成员构成,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无奈的纵容:
【好。】他轻声应道,【那以后就靠阿雾罩着我了?】
【嗯嗯!一定!】时雾答得干脆,带着老大的豪气。
就在这时,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捕捉到那点不同,像发现了新大陆:【对了,你怎么不叫我‘宿主’了?以前都是‘宿主宿主’地喊诶?】
【……】
脑海那头骤然陷入死寂。
【我觉得……】000的声音放缓,几乎带上了一丝气声,【阿雾更亲近一点。】
他停顿了一下,才轻声追问:
【阿雾……不喜欢吗?】
时雾挠挠头,【没有不喜欢啊,你要是喜欢那就这样叫吧。】
【好,阿雾。】
第190章 游子吟
时雾回到禁闭室,就看见黎蔟正坐在床沿上,双手撑着膝盖,眼巴巴地盯着门口,像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oi,鸭梨,我回来了!”时雾一技能——随时随地整活——发动!
她一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边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空间里掏啊掏,嘴里还念念有词:“等会儿等会儿!姐姐给你带了好东西!”
“呐。”最后递过去一个袖着鸭梨的储物袋,她绝对不会承认是刚刚用灵力绣上去的!
“里面有好多好吃的!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哦!”
可怜的娃,一个在这种地方受苦,真让人心疼!
此刻,时雾的内心bgm自动播放起了《游子吟》!
眼神里充满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般的怜爱和担忧,看黎蔟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棵急需阳光雨露的小白菜。
黎蔟有些犹豫地接过了储物袋,怎么觉得姐姐的眼神不对呢?
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呢?
作为一个从小缺乏正常母爱浇灌的少年,黎蔟实在分析不出这眼神里饱含的“老母亲の关怀”,只能懵懂地眨了眨眼,乖乖点头:“我会好好吃饭的!”
“嗯!乖!”时雾见他这么听话,心里的怜爱之情更是泛滥成灾,忍不住伸手又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手感蓬松干燥。
嗯,不错不错,还算爱干净,头发一点都不油!是个讲卫生的好孩子!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时雾准备say good bye了!
“那个……鸭梨啊。”她张了张嘴,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却不太好说出口。
她磨磨蹭蹭地挨着他在床沿坐下,肩膀轻轻碰着他的肩膀,组织着语言。
“我……”
“姐姐要离开了吗?”
黎蔟却先一步轻声问了出来。
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储物袋上歪歪扭扭的鸭梨图案,声音闷闷的,没有抬头。
时雾愣了一下,侧头看着他柔软的发顶和微微耷拉下去的肩膀,轻轻“嗯”了一声。
“没事的哦!”时雾赶紧补充,语气刻意装得轻快,“说不定没多久我又来看你了!”
见他还是低着头,时雾干脆一个弯腰,把自己脑袋凑到黎蔟低垂的视线下方,歪着头从下往上看他,“怎么这么可怜啊?”
黎蔟被吓了一跳,也不emo了,连忙坐直身体。
“好吧好吧。”
语气听起来很干脆,甚至有点过于“懂事”了。
“好哦,那我走了!拜拜。”时雾对他笑了笑,用力挥了挥手,身体开始化作点点细碎的荧光,像夏夜林间悄然升起的萤火虫,轻盈而无声地,一点点消散在昏暗的空气中。
黎蔟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挽留,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朝着那最后一点光芒消散的方向虚空一握。
掌心空空如也,只留下几星转瞬即逝的、微凉的触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将掌心贴上嘴唇。
“再见,姐姐。”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空气中还未散尽的微光。
那是一个无声的吻,印在了残留着她气息的虚空里。
禁闭室里重归寂静,甚至比之前更加空旷。但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她带来的、温暖而鲜活的气息。
时雾睁开眼,神识回归本体的瞬间,她立刻结束了打坐的姿势,两条腿“啪”地一伸,整个人像只摊平的猫一样,毫无形象地啪叽一下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她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消化了一下刚才的经历,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双手拢在嘴边,对着空气兴致勃勃地喊:
“000!你快出来吧!”
地点正确!能量充足!可以召唤神龙了!
话音刚落,她面前的空间便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
紧接着,空间像是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裂隙,一道身影踏碎虚空而来。
没有刺眼的光芒,没有浩大的声势,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000站定在她面前。
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玄色长袍,衣摆处隐隐有暗金色的数据流纹路无声闪烁。墨色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眼尾微扬却不带丝毫媚态,反而透着一股疏离的锐利。瞳色深如寒潭,望进去仿佛能看到无尽星辰流转。
眉间一点朱砂痣,殷红如血,为他清冷的面容平添了一抹惊心动魄的艳色。肤色更是明润如玉,在室内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时雾啧啧两声,本来就是按照她喜好定制的,当然能再次迷了她的眼。
问题就是……
“000,你得换身衣服!发型……留长发也可以。”
长发男也别有一番滋味啊!
000没有任何异议:“好。”
话音刚落,他周身白光一闪,像游戏里一键换装般流畅自然。
眨眼间,玄色长袍变成了简约的白衬衫和挺括的黑色西裤,衬得他身形更加修长利落。
那一头墨色长发没有剪短,只是用一根简单的黑色皮筋在脑后松松垮垮地扎了个低马尾,几缕碎发随意垂在额前,平添了几分慵懒随性的气息。
整个人从清冷仙君瞬间变成了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禁欲系男模。
时雾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对对对!就是这个调调!帅!”
她凑近些,笑嘻嘻地虚点着他:“以后就保持这个造型!跟我混,颜值不能掉线!”
000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形象,又抬眼看向时雾,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极浅的弧度:“阿雾喜欢就好。”
“走!我们出去玩!”
嘿嘿,又找到一个出去鬼混的借口!开心喽!
时雾兴高采烈地拉开房门,脚步轻快地往外冲——
结果差点和门外的人撞个满怀!
她后知后觉地刹住脚步,抬头一看,只见苏万抱着一大堆薯片、辣条、可乐,像座零食小山似的杵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
整个人僵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
“你…你你……”苏万手里的薯片袋啪嗒掉了一包,声音都变了调,手指颤抖地指向时雾身后,“他是谁啊?!”
不过一上午没见,女神又双叒带回来一个竞争对手该怎么办!!
时雾缩在沙发正中央,左边是面沉如水的解雨宸,右边是眼神锐利的黑瞎子,对面是眉头紧锁的无邪,身边是沉默不语的男朋友,王胖子在角落嗑瓜子看戏,苏万抱着零食袋瑟瑟发抖……
整个一n堂会审现场!
“阿雾,”无邪最先耐不住性子,手指点了点000,“他是谁?”
“他是……”时雾张了张嘴,脑子飞速运转,【不是,这怎么说啊!总不能说这是我的系统成精了吧?!】
她头都大了,支支吾吾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然而,就在她卡壳的瞬间,在场除她以外的所有人,眼神齐刷刷地变了!
好啊!这个藏在暗处、天天跟阿雾“嘀嘀咕咕”的臭系统总算现身了是吧?!以前就觉着不对劲,现在居然还敢化形出来晃悠?!
整个客厅的气压瞬间低到了极点。
时雾:“???” 等等……你们这个恍然大悟又咬牙切齿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000突然笑了,那笑意很淡,却像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细纹。
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时雾有些慌乱的侧脸上,声音清晰而缓慢:
“我跟阿雾姓,我叫时零。”
你、跟、阿、雾、姓?!
这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几道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几乎能在他身上烧出洞来。
跟、阿、雾、姓?
这他爹的是系统?这分明是来宣示主权的吧?!
这话听起来哪里是自我介绍,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无声的电光石火在几个男人之间噼啪作响。
时零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火药桶的火星,瞬间将原本就微妙的平衡炸得粉碎。
好,很好。一个拥有正宫地位的张启灵不够,现在连系统都敢跳出来争名分了是吧?
风暴,正在酝酿。
而处于风暴眼的时雾,已经开始思考现在挖个地缝钻进去还来不来得及。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眼神在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之间偷偷逡巡,最后绝望地发现——唯一可能在这种修罗场里插科打诨、缓和气氛的救星,只有……胖胖!!
她立刻疯狂朝角落里的王胖子使眼色,眉毛都快飞起来了,用口型无声呐喊:救命啊胖胖!!这场面我真的应付不来啊喂!要出人命了!!
王胖子接收到信号,看着自家妹子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心一软,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什么……咳咳……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咱们先吃饭吧?这都大中午的了,胖爷我这肚子都咕咕叫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几道冰冷刺骨、堪比黑金古刀锋刃的视线,齐刷刷地从不同角度钉在了他身上!
王胖子瞬间汗毛倒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缩了缩脖子,对时雾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默默抓起一把瓜子,用口型回:呜呜呜,妹子你自求多福吧!哥顶不住了!
时雾:“……” (胖胖!你背叛了革命!)
唯一的援军瞬间溃败。
时雾看着眼前这群醋意滔天、杀气腾腾的“债主”,感觉自己像只被狼群围住的小白兔,弱小,可怜,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