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能这样闹脾气,是因为她背后有支撑。她不需要靠电视台的工作当她的饭碗,那她当然可以想走就走,走了会有比电视台工作好更多的等着她。
可她又拧巴地不想靠家里给的底气,想要自己给底气。
陈逐像是把她看穿,说:“你的背景是你的一部分,没办法割掉。”
换言之,拧巴没用,重要的是自洽。
林孟随抿着唇,心情复杂。
年少念书时,便知道理想和现实之间是有差距的,现在走进社会了,才明白差距能有多大,更明白理想之所以称之为理想,归根结底,是因为它足够昂贵。
想到这,林孟随也不气了。
管他任思阳、任思阴的,关键还是她想怎么规划自己的事业。
林孟随纾掉胸口憋堵的那口气,端起果汁尝尝,忽又想到什么,顺口问了出来:“陈逐,你为什么没学数学?”
不是说好要继续父母的志愿,当一名数学家吗?
陈逐没想她会突然问起自己,默然片刻,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我爸也没有成为数学家。”
林孟随没明白。
她知道陈逐的父亲是数学系的,但却没有往数学界发展,而是开了一家软件研发公司。
可这和陈逐没学数学又有什么关系?
林孟随不解又好奇,然而陈逐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也只好闭嘴。
吃完饭,陈逐照旧送林孟随到小区大门口。
这个周六可以说是林孟随回国后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周六了,她诚心向陈逐道谢。
陈逐没说什么,转身拿过后座涂静山的字,让她不要忘了。
林孟随点点头,准备下车,又听:“涂老师说去钓鱼,有兴趣吗?”
“……”
她还以为他不想去呢。
“有。”林孟随说,“我没钓过。”
陈逐“嗯”了一声,看着前面空旷的马路,回道:“约好时间,我提前告诉你。”
林孟随说“好”,伸手去开车门,想起件事又转回头,视线不偏不倚迎上陈逐的视线。
林孟随心里一动,觉得这次的对视和先前那几次不太一样。
可要她说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不清楚。
林孟随:“还有个事。”
陈逐:“什么?”
“就是你那条西裤……”
陈逐皱了下眉。
林孟随暗笑:看吧,我们除了西裤,就是如此匮乏。
陈逐问:“怎么了?”
林孟随看着他,顿了几秒,才说:“我周一给你送公司去。”
说罢,撂下声拜拜就跑走了。
等她一路气喘吁吁地进到小区里,回头看去,还停在原地的黑色汽车旁站着一个人。
那人立在风中,和她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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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春梦随我心,悠扬逐君去。——包融·《送国子张主簿》
北城周一的早高峰是一周之内最凶猛的。
整座城市就好比是一个大型机器需要重新启动, 得消耗大量的动能,每个赶早高峰的上班族就是机器动能,大家急吼吼地运转起来。
林孟随比计划时间早一刻钟出门。
顺利拦到车, 她报了云筑科技的地址,然后在车上浏览早新闻。
达到目的地准备下车时, 收到一条微信——云筑科技法律顾问的助理告知有一部分录制内容有待商榷。
林孟随拎起包和袋子, 下了车,腾出一只手敲着手机键盘问是哪里的问题?
她步伐匆匆, 没注意看路, 差点和行人撞上。
“这么早就投入工作?”男人语带笑意。
林孟随没看见人时, 先闻到的古龙水味, 就猜会不会是谢嘉昀?
还真猜对了。
林孟随笑笑:“打工人不比老板自由。”
谢嘉昀善意地帮林孟随托了一下包,说:“你和陈逐学的也拿我找乐子是吧?你家那家业, 用你打工?”
林孟随没接这话,指了指:“你怎么从……”
谢嘉昀解释:“车在地库。这边小街里有家特别地道的英式早餐,我总光顾。”
话语间,两人一道进了写字楼。
林孟随顺着话又问:“谢总以前在英国待过?”
“念的本科。”谢嘉昀按下电梯, “叫名字就行, 不用那么客气。”
林孟随莞尔一笑, 她和助理还没沟通完, 仍在发微信,谢嘉昀瞅她几眼, 抓空给那位通风报信。
电梯到, 谢嘉昀女士优先。
电梯里就他们俩,闲着也是闲着,谢嘉昀又是话痨,便找话说电视台很忙啊, 这个时间就布置工作。
“不是我们台里。”林孟随答,“是和你们律师的助理说话呢。”
谢嘉昀“哦”了声,本想问问是哪里有问题?他亲自给解决了得了,话到嘴边,人一怔,他赶紧看了眼腕表上的日期。
谢嘉昀咧咧嘴,刚才他还叫楼上那位准备好接驾,现在又忙不迭发去一条:[李以恩是不是快出完差了?]
—[不清楚。]
—[另外,我知道。]
这什么跟什么什么啊?
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知道的。
谢嘉昀莫名其妙,但他这人玲珑心思,转念再一咂摸,又乐了。
有人是还没怎么着就嘚瑟上了。
谢嘉昀发了一个“脸呢”的表情包,对方不再理会。
电梯到达,林孟随和谢嘉昀道别。
走出电梯,谢嘉昀叫住她,问:“林同学晚上有时间吗?咱们一起吃个饭啊。”
林孟随:“目前晚上没安排。”
谢嘉昀比个“OK”:“我再问下陈逐。”
来到办公室,林孟随放下东西,去开窗通风。
今天到得早,离离和老蔡还没来,她把桌面整理了一下,坐下后,给某人发微信。
—[裤子带来了,怎么给你?]
—[午休,楼梯间。]
还去楼梯间?
嫌上次抠的别墅不够多吗?
—[没别的地方了吗?]
那边不回了。
林孟随发现了,这人现在是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就自动忽略。
还说她无赖?他才越来越无赖吧。
林孟随不觉一笑,倒也没继续追问。
投入工作后,时间就过得快了。
一直忙到中午,离离说她在网上看到一家特别好吃的牛排店,就在写字楼附近,问林孟随和老蔡要不要去尝尝?
大家一致同意。
他们来到大楼后面的小路,照着导航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餐厅生意火爆,他们又在门口排队。
离离让老蔡守住阵地,然后拉着林孟随去对面的甜品店转转。
过马路时,林孟随远远瞧见前面有个人进了一家咖啡店。
是个女人。
林孟随只看到一个十分模糊的侧身,也不是熟悉的人,可不知怎么的,她心慌了一下。
这感觉一闪而过,她没深究。
吃完午饭返回,林孟随去办公室拿上袋子,和离离和老蔡说抓紧时间午休,她出去一趟。
林孟随本就在云筑的三十层办公,去楼梯间很近,这会儿办公区的同事们也都是要么趴着午睡,要么戴着耳机刷手机,没人关注她。
可林孟随还是紧张,也心虚。
她跟特.务接头似的来到楼梯间,进去后,还伏在小玻璃上左看右看,来回侦查。
陈逐插着口袋站在窗边,欣赏完林大小姐影后级别的表演,出声:“怕什么?”
林孟随吓一跳:“你在呢?”她捂着心口,“怎么不出声?想吓死人呀!”
她分明是在抱怨,偏因为音调压低,又因习惯性拉长一点尾音,显得更像是在娇嗔。
陈逐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改为抱臂,冷淡的嗓音又低沉了些:“我就站在这里,你看不见?”
林孟随心说那就怪你不显眼呗,她“哼”了声,递出袋子:“为什么非在楼梯间见?你们公司又不是只有这点地方。”
陈逐接走东西,随意拎在手里,然后指了指斜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上次那对男女那么大胆,主要是因为监控检修,现在的话,看来是修好了。
林孟随明白了,但马上又想到别处:“监控好了,那我们……”她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不就被看见了?”
听到这话,陈逐侧头看过来。
他背后是面窗户,由于是逆光而站,反衬得他周身黯下来。直到他迈步走来,光一点一点从他身上退去,他便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展露出坚硬的男子气概,高大的身影顿时笼罩住林孟随,让林孟随黯了下来。
林孟随不得不仰头看他,他也顺势低眸去看她,两人目光相连,谁也没躲闪。
陈逐问:“我们有做什么吗?”
林孟随:“……”
“还是你想做什么?”
林孟随急眼:“你可别冤枉人!”
“我说什么就冤枉你了?”
“……”
“嗯?”
男人不紧不慢地一次次反问,那双琥珀色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格外幽深晦涩。
他明明还是那副冷得不行的面瘫脸,却又仿佛似有若无地熏染上了别的色彩。
此地不宜久留。
林孟随咽了口口水,后退半步,打算跑路,陈逐早有预料,事先拉住她的手腕。
是非常礼貌有分寸的拉,拉一下就放开,只为让人别走。
陈逐一本正经:“钓鱼的事,恐怕得等等。”
林孟随:“钓鱼?”
陈逐皱眉:“忘了?涂老师约你……”
“哦哦!想起来了。为什么要等?”
“涂老师这段时间要为一个国家级比赛做评委,没有空。”
原来如此。
林孟随笑笑说没事,那就等老师空闲了再去,她不急。
不过提到涂老师,林孟随倒想起另一件事来。
那天拜访老师,陈逐带的那份点心是北城一家老字号店铺的糕点,她记得奶奶最爱吃那家的枣泥酥。
许久没见奶奶,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样?
而再过不久,就是奶奶的生日。
林孟随有心为老人做点什么,哪怕是道声生日快乐,可她以怎样的立场和身份去拜访奶奶?又怎么和陈逐开这个口呢?
陈逐见林孟随像有心事,问怎么了?
林孟随顿了下,看了眼陈逐,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说没事。
过了会儿,陈逐又说:“谢嘉昀说晚上一起吃饭?”
“是啊。”林孟随点头,“你去吗?”
陈逐“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从楼梯间出来,林孟随往办公区走。
她以为陈逐回三十二楼,可他走过了电梯,跟在她后面也进入办公区。
林孟随扭头看他,他看了一眼大会议室——下午有会。
这个时间,同事们陆陆续续结束午休,有看见陈逐的,纷纷打招呼,还有看见林孟随的,也友好地笑笑。
林孟随和陈逐一左一右准备分开,这时就听谁叫了一声“陈逐”。
女人的声音很好看,是那种清透的好听,咬字字正腔圆。
林孟随听得心头一跳,寻声看去——
居然是李以恩。
李以恩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梳了一个低马尾,姣好的面容,高挑的身材,让她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
就和以前在学生会时给人的感觉一样。
李以恩踩着高跟鞋向陈逐走来,看到林孟随的时候,她明显怔愣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好仪态,朝陈逐递出去一杯咖啡。
“街角那家的美式。”李以恩说,“排了好久的队,顺便给你捎一杯。”
陈逐接过去,道了声多谢。
李以恩笑笑,将目光转向林孟随,开场白和她这个人一样利落干练。
“好久不见,林孟随。”
林孟随站直,微笑颔首走上前去,她本身比李以恩矮两三公分,穿的高跟鞋又是小高跟,两人站一起,看起来倒像是她比李以恩矮一截。
林孟随说:“好久不见。”
陈逐见此情景,问:“你们认识?”
林孟随没说话,李以恩则大大方方道:“谁不认识咱们北城一中的校花?现在比以前更漂亮了。你怎么会来云筑?”
“我现在在电视台工作,有任务。”
李以恩恍然,又对陈逐道:“我今天刚出差回来就奔你这来了。你们新项目的合约我看了,有些地方得好好斟酌下。从法律角度上看,对你们不利。”
法律层面的事并不由陈逐负责。
他想让李以恩去找风险合规部的经理,又或者找谢嘉昀,话没出口,那边谢嘉昀来了。
谢嘉昀打眼一看这“三足鼎立”,心里就一串妈妈咪呀。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谢嘉昀整整衣领,笑呵呵过来:“李律来了。”
李以恩:“谢总。”
“辛苦李律了。”谢嘉昀又道,“我们这边马上有个会,要不李律先去办公室歇歇?开完会,我去找你。”
李以恩说好,然后又看向安静半晌的林孟随,笑道:“开会前,我再说句私人的事。咱们几个校友难得遇上,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
林孟随和陈逐都没说话,李以恩见状,刚要说那就这么定了,谢嘉昀插话:“不行。我晚上有应酬。改天吧,改天。”
说罢,谢嘉昀让秘书送李以恩回办公室。
林孟随看着李以恩消失在拐角处,自己也没久留,和陈逐还有谢嘉昀说了声,回办公室去。
陈逐直觉她脸色不太好,想询问一二,又被谢嘉昀拉到会议室隔壁的接待室去。
关上门。
谢嘉昀嘀咕:“这李以恩上门的速度是真够快的。”
陈逐没听清:“什么?”
谢嘉昀嘴巴张了又合。
是啊,人家上门就上门,怎么了?这是人家的工作场所之一,还能不让来了吗?
谢嘉昀在屋里踱步,陈逐看不懂他,又问:“你晚上有什么应酬?”
“没应酬。”
“那为什么不吃饭?”
“你说为什么?”谢嘉昀像是看傻子,“你还想一左一右,左拥右抱?”
陈逐冷下脸,这也才明白谢嘉昀是怎么了,他说:“我和李以恩怎样,你知道。”
“我知道有用吗?”
“你说话能不能有逻辑关联?”
谢嘉昀扶额,叹了口气,点点陈逐,真心疑问:“除了脸,林孟随看上你什么了?”
陈逐被说得一愣,脸上少见地出现一丝质疑的表情,谢嘉昀看的心里爽,以为终于让这位吃了一回瘪,结果下一秒又听——
“关你什么事。”
理不直,气却壮。
坐在工位上,林孟随还有些恍惚。
离离见她状态似乎不太好,问是不是犯困?给她沏了杯自己带的蜂蜜柚子茶。
林孟随道谢,离离又说:“我听刚才外面有动静,是有什么客户来了吗?”
不等林孟随回答,之前公关经理安排给电视台做辅助工作的那位行政口同事,叫小柳的,开了口。
“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李律来了。”小柳说。
离离“诶”了声:“我听声音是个年轻女生呢。我还以为律师顾问都是那种威严持重的中年男人。”
小柳笑道:“李律是年轻。不过人可厉害了,实习期就在北城最好的律所,累积了好多经验,之后才用一年多的时间就能单独执业了。”
外行人不懂其中的门道,但多少知道这种专业性强的职业往往都要耗费大量时间去打地基,比如医生。李以恩既然能快速独当一面,想来实力绝对强悍。
老蔡扭扭脖子,接话:“真正的牛人往往牛得超乎常人想象。”
“可不。”小柳深有体会,“以前还小不觉得,工作以后才发现资质普通的和人家有天赋的,就是有壁。就像我们陈总,那真是天才级别,别人研究一年半载无果的东西,他两三天就能解决……对了,李律和陈总高中大学都是同校,认识很多年了。所以啊,这聪明人也都找聪明人。”
老蔡跟离离和小柳又八卦了些别的,林孟随坐在一边,时而听得到,时而听不到。
她觉得她周围像是被人罩了一层毛玻璃,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唯一清楚的,是当年李以恩问她的那句——
“你真的愿意陈逐的光芒完全被你掩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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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和大家说下:女配的戏份非常少,也没狗血剧情哈。
下午的时候, 律师助理请林孟随去办公室商讨拍摄的事。
林孟随想让离离去,可又觉得躲避不是办法,再说又有什么好躲的?便拿着资料和随记本去了楼下。
助理将她引到律师顾问的办公室, 李以恩坐在皮椅上,正放下手里的咖啡。
见到林孟随, 李以恩笑着请她坐, 并让助理去沏茶。
“不用麻烦。”林孟随说,“我不渴。”
李以恩不勉强, 随手从包里翻出一条糖果来, 取出一颗剥了外皮塞到嘴里, 这让她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但也随和了不少:“我爱喝咖啡,但不喜欢喝完后咖啡留嘴里的感觉。你也来一块吗?”
林孟随笑笑说不用了。
她看了一眼, 那是一款柠檬口味的软糖,她高中时倒是总吃这个牌子的。
一番寒暄后,两人就工作上的事进行了沟通交流。
李以恩的专业能力确实没得说,条理清晰, 有理有据, 哪怕有的地方林孟随还想争取一下, 也都被李以恩说服。
正事说完, 林孟随不做打扰,起身告辞, 李以恩又很自然地问道:“这几年都还好吗?”
林孟随只得坐下:“按部就班吧。”
李以恩点点头:“你肯定错不了。本身就聪明漂亮, 家里父母给的底气也足,以后还会更好。”
林孟随回了个带着感谢的笑容,李以恩像个老朋友似的,继续:“我看你没什么变化, 陈逐变化却挺大的,你觉出来了吗?”
“是有变化。”林孟随说,“都这么多年了。”
李以恩感慨地说是啊,然后喝了口水,抬眼望着林孟随:“你刚去国外那会儿,陈逐不太好过。”
林孟随蓦地握紧了手。
“不过高考在即,他很快也就调整过来了。”李以恩撂下水杯,“这几年,陈逐进步很大。我算是他的一个见证者吧,看着他把自己的才华发挥到最大化,又遇到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事业上可谓是事半功倍……所以,他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父母可以依靠的人,凭自己走到今天这步,实在是不容易,以后更得谨慎。”
“你说是不是?”
林孟随心往下沉了又沉,面上轻轻地笑,算是默认。
李以恩也笑:“那就希望我们未来在各自的道路上越来越好。”
说罢,她起身送林孟随出门,想起什么,又幽默道:“我们加个微信吧。以你的家世,我将来指不定还要从你这里挖资源呢,你可别嫌我水平低啊。”
加上好友,林孟随让李以恩不必再送,独自进入电梯。
待到门缓缓合上,彻底隔绝外界,林孟随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
因为法律这方面有新要求,三人组今天多加了会儿班。
云筑没有加班文化,都是只要完成了手头工作就能按点下班,林孟随他们三个出来时,办公区的灯已经暗了大片。
离离又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学理,这是她这只牛马一生的痛。
老蔡叫她别成天动摇军心,真给他逼急了,他改行来这边做保洁,也好过现在颈椎病犯起来要他命。
林孟随听这两人说闹,电梯来了,她提醒他们走了,一抬头,看到里面站着的人,笑容倏而有些僵。
谢嘉昀帮忙按着开门键,玩笑道:“瞧瞧。电视台的同事比咱们员工走的还晚,这像话吗?”
离离之前和谢嘉昀接触过几回,觉得这老板人帅没架子,现在听人家这么一说,她也回了句玩笑话:“谢总要是惜才,给我们来点加班费就好。”
说着,进入电梯。
陈逐站在落地玻璃前,往一侧挪了挪,把中间位置空了出来。
老蔡瞅准那里俯瞰夜景最好,滋溜钻过去,掏出手机拍照片。
离离留在谢嘉昀的身边,就着加班费的问题还在说笑,林孟随则站到按键面板前面,依旧贴墙。
陈逐皱了下眉,脚尖调转方向,谢嘉昀这时说:“马上年底了,电视台有活动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离离和老蔡更想转行当保洁了。
台里每年年底搞年会,各部门都要出节目,出就出吧,要是社死后能得个奖金奖品什么的,也能忍。
可问题是台里并没有奖励机制,就是单纯把大家凑一起痛苦俩小时。
“那是够惨的。”谢嘉昀说,“要不你们今年和我们玩吧?我们不开年会,就去温泉小镇放松两天。我和小镇那边的负责人是老熟人,费用也便宜,你们不用有负担。”
蔡牛马和离牛马顿时又露出被“腐蚀”的表情,两人齐齐看向林孟随,那眼神就差当场给她表演一个跪地请求。
林孟随无法,只好说:“那就谢谢谢总了。”
谢嘉昀看了一眼陈逐,摆摆手:“客气。”
三言两语的工夫,电梯到达一楼。
林孟随离门口近,第一个出去,走在前面。
但很快她就感到一股暖暖的热源在向自己靠近,带着冷檀香的味道,二者一冷一热碰撞在一起,让人生出一种想要靠近的依恋感。
“回家?”陈逐问。
林孟随握紧包带,快速瞥了下男人硬朗的下颌,回道:“我得去台里拿东西。”
“那我……”
“正好搭老蔡的顺风车。”
说着,她便叫住老蔡,头也不回地追了过去。
林孟随的的确确上了老蔡的车,也让老蔡给她捎到了电视台。
只是等老蔡走后,她没有进电视台大楼,而是拦了一辆车,打道回府。
进了家,林孟随和往常一样,先把自己整理清爽。
冰箱里没什么存货,她随便拌了个沙拉,就着点牛奶,草草吃完晚餐。
今天工作比较顺,不需要再处理什么,碗筷也都堆在池子里,懒得刷,林孟随无所事事,坐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老林给她买房的时候说,现在流行四代住宅,那种带空中花园的房子,问她想要几层?
孟女士当时正巧在老林身边,咳嗽了一声,老林立刻又转口说高层不好,风沙大、水压爱出问题、电梯坏了没辙……给高层贬得一文不值。
最后,选了这里。
小区环境是好,安全系数也高,就是到了晚上只能看到对面楼亮着的灯火,其余全部黑黢黢的,什么景观也没有。
林孟随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中感到一阵茫然……
“你知不知道陈逐身上的担子很重?他不能走错一步。”
“你又知不知道他和你走得近,同学们都是怎么看他?怎么笑话他的?”
“林孟随,做人不能太自私。”
“你的存在对他就是最大的压力。”
一句句,一声声,林孟随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惊肉跳。
她把脑袋靠到膝盖上,盯着对面一户人家窗户发出的黄色光亮,光亮慢慢晕开,仿佛也要融入黑色之中。
林孟随胸口憋堵得厉害,就在她想起身去拉上窗帘时,手机响了。
她用手背抹抹脸颊,看到来电显示是美国号码,接通时用了英语。
电话那头的人一顿,随即笑起来,那笑声轻柔温和,很能抚慰人心。
“是我。”对方说,“我们用母语交流就好。”
林孟随一愣,反应过来后,惊喜道:“小裴哥。”
裴觉又是笑。
他问林孟随最近过得好不好?说临近年底了,他和医院申请了年假,打算回国看望看望长辈,不知道有没有幸也见见林主持?
林孟随笑道:“你打趣我是吧?我连个正式节目都没有,还主持人呢。”
“早晚的事。”裴觉说,“到时我天天在电视机跟前等着你。”
裴觉告诉林孟随他还买了很多她喜欢的小零食,以及几本她之前追的小说,他也买到了最新版,一回国全部移交。
“那我能干嘛呢?”林孟随问,“我请你吃饭吧。”
裴觉说:“吃饭这种小事就不劳烦你了。到时我有别的事拜托你。”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
裴觉那边是上午,即将要开始工作,他们便道了再见,约好国内见。
放下手机,林孟随瞧对面那户人家的灯光调暗了些。
她过去拉窗帘,眼睛一花,见有个类似黑影的东西从她面前急速坠落,她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跌倒在地上。
等再仔细一看,是只在她窗外落脚的小鸟。
之后几天,林孟随都在台里工作。
任思阳不嫌累,费尽心思继续在她面前舞,她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手机微信里除了工作消息就是工作消息。
就一条,是干洗店老板娘发来的,老板娘希望林孟随能在APP上给店铺一个五星好评,除了好评,最好还能附上几张西裤清洗洁净后的照片。
林孟随是想帮老板娘的,可西裤早已不在她手里……
早上,林孟随刚到台里,接到了刘建兰的电话。
刘建兰说之前提供的某项研究资料恐怕不能对外公开了,问林孟随哪天方便,过来一趟,他们说说这事。
林孟随不拖沓,和刘建兰说自己稍后就到。
也是有段时间没来北城大学了。
冬日里的校园自然不比夏季的时候有活力,但也更能突显出静谧之美。
之前波光粼粼的翎湖犹如一面光滑的银镜,折射着阳光,冷风扫过,卷起缕缕寒烟。
林孟随裹紧衣领坐上小白车,下车后,遇到两张熟面孔。
郑征和凌珊。
凌珊站在郑征的斜后方,笑意盈盈,郑征侧着头同她说话,两人之间隔了那么一点距离,但明眼人都知道那点距离是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