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热潮by木木tree
木木tree  发于:2025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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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没多久,孙浩便悄悄把姜岁叫了出去。
他面色古怪,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按捺下去。
“刚你爸爸打电话过来给你请假,说你爷爷在疗养院跟护工打架受伤了,然后闹绝食非要见你。”
姜岁差点没能控制住表情。
她没想到姜云钊会想出这么扯淡的理由来给她请假。
但只要能请假成功它就是顶顶好的理由。
“啊对,我爷爷这人脾气大素质差,除了我谁的话都不听。我要不去,他真会把自己饿死的。”
孙浩:“……”
总感觉对方是在睁眼说瞎话。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可他没证据。
“那我去收拾一下,谢谢孙老师通知我。”
姜岁无视孙浩那一脸的震惊与狐疑,飞快跑回教室,把季璟虞的手机揣进自己书包里,然后快步往校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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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兰畹正在做检查, 季禾在季璟虞赶到医院后,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随即便不知去向。
季璟虞和苏亦年坐在检查室外的长椅上等着人出来。
“苏老师, 你回学校吧,奶奶这里我一个人能应付。”
苏亦年心疼地看着他, “没事, 我请假了。”
季璟虞再成熟稳重,到底也才十七岁。
遇到这种事情, 即使面上表现得再淡然,心里肯定也会害怕无措。
更何况,苏亦年早已把季兰畹当成了亲人。
她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离开。
“可您毕竟是班主任。”
温晋旭和章洋他们之前还想过要联名投诉换掉苏亦年这个班主任, 现在苏亦年请假,季璟虞担心他们会趁这个机会搞事。
苏亦年冲他安抚似的笑了笑, “没事, 我让年级主任帮我看着呢。比起我,我们班的学生应该会更怕他,出不了乱子的。”
“可是……”
“至少让我陪你到你妈妈回来吧。”苏亦年目光温和地看着季璟虞,“否则就算我走了,心里也会不踏实的。”
季禾不在,现在季璟虞身边连个能做主的大人都没有。
“好。”
许久之后, 苏亦年听到对方低低应了一声。
“苏老师, 谢谢您。”
“跟我还这么客气。”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直直冲撞进季璟虞的鼻腔。
不似学校医务室那种浅淡的、混着葡萄糖水甜味的气息,这里的味道要更浓烈,又涩又凉,裹挟着挥散不去的恐惧与不安,刺得他鼻子泛酸,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种时刻, 季璟虞下意识想找姜岁。
手揣进外套口袋,指腹往下按了按,却只触到一片柔软的布料,并没有熟悉的、带着棱角的冰凉——
手机根本没带出来。
孙浩喊他去办公室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回教室的。
姜岁还在等他回去叫醒她。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命运似乎从不肯善待他。
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季璟虞的目光死死盯着LED屏上红色字样的“检查中”,灯光每循环一次,他手指交握的力道便加重一分,连指尖嵌进掌心的疼痛似乎都感知不到。
过了一会,苏亦年的手机又响了几声。
季璟虞微微侧头,“是不是学校找您?”
他又想劝苏亦年回去了。
苏亦年看了眼手机后,将屏幕转向季璟虞,好叫他看得更清楚,“是岁岁。”
【岁岁宝:妈妈,季奶奶情况还好吗?】
【岁岁宝:季哥怎么样?】
【岁岁宝:你们在哪个医院呀?】
“岁岁她很喜欢季奶奶。”苏亦年一条一条回复姜岁的消息,“这会估计都要担心坏了。”
“我知道。”
光是一条看不着摸不到的信息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放心?
像是想到了什么,苏亦年按灭手机,“她也很喜欢你。”
季璟虞面上掠过一丝慌乱,“苏老师,我……”
苏亦年眼中了然,“你当我这么多年老师是白当的。”
这个话题其实并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下提起,只是苏亦年实在担心季璟虞现下的状态,想要转移些他的注意罢了。
“这点她跟她爸爸很像,都喜欢学霸。”苏亦年半开玩笑地说道,“她每次说要去找你,都特别高兴,她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根本骗不了人。”
停顿片刻后,她又说,“也不是每次都高兴,我记得那次是岁岁把脚给扭了。那天,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上去特别难过,特别失落,我当时还以为是她爸爸出事了。”
苏亦年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在发颤,“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呀。”姜岁见她回来了,扯了扯嘴角,硬是挤出一个笑容。
“那怎么不高兴呀?”明知不该对姜岁这么亲近,她们也不是可以坐在一起谈心的母女关系,但苏亦年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还不是因为……”告状的话都到嘴边了,还是被姜岁咽了回去,她缩了缩脚,“还不是因为楼下那群小屁孩,乱丢弹力球,害我踩到扭伤了脚。”
“脚扭了?”苏亦年快步走到姜岁跟前,“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姜岁试着动了动脚腕,虽然还是很疼,但比起刚摔那会已经好很多了,“不用去医院。”
苏亦年把姜岁的脚小心翼翼放到自己腿上,用冰袋给她冷敷消肿。
两人都不讲话,气氛难免尴尬。
还是苏亦年率先打破尴尬的局面。
“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这段时间进步很大。”
“嗯。”姜岁神情恹恹地应了一声。
跟以往活泼的模样大相径庭。
苏亦年只当她是脚疼,并不多想,“多亏小璟给你补课,找机会好好谢谢他……”
“哼。”
苏亦年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你们……吵架啦?”
姜岁气鼓鼓,“谁那么闲跟他吵架呀?”
那就是吵架了。
苏亦年心里笃定。
只是,姜岁虽然娇气,但也是个讲道理的孩子。
至于季璟虞,那更是不可能会欺负姜岁。
所以,这俩孩子究竟是怎么闹起来的?
季璟虞当然知道姜岁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自己拒绝了她的表白。
“起初我还挺担心的,你是岁岁在浔宁交的第一个好朋友,对她的意义很不一样。”苏亦年松口气,“还好你们很快就和好了。”
其实就连季璟虞自己也没想到,姜岁还会愿意搭理他。
她真的很乖,也很好哄。
也正是因为如此,季璟虞才会一次又一次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小璟,”苏亦年的声线温和,“你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孩子,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不管是九年前,还是现在,你都有好好照顾岁岁。要是没有你,我都不敢想她一个人在这里会有多难过。”
苏亦年眼眶微红,不管她当初有多少难言之隐,多少言不由衷,她对姜岁的冷漠排斥,以及姜岁受到的委屈和伤害都是真实存在,无法抵赖的。
“那段时间,真的很庆幸有你陪着她。”
“苏老师……”季璟虞想要说些什么,但混乱的思绪又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妈妈你怎么哭了?”
从医院停车场一路飞奔过来的姜岁气都还没喘匀,就看到一向淡然自若的妈妈和远比妈妈更淡定自若的季璟虞正相顾无言,前者甚至还红了眼眶。
至于后者,情绪也没好到哪里去。
“是季奶奶情况不好吗?”
姜岁的大脑不可控制地设想了很多种可怕的场景。
苏亦年和季璟虞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突然冒出来的姜岁。
“你,”苏亦年眼神茫然而震惊,带着不敢置信的困惑,“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怎么来的?”
同为班主任,她很清楚孙浩不会同意姜岁的请假理由。
姜岁不明白妈妈为何要纠结这种问题。
当务之急分明是季奶奶的身体。
姜岁藏不住眼泪,薄薄的眼皮上很快洇出一片红晕,她边抽噎边拿出手机,“没关系,我爸爸他认识很多专家,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更快反应过来的季璟虞赶忙按住她的手,“不用打电话。”
“啊?”姜岁直愣愣得抬头看他,眼睫上挂着泪珠,漂亮的鼻尖也红红的,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季璟虞把姜岁拉到身边坐下,微凉柔软的指腹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别哭,奶奶没事。”
“真的?”姜岁说话时鼻翼微微翕动,裹着浓重的鼻音,“那你们刚才怎么都那副表情?”
一个“们”字让季璟虞后知后觉想起苏亦年还在边上坐着。
只是此刻,他突然就不想再掩藏自己的心意。
反正苏亦年都知道了。
“我们刚刚是在说别的事情。”
苏亦年的声音在他们身侧响起。
疑似同时抓到女儿早恋的证据和对象,可她的神情却远没有刚才怀疑姜岁逃课时来得惊讶。
“你怎么来的?”
苏亦年又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请假来的呀。”
姜岁理不直但气壮,近乎逃课的行为被她说得正气凛然。
“你爸帮你请的假?”
看似疑问,实则苏亦年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爸爸他也是担心季奶奶,所以才让我过来看看的。”
姜云钊在苏亦年这里攒点好感分不容易,可不能因为这事又变负分,姜岁连忙替他解释。
苏亦年却不上当,“你爸爸要想知道季奶奶的情况,他可以来问我。”
“得了吧,”姜岁小声嘟囔,“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给您发二十条信息,您能回一条都是因为您当天心情特别好。”
苏亦年:“……”
那是因为姜云钊给她发的都是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话。
姜岁之前总念叨爸爸有多忙多辛苦,苏亦年看他闲得很,连窗外飞过一架飞机都要特地拍照片分享给她看。
还是跟以前一样黏人,推都推不开。
姜云钊就是吃准了她不好意思告诉孩子真相,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颠倒黑白。
“我说实话,是我威逼利诱爸爸给我请假的,你别怪他。”姜岁抱住苏亦年的胳膊撒娇,“我来都来了,您就让我留下吧。”
她拍了拍书包,“而且,我把作业都带过来了。”
“行吧。”
苏亦年本也没想过要赶姜岁回学校。
她一来,苏亦年明显感觉到季璟虞的状态好了不少。
“季哥,你的手机我给你带过来了。”
“谢谢。”
季璟虞伸手。
姜岁却没给。
她缓缓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握住季璟虞的腕骨,另一只手探过去想要掰开他的手。
季璟虞微微使了点劲,显然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掌心。
姜岁抬眸瞪他,可因为眼底还含着泪的缘故,不见凶悍,反叫人心软。
“松开,我刚刚都已经看到了。”
苏亦年不清楚两个孩子在打什么哑谜,但她没有出声打断。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姜岁再次伸手,这次很轻松便掰开了季璟虞的手掌,掌心的伤痕暴露在空气中——
红得发深,边缘甚至透着点青紫。
可见季璟虞当时用了多大的劲。
姜岁捧着他的掌心轻轻吹了吹,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心疼,“仅此一次,再有下次我真要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她补充道。
“好,我记住了。”
季璟虞闭上眼,任由姜岁细细摩挲着掌心处的伤口。
检查结束后,季兰畹被送回了病房。
姜岁支着胳膊趴在病床边,目光落在季兰畹受伤的右腿上,想摸摸但又怕弄疼她,“好好的怎么会摔倒呀?”
季兰畹闻言伸手摸摸姜岁的脑袋,笑着说:“走路没留神脚边有东西,不小心摔的。”
“医生都说了没什么大问题。”她还不忘安慰姜岁,“没事啊,不担心。”
“就是。”一旁的季禾搭腔道,“哪有什么原因,就是年纪大晃神了。”
听到这话,姜岁眉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季禾的话初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姜岁就是觉得不舒服,显得太过随意。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先入为主的缘故。
季禾是后来才回来的。
没人知道她离开以后去做了什么,或是见了什么人。
可再重要的事或人,难道能比自己母亲的健康更重要?
季璟虞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压抑怒火,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奶奶做检查的时候,你去哪了?”
苏亦年和姜岁此刻还在病房。
被儿子当着外人的面如此质问,季禾又气又窘迫,“小璟,你怎么能这么对妈妈说话?”
季璟虞不为所动,只一味追问:“回答我的问题。”
他鲜少有这么尖锐,甚至咄咄逼人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苏亦年悄悄朝姜岁使了个眼色。
姜岁会意,伸手拉了拉季璟虞的校服,“季哥,我妈妈要回学校了,你跟我一起去送送她。”
季兰畹附和,“小璟,去送送你苏老师,今天真是麻烦她了。”
季璟虞的目光深深凝视了一会季禾,然后才起身往病房外走。
可刚走到病房外,季璟虞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低声跟苏亦年道歉,“对不起苏老师,我可能没办法送你下去了。”
苏亦年拍拍他的肩膀,莫名感到心疼,“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妈妈我就先不回去了,待会繁繁和蒋德宇也要过来看苏奶奶,我到时候跟他们一起回家。”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姜岁没说出口——
季璟虞面对季禾的时候,总是很容易陷入崩溃。
而今天尤其。
她得留下来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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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岁他们一离开, 病房内的气氛骤然发生了变化。
季兰畹原本含笑的嘴角慢慢压了下去,“你刚才是不是又去见虞君诚了?”
季禾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见她这副神情,季兰畹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她靠在病床上, 心口像被巨石狠狠碾过,心痛到无以复加。
丈夫去世的早, 季兰畹如珠似宝般将季禾养大, 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也自认为从来没有委屈过她。
她想不明白, 季禾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明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却始终不肯回头,甚至还想一错再错。
过去, 虞君诚从不敢离开邓怡太长时间,怕被她知道自己出轨的事情, 所以只敢把季禾叫去黎城幽会。
可今天, 他却带着季禾找上了门。
季兰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虞君诚卑劣的品行,可不曾想,虞君诚远比她想象得还要龌龊和恬不知耻。
他居然有脸说他想要认回季璟虞。
“我私下找过小璟,但他似乎对我有些误会,对我非常抵触,所以我想请你去劝劝他。”
“滚出去!”
季兰畹是个性格温和的人, 她所有的愤怒几乎都是被虞君诚挑起的。
“妈, 你干什么呀?不许这么对君诚。”
“虞君诚,从小璟出生那天起,他就跟你毫无瓜葛了,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难道你忘了吗?”
“当年我是有苦衷的。”
虞君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想抹去自己的无耻行径。
“所以现在我想弥补小璟,给他一个健全的家庭。”
季兰畹的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怒气和心疼:“小璟他现在不是七个月, 也不是七岁,他十七岁了,早就过了需要父亲的年纪。你怎么有脸去打扰他?
“更何况,你怎么给他一个健全的家庭?你舍得放弃邓家给你的富贵生活?还是说你想让小璟跟着你们做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你但凡还有点人性,你给我离小璟远一点,这辈子都不要再去打扰他。”
“妈,君诚跟我保证了,只要小璟肯认他,他一定会跟邓怡离婚的。”
季兰畹气得手都在发抖。
这种鬼话也就只有季禾会相信。
如果虞君诚真有心要跟季禾在一起,那他就应该先去把婚离了再来找她,而不是开这种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空头支票。
可偏偏季禾深信不疑。
好似被虞君诚下了降头一般,全然不顾世俗道德和礼义廉耻。
季兰畹不想再跟虞君诚多费口舌,只想让他们赶紧从她家滚出去。
一个赶,一个拦,还有一个趁乱煽风点火。
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
推搡间,虞君诚猛地一甩手,季兰畹一时不察,整个人往旁边倒去,“咚” 一声摔倒在地上。
万幸的是,她及时抓住了一旁的桌子借了点力,才避免了更严重的伤害。
“你去告诉虞君诚,小璟是我季家的孩子,跟他没有一点关系,让他死了这条心。”
“不行!”听到这话的季禾情绪格外激动,“因为没有爸爸,小璟从小到大受了多少偏见和冷言冷语,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他明明可以拥有爸爸了,你凭什么阻止?你就这么见不得我们一家人好吗?”
“见不得小璟好的是你和虞君诚。”
季兰畹头一回对季禾生出了怨怼之心,“你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季禾,我最后再说一遍,你想要当第三者,想要被世人唾弃,你尽管去!但别连累孩子,别让他跟着你被人戳脊梁骨!小璟的爸爸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明白吗?”
“我也最后再跟你说一遍,小璟有爸爸,他爸爸是虞君诚,我一定会让小璟跟他爸爸相认,我们一家人也一定会很幸福。”
病房门口。
季璟虞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泛白得几近透明。
喉间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湿冷的棉絮,压得他喘不上气。
病房内的争执声犹如重锤一般敲在他心上——
每个字眼,每句话都在赤裸裸地提醒着他“私生子”的身份。
他最害怕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小心翼翼藏了这么久,曾让他在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的秘密最终还是被姜岁知晓了。
医院的走廊热得发闷,可季璟虞此刻却觉得周身发冷,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他就像个被剥光衣服的小丑,所有的不堪和狼狈都在姜岁面前无所遁形。
季璟虞想解释,想辩解,想告诉她自己不是,可薄唇轻阖,最终只发出一点沙哑干涩的气音,任由绝望漫上心头。
被宣判死刑也不过如此吧。
季璟虞想。
不过,姜岁知道了也好。
他终于在绝望中得到了解脱。
“你对我这么狠心,是觉得自己老了以后苏亦年会管你是吗?”
一想到刚刚苏亦年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的样子,季禾就觉得作呕。她才是季兰畹的女儿,苏亦年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跟人苏老师有什么关系?季禾,你不要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我知道你一向喜欢苏亦年,当初她刚来浔宁的时候,你还偷偷接济过她。”季禾冷笑一声,“可你以为她是什么纯良的人吗?她是被男方家里人赶来浔宁的。”
季禾亲眼见过有人威胁苏亦年,警告她在浔宁要安分守己,不许再奢求不该奢求的,否则后果绝对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还有那个姜岁,跟苏亦年长得那么像,说什么亲戚借住,我看分明就是苏亦年的亲生女儿。苏亦年之所以要隐瞒她的身份,是因为姜岁的身世同样见不得光!”
耳边一热,冷冽的薄荷味强势取代医院的消毒水味降落在姜岁鼻尖。
季璟虞伸手捂住姜岁的耳朵,带着她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听不真切病房里的声音后他才停住脚步。
季璟虞指了指走廊尽头摆放着的供人休息的椅子,声音哑得几乎要碎掉,“去那坐着等我好不好?再生气也不要一个人跑开,不安全。”
他不敢看姜岁的眼睛,也害怕听到姜岁的拒绝,说完便掉头推开了病房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虞君诚根本就不爱你。”季璟虞抬眸望向季禾,黑眸透出几分阴鸷,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胡说,你爸爸他很爱我!”
面对母亲儿子的轮番上阵,季禾的面容一度扭曲到狰狞,“你懂什么,这些年你爸爸他只爱过我。“
“是吗?”季璟虞神情嘲讽,“那他为什么要跟别人的女人结婚,把你变成了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季禾口中的爱就如同初冬冰面上的薄冰,一戳即破。
也像火锅上的浮沫,看着浓稠又真切,实际上全是毫无价值的杂质,轻轻一撇,便散得分崩离析。
不是一天两天,这样的生活季禾整整过了十几年。
“都是那个女人算计你爸爸,才怀了他的孩子,她说要是你爸爸不跟她结婚,就让他身败名裂……”季禾不知道是在说服季璟虞还是在说服自己,神情癫狂又狰狞,“对,你爸爸是迫不得已才娶那个女人的,他一点都不爱他们。”
原来这就叫迫不得已。
那种作呕感再度袭了上来。
这么多年,季禾一直都是这么骗自己的,还妄图能骗过季璟虞。
可惜,季璟虞见过真正的“迫不得已”。
那天,他跟姜云钊在厨房。
“翻炒以后再加盐,是吧?”
“是的,但火可以开得再小点,这样不容易糊锅。”
冬日的室内温度高,姜云钊身上只穿了件深色卫衣。
饶是这样,他还是热得出了一脑门的汗。
“呼——”
他深吸一口气,把袖子撸了上去,“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季璟虞的视线落在某处,神色倏地一滞——
姜云钊的胳膊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看上去像是被某种利刃划伤的。
姜云钊注意到他的目光,微眯了下眼,随后将胳膊伸到季璟虞眼前,“你在看这个?”
“这是怎么伤的?”
季璟虞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他偏偏对这道伤口生出一种莫名的好奇。
姜云钊脸上闪过一抹玩味之色,“它的来历是个秘密,连岁岁都不知道,但我想告诉你。”
姜振楷用姜岁的安全逼迫姜云钊娶方妍雅,他照做了。
至于其他,他死也不可能答应。
结婚后,姜云钊依旧和姜岁住在别墅里,从不去姜家老宅过夜。
方妍雅于他而言,就是个摆设。
对姜振楷来说,这是对他个人权威的公然挑衅。
不过,他既然能折断姜云钊的傲骨一次,自然也能折断第二次、第三次……
姜云钊所有的抗争在姜振楷眼中都不值一提,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将他再次碾碎,重铸成他想要的样子。
姜振楷让人给姜云钊下了药,然后把他扔到了方妍雅的房间。
可笑的是,他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帮方雅妍站稳脚跟,也不是真的想要姜家添丁进口,只是为了再次摧毁姜云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能让姜云钊陷入无止境的崩溃。
但这次他没得逞。
为了保持清醒,姜云钊那一刀划得很深,差点落下残疾。
突然间多了这么长的一道伤口,自然瞒不过跟爸爸最亲近的姜岁,姜云钊便哄她说,他是助人为乐,帮人保住了一样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才受的伤。
其实他也不算骗人。
他的身体只属于苏亦年,他保住了自己的清白,可不就是保护了苏亦年的财产。
“爸爸是大英雄。”姜岁小心翼翼地在伤口周围摸了摸。
姜云钊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瞬间就不觉得伤口疼了。
“所以你记住,男人的贞操是很重要的。”姜云钊意有所指,“身为男人若是不自爱,活着还不如死了。”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季璟虞脸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情。
但凡季璟虞露出一点不赞同的可笑神色,他跟姜岁就再无可能。
季璟虞没说话,只是认真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像是许下了一个郑重的承诺。
姜云钊盯又着他看了几秒,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这事你知道就行,不许告诉岁岁跟她妈妈。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平白叫她们担心难过。”
姜云钊让季璟虞知道,原来真正爱一个人是希望全世界她过得最幸福,而不是把她碾进脏污的泥泞里不见天日,还要受尽唾骂。
不该拿姜云钊同虞君诚做比较的,这是对姜云钊的亵渎。
季璟虞心头闪过歉意。
“就算他们结婚了又怎么样?这些年陪在你爸爸身边的人一直是我,也只有我。”
季禾仿佛一下有了底气。
季璟虞轻嗤一声,目光讥诮,“那是因为虞君诚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么愚蠢的人了。”
“胡说!”
“是吗?”季璟虞的语气冷得刺骨,“那他的那个小儿子是怎么来的?”
“什么小儿子?”反应过来的季兰畹气得声音发颤,“虞君诚居然还有个小儿子,季禾你是不是疯了,都到这地步了,你居然还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
季禾脸涨得通红,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眼神慌乱闪躲,“你怎么知道的?”
虞君诚大概是被季禾惯坏了。
江大校庆那天,他竟然是带着邓怡和小儿子一起来的。
在他假惺惺想要跟季璟虞修复关系时,他受法律认可的妻子和儿子也许就坐在不远处,翘首以盼等着他回去。
“他是牲畜吗?只有动物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和欲望,不停地繁衍后代。还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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