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迦安走到床榻边,俯看着皇帝苍老发黑的面颊,“你为什么抛弃我和娘亲?”
皇帝意识模糊,眼睛半闭着,他睁不开眼,抬起手来想触碰她,“孩子,爹对不起你,可爹迫不得已...”说这番话已花了他所剩无几的气力,他再难开口。“爹,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好好的嫁给阿盏...”
“爹?你不配做我爹!看着我和娘受尽欺辱,你却安坐王位,你凭什么做我爹?你不是后悔封我做公主吗?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嫁给颜盏?痴心妄想。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会让你们颜家一个个不得好死。”
皇帝喉咙里发出‘嗬嗬’声,“迦安,爹爱你,不后悔...”后面话随着他归于尘土了。
杨将军在一旁听得诧异,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云迦安冷笑着离开,毫不留恋!
骗子!全都是骗子!所有人都背叛她,所有人都害她!大哥不要她,无赖欺骗她,荼蘼背叛她,颜盏也害她至深...
灾星?对,她就是灾星,她要掀起腥风血雨,洗遍南国!
翌日,钟离寂拿出遗诏,宣告天下,皇帝传位前朝太子遗腹子钟离寂,择日登基!
杨将军驻守京州,防止各路王爷兵变,尤其是庆王。
皇上突然驾崩,遗诏转变太快,所有人都怀疑这遗诏是否有假,当太史令提出异议时,不过一夜,太史令惨遭灭门!而朝中重臣,无论是大将军杨青还是大司农木恭都遵从‘先帝遗命’拥立新皇!
皇帝驾崩的消息开始传了出去,颜家旧臣、皇亲国戚多心有不甘。颜氏子弟被宣召进京,百官诸侯进宫,对皇上进行哭祭。皇后早已被软禁在后宫。钟离寂下令,各地王侯公爵,进京人数不得越三十人!
颜洛远在大豪,赶回京州再快也得大半个月。
凤凰三十八年九月,钟离寂开始举行祭天,登基大典。圆形祭台筑在神祭宫。
他一身绣金龙衮服,头戴冕冠垂珠玉十二旒,腰陪七尺金龙宝剑。他踏上八层台阶,面对天地神位,以剑指天。
乐起,太常卿宣告祭文,“皇天上帝,后土神祇,眷顾将命,属寂黎元......”繁复礼毕,百官三跪九叩,山呼新皇万岁!
钟离寂以新皇名义,将大行皇帝送葬,灵位入太庙!
半月后,庆王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州,他没去皇宫也没回府,直接去了齐府。
颜盏静坐亭榭抚琴,琴声急促,颜洛刚到门外就听出弦外之音,颜盏在让他逃!可他能逃去哪儿?就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去!那是他的父皇,况且母后还被困在宫里!
颜洛直奔亭榭,刚在颜盏身后站定,一圈埋伏在四周的人就抽刀将他捆住!
颜盏轻轻叹息。
“阿盏,你这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
颜洛明白了,他被监禁着!“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本王回京吊唁先皇,你们敢对本王动刀?”
为首的头领命人将他捆走,“捉的就是你!”
庆王被压入朝堂,钟离寂以不尊先皇,不及时回京吊唁为名,将颜洛削位,但念在他是先皇爱子的份上,将他囚入诏狱!颜家的王侯基本都被夺权,犯了错的直接被囚入西宫或者杀头,颜盏曾有功于国,仍为齐国公,但他府里基本都是新皇的人。
魔骨和老妇在行宫中急得团团转,一武士跑了进来,还没等他行礼,魔骨急问:“公主找到了吗?”
“属下无能,没找到!”
“怎么办?族长把公主交给我,如今公主生死未卜,我怎么对得起族长。”魔骨一手摸着弯刀,不停的念叨。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迦安魔魇
老妇愧疚,没想到她说的那些会对小姐造成那么大伤害。当时寤面从杨青将军手上将她救下,她还以寤面是小姐的人,结果二人互通信息后,她按照寤面的指示说了那些话,可没想到,事情越弄越遭。
老妇拄着拐杖道:“老身有法子能寻到小姐。”
魔骨对她那日的所为怀恨在心,没好气道:“有法子不早说。”
她让人去内室,从梳子上取了云迦安的头发来,准备一碗甘露,一支千里香,一张寻人咒。她沐浴更衣后,点上千里香,将发丝浸泡在甘露中,捏着燃烧的寻人咒,嘴里咕哝着什么。
魔骨不由推开一步,这老东西会邪术!
静默半晌,老妇倏忽睁开眼睛,灰暗浑浊的眼珠充满惊恐!“魔魇.....”她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在地上,不停念叨着魔鬼。
“什么魔魇?你看到什么了?公主呢?”魔骨问。
老妇颤着身子,勉强冷静下来,她一把抓着魔骨,急道:“小姐出事了!她放出了魔魇,妖火将烧遍南国...”
魔骨一头雾水,“什么红莲地狱?你在说什么?”
“我娘是上一任大神官,这些都是她教我的。她说过神宫水云镜里孕育着上神与魔魇并存的一株蓍草,红色是魔魇,蓝色是上神,各为其精元所化,两者互相压制,正邪均衡。可我刚刚看到,神宫上红色蓍草满地,正向皇宫蔓延...没人能阻止魔魇,没人能阻止。”
皇宫中一切都井井有条,禁军正在巡逻,御花园中的桂树上金灿灿的桂花开始一朵一朵,一簇一簇的变黑落下枝头,但这并未引起禁军的注意。这一瞬间,仿佛直接从初秋进了寒冬,院中所有的花草开始一片一片的迅速枯萎,似乎被烈火燃烧的蔫儿了,焦黑的土地冒着热气。
终于有士兵发现了变化,可他们手足无措的看着发热的泥土中窜出一根根红神蓍,很快布满整个御花园,渐渐的红蓍以浪打沙岸的强势不满整个后宫。
“妖孽...有妖孽...”老一辈的宫人见此情景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钟离寂正在早朝,听到异动,站起身来。
殿外开始狂风大作,一声划破天际的尖锐鸟鸣远远传来,似远似近。忽然殿外士兵站立不稳,摇晃几下。周遭气温急剧下降,一阵冷风如从地底吹来,纯白神圣的白羽凤凰从高空急冲而下,稳稳的落下,睥睨着所有人,似乎察觉恶人不轨就要将他吞入腹中。
而它的背上站立一身白衣的云迦安,她眸子血红,凝视着龙椅前的钟离寂。声音很轻,却穿过百官直达皇帝耳中,“新皇登基,竟不接受神官赐位么?你好大的胆!”
钟离寂看着殿外朝思暮想的云迦安,那声音听在耳中,如此陌生,若不是那张脸,他都要以为那是个不认识的女人!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妖异,让人不敢靠近。
他道:“迦安,你怎么了?”
“本尊是新任大神官,新皇难道如此不懂礼制?直呼本尊名讳?”
她立在鸟背上,乌发无风自动。她微笑着缓缓伸出左手,衣袖下滑,露出鲜活的臂上蔷薇,五指张开,手心渐渐腾起一株红蓍,一股无形波纹如水荡漾在蓍叶周围。
“尔等众人,见此难道还敢违逆天命?本尊是来护佑你们南国的呀~”
云集天最先反应过来,怒道:“她是煞星,是妖孽!别被她迷惑了,抓住她。”
众人也被她妖异的气息给摄住,此刻听令,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纷纷拿起铁戟向她戳去。
云迦安飞下鸟背,唇边含着冰冷至极的笑,眼神却无辜的像个孩子,她嘻嘻笑道:“你们这些人,可真不知好歹,竟然谋害大神官,本尊要惩罚你们。红蓍,去吧,将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都送入地狱...”
她如一阵风穿过众人,来到钟离寂面前。而那些士兵都被一株红蓍穿过胸膛,眨眼间烧成灰烬,那红蓍又飞回她手中。
百官皆吓得退避,杨将军欲上前拿下她,钟离寂斜了他一眼,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云迦安歪头凝着他漂亮的桃花眼,抬起手慢慢碰了碰他长长的睫毛,温柔如水,可眼神却陌生的看不见任何东西。
“真好看,你是无赖,那个会逗我开心的无赖对不对?才不是什么钟离寂呢!最讨厌钟离寂了,他抢走了无赖,眼睁睁看我被皇帝给关进诏狱。我被打的好疼好疼,那些鞭子抽在身上,那些断指荚钉穿指骨,无赖你怎么不来救我呢?”
哐当,钟离寂袖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他看着云迦安空洞到惨白的笑靥,苦笑着抚上她的脸,“小美人,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这样的伤,我以为皇帝老头只是把你关进去...”
云迦安一把推开他,他跌坐在龙椅里,“你又骗我!无赖总是喜欢骗我的!他是皇帝的细作,嘘--”她将食指抵在唇边,“我都知道!”
云集天见势不妙,趁乱开始慢慢往外挪,云迦安衣袖一挥,一株红蓍飞向云集天,直插腹部。她转过身,看着在殿中燃烧的火人,笑了起来,声音冰冷,“爹爹?你当年怎么没杀了我这个灾星呢?哦不,你从来不认我这个女儿,你不是我爹...呵呵~”
百官被吓得尖叫着冲出殿外,杨将军拉着呆愣的钟离寂向外跑去。
“哈哈~你们都走了么?不陪我玩了么?”云迦安踏了一脚,向后退去,斜倚在龙椅里,把玩着手中的红蓍。
钟离寂回头看着她,只觉得她的一颦一笑,都仿佛来自地狱,她疯了!她疯了!“小美人~”
“咦?你在叫我么?”她听到声音,看着钟离寂,忧伤道:“无赖,别丢下我好吗?他们都不要我了!”
钟离寂已经被拉出了殿门,闻言浑身一震,挣扎着要甩开杨将军。
杨将军喝道:“小寂,你冷静点,她不是独孤公主,她是魔魇!”
“你放手!就算是魔魇,我也不怕!”
“你疯了?她会杀了你的。”
钟离寂怒瞪着他,“你不会懂,你们都怕她,可谁又知道她有多害怕?”
杨青愣在当场,他懂么?或许从当年他死时至今他都不懂,当年他也是这样害怕是么?
钟离寂冲进去,笑道:“小美人,我怎么舍得你离开你呢!你可是说过要做我媳妇儿的!”
云迦安一挥手,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她的声音传入杨青耳中,“若要救钟离寂,明日捉了颜盏来换,否则等着给他收尸!”
杨青怒目而去,疾奔出宫。
宫内所有的植草都已变成枯枝烂叶,全被红蓍代替,远远望去,一片红色火海在秋日招摇。宫里的事儿传了出去,南国百姓人心惶惶!
云丞相府内,云集天被烧死的消息传回,宋氏当场哭晕,云宫榷一脸不可置信,他一路冲向皇宫,他不信,不信四妹变得六亲不认!
轰隆隆--一阵雷声惊响,原本明朗的天空忽地乌云蔽日!他停下脚步看着天。
“天现异象,雷公震怒,妖孽横行,南国要遭殃了!”
路边的百姓忧心忡忡的开始低语。
‘哒哒哒’一阵马蹄急响,杨青策马而来,云宫榷站在路中,竟不避让。“吁--”马蹄上扬,杨青勒住缰绳。
“云大公子,令尊的事你知道了?”
云宫榷点点头,“我要进宫!”
杨青伸出马鞭拦住他,“慢!令妹疯了,你没看到她杀人时模样,比我见过任何敌人都要可怖,她已经丧失人性,你这样去是自投罗网。”
云宫榷弹开马鞭,“她是我四妹!不会不认我的!”
“她连你爹都杀,何况你?小寂已被她挟制,她要我捉了齐国公明日去见她,否则她就杀了小寂!你先随我去齐府,慢慢商讨。”与其去送死,不如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云宫榷犹豫一会儿,随他一起去了齐府。
三人坐在堂中,杨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遍。
颜盏摩挲着腰间的金粉琉璃环佩,默然不语。
杨青道:“我们或许可以对抗她,想法子将王侯从西宫中放出来,集结诸王侯的兵力加上我手上的兵力,或许可以牵制她。”
“不要轻举妄动,魔魇不是人力能抵抗的!”颜盏淡淡道:“她杀了我,心结解了,便不会祸及苍生!”
云宫榷站起来,沉声道:“我陪你去,我不信她连我也不认!”
杨青一脸悲壮的看着颜盏,“齐国公您真的要去?”
颜盏颔首!“我去拖住她,你趁机去放了颜洛,让他调兵来救我,我回到神宫,或许能挽救危局。”
“若等不到庆王的救兵来,那你怎么办?”云宫榷问。
颜盏忽然抬起头,道:“还有魔骨和小花!”
当夜,杨青一夜忙碌,紧急将驻外兵马调来京州附近。
翌日,昌宁街上竟然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凋敝,往日繁忙的街市此时空无一人。秋风肃杀,满地树叶飘零。
而此刻正午门宫门大开,所有的卫士都满脸惊恐的站在墙头,看见颜盏的蓝色身影出现在宫门前,都暗暗松了口气。因云迦安下令,若是他今日不来,那就将皇宫所有人都烧成灰烬。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囚禁颜盏
颜盏一进宫门,一股妖异的力量围绕在他周身,胸口受到感应,四周满片的红蓍纷纷向他弯下枝叶,似在欢迎!这场景吓了云宫榷和杨青一跳,纵使沙场纵横,也没见过此等怪象。所有的蓍草都对着他们弯下枝叶,一路迎着他们前行。
趁着云迦安还没出来,杨青想从一旁的千桦殿绕道去西宫,可刚跨出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根红蓍,若不是反应快,此刻已变成火人。他心有余悸的对着云宫榷摇摇头。颜盏在进门那刹就知这是红蓍,魔魇的化身已经布满了皇宫。
他们来到正德大殿,云迦安椅在龙椅里,雪白的衣衫垂落在地,殷虹的眸子盯着三人,身边的太监拖着一盘紫黑的果子跪在她脚边,哆嗦的像个筛子。而钟离寂正被她踩在脚下,满身是伤,奄奄一息。
“小寂?”杨青见他的惨状,急忙冲了进来。
云宫榷原本不信四妹做出那些残忍的事,可被恐怖阴寒笼罩的皇宫却是假不了的。钟离寂当年对她那么好,那么疼她,她竟然也对他如此狠心?她...真的变了!
云迦安手里捏着果子,指间都是丑陋的伤疤,她指着杨青道:“你再过来,我就踩断他的脖子!嘶--我不是只让你捉了颜盏来吗?怎么还带了个云宫榷?”她笑了起来,声音尖锐,“也好,云宫榷也认为我是灾星,杀,都该杀!”
杨青看着她脚下的钟离寂,眦目欲裂。他的食指鲜血淋漓,指骨处还钉着断指荚,而他身上更是布满了鞭痕,皮肉交错。他大骂:“妖孽!你简直是畜生,你竟把小寂伤成这样?”
“你辱骂我?该死!”
‘吧唧’,她将果子捏碎,在果浆炸裂的刹那,红蓍袭向杨青,在离杨青不过一指距离,被颜盏夹在指间!
“嗯?”云迦安好奇的睁着眼睛,“你不是废了吗?为何红蓍竟对你无用?”红蓍只要触碰任何东西,都会将他化为灰烬。
颜盏握着红蓍,道:“迦安,你收手吧!”
“凭什么?”她平静的语气忽然尖利,一掌按上跪在脚边的小太监,一蹿火苗将他的头发燃了起来,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滚,火势大涨,红蓍在他体内长大了一寸,直到他化为灰烬。
她将奄奄一息的钟离寂一脚踹了下去,对杨青道:“人给你,至于他们俩得留下。滚!”
杨青上前将血肉模糊的钟离寂背在身上,不再看二人,咬牙冲了出去。再晚,小寂就没救了。他的脉搏十分微弱,他不停的给钟离寂输送真气。
她走下台阶,吩咐道:“将云宫榷关入西宫,等我有兴致了,再来好好折磨他。”
她来到颜盏面前,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冰凉如死人的手指触碰到他肌肤的刹那,那火热的触感令她缩回手。她一把掐住颜盏的下巴,仰着头,凉凉道:“阿盏,你开心吗?我接替你成了大神官啊,替你护佑南国子民,你不该感谢我吗?”
她手上的力道大的似要将他下颌捏碎,他吃痛蹙眉,这模样看在云迦安眼里甚为爽快,她又加重了分力道,“你很疼吗?可我很喜欢呢!你求我饶了你,我就松手。”
颜盏执拗的不开口,云迦安一怒之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歪向一边,嘴角流下血来,下颌有些肿。他淡淡道:“迦安,不要再撑了,你会崩溃的。”
“闭嘴!颜盏,你不过是我的阶下囚,有什么资格来指教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听你吗?来人,给我把他绑到寝宫去。”
不一会儿,兵卫领着一老者来见。老头惊颤的跪下行礼,完全不敢抬头。云迦安打量着他,道:“韩公公,你来作甚?”
她森冷的语气让韩湖不自觉的冒着冷汗,他从怀中取出一物交给她,道:“回神官大人,这是先皇驾崩前偷偷塞给老奴的。这是曈昽八肱,先皇当年曾交代,若将来有机会,便将这个交给您。这里头装着回魂珠,回魂珠和定魂珠可起死回生!”
她打量着曈昽八肱,“他为何要叫你送给我?这回魂珠是我娘的?”她似乎听寤面提过。
“这的确是孤独夫人的,先皇心中一直对您愧疚。”他听闻这几日云迦安的所作所为,似乎明白她的心结,“长宁公主,先皇之所以默许李大人对您用刑,只是为了让皇后放松警惕,不毒害您。将您送入地狱,那是为了方便齐国公救您,否则,您没准儿已糟了毒手!
公主,您可知先皇早在你入地狱时,就已病入膏肓,他是向齐国公要了续命的药才撑到您从卑族回来,您可知那药吃了犹如凌迟般痛苦?”
韩湖又遵从先皇旨意,将这双魂收珠复活人命的法子详细告诉她。
云迦安静静的听着,将玉收进怀里,血红的眸子恢复黑色。
天色已黑,她起身离去,吩咐道:“将他送出去,韩湖,离开京州,否则别怪我心狠。”
她来到寝宫,宫外重兵把守,看着颜盏。
颜盏静坐在垫子上,闲淡的扶着琴弦。云迦安坐在他身边,倚着他听琴。思考着很多事,皇帝为何不早些告诉她?非要弄得自己对他恨之入骨,直到死,也没原谅他!爹?呵呵~原来自己也是有爹的!
听她轻笑,颜盏手下拨弦不停,问:“何事如此开心?”
她想起皇后,道:“阿盏,我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去杀了容氏。”
颜盏停下手,杀容氏?那是颜洛的母后,况且先皇刚驾崩,若此刻容氏再死,那南国民心涣散,国将灭亡。
见他不回答,云迦安声音冷了下来,“你不愿意?容氏对我做的一切你没看见吗?你既然爱我,为何不愿替我杀了那贼人?”
“不可杀!”
‘噹’七弦琴被她掀翻在地,魔魇的邪气将她推向深渊,她的乌发渐渐变白,她捻着垂落胸前的白发,失笑道:“我变成妖怪了,你看见了吗?这都是你们害的。”血红的眸子盛满杀意。“去将容氏给带过来!”
她凑近颜盏,两人靠的极尽,“你不想杀她,我偏偏要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颜盏别开脸不愿看她,“这样折磨我,你就开心吗?”
云迦安将他的脸扭正,直视着他,“当然开心,看到你们这些混账痛苦,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她狠狠地咬上颜盏的唇,他退避,却被她轻松制住,如今的云迦安是任何人都不能钳制的。颜盏愠怒的将她推开,唇瓣上淌着血,云迦安咬破了他,她冷笑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容氏被押了进来,她被迫跪在地上,见到云迦安早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妖孽!”
“妖孽?哼!这可有你的功劳。容氏,你是如何害死我娘的?”
容氏贵为皇太后,哪里受过这等屈辱,还是云迦安这个孽种?“本宫不知道你说什么?”
云迦安捻了捻手指,一只萤火中从她之间飞出,没入容氏眉心,容氏霎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隐约可见荧光在她皮肤下游走。
“我说,我说。”
云迦安吹了下埙,那萤火虫停在她右眼旁。剧痛消失,容氏喘了口气,“当年我伪造先皇的笔迹将他偷送给独孤懿的信给换了,先皇本是让她日后入宫,给她名分。我因嫉妒,将内容改成让她滚回卑族,她性子刚烈,不肯去向先皇问清楚。云集天恰好受先皇所托,让你们住在云府,方便照顾你们。你娘赌气,一气之下就嫁给了云集天。我看先皇似要杀了云集天夺回你娘,就派人给宋氏送信,让她毒死你,嫁祸给先皇,好让你娘对先皇产生误会,可没想到她替你喝了毒粥。”
她派人?那人怕就是牢中老妇!“你千算万算没算到当年派出去的宫女没死,她活着认出来我,还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容氏啊容氏,你可真狠!”
容氏脸上闪过丝丝恨色,云迦安好笑的看着她,“你为何要千方百计的杀我?我娘既然已经死了,你还怕什么?”
“先皇虽未言明,可他一举一动都在袒护你。独孤懿死了那么多年,可他却一眼认出你,还封你为公主,我恨,恨他无情无义,我为了他的江山,终身老于金瓦琉璃中,可他却暗中抹杀我的外家,还打算废后立你娘。你回来,我的姝儿死了,不杀你我怎能平息心头之恨。”
“袒护我?他既然关爱我这个私生女,怎么不早些来救我?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对我娘心生愧疚,拿我来弥补罢了。而你却愚蠢的三番五次陷害我,你活着不能和得到狗皇帝的心,那就下去陪他吧。”
她再次吹响埙,那荧光开始从她的右眼向下移动,容氏哀嚎求饶,门外的侍卫听得忍不住双腿打颤,就是颜盏也忍不住心寒。她却听得哈哈大笑,开心至极。
颜盏劈手夺过埙,吹了声想让萤火虫停下,可没想到他一吹反而虫子运动的更剧烈,由原来的一只分化为四只,片刻,便飞回云迦安手中,而惨叫声没了,容氏已成了一具干皮囊。
“怎么会这样?”颜盏倒退一步,撞在琴案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火烧云家
云迦安娇笑着从他手上拿过埙,刺激道:“你可真是伪君子,说着她不可杀,可你却亲手杀了她,亏的颜洛还拿你当兄弟呢。”
‘啪--’
颜盏毫不留情的扇了她一巴掌,神色憔悴,不为他杀了容氏,他只是惊,惊迦安竟变得如此丧尽天良,她连自己也要玩弄!“云迦安!你还有人性吗?你这么逼我到底要干什么?”
云迦安逼着他退到容氏尸体旁,“高高在上的神官大人怕了?人性?不都被你们生生撕裂了吗?至于我要干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拍拍手,屏风被移开来,露出一人,他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坐在椅子里,此刻正泪流满面,悲痛欲绝,他正是颜洛!方才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云迦安凝气于指弹了出去,解开他的穴位。
“云迦安,我要将你碎尸万段!”颜洛大骂。
“你娘可是颜盏杀的,你没看见么?”
“贱人!”
云迦安移到他面前,将他连人带椅子扔了出去!“关起来!”
颜盏挺直脊背,他难以平静,紧闭着双眼。她变了,真的变了,她纯净的灵魂已被魔魇吞噬!而把她推上这条不归路正是自己。他以为自己可以感化她,可他错了。难道真的要亲手杀了她?这世上,只有他最了解魔魇,除他以外没人能杀她!可他如何下去手?他一想到自己将要刺穿她的心口,结束她的生命,心中便似针扎般疼,姻缘绳微微发着光。
云迦安手上的姻缘绳也开始发光,她也感到心痛。
生死相同,生死相通!
“你心痛了?后悔了吗?颜盏,我还没玩够呢,明日我们继续!”
云迦安撇下他离去,跨出门没走多远,毒又犯了,她痛苦的蜷着身子。而颜盏此刻也受到同样的苦痛,他拧着眉,望着姻缘绳。这样也好,与她同受苦楚,她也不孤单了,心中的愧疚不再如大山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苦笑着昏倒在地,因云迦安也痛的晕厥。
当她再次醒来,周围一切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偌大的皇宫空荡的像个鬼城。她抬手摸着腕上淡红印记的姻缘绳,思索许久,神色辽远的望着夜空的明月!
翌日,她将魔骨叫来,她盯着魔骨将他盯得毛骨悚然。
魔骨心虚道:“小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云迦安忽然尖声道:“说!”
“说什么?”这吓得他心惊肉跳。
“发誓效忠于我!”
魔骨干着嗓子,发出比哭还难听的声音,“魔骨自然效忠小姐。”
云迦安神经质的松了神色,她勾勾手,魔骨撞着胆子上前,小姐这副模样,他真怕万一她心情突变就把它给种成草了。
她对魔骨耳语一番,从怀中将曈昽八肱和定魂珠都交给他,“延命鼎在你那儿,好生保管着,或许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
魔骨瞟了眼她黑色的眸子,听齐国公说她这样就是正在的小姐,而不是那个魔魇。他忽然哽咽起来,“小姐,我怎么听你这话像是要给你送终了?”
云迦安垂首,握着鸳鸯岫岩碧玉发呆,眼睛一眨不眨,偶尔还露出浅笑,这是当日阿盏送的定情信物,她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
魔骨叹息一声退去,其实她没疯,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小姐,可她选择了魔魇就没有回头路了。他想起颜盏的吩咐,即刻出宫去。
远处一人影越靠越近,急急忙忙的冲进殿来,杨青跪下道:“求你救救小寂,他快死了!”
云迦安回过神来,放下玉,道:“他是死是活于我何干?”
杨青忍着怒气,“他每天都在念叨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
云迦安满头白发,她捻着一撮发丝,道:“你去帮我办一件事,我就把药给你,将他救活。”
“什么事?”他虽然觉得云迦安不会轻易放过他,但只要能救小寂,他愿意。
“灭了宋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我会不断给他送药,直到你凯旋归来,若是败了,那我可不敢保证他还活着!”颜盏不是说自己不死,宋国就要灭亡么?既然她还活着,那就让预言变成现实吧!不然岂不是白白背负了灾星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