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历史,大山里的几间破房,她连听都不想听,谁想到还能拆迁。
她把银行卡号发给白剑锋,很快就收到了一千块的转账。
她一阵欣喜。去掉车费,自己还能余下大半。
紧接着又是一阵心酸咬牙。
什么时候一千块钱自己都高兴成这样了。
上大学时候,都是养母给钱。偶尔有两次跟养父要钱买东西,哪次不是三五千,什么时候这么小气过。
手机又响了,是房东。
“小凌啊,赶紧交房租啊,再不交,你就抓紧腾房吧。”
放下电话,凌春阳思量良久,把预支的工资、房租、租房押金算了笔账,果断开始收拾行李。
然后她又给白剑锋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明天就回宁城。
第二天一早,别人都出门后,凌春阳拖着行李走了,房间里只留下一堆垃圾。
......
凌春阳拖着行李箱站在火车站广场,心里一片茫然。
她在路上给养母方芳打电话了,说晚上就能到家,问现在的住址在哪。
电话里方芳的说法还是老样子,还钱。
“没钱啊,那你找我干什么呢?凌春阳,我养了你16年,还给你花了一百多万选秀,你现在想回来接着住我家?”
“凌春阳,你已经成年,我们已经没有抚养关系了,我现在是你的债主。以后别叫我妈,叫我阿姨。”
这个养母,竟然比养父还无情,一个子儿都不出。
凌春阳恨得咬牙,却也只是一个劲哀哀哭泣。不能搞僵了,说不定以后关系还会有转机。
她拖着行李箱,找了家最便宜的旅馆住下。
......
凌春阳是被白剑锋的电话叫醒的。
出了宾馆,眼前的人让她一愣。白剑锋和方芳竟然都到了。
凌春阳对上两张冰冷的脸,满眼的惊喜瞬间灰败。
又是一天的火车颠簸。临近傍晚,他们抵达了青城,一座大山里的小城市。
宾馆住了一晚,三人三个房间,各怀心事。
第二天吃过早饭,三人又坐上了白剑锋租的车。
目的地凌家庄,离青城一百多公里。
车子在路上行驶,凌春阳默默察言观色,发现方芳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神色激动。
她也跟着回头,看到一辆车一直紧紧跟着。
“妈......阿姨,后面这车怎么老跟着我们?”
方芳一言不发,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凌春阳心里发堵,也默默关注了一路。那辆车,真的一直跟着他们。
车子缓缓停下,在村口等候的村支书迎上来,跟白剑锋热情寒暄。又跟着上车,亲自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山下。
“首长,您看,就上面那里。”
交代完,村支书离开。
凌春阳跟着下车,后面车上下来的人让她眼球震颤。
“啊?姐姐......姐姐怎么也来了。”
旁边的白剑锋和方芳都没理她,只是神色激动看着走过来的白菡和宋云峥。
“菡菡,你还好吧。”
方芳急切拉过白菡的手,被白菡轻轻挣脱。
“爸,妈,走吧。”
说完,上前挽住白剑锋的手臂。
白剑锋身子一僵,眼睛有些发热:“好好,咱们走吧。”
方芳看着亲热走着的父女,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
“妈,咱们走吧。”凌春阳伸手扶住方芳,被方芳狠劲甩开。
“你叫我什么?”
凌春阳对上那双恶狠狠的眼,瑟缩着退后了一步。
方芳厌恶地转过头,远远跟上前面的三个人。
女儿温婉可人,亲昵挽着父亲的手臂。父亲和女婿丰神俊朗,开心聊着天。
多和谐的画面啊。
可惜这份和谐,跟自己无关了。
心如刀绞。
凌春阳走在最后,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满腹狐疑。
村子不在这边啊,为什么要来这里,白菡和宋云峥又是怎么回事?
她没疑惑多久,很快就发现他们抵达了一片墓地。
“凌春阳,这就是你父母的墓。”
凌春阳看着墓碑上刻着的那两个名字,尘封的记忆碎片忽然就涌出来。
穿着绿军装的爸爸,整天在地里辛劳的妈妈,还有凶神恶煞总打骂她们的爷爷奶奶。
只有模糊的影子,脸早都记不清了。
她有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亲生父母留给她的一些遗物。其中有几张照片。
到了新家后,她从来没有打开过,现在也留在宁城。
她不想看,那些东西,就是时刻在提醒她,她不是真公主。
可现在,不是要回来办理拆迁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来这里。而且,白菡他们为什么也要来?
她这么想着,也就随口问出来了。
“爸......白叔叔,咱们不是来看房子吗,这是怎么回事?”
白剑锋浓眉紧蹙。
“这是你亲生父母的墓地,你从六岁离开,今天第一次回来,祭拜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凌春阳脸上迅速堆起尴尬的笑。
“哦哦,应该的应该的。”
白父从手里提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块毛巾,扔给凌春阳。
“喏,先给你父母把墓碑擦一擦吧。”
凌春阳无法,拿着毛巾开始擦墓碑。
擦完,又收拾了一下墓碑周围的杂物。
“凌春阳,现在山上不能烧纸,你就给你父母磕几个头吧,这也是你做女儿的该做的。”
凌春阳草草磕了三个头,起身,看到白剑锋拿出一瓶酒,打开瓶盖洒在墓碑前。
“凌大富,兄弟,凌春阳我养了整整16年,现在她已经长大成人啦。”
“当年,你们两口子车祸去世没多久,我到你们县里出任务,顺路去你家里探望。”
“结果一进村就听说,你父母要把你女儿卖给邻村的一个老光棍,老光棍已经在到处凑钱了。”
“我让当地wu装部出面,才把她带走领养。这16年,我们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比亲生女儿还多,算是仁至义尽。”
“现在,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的亲生女儿,所以,我已经跟她彻底断绝关系。”
“从今往后,她但凡对我的家人有任何伤害,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凌春阳满脸灰败,浑身透心凉。
来这里,说这些话,这是要彻彻底底跟自己决裂呀。
......
走出墓地,白剑锋看看远处的庄子。
“凌春阳,你要不要去你生活过的地方看看?你想过去你就自己去,我不陪你了。”
“我现在看到这个村子就厌恶,非常后悔那年来这里看望你。我不来,我的亲生女儿就不会受这些伤害。”
凌春阳面如土色。
他不来,自己就要被卖给老光棍。6岁的女孩,卖给......
她毛骨悚然。
可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心有不甘地嗫嚅道:“白叔叔,你说的拆迁......”
白剑锋嗤笑一声:
“大山里的村子,哪来的拆迁。我就是为了在你父母墓前,跟你彻底划清界限。从今往后,你再对白菡有任何动作,我绝不手软。”
凌春阳惊惶看向方芳:“妈,我没有......”
“我不是你妈。”
方芳厉声疾色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签字笔。
“这是借条。这16年我们为培养你花过那么多钱,不跟你计较了。选修的那120万,我只算你一半。来,签个借条。”
......
方芳眼神冰冷看着她:
“凌春阳,我本来也没想再跟你纠缠这些。可你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害菡菡,我就必须跟你计较了。”
凌春阳看看这一圈人,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可还是要拼死一争。
“妈,就算您现在不让我叫您妈,可我也叫了您16年的妈。妈,那些钱,是您心甘情愿给我花的,怎么就成了我借的呢?”
声音凄惶,泪如雨下,连白菡都看得想击节赞叹。
这哭戏,要是换成一张好看点的脸,绝对可以出道了。
方芳打开手机,点了几下,里面传来女子尖利的欢呼声:
“妈,三十万收到啦。太谢谢您啦,您真是世上最好的妈妈。妈您放心,这钱是我借您的,等后面,我加倍还您。”
凌春阳腿一软,差点歪地上。
方芳的声音依然冷峻:
“这种录音我有很多。不光有录音,我这还有你和粉头忽悠我出钱的信息,也是保证以后还钱,我都留着呢。”
凌春阳再看向方芳时,带了难以掩饰的恶毒。
“妈,你竟然还录音。整天口口声声说把我当亲生女儿,多虚伪啊。要是白菡找你要钱,你也会录音吗?”
方芳哈哈仰天大笑,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我方芳真是活该啊,16年掏心掏肺,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这个录音,是我原来的手机不知怎么设置了个自动录音。”
“那天我准备把旧手机处理掉,清理内容时,才发现保存的通话录音里有这些。”
“凌春阳,只能说你命不好,那段时间我正好换手机,所以录音没被覆盖掉。”
其实这不是全部事实。
前面刚开始时确实是自动录音。后面有很多,都是她主动录下来的。
一开始,几千几万的钱,她没在意。
可后来,越来越多的钱砸进去,她害怕了。怕万一被白剑锋发现,到时候没法交代。
于是她录了音,潜意识里觉得要留点证据。
那段赌徒一样疯狂往外掏钱的日子,现在想起来还是心存恐惧。
也因为强烈想回本,补上那120万的窟窿,所以才抱着赌徒心态去找白菡,想让她帮忙出歌出力,换一线生机。
最终,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亲情,彻底作死了。
方芳看看白剑锋身后的白菡,眼神痛楚。
“至于菡菡,她长这么大,没张嘴问我要过一分钱。除了生活费和一点礼物,我什么也没给过她。”
“凌春阳,你可以去问问菡菡,她就是穷死,也不会找我要钱。我早已经被排除在她的亲人之外了。”
“现在菡菡不认我,我一点也不怨她,是我活该。被你这条毒蛇咬死,也是我活该。”
说完,方芳把手里的借条和笔递给她。
“来,签上。只要你老老实实不出幺蛾子,这钱我可以不让你还。但如果出毛病,那就另说。”
“你要是不签,我就起诉你,到时候可就不是六十万了。”
凌春阳眼珠滴溜溜乱转,可也知道没法子,签上了名。
方芳又递过一盒印泥:“来,摁个手印。”
白剑锋身后,白菡和宋云峥对视一眼,差点没憋住笑。
真周全,竟然连印泥都带了。
......
看方芳收好借条,白剑锋又一脸威严看着凌春阳。
“凌春阳,今天就借着你们老家这块地,咱们把话彻底说清楚。”
宋云峥这时候插话了:“白叔叔,您先让我说几句可以吗?”
看白剑锋点头,宋云峥转头看着方芳:
“阿姨,麻烦你让凌春阳把手机拿出来,然后检查一下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方芳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走到凌春阳面前。
凌春阳没有任何反抗,乖乖照做。
她本来也没做任何录音之类的准备,这时候没必要硬刚。
看她们处理完,宋云峥走到凌春阳面前,长身玉立俯视着她。
“凌春阳,你这么盯着白菡不放,已经彻底惹到我了。我本来已经联系好了人处理你。”
“是白叔叔说先等等,先来彻底断绝关系,后面再毫无负担动手。”
“凌春阳,我没白叔叔那个耐心。你敢再出幺蛾子,加上这次,代价就是你半条命。”
“我们宋家的儿媳妇,不是你能动的。从今往后,不准你踏足京市半步。”
凌春阳看着眼前这张阴冷的脸,止不住得冰寒入骨。
这个眼神,不是随便吓唬人的。
白剑锋安静接话。
“这也是我想说的,京市你不能再踏足半步,否则我也不会轻饶。”
“凌春阳,在宁城,我可以给你找一份包吃包住的活。只要你安分守己,就相安无事。”
“再有一点幺蛾子,宋家和白家联手,你知道是什么结果。你记住,白菡的一根毫毛你都动不得。”
“说吧,想不想回宁城。”
凌春阳脑子已经转了无数圈。
回啊,必须回,京市就算宋家不出手,她也待不下去了。
在宁城,白家还是很有些路子的。
仿佛知道她的小心思,白剑锋冰冷的声音响起。
“断绝关系的事,我在军区汇报过了,所有熟人都知道。如果发现你打着我的旗号在外行事,宁城你也不要待了。”
方芳阴恻恻加了一句:
“我也一样。凌春阳,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以后敢出一点毛病,我就亲手弄si你。”
说完转身往山下走去。
白菡和宋云峥手牵手走着,凌春阳瑟缩着远远跟上。
白剑锋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
“凌春阳,我知道了你的事,第一反应就是给宋云峥打电话。你知道不,再晚一步,你的右手就废了。”
“但今天彻底断绝后,再有事,不用宋家动手,我就废了你。好自为之吧。”
回程,白剑锋上了白菡和宋云峥的车,一路谈笑风生。
另一辆车上,方芳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凌春阳在后座上神不守舍。
车上气氛沉闷,司机打开了音响。
白菡的【花开满途】响起来。
方芳蓦地睁开眼睛,直起脖颈去看中控台。
年轻的司机瞥她一眼:“大姐,你也喜欢白菡的歌?”
方芳脸色一尬,还是重重点头:“是,很喜欢。”
......
司机一阵兴奋,开始滔滔不绝。
“哎呀大姐,咱们俩算是知音了。我超级喜欢白菡的歌呀,能唱到人心里去。你听这首【花开满途】,多温暖。”
方芳轻声呢喃:“是,很温暖,很好听。”
司机继续科普:
“白菡的专辑一出我就买了。可惜这个白菡基本不露面啊,只有一些访谈文章。”
“我发现,她的不少歌都跟爷爷奶奶有关呢。这首【花开满途】,是记录爷爷种在墙外的一片太阳花。”
“后面那首【你是我的光芒万丈】,是写给奶奶的。说奶奶是她的人生导师,照耀了她的人生路。”
“这个白菡,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吧。能写出这么温暖的歌,一定是个幸福的小孩。”
【你是我的光芒万丈】响起,司机安静下来,认真听,偶尔轻轻哼上一句。
方芳没再说话,转过头看着窗外。
没人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
五人在青城住了一夜,第二天分道扬镳。
宋云峥和白菡到新城坐飞机回京市,另外三人坐火车回宁城。
两个男人会心对视,默契握别。
方芳看着白菡远走的背影,心如刀割。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和女儿的交集会少之又少。
......
出了宁城火车站,白剑锋把一张纸条交给凌春阳。
“两个厂,你想去哪个,自己电话联系,就说是这个人让你联系的。”
白剑锋指着纸条上的一个名字说着。
“再问,你就说是同乡帮忙找的。记住,不要妄想打我的旗号,一旦被发现,你就滚出宁城,甚至被追究法律责任。”
说完上了来接他的车。
方芳也转身上了出租车离开。
凌春阳看着那张纸条,一阵牙疼。
两个大厂子,都在宁城远郊工业园区。能包吃包住的,那肯定是流水线打螺丝。
她看着那辆熟悉的越野车消失在街角,欲哭无泪。
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啊。
醒来,她还是那个小公主。
......
凤嘉柠拿着手机笑成一团。
“凌春阳真的去打螺丝了?从选秀新星到打螺丝,这个落差够大呢。”
“拉倒吧,她已经有中间过渡了。夏琛家的小保姆,美容院的学徒工,啧,真是费尽心机。你说她总跟我较劲是为什么呢?”
“有病呗,偏执型人格,内心极度自卑和不安全感导致的过度补偿心理。”
“忒复杂,我就记住她有病就行。”
正闹着,凤嘉柠的另一个手机响了。
是安亦朵。
“嘉柠,你跟白菡的手机都打不通,是不是你俩又在唠嗑呢。”
凤嘉柠笑得不行:“我打开免提哈,就是在唠着呢。你说吧,有啥事这么急。”
“江湖救急呀,我干妈,罗家阿姨要去唱卡拉OK。说十年前唱过一回,再没机会唱过。”
凤嘉柠一愣,哈哈笑起来:“卡拉OK,好古早的词。”
白菡乐不可支:“你就陪着阿姨去呗,找个KTV包间,唱个够。”
安亦朵的尖叫冲出手机:
“阿姨听说我妈是音乐老师,非要邀请我妈一起。天哪,你们陪我一起好不好,我一个人陪俩大婶,要疯了。”
......
一小时后,KTV包厢里热闹非凡。
罗母陈英和安妈妈对唱着红歌,还别说,陈英还真的很会唱,怪不得对音乐剧情有独钟。
三个小女娃载歌载舞鬼哭狼嚎热场子,两位妈妈唱了个尽兴。
终于意犹未尽散了场。
出来接着去吃宵夜,陈英一个劲吐槽退休之后的生活无聊至极。
安亦朵想起旧事,笑眯眯起哄:
“干妈,你当时不是说,退休后要给星耀成立dang支部吗?”
凤嘉柠和白菡都呛着了。
“什么,dang支部?那罗总非疯了不可。”
陈英却一拍手掌,眼睛亮闪闪看着三个姑娘。
“你们谁是dang员?”
白菡举手:“我是,党龄两年。”
凤嘉柠惊奇:“啊?白菡姐,你竟然这么早就入了,看着不像啊。”
白菡白她一眼:
“怎么就不像了,我很正统很积极的好不。这是爷爷对我的要求,我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呀。”
安亦朵也举手:“预备dang员,马上就转正了。”
陈英有些失望。
“星耀其他人不敢指望了吧,这样人数不够。”
安亦朵瞠目结舌:“干妈,你来真的啊。”
陈英挑眉:
“为什么就不能是真的?罗宋干这个公司,我一直就怕他跑偏了。这个圈子可是个大染缸,思想不端,容易出事。”
她拍拍安亦朵的肩:“等你转正,咱们就成立,盯死罗宋这小子。”
正在家里洗澡的罗宋一个打喷嚏。
唉,今天这水温不够高啊。
......
正聊得热闹,突然一声尖叫,不远处的桌上斗殴了。
“我叫你偷人,小三,贱货......”
一个三十来岁的微胖女子,正薅着一个纤瘦女子的头发拳打脚踢。
旁边的男人冲过去,一阵撕打护住长发女子。
微胖女子被掀翻在地,男子揽着长发女子安抚着离开。
地上的女子狼狈地想爬起来,又手一滑摔倒,顿时嚎啕大哭。
陈英叹口气,和坐在最外面的凤嘉柠一起过去扶起她,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老板娘拿来毛巾,让女子擦拭身上的脏污。
女子用纸巾擦着满脸的泪:
“这个狗杂种,孩子还发着烧呢,他在外面出轨小三。以后我们娘俩可怎么活。”
老板娘没好气:“该怎么活怎么活啊,难不成男人出轨了,你还要搭上自己。”
女子抬头瞟她一眼:“孩子才三岁呀,你说得轻巧。”
陈英等女子慢慢平静一些,在她对面坐下。
“你是不是觉得,男人出轨了,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不是吗?”
女子鼻子囔囔着,一脸绝望。
“那我问你三个问题,你不要考虑,用最快速度回答我。来,看着我的眼睛,二选一回答我。”
陈英的声音温和又坚定,女子仿佛被施了魔法般,定定看着陈英。
“他出轨,和你癌症晚期下个月就死,你选哪个。”
“他出轨。”
“他出轨,和你孩子丢了找不到了,你选哪个。”
“他出轨。”
“他出轨和你一辈子穷困潦倒,你选哪个。”
“他出轨。”
陈英一拍手掌:
“你看,你老公也没有多么重要嘛。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庆幸,得亏只是你老公出轨,而不是那三件事。”
凤嘉柠和白菡、安亦朵面面相觑。
妈呀,陈书记就是不一般,这思想工作,角度清奇。
她不该只是支部书记,还应该是妇女主任。
......
“唐语宁是谁?”
“就是跟你一起住院那个王老师的女儿呀。她说王老师把家里房子加了她的名,还单独给她立了账户,存了笔教育基金。遗嘱也公证了。”
林清看着走廊上的人来人往,轻叹一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医院里,总会见到这么多的人间疾苦。嘉柠,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跟庭桉平平安安。”
看林清脸上神色有些凝重,凤嘉柠摇头晃脑开始吟诵。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林清噗嗤笑了。
“那是苏东坡的心愿,我对公卿没有执念。我呀,【惟愿我儿安且闲,无灾无难到晚年】。”
“妈,你当年退出文坛,女儿我是反对的。”
母女俩调笑着,打印好检查结果去找医生复诊。
“妈,我就说嘛,肯定一切都好。【我妈安且闲,无灾到晚年】。”
“噗......”
林清刚要说话,被一个试探的声音打断了。
“林清?你......你是林清?”
林清和凤嘉柠抬头,眼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材瘦削,戴着眼镜。
林清迅速在脑子里搜刮一下,没认出来。
“请问......您是?”
“我是郭明达呀,咱们高中同学,你五班我六班,就在隔壁。”
林清有些讪讪。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人记性不好,自己班的同学都有没记住的,别说其他班的了。”
这些年她确实跟中学同学基本不来往。
刚毕业那阵大家还挺热络,后来工作结婚生子,好像都忙得不可开交。
再加上她前些年做家庭妇女,更不爱交际联络。
“你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我老婆是你们班的。李星玉,你还记得吧。”
林清高兴地跳起来:
“李星玉啊,当然记得,她是你老婆呀。大四时候她还去南大找过我。哎呀,二十年没见了。”
“星玉现在在哪呀?我记得她读完研究生就出国了。”
郭明达的脸上闪过伤恸。
“星玉她病了,就在这里住院。”
“什么病啊?”林清心一沉。
“妈,你先记下阿姨的病房号,等你找医生看完再过去详细聊。”
凤嘉柠看看时间,打断了他们的话。
......
半个多小时后,林清坐在李星玉的病床前,心里大恸。
记忆里那个青春飞扬的女孩,现在浑身浮肿躺在病床上,吸着氧。
郭明达说,是免疫系统疾病引发的肾衰竭和肺损伤。
果然在医院里,能见到最多的人间疾苦。
倒是李星玉,拉着林清的手轻声安慰:
“好啦,你也别伤心,从十年前生了这个病,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女儿。”
“唉,老天爷哪怕让我再多活四年,活到女儿成年也行啊。”
凤嘉柠陪在身边,听她们絮絮叨叨,把故事凑完整了。
郭明达和李星玉是在读研时谈的恋爱,毕业后一起去了米国读博。
现在都在京工大任职,女儿今年读初二。
“林清,你还是那么漂亮。不,是更漂亮了。你老公对你很好吧,我记得是姓凤来着。”
大四那年,李星玉见过凤宏伟,也知道他们后来生了一对龙凤胎。
林清苦笑一下:“我们离婚了,孩子高考一结束,就离了。”
“啊?为什么呀。”
“感情不和。”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成年人的世界,点到为止,不需要拿别人当树洞。
......
走出医院,林清看着有些阴沉的天叹了口气。
“我上次见李星玉,是大四。那是多好的日子呀,我们都那么年轻,人生还没展开,都以为有无数美好在等着我们。”
“二十年,一眨眼就物是人非。”
凤嘉柠想着那一世的妈妈,也满目酸涩。
人这一辈子,哭哭笑笑,真正能一帆风顺的,少之又少。
京大附院离京华苑很近,接下来的日子,林清一有空就来医院探望。
少年情谊,再见时竟然是这种状态,也确实让人唏嘘。
凤嘉柠每到周末,会陪着林清一起过来。也就认识了李星玉的女儿郭艺婷。
十四岁的女孩,正是烂漫的年纪,性格却有些阴郁。
甚至有些带刺,似乎对谁都有一种防御性的抵触。对她示好,也无动于衷。
凤嘉柠也不在意。
人和人之间是讲究缘法的。同样是妈妈生病,唐语宁黏人讨喜,她也就愿意帮她。
这个,她选择淡淡回避。
李星玉很喜欢林清去看她,每次看到她眼里都有光。
她俩聊天,最喜欢聊的,也是高中。
这天,郭明达和郭艺婷都在,李星玉调侃说高中时郭明达就很喜欢林清。
“哎,林清,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哦,白月光,你是郭明达的白月光。”
林清刚想接话,凤嘉柠开口了。
“李阿姨,这很正常啊。我妈长得漂亮,当年肯定是不少男生心里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