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一路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住所。
一晚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
他越想越觉得气愤。
张文瀚那个老东西,都怪他!
坏了自己的计划。
本来白令俞一死计划都成功了一半,那老匹夫安排了个孙斌半路杀出来!
不仅让白家军跑出来,还让自己差点暴露。
不对……
郑明忽然想到了关键的地方。
是谁把白家军救出来的?
难道是……谢渊北?!
“不行,明日我得去一趟白府,刺探一下消息,如果真是谢渊北把他们弄出来的,这事儿可就麻烦了,必须汇报给那位。”
转念,郑明脑海里,又浮现了张文瀚那张老脸。
会不会也有可能是张文瀚故意布下这么一局?
自己擅作主张把白令俞毒死,估计已经引起张文瀚的怀疑了。
否则他今晚不会带那么多人杀回来。
思来想去,郑明更倾向于这一切都是张文瀚弄出来的。
他不敢想,如果是谢渊北参与其中……
他肯定会死得很惨!
当年军中,谁没有听闻过那位煞神的名声……
郑明对谢渊北的害怕,比对白令俞的更甚。
后半夜,他总算是昏昏沉沉睡去。
但梦里不得安生。
相比于郑明,刺史府这边完全乱作一团。
下人们跑的跑偷的偷,女人们和孩子们的哭喊声混在一起,吵得附近居民整夜难眠。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附近的人早就发现了,只是他们不敢出来看热闹。
毕竟都是一群老百姓,神仙打架,他们出来岂不是找死?
张文瀚吐血晕过去后,府里就没了主心骨。
马丽娘慌乱中强稳心神,站出来主持大局,把大家带回自己娘家的宅子暂时安置。
期间还趁乱打发了好几个小妾。
连夜找来大夫为张文瀚医治,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怒骂郑明。
“郑明,你个混账东西,你不得好死,本官要将你千刀万剐,抽筋扒皮!”
“来人,来人啊!去把郑明抓过来,本官要亲自送他上路,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往本官身上泼脏水,狗东西,无耻下贱……”
他情绪过于激动,吓得大夫们都不敢上前。
一直折腾到公鸡打鸣,黎明破晓,才算安分下来。
可见他昨晚受到的刺激,着实是不小。
回过神来的张文瀚同样越想越气。
他现在已经肯定,白令俞是被郑明毒死的。
结果郑明反过来,还要咬自己一口?
而且白家军到底是谁放出来的?
张文瀚本来听从四皇子的,怀疑谢渊北。
经过昨晚的事,他把所有嫌疑都堆在郑明头上!
“肯定是郑明那个狗崽子,故意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是他派人放走了白家军,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他在暗牢里安插了不少人手。”
“他就是想激起护城军众怒,让本官成为箭靶子!好来个借刀杀人,除掉本官,以为白令俞报仇的名号,最后顺利拿下护城军。”
张文瀚觉得自己从没有现在那么清醒过。
无意之中,他无限接近了真相。
“谢渊北,哼,本官看,就是郑明想混淆,打乱本官的判断,故意挑着流放队伍在城里的时候,做出这一场大戏!”
“来人,去把于都尉给我叫来!”
于飞,庐阳城都尉,就是张文瀚手中的一把利刃。
张文瀚是一城刺史,主要职务是处理地方的政务,偏文。
真正掌握一城兵权的是护城使。
而张文瀚手中能调动的兵力,只有都尉的人。
南越历来如此,为的就是让一文一武互相制衡。
如果护城使谋逆造反,刺史手中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张文瀚决定动用自己的利刃,就证明他跟郑明之间的无声战争已经拉开帷幕。
两人势必要闹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而这一切,尽在谢渊北掌握之中。
朝阳初升之时,叶晚棠在谢渊北怀中醒来。
昨晚用枕头划分的三八线,早就被某人‘无耻’的丢到床底下。
叶晚棠推了推他,一抬头却毫无预防的落入那双如墨色般深沉的眸子。
“谢渊北,该起床了,我今日还要去温家。”
“不急,你昨夜里都没休息好。”
“……”
她睡得很好,很香。
一夜无梦。
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叶晚棠直接翻身坐起,将他一脚踢到床边,“快起来,省的阿姐又要……”
想起上回两人出去,家人露出的眼神,她就脸上一热。
谢渊北单手撑着脑袋,嘴边挂着一抹戏谑的弧度。
如此不羁的表情,是鲜少在他脸上出现的。
带着几分狂放的野性,极具侵略性。
“又要如何?”
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早晨显得格外暧昧。
叶晚棠想到昨夜里两人闹做一团,更加无法直视他。
索性她直接站起来,跨过他走下去。
“我饿了,出去吃东西,你不吃就饿死吧!”
谢渊北低低的笑了一声,“晚晚可舍得让我饿死?”
叶晚棠懒得看他,“放心,我会替你收尸,然后一把火给你烧了。”
穿戴整齐,她梳了个简单利落的马尾,用玉冠簪住。
与昨日面若桃花,温婉柔弱的打扮截然不同,是惯有的清冷和利索。
如此反差,却撞在谢渊北心里。
不管她什么样,谢渊北都觉得,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最美的女子。
不管某人恋爱脑发作,叶晚棠走出来,吃了两个奶黄包,一根冒着油香的油条,半碗粥和一杯豆浆。
一边吃,一边听丘天跟说戏文似的,讲述昨晚刺史府发生的事情。
郑明那边也有人盯着。
两条狗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们眼中。
叶晚棠暗自惊叹,谢渊北一出手果然不给人留余地,两只狗今天已经迫不及待的咬了起来,每一下都是奔着对方喉管去的。
任他们互相怀疑,互相撕咬。
罪魁祸首谢渊北却只不过是小小的布了个局。
以四两拨千斤之势,让他们开始斗得头破血流。
第309章 披个麻袋都好看
叶晚棠和谢渊北商量过,协助白令俞,收拾郑明和张文瀚的事情全部交给他。
反正也不用她操心,她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门前往温府。
谢诗蓝和季氏一早就装扮好,也随着她一起出发。
她们还是前几日的打扮。
不过叶晚棠恢复了日常的装扮,不用再扮作丫鬟。
昨天离开的时候,她就感觉到温渊卓和温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定是对她的身份有所察觉,有所怀疑。
只不过出于礼貌和尊重,没有开口说出来罢了。
像温渊卓这样叱咤商场的人,见过多少妖魔鬼怪。
老狐狸在他手里都得现出原形,他的观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而温夫人是大家闺秀,又掌管温府多年,她也是有点能力在身上的。
好在叶晚棠也没打算瞒着他们多久。
昨天只是因为初次见面,才多做一手准备。
迂回的交手,不如正面交锋,也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她向来如此,对可信之人,也会抱有一颗赤诚之心。
来到温府,先去看了温小姐。
随后谢诗蓝跟温夫人打算出去看铺面。
从京城离开的那天,谢诗蓝就没想过,她们还能有今天。
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别看几家铺子听起来没什么,但谁打拼不是从几家铺子开始的?
即便是温家,追溯到他们几代之前,也是白手起家。
谢诗蓝感觉,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看着天边黑沉沉的乌云,都觉得舒畅,心情没有出门时候那么沉闷了。
温夫人看到叶晚棠第一眼,眼中止不住的惊艳。
同时心里那个猜测更加肯定。
这位棠儿姑娘,果然不是普通人。
“棠儿姑娘。”
她没有轻视,上前打了招呼。
叶晚棠微微颔首,唇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容。
得体且落落大方,挑不出一丝错误。
从容不迫的眼神落在温夫人眼中,视线撞了个满怀。
温夫人当即会意,知道叶晚棠今天没有乔装打扮的真正意思。
她不仅没埋怨叶晚棠之前隐瞒身份,反而更觉得对方可靠。
第一次见面,就出手救了自己心尖尖上的闺女。
人家女孩子出门在外,有点防备心是正常的。
不过第二次见面就能卸下伪装,坦诚相待,可见是对他们温家的诚意。
“棠儿姑娘今日装束英姿飒爽,比起昨日的打扮,还是这样更适合你的气质,不过棠儿姑娘容貌倾城,便是披个麻袋都好看。”
马车上,温夫人发自内心的赞美。
叶晚棠听出语气里藏得很深的询问之意,浅笑道,“温夫人,昨日初次见面,因为种种原因,我不得不先隐瞒一下身份,我们的身份如今多有不便,还望谅解。
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若你们信得过我,日后你们自然会知道我的身份。
想起来,我与右相千金,陶宁烟陶小姐还有不浅的交情,我听说,温家也是陶姑娘的外祖家?”
温夫人心头一惊,忽然想到,昨日收到外甥女的信件。
上面提到了曾经的瑞王,以及瑞王的王妃。
那位王妃从前听说是个做精倒怪的跋扈千金,成亲了也不安分,闹得王府后宅鸡犬不宁,还朝三暮四的。
不过温夫人没把那些话当真,她从自己外甥女的来信了解到,那位王妃倒是个奇人,以一己之力勇闯土匪山寨,还手刃了土匪头子。
救下了自己外甥女一命。
否则……外甥女就算福大命大活了下来,那名声也毁了,一辈子都毁了。
要么为了贞洁了结生命,要么送到尼姑庵里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虽说信上只是寥寥几句,但温夫人还是不难想象那时候的惊险。
她还是愿意相信外甥女口中所说,对那位王妃倒是充满了好奇。
只是没想到,眼前的棠儿姑娘跟烟儿也有交情。
温夫人毫不怀疑叶晚棠的话,收起思绪惊喜道,“真的?那可太好了,我们家烟儿从小性子不是很开朗,长大之后又喜欢研究一些女子不喜欢的东西,渐渐的社交圈子变窄,都没几个朋友。
那些天天凑在她跟前的,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是奔着她身后的家族去的,真心朋友没几个。
棠儿姑娘不一样,我相信你,你人漂亮又聪明能干,哎哟,我家烟儿一定很喜欢你,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烟儿估计吃饭睡觉都要念着你呢。”
温夫人聊起了陶宁烟小时候的事。
说起来就长唉短叹。
那丫头经常说什么,为什么那些事男子能做,女子不能做?
她是一点没随了右相,而是随了她娘,有一颗从商的心。
这样的女子有眼界有魄力,但不是这个时代能接受的。
这个时代要女子安于后宅,沦为男人的陪衬。
不允许女子光芒耀眼,盖过男子。
温夫人说起陶宁烟的志向,就忍不住发愁。
真担心这个外甥女太倔强,以后都不好说亲。
女子不说亲不嫁人,等他们这些长辈走了,她身后岂不是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叶晚棠听着听着,眼中微亮,忍不住说了句,“女子为何不能有行走天下的抱负?她有如此志向和眼界,已经远超许多女子,谁规定女子生来就应该奔赴四四方方的后宅,在勾心斗角和争宠中耗干生命?女子也能有大作为,我倒是觉得陶姑娘的想法很好,说不定日后,她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呢。”
温夫人怔了怔,发现这番话,自己完全没办法反驳。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句,自古以来女子不都是这样吗?男主外女主内。
叶晚棠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她没必要去改变任何人的想法。
刚想把话题往铺子上面引,就听见温夫人轻叹道,“棠儿姑娘所言极是,倒是我想法狭隘了,一样拥有双手双脚,凭什么就男人能做,咱们女人不能做?你放心,我不会约束烟儿,以后我还要大力支持她呢!我那个妹夫,他也不是迂腐古板的人。”
手心里就那么一个丫头,右相疼爱陶宁烟还来不及,哪里会束缚着她。
也正是如此想法,才没让陶宁烟长残了。
看到满街的繁荣热闹,商铺林立,人来客往。
叶晚棠从温夫人的介绍下,预估了每日的人流量,都小小的被惊讶了一下。
“庐阳城是大城,每日出入城门的就高达几万人,久而久之城内的商业就发展起来,越来越繁华热闹……”
温夫人一边走,一边派人去通知铺面的掌柜。
昨天温渊卓已经派人把铺子盘了下来,文书地契都弄好了,有温家的关系在,原本要好几日才能搞定的手续,连夜加工弄好了。
铺子这边,掌柜也收到了通知。
掌柜战战兢兢的带着一班人站在门口,不停的抬头打量,试图在人群中找出新的东家。
古代的铺子,经营管理的方式有两种。
一种是东家自己有靠谱的团队,盘下来之后,把原来的人和掌柜都打发了,安排上自己的人来管理。
另一种是东家没有安排,继续聘用原来的一班人。
但大多数都是前一种情况多,后一种要么是迫不得已,要么就是不当回事。
那掌柜收到消息,一整晚都没睡好。
他替人管理这个铺面许多年,真真实实的投入了许多心血。
如今年事已高,他要是被打发走,去了别处,恐怕不好再找一份活计。
比他头脑灵活、年轻的大有人在。
他一听到换了新的东家,就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走倒还不要紧,年纪大了人家嫌弃也是正常,可是手底下有一群要讨生活的孩子们。
那些孩子情况特殊,若是被赶走,也不好再去别的地方,人家都不肯要。
他们的活路恐怕都要断了。
所以掌柜今天一天都提心吊胆,严阵以待。
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见到新东家的时候要说的话,提的请求。
他甚至想过,实在不行就是跪下来磕头,都要给一群孩子们安排好。
“掌柜的,新东家怎么还没来?不会第一天就要给我们下马威吧?”
几个不大的孩子跟在掌柜后面,一样是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
“别瞎说,新东家说不定是个好人,咱们都没见到人家,不能败坏人家的名声。”
他可是听说了,虽说盘下铺子的人是温家主,但是要用来做谢礼的,新东家貌似还是个女子。
女子……应当比较心软吧,或许这群孩子,能够留下来。
“你们快看,那不是温夫人吗?该不会新东家就是温夫人吧?”
一群孩子闻声看去,果然看到几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贵夫人。
身旁还有一个气质清冷飒爽的女子。
那女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眼神淡淡扫过,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掌柜心里咯噔一声,不敢怠慢,赶紧带头迎接上去。
“在下秀之坊的掌柜,见过温夫人,各位夫人。”
温夫人淡淡道,“不必客气,掌柜带路,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言夫人,这位是李夫人,还有棠儿姑娘。”
从她充满尊敬的语气,掌柜就听出来眼前几位身份不一般,心下有了思量。
“见过东家。”
他二话没说,抱着手向谢诗蓝和叶晚棠的方向打了个招呼。
叶晚棠轻轻掀起眼皮,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年过半百的掌柜。
古代人平均年纪在五六十岁。
到了五十就算老年了。
在外一般找不到什么活计,没人肯收。
不过这个掌柜精神矍铄,眼中流转着精明。
不是那种算计的精明,而是善于观察的精明。
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本事,对做生意的人来说,观察力很重要。
“路掌柜如何得知, 她们就是新来的东家?”温夫人温和的问道。
路掌柜没有谄媚卖弄,很实诚的回答,“昨夜里就收到消息,温家主盘下了铺子,要送人做谢礼,今日又见到温夫人与二位夫人,姑娘相谈甚欢。
交谈中,夫人不停的在介绍咱们这条街的商业,还分析了许多,所以在下才斗胆猜测,二位夫人和这位姑娘才是新东家。”
叶晚棠饶有兴趣,抱着手问道,“那你如何分辨出,我们是一起的?”
“这位言夫人说话时,眼神时不时带着询问的意味看向姑娘,姑娘偶尔附和,时而响应几句,虽然在下听到的不多,但也能分辨出,你们关系亲密,就像家人一般,而且言夫人走路时,身体的朝向偏向于姑娘,这是一种信任的下意识表现。”
谢诗蓝忍不住小声惊叹,“你这掌柜,目光可真尖!这等本事,恐怕寻常人练一辈子都学不会。”
“夫人谬赞。”
路掌柜语气不卑不亢,态度谦虚没有一丝傲气。
确实是个有眼界有格局有本事的人。
叶晚棠没再说什么,目光默默移开,心里有了别的思量。
进入店铺。
这里做的是布料和成衣二合一的生意。
成衣款式做工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就是在叶晚棠几人眼中,没有什么新意。
是随波逐流的潮流,没有自己的创意和设计。
不过针脚细密,缝制衣服上的图案花了不少心思,整得花里胡哨的,倒是颇受女孩子喜欢。
款式也足够多,别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布局一楼全是陈列的布匹,有绸缎锦绣,连浮光锦这样名贵的布料都有好几匹,要知道这种紧俏货,在京城都很少见。
“原来的东家本来就着急出手,铺子里的东西都没有带走的打算,那浮光锦今年运气好,从西域商人那拿到了几匹,压箱底的货,不对外卖,今日在下听闻新东家要来,就摆了出来。”
路掌柜察言观色的本领确实高强,叶晚棠不过多停留了一秒,他便察觉出她感兴趣,立马上前开始介绍。
不过并不掺杂讨好的意味,单纯的做好分内工作。
叶晚棠对这个掌柜的考虑又画上一个勾。
“上二楼看看成衣吧。”
路掌柜立即带路。
来到二楼,除了压箱底的几个款式让叶晚棠眼前亮了一下,其他的都普遍存在一个问题。
好看的,不方便行动,在生活上更是没有一点便利性。
那宽大的裙摆,厚重的内衬,她都怀疑但凡穿着这件衣服的人,着急一些,走起来能把自己摔坏,走三步摔一跤。
款式利落便利的,又普遍比较单调,没什么特色。
这家店走的是中高端路线,专门服务有钱人的。
这个定位还可以,但是产品跟不上,叶晚棠都要怀疑,原来的东家是不是因为看不到发展前景,觉得没希望赚到大钱,才拿出来卖了。
倒是可惜,占了这么一个好位置。
分析过一遍,叶晚棠回过头,“二位夫人觉得如何?可有什么要改动的地方?”
三家铺子,完全可以分一家出来,给谢诗蓝和季氏操心,季氏在这方面有点天赋,谢诗蓝擅长经营,她们两个连手,即便远在几百里之外,也能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季氏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她没想到,叶晚棠才是主人,还会问自己的意见。
她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听话干活的。
“我对经营方面不擅长,只是这店里的衣服款式要么太复杂要么太单调,就好像只是为了追赶潮流,没考虑过实用性,方便性,尤其是缺少特色,跟其他店铺的都一样。
如果我是客人的话,我不一定会选择购买这些衣服,我更希望看到一些新鲜的,独特的东西。”
“就比如这件衣服,明明是马球服,却设计的过于宽松,那个袖子太长,不便于掌握缰绳和马球杆,那个裤子倒是没那么宽松,但是骑在马上,总有大开大合的大动作,太紧的裤子……”
“再说到上面绣的图案,大红色的布料绣上团花图案挺好的,是最常见的设计,但是这些花色太乱,反倒让人眼花缭乱,抓不住重点,而且如果穿这件衣服的人容貌不及衣服艳丽,还会被压得脸色灰扑扑的不好看……”
季氏一说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话匣子打开就没完。
絮絮叨叨到最后,把店里所有摆出来的成衣优缺点都数落出来。
闹得路掌柜连连挠头。
他一个男子,倒是从没发现过这种问题。
衣服的设计都是绣娘决定的。
不过他觉得这位夫人说的很有道理,不由得对季氏有几分刮目相看。
季氏提出的修改意见,路掌柜都很细心的一一记下,没有遗漏。
他的尽职叶晚棠都看在眼里,目光深邃几分。
谢诗蓝又发表了一些关于经营造势方面的意见。
她觉得一二楼的布局要换一下,把成衣放到一楼展示。
布匹谁家都有,除非能有大量像浮光锦这样珍贵的布料吸引顾客,否则别人也不会驻足停留,更别说进店消费。
两人拉着路掌柜聊了起来。
叶晚棠失笑片刻。
看来她们在自己的调教下,已经渐渐学会了用现代的经营理念,去看待古代的经商之道。
倒不是说古代的经商之道有什么不好,只是大多数都有点墨守成规,太一板一眼。
做生意就要勇于创新,勇于挑战。
否则别人看不到你这家店的特别之处,凭什么选择你?
既然她们都感兴趣,叶晚棠索性就跟温夫人说,“这家铺子的经营方向不用改动什么,日后也做服饰生意,我打算全权交给言夫人和李夫人她们,剩下两家,待会再去看看。”
“好。”温夫人没什么意见,铺子都是别人的,别人的决定她哪能随意插嘴。
而且她看到谢诗蓝和季氏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头也涌起一股干劲。
这条街上有好几家出了名的绣坊,都有自己的铺子,这家店倒显得最不起眼,生意最差。
被挤压的都快没有生存空间了。
要不然原来的东家也不能跑路。
温夫人很想看到,谢诗蓝和季氏未来把这家铺子打造成这条街最火热的店面。
从倒数第一变成第一,那可太有意思了。
看她们聊的起劲,叶晚棠提议跟温夫人单独去看看另外两家铺子。
温夫人没意见,让丫鬟去叫车夫过来。
刚下楼,众人就看到门口几个伙计站在一块,怒目圆瞪,跟外面的人对峙着。
中间还站着一位夫人,脸色非常尴尬。
她着实没想到,自己刚下马车,就被人当商品一样抢来抢去。
她只不过是看上了这家店里的浮光锦,打算买下那几匹布回去做新衣服。
但是才问了价格,对面的店家就跑过来说,他们家有更便宜更实惠的。
一个小伙计跑过来跟路掌柜说明情况,口齿清晰,没有因为着急说话不清楚。
路掌柜沉思片刻,招了招手,让孩子们回去干活,自己走上去恭恭敬敬的跟那位夫人道歉。
随后说道。
“这浮光锦珍稀,只有西域商人手里头才有货,不过也不是我们独家的货,这几匹布料还没人定,夫人也可以先去看看别家的,若是没看上满意的再回来,我可以给你留着两匹。”
“虽说都是紧俏货,但我看夫人也是真喜欢,可以为你破例留两匹,平常我们店都是先到先得。只是这价格方面,浮光锦本就难得,别说庐阳城了,就是在京城也很抢手少见,东家也说了,价格不能再优惠,还请夫人见谅。”
他一番话说的漂亮,立场坚定,但又不失礼貌和尊重。
尊重客人的意愿,也坚定自己的立场,不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让步。
一次让步,客人就会越来越得寸进尺,讨价还价,这高端的路线可就走不了了。
那位夫人听了心里也没有不舒服,点头道,“那我先去别家看看,掌柜的,你可一定要给我留着,我待会再回来。”
“夫人放心,天气寒凉,店里有汤婆子,小涵,去给夫人拿一个来。”
等人走后,门口又恢复了清静。
温夫人不解的问道,“那客人都来到门口了,路掌柜你为何要将人送走?”
“夫人有所不知,对面那家是红莲绣房的店面,每次都跟我们抢顾客,即便是客人已经进入店内,他们也有办法把人拉走。”
“那你更不应该松口,让那夫人走了,这价格也可以适当的优惠一下嘛。”
路掌柜摇头,“若是要靠着降低售价来留住顾客,那我们就正中了竞争对手的圈套,即将入冬,本是布料行当生意的高峰期,所有店铺价格都有所上涨,若是我们一味降价,不仅让门坎降低,还会造成亏损,而且日后在顾客们心中,我们店铺的形象比其他的就要低一头了。”
“那怎么办?难不成就放任不管,别人都欺负到门口了,难怪……”
难怪原来的东家做不下去了。
温夫人没说出口,表情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路掌柜又十分有把握的道,“夫人莫着急,坐下喝一盏热茶,一盏茶功夫,那位夫人就会回来了。”
这下不只是温夫人,谢诗蓝和季氏也同样讶异。
“路掌柜,你如何得知那夫人会回来,从她的穿著打扮和出行仪仗来看,也不是什么挥金如粪土的大富大贵人家,花钱方面还是会有所顾虑的。”
温夫人见过太多贵夫人,一眼就能从对方的穿著打扮,将对方的家境猜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