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手机给乔语发信息【睡了吗?】
【没,洗漱好了?】
【嗯。】
【明天几点的飞机?】
【七点,早上。】
【......】
【不用送我,你好好度假,我去挣钱。】
【......睡觉。】
【八块腹肌,看吗?】
【图片,jpg.】
八块肌肉块垒清晰,边缘带着恰到好处的线条,既不夸张也不单薄。
图片就赫然出现在眼前,乔语脸顿时一红将手机翻转扣床上。
每次都这样,没等人回答,他就......
就如杨雨说的,不馋他么,看了这个,好像还挺......
许久没等到乔语的回复,凌川也又发【看了就得负责。】
【霸道,我没看。】
【偷着乐吧,可没人看过影帝的腹肌。】
【......】
【不逗你,睡吧,过几天见。】
......
这一周,乔语一行都在纳帕海周边游荡,骑车,骑马,徒步,野餐,环湖......
白影在流动,牦牛群摔着尾巴,悠悠渡过草甸,捧着一杯咖啡,坐在躺椅上......
一周后。
位于群山脚下的清溪村,是云贵一地的传统村落。
此地距离最近的县城有98公里,蜿蜒曲折的山路起伏于群山之中。
一条缠缠绕绕的小河自村口到村尾,汇入江水。
田埂边的水渠淌着清水,菜地绿油油的一片。
村口老槐树的枝桠垂到土路上,蝉鸣藏在浓荫里,远处传来牛铃响,慢悠悠的踏碎午后的静谧。
剧组是提前一天到的,乔语一行到时,工作人员来帮忙拿行李。
村口有几个旅馆,三层楼,白色的瓷砖墙,据说都被剧组包圆了。
从村口进去几个拍摄地点,还有一公里多,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地面,车子勉强能进,但工作人员还是建议走进去。
太颠,容易反胃。
住宿紧张,乔语一行直接被安排进一间三人房,一米多宽的三张床挨着,尽头是一间狭小的卫生间。
打开卫生间的一瞬,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杨雨:“天,这味,受不了,赶紧打开门窗吹吹。”
西哒帮忙打开门窗,又收拾行李。
乔语脱了鞋盘腿坐床上,研究剧本。
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自己反而沉浸在剧本里。
窗语的初见到相识,是美好的,那个十七八岁的夏天,是属于他们的回忆。
曾经,她努力去追光,活成了她发光的模样。
而《光吻裂痕时》,却是另一个结局。
如果那个夏天他们真的道别了,会不会就是和光吻一样的结局。
眼底莫名地涌起一股热流。
“乔老师,别流眼泪,妆花了......”
西哒急忙抽走乔语手里的剧本,比划着让她控制情绪,别哭。
妆台前,乔语一身纯白色的棉麻连衣裙,裙领口已经泛起毛边。
黑发系成麻花辫被一根皮筋扎着,几缕碎发垂在鬓边。
小麦色的肌肤看似健康,可眼底的红血丝暴露出她内心的惶惶不安。
乔安,高考结束后,原可以和男主陆瑜一起考上海大,可家中变故爷爷过世,父亲酗酒赌博,年迈体弱的奶奶需要照顾,失聪间歇性复发,为了现实她不得不回到她的家乡,清溪村。
庾导在看到乔语的妆造时,连连点头。
他说了一句:“需要一个懂得裂痕的人,来演绎这个故事。”
《光吻裂痕时》,主要讲述女主乔安高中毕业后被迫回到家乡,她走进偏远的山村支教,用手语和音乐带给孩子们希望,却在几年后遇上音乐公益行走进乡村,和男主陆瑜再次相遇。
彼时的他已经是一名顶流歌手,一直深根慈善事业。
两天后,晚八点。
寂静的黑夜里只有几声蝉鸣,乌云密布的空中呼呼刮着寒风,月色隐在云层下,为这样的景填了几分凄凉。
摄影组早已架好摄像机,镜头对准乡村学校宿舍。
伴随着导演一声:“各部门注意,第一场一镜一次,预备 ——”
场记快步走到镜头前,深吸一口气,将场记板 “啪” 地拍下。
硕大的雨滴砸在乡村学校宿舍的铁皮屋顶,噼啪声裹着狂风撞得窗户吱呀响,昏黄的灯泡晃了晃。
坑洼的水泥地上雨滴又密又急,混合着远处的雷声,这个夜又暗又沉。
宿舍的木门被拍得晃,才被打开。
大娘举着一把折了一边伞骨的碎花伞,裤脚半卷着,雨水嘀嗒往下流进布鞋里。
“乔安,你快回去看看吧,你爸又喝醉了,还和人打起来,一抽一抽的倒在家门口,你奶看见直接晕过去了......”
乔语脸色刷白,唇瓣微张道了声谢,冲进暴雨里......
隔天,乔家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奶奶一病不起。
又过了一天,陆瑜一行人来时,是村长和几位有文化的人在村口接待的他们,其中就有戴着孝袖的乔安。
“咔......”
“阿也你的状态不对,多年不见乔安,曾经的她和现在有着截然不同的境遇,你要遗憾,惋惜,难过,怎么还眼底有光呢?”
众人:“......”
西哒在乔语身边一阵翻译比划。
乔语抿着唇:“......”
庾导:“大家休息十分钟,阿也你找找状态。”
......
重逢这一场,NG了两次过的,庾导让凌川也去村里溜达两圈,让他身临其境感受乔安回乡的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远远望着消失在土坡尽头的身影,乔语微微蹙起了眉。
他说,他是演绎派,从不入戏的。
可光吻是爱情片,真的能做到不入戏吗。
从进村的那一刻,乔语就知道,她入戏了,在看到陆瑜下车的一瞬,熟悉的身影再次在眼前重现。
没有喜悦,取而代之的是心痛,是曾经没有说出口的初恋,随着时间流逝,不是遗憾,而是庆幸。
在那个年纪,有一段美好的时光,是往后的这些年心中仅存的一抹光,照亮她走下去的路。
他早就活在她的念想里。
两天天后。
村里的小学藏在老槐树后头,红砖墙爬着青苔,校门是褪色的蓝铁皮,挂着块漆皮剥落的木牌,写着 “清溪村小学”。
操场上的水泥地裂着细缝,教室的玻璃很干净却有清晰的裂痕,阳光透进来,在泛黄的课桌上投下树影。
下课铃一响,笑声混着不远处的鸡鸣,成了村里最清亮的声响。
陆瑜一行五人,身后的两辆卡车上,是给小学捐赠的乐器,在村长的带领下开进校园,孩子们熙熙攘攘围上去。
“回教室去,快回去,一会有老师来带你们唱歌。”
现搭建的音乐教室里,悦耳的音乐声传出,熟悉的声音穿透门窗流出,乔安脚下顿住。
眼底滑过一抹酸涩。
这是他们曾今一起唱过的歌,指尖不自觉地跟着节奏轻颤。
傍晚,小溪边。
暮色笼罩在潺潺溪水上,月亮露出一个弯,倒映在水里,远处的虫鸣聒噪不停。
身后突地传出一串音符,乔安猛地回神。
陆瑜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抱着吉他,指尖流出从未发布的Demo旋律,温柔中又带着遗憾。
他仰望的远方的暮色,眸底的光依旧,却暗淡了许多。
一曲结束,他垂下眸,声音发哑:“这五年,我写了很多首这样的歌,你...都听到了吗?”
乔安抿唇,转身躲开他的目光,眼底的暮色和月光泛起模糊的水印。
她摇头,声音很轻的说:“陆瑜,我的人生已经接不住这些旋律了。”
月光下,他红着眼望着她的背影,只有溪水声伴着他们曾经未说出口的遗憾。
......
这一晚下戏,庾导让大家撤了,却留下了凌川也。
依旧在这小溪边。
月色朦胧了庾导有些花白的头发,“阿也,我知道,你有你的表演方法,但我要的效果,你得演绎出来。”
凌川也抬头,墨色的夜空中群星璀璨,“庾导,我明白。”
“你明白?我看你不明白?难到是因为乔语?你们的事我不掺合,但是《光吻》,乔语就是天选的乔安,她太适合了,她的眼神甚至是内心,都在演绎乔安。”
凌川也弯着唇,语调有些哑:“是,她很适合这个角色,她也许就在演绎她自己......”
如果那个夏天他们的真的错过了......
庾岿:“阿也,褪去你曾经的戏剧化,用生活化的细腻感让这段感情落地......”
等凌川也回到旅店,乔语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半小时前发的信息得到回复。
【回来了,要睡了吗?】
【没,庾导找你什么事。】
【他想让我入戏。】
【那你决定了吗?】
【我不入戏,也不敢入戏,我怕到了那一天我走不出来。】
......
因为凌川也的状态不太对,隔天,庾导直接让两人先拍吻戏。
乔安一直躲避陆瑜,陆瑜不甘心,这是重逢后的第一场吻戏,也是乔安陆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吻。
取景地是乡村学校的教室,斑驳的桌椅整齐放好,墙面有凸起的大块墙皮,风一吹,晃晃悠悠,有的啪裂开,掉在地上,砸出一圈粉末。
放学后同学们都已陆陆续续离开,陆瑜站在讲台前收拾着乐器。
乔安从最后一排的座椅上起身,抬步往外走,被陆瑜拦下。
庾导喊“咔”,对凌川也和乔语抬抬下巴:“接下来吻戏怎么演知道吗?”
他坐在窗边,见两人没什么反应:“乔安一直不愿意面对陆瑜,陆瑜不甘心,出于多年的思念,他不愿意再放手,刺激她想要得到她。”
“乔安内心一直有陆瑜,是爱是不能相守的遗憾,吻和泪要一起,把握好情绪。”
给两人几分钟的准备时间,导演回到监视器后面:“准备开始。”
工作人员都纷纷归位,场记板 “啪” 地拍下。
乔安面无情绪地往外走,陆瑜三两步追上,将她拦下。
她抬眸,语气平和,:“陆老师,有事?”
陆瑜扯了扯唇角:“就一定要这样吗,像陌生人一样,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乔安抿唇噤了声,四目相对,她先行挪开了视线。
唇瓣轻轻张阖:“本就该如此。”
陆瑜却笑了,“那些个日夜,算什么?”
“都过去了,忘了吧。”
乔安抬步还想往外走,被陆瑜一把拽住,随手关上教室门。
距离被再次拉进,乔安心底一怔,伸手去开门,被陆瑜反手攥住手腕,身子一带后背紧紧贴上铁门。
她能清晰地看到陆瑜微颤的睫毛,薄唇微张,有多少难以开口的话。
“乔安,让我忘了可以,看你表现。”
“什么意思?”
“男人嘛,得到了或许就能忘了。”
“......”
在乔安无比震惊的目光中,陆瑜的唇压了下来。
温软的触感袭来,她有一瞬的惊恐,慌乱间抬手去推开他,眼尾也泛起了红。
导演没喊停,两人只能继续。
他的吻很急也很温柔,乔语没法回应,刚想停下,距离被拉开。
是庾导喊了“咔”。
“阿也,状态还差点,再来一条。”
两人又重新走了一遍,还是没过。
当着众人的面,两人都第一次吻戏,彼此对视,心照不宣。
庾导面无表情地看着回放:“阿也,再狠点,狠中带着眷恋柔情,乔语,把他嘴唇咬破来抗拒。”
西哒的翻译到达乔语眼底时,乔语皱着眉绞尽脑汁再想怎么咬。
还得破!
庾导看出她的疑惑,弯唇笑笑:“给你俩十分钟,清场拍一条。”
工作人员在导演的要求下开始陆续离场,教室内除了几台机器,人都走了,给他们留了十分钟。
乔语泄气地坐下,瞪着凌川也,他走近在她面前蹲下,眼尾弯着,抬手扣上她的后脑勺,在她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凌川也......”
他依旧笑着,唇瓣张阖得很慢,让她尽可能地看清他要说的话,“咬吧,想想我的不告而别,那时候,是不是特别想咬我。”
乔语蹙眉间倏地笑了,她点头,“可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乔语内心很忐忑,但最近的拍摄让她越来越敢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凌川也却在一瞬红了眼,扣着她的后脑勺额头相抵,只两秒,他偏头吻上去。
带着他独特的气息席卷而来,但乔语清楚,这是哪,是片场。
她紧抿着唇瓣不让他攻入,红着脸将人推开,抬手一指附近还在嗡嗡作响的机器,都是证据。
凌川也弯着唇笑,无奈之下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再次开拍。
陆瑜紧紧扣着乔安的腰将她拉近,唇瓣压下去,气息铺天盖地侵袭而来,带着不容拒绝的疯狂,含上她的唇,厮磨着,又重又急,在极度失控的边缘,又被他把握得很好,略带点温柔的安抚。
灼热的泪从眼眶里落下,这个吻对乔安是慰藉也是遗憾,他们终究不可能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有这样的开始。
她紧紧闭上颤抖的眼睫,咬下去,血腥味在彼此的滚烫的口腔中炸开,陆瑜才停下动作。
唇边留下一抹猩红,他没有抬手抚去,反而是揩去她眼角的泪,低垂着眼眸,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点来见你,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他说着,将还在哭泣颤抖的人揽进怀里安抚......
几秒后,庾导喊停,说这段很好,凌川也加的戏份也不错,过了。
当晚,凌川也发消息喊乔语上旅馆的楼顶露台,理由是嘴疼。
乔语盯着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噗地笑出声。
杨雨凑过来,看完面无表情地努努嘴,“真骚。”
但还是拎过乔语的外套递给她,抬抬下巴示意她赶紧去吧,她给她放哨。
乔语里面穿着白色睡裙,套了个卡其色外套,踩着拖鞋,裙摆摇摇晃晃地上楼去。
楼顶,被月光浸得冷白,两架老旧的太阳能热水器架在中央,几个竹竿被长长的绳子连接,风一吹轻晃。
乔语绕过去才在另一头瞧见凌川也,他一身藏青色的睡袍,背对着她,远处的山峦隐在墨色里,云层中漏出的碎星洒在田野间。
似听到她的脚步声,他不疾不徐地回头,视线一扫,眉宇间动了下。
乔语走近,疑问着他。
凌川也只一扬唇,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颈窝,落在腰间的手臂紧紧拥着她。
乔语微怔,过了几秒,才抬手轻拍他的后背,“怎么了?”
看不到凌川也,乔语不知道他回没回她,但他的手臂依旧没有松开的迹象,只好又任由他抱了会。
约莫几分钟后,凌川也才松开她,将身上的睡袍解开,在乔语一脸疑惑下,他抬手给她披上,又小心翼翼系了个他不熟悉的蝴蝶结。
凌川也揽着她的肩,带她望向远方。
夜风裹着微凉吹过楼顶,两人并肩站着,远处的山峦只剩黛色轮廓,浸在夜色里。
没有过多的话,他做的一切都是那么温暖自然,乔语没想到,他们之间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原来在爱里,语言只是陪衬。
无声的世界里,一个眼神一个拥抱,胜过一切。
接下来的半月,乔安和陆瑜的爱恋被推上高/潮,两人一起上学下学,溪边唱歌接吻。
奶奶的病情恶化再次斩断乔安对爱的向往。
病床边,仪器“嘀嘀”的声音落进乔安耳里,三天两夜的守护,这声音在她耳底似是有了免疫。
越来越弱,如奶奶的呼吸声,似是也越来越稀薄。
乔安红肿着一双眼,在医生检查完,她站起身问:“我奶奶怎么样?”
嘶哑的声音令一旁的医生都惊讶:“年纪大了,让她好好休息吧,你也要保重身体。”
医生的声音在乔安那再次变得微弱,她知道,她似乎又要听不见了。
走近窗边,屋外在下雨,屋檐上的水滴进水洼,砸在台面上,原来一切已经听不真切。
肩膀被轻拍了一下,乔安才愣怔回神。
自奶奶住院,陆瑜每天都来陪她。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依稀模糊的声音,乔安眼眶发热,摇头,指尖紧紧攥着衣角。
原来连爱的声音,也从这刻起要悄悄从耳朵里溜走。
乔安强忍着眼眶的灼热,“没...没事......”
“咔,很好,下一条”。
庾导朝身旁的副导说了几句,才转向乔语,认可的点点头。
乔语一下戏,没顾凌川也,就奔出病房,西哒急忙带她进休息室。
她窝在小沙发里,抱着膝盖,身体在颤抖,泪水从指缝中无声的滑落,每一次呼吸都似被针尖牵引着连接心脏,好疼。
这场戏,她感受到了外婆离开前她的无力感,她怪王映萱让她错过和外婆的最后一面。
如今场景重现,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凌川也没进休息室,就守在门外,倚着墙,双手插在裤兜里,杨雨站在一旁。
西哒拉开门又关门出来,朝他们摇摇头。
杨雨拍拍她:“让她发泄一会吧,错过的被弥补,她懂得该怎么调节自己的情绪。”
......
剧中,奶奶在几天后安详离去,村里的人还有陆瑜陪着乔安给奶奶下葬。
晚秋的乡村夜晚,风裹着稻秆的凉意扫过田埂。院里的老桂树落尽了花,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映着残月。
不大的小院里,乔家就仅剩乔安一人。
清冷的月华下,土坯房的窗缝漏出昏黄灯光,小院里的藤椅上。
陆瑜给乔安披上外套,仰头望月,月亮被云层裹着,被蒙了一层薄纱。
风卷着落叶在院中打转,奶奶的身影出现在灶台前,喊着小安安来喝糖水喽。
画面一帧一帧地放......
奶奶佝偻着腰,安抚地拍着她,安安长大了,要去看世界了,奶奶会在这等着你。
沟壑纵横的手心窝里,递出她最爱吃的水果糖,安安回来啦,奶奶给你准备了你最吃的糖果。
奶奶陪不了你了,留在这耽误了你,走吧......
......
喉咙间越来越紧,连带着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气,泪珠似天边的落雨,不停歇地往下掉。
陆瑜抬手抹去她的眼尾,可揩去又流下,根本止不住。
他将人揽进怀里,“安安,跟我走吧。”
乔安摇头,挣开陆瑜怀中,泪痕打湿了整张脸颊,在月色下刷白。
“安安,跟我回海城治耳朵吧,我会陪着你的。”
乔安稍抬眼睑,眼底翻涌着痛苦,渐渐沉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暗淡。
“陆瑜,我的裂痕太大,光...照不进来了。”
......
清溪村接连下了几天的雨,晚秋的雨裹着寒气,落着落着就变了性子。
村口车站,乔安撑着伞,陆瑜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等我这阵子忙完就回来找你。”
乔安乖巧地点点头。
路过的大巴只停一两分钟,人上去了就立马开走。
不远处村口拐弯处出现大巴的身影,乔安拉住陆瑜,雨伞微偏,遮住众人的视线。
她踮起脚,在他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大巴驶离,直至车尾灯消失在浑浊的泥土路上,乔安才收回视线。
“咔......”庾导喊停。
这一场过了。
接下来男女主不再有对手戏。
庾导喊来凌川也和乔语,问:“你们俩的对手戏都结束了,接下来的拍摄你要看着她拍吗?”
这话问的是凌川也。
早在前天,两人就商量过这个环节,凌川也想陪着,乔语不同意。
庾导的意思是让凌川也回避,给他放假一周,让他找之后的感觉。
两天后。
风卷着雨丝斜斜扫过,空气里的湿气变成了刺骨的凉,雨滴偶尔打在屋檐上,竟透着几分冷硬的“嗒嗒”声。
乔语翻身蹭地从被子里蹿起,没来得及踩上拖鞋,就跑到窗边。
风穿过窗前,呜咽似的,轻轻绕在耳边,屋檐上,雨滴“嗒” 地砸在地板上......
她能听到了,虽没有完全恢复,但依稀有声音了。
原来,坦然接受命运,或许会有更好的安排。
西哒拎着棉拖跑来,蹲下要给乔语穿上。
“西哒,谢谢你。”
西哒抬头,眼底慌了乱了,却是更欣喜,“乔乔,你...能听到了?”
乔语点头。
西哒蹭地蹿起抱住乔语,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能听见了,老天是眷顾你的。”
“要不要给杨雨打个电话。”
“她现在哪有时间,给她放假好好照顾沈医生吧。”
西哒乔语捂着嘴巴笑。
乔语去找了庾导。
“好好好,能听到真是太好了。”
“谢谢庾导。”
“之前有些不清晰的等回去重新录下音。阿也那边,你跟他说了吗?”
“还没。”
“先不告诉他。让医生来给你检查身体,要是没问题,趁着这几天的天气,我们就录最后一场。”
乔安拒绝了和陆瑜回城,留在这继续支教,她的耳朵也越来越模糊。
乔家小院里,两人坐在藤椅上,村长的儿子二毛经常来陪乔安,七八岁的年纪,却懂得比寻常小孩都多。
“安安老师,你怎么不和陆老师一起走?”黝黑的脸颊上,一双黑眸眨巴眨巴着熠熠生辉。
乔安弯唇:“我的梦想不再那。”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留在这,尽我所能。”
二毛挠着后脑勺,显然有些不太明白。
顿了片刻,二毛跳下藤椅,踩着小布鞋往外跑,边跑还边喊着:“我懂了,我也会尽我所能。”
小院门口,孩子的身影消失后,乔安起身去准备关上院门,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村长的小舅子,王猛。
他一把推开即将关上的院门,乔安趔趄地后退几步,脸色也由惊讶转为憎恶。
“你来做什么,滚开。”
男人一身花衬衣黑裤子,手里攥着半根未点燃的烟,大摇大摆走进小院。
眼神鬼鬼祟祟打量四下,哼笑道:“乔安,你们乔家现在就剩你了,跟了我,保你衣食无忧。”
乔安扯了扯唇,“不撒泡尿照照你什么样,滚。”
“哎,你这死丫头,我可是村长的小舅子,有房有地,都便宜你了,要不是你有点姿色,谁要你。”
“王猛,你滚......”
男人上前伸手狠狠拽住乔安的双臂,眯着眼,露出一双泛黄的牙齿:“死丫头,怎么,陪了大明星了不起呀,人家还不是不要你,我都不嫌弃,你还敢嫌我脏......”
“你放开我......”乔安嘶喊着。
“既然都陪了人家,就不能陪陪我,让我也睡睡被大明星睡过的人,哈哈......”
王猛说着不顾乔安的挣扎将人死拖硬拽要往屋里带。
乔安被拽得踉跄,鞋跟在泥地上划出两道深痕,胸腔里的怒火瞬间烧到了头顶。
“你放开!王猛你这个畜生!” 她尖声喊着,全身都在挣扎着,乔安低下头狠狠咬在他手臂上。
血腥味在嘴巴里弥漫,“哎哟,你敢咬我,看我不收拾你。”
“啪”恶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乔安脸上,唇角边和耳边里瞬间溢出一股热流。
乔安被打得晕乎,暂时卸了力道,而男人反而更用力地把她往屋里拖,门板 “吱呀” 一声被撞得晃了晃。
“哎哟......”王猛再次一声杀猪般的叫喊。
“你放开安安老师,你放开......”
二毛及时敢回来,就听到乔安的呼喊,拎起锄头就冲进屋朝着王猛一顿打去。
乔安被二毛的声音惊得清醒了些,使劲挣脱开,踉跄着扑过去抓住菜刀。没等王猛反应过来,她转身就用菜刀对着他的手臂狠狠扫过去。
“啊......”鲜血顺着他的手臂留下,被划开一指宽的大口子。
二毛被吓到,乔安将二毛护在身后,双手死死攥着菜刀独对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你再过来一步试试,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她的头发被扯得散乱,脸上沾了污渍,可眼底却是狠辣决绝,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王猛被她这幅拼命样镇住,又撇了眼她身后的自家侄子,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转身灰溜溜地跑了。
等张婶赶来时只瞧见王猛一手鲜血跑出去,冲进屋里,乔安还攥着菜刀,上面滴答滴答滴着血。
“哎哟,丫头,怎么回事。”连忙接过菜刀扔一边,将受惊的两人安抚坐下。
二毛哭着支支吾吾说刚才发生的事。
“那个挨千刀的,他活该,我要去告诉村长,打断他的腿......”
......
几天后。
教室里,“安安老师,陆老师还回来吗?”
“我们好想他,他唱歌真好听......”
乔安弯着唇:“他暂时不会回来了,安安给你们唱吧。”
熟悉的音乐声响起,她和孩子们一起沉浸在音乐里,也是对陆瑜的回忆里。
教室外,灰蒙蒙的水汽氤氲,泥水混着碎石已经铺到教室门口。
音乐声夹杂在暴雨中,像暗夜里的微光。
临近放学,暴雨依旧砸在铁皮屋顶上,噼啪声像急促的鼓点。
村长夫人撑着伞来接孩子们放学,被乔安拦下,“王婶,现在雨太大,等停一停再回去吧。”
女人推开乔安,“不用你管,你这个害人精。”
二毛:“我不走,那么大的雨我要在这......”
“走,她这样的祸害,有资格当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