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继续咀嚼,满心胡思乱想。
迟满是早就知道这句话吗,还是那天和他说完之后改的?
岑橙忽然有些懊悔,刚加上微信的时候没有往这个地方看看。
她承认自己似乎有些好奇心旺盛,对摆在面前注定成为未解之谜的句子有些抓耳挠腮。
造成“谜题”的本尊在聊天框发来信息:醒了?
岑橙想去问个究竟,但思考了许久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最终删删减减,留了个“嗯”过去。
迟满应当不知道这边的兵荒马乱,岑橙看着手机屏幕,有点期待他的下一句回复。
虽然没有给他什么可延伸的聊天空间,但女生的直觉认为,迟满来找她绝对不只是单单想要问她醒了没有。
果然,她精准的第六感很快得到验证。
【迟满】:给你的密码还留着吧。
【迟满】:如果想蒲公英了,可以随时来我家。
岑橙看着这句话,思考。
她和迟满不怎么熟悉,虽然是他邀请,但是贸然到访是不是有些不太好,而且就这么共处一室,未免有些尴尬。
可男生又精准地踩中了她对小猫的思念情绪,诱惑太大。
岑橙在脑海中纠结斗争,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手机上适时传来一张图片。
是窝在阳光下,惬意小憩的蒲公英。
岑橙将这张照片放大,缩小,再放大,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敲字:今天下午呢,你有时间吗?
迟满从沙发上直起身,抓了把头发。
他将手机上的消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认,岑橙说的就是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时针已经走向了“下午”的范畴,也就是说,她马上就会来。
迟满淡定不起来,直奔衣柜前,寻找合适的穿搭。
实话说,他之前从来没有在这个方面花过什么心思,再加上学校里基本上都要求穿校服,所以在这个领域确实没有什么经验。
迟满想了想,点开聊天框,决定求助兄弟。
【迟满】:见女生穿什么合适?
【周胜】:???你怎么想起来这个了?是不是进展不错,准备告白?
【迟满】:......废话有点太多了。
【周胜】:我说兄弟,就你这张脸,还有这个审美,衣柜里随便捞两件穿都帅死好吗?
迟满无语:我怕丑。
【周胜】:救命,哪个没有审美的会用丑这个词来形容你?
对面很快发来一个扶额的表情包,并配文:果然,爱情使人盲目自卑。
迟满叹了口气,关键时候靠不住一点。
他于是放弃在兄弟这里浪费时间,坐在床边,面对柜子,一只手掌向后撑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床面,另一只手用拇指划着手机,搜寻穿搭教程。
在脑子里推演几番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迟满起身。
他翻出来一件卡其色短袖马甲,套在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内搭外面,然后又对着镜子打理了一下头发,确保每一根头发丝看起来都很完美,又要保持自然,就像是一直以来的日常中都是这种发型,不会引人误会。
“你妈妈会喜欢么?”他看着跟来的蒲公英,忍不住问道。
“喵。”
“一个音节,那就是会。”他分析道。
迟满有些愉悦地蹲下,摸了摸小猫扬起来的脑袋,蹭了一手毛。
迟满收拾完,坐回沙发,心脏还是不自然跳动,他看着岑橙发过来的赴约时间,是三点,离现在还有半个小时。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半个小时有这么难熬过,甚至焦灼地想回书房刷一套竞赛题。
辗转一番后,他折回厨房,给蒲公英闷了一锅鸡胸肉,然后又找出自己只有在正式场合下才会喷的香水,往颈侧按了两下,乌木的香味渐渐散开来。
厨房的蒸锅提示鸡胸肉烹饪完毕,迟满将它们切碎,拌进蒲公英的猫粮里,看着小猫狼吞虎咽。
手机在这个时候亮屏。
【岑橙】:我到了,正在上电梯。
两点五十五分,特别准时。
迟满正了正神色,装作一脸平常的样子:直接输密码进来就行。
他说完,快速捞来一本书,端坐在沙发上,摊开,翻动书页。
实际上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直到耳边捕捉到门锁传来的滴滴声,迟满一下子捏紧了书本页角,细数着自己的呼吸。
门被打开,女生扎着丸子头,穿着红色背带短裤,像是夏天里的一颗樱桃。
“明明温度不高,但太阳一晒还是好热,”她一脚踏进来,随即眼神亮了一下,“哇哦,你家好凉快!”
“嗯,”迟满终于有理由放下书,起身迎接,“我开空调了。”
“要不要喝点水?”他问。
岑橙用手腕擦掉了鬓角处的一丝丝薄汗,点头,“要!谢谢你。”
迟满去冰箱拿水的空隙,岑橙的目光一下子被蒲公英吸引,小猫此刻正低着头,对着猫碗里的鸡胸肉拌猫粮大快朵颐。
“想不到你功课做得挺齐全。”她蹲下,一边近距离欣赏吃播,一边忍不住赞叹。
“当然,”迟满尾音上扬,“因为我势在必得。”
岑橙笑了一下。
虽然和迟满认识没几天,但是实话说,她有时候真的很欣赏对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劲。
在他身上,岑橙像是能看到自己。
从小到大,总有人和她说,执念没必要那么深,会把生活搞得很累,但是岑橙一直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
于她而言,想要的东西就应该拼尽全力去争取到,因为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但是质疑的声音多了,偶尔也会产生动摇。
迟满的出现就像是在告诉她:看吧,还是会有人和你一样,站在你这个立场的。
岑橙有些高兴,不过她没有打算把自己高兴的理由全盘托出,也没有准备交底,和迟满统一战线。
她要把这件事当作只属于自己一人的秘密,埋藏在心底。
毕竟对着一个只会有领养交集的人说这些,实在有些太过奇怪了。
男生走来,一手拿着一瓶水,弯腰,放在岑橙眼前:“冰的和常温的,想喝哪种?”
她停止了思考,眼神在两瓶水之间游走,最终,用手指着其中一瓶:“常温的吧,我怕一冷一热拉肚子。”
迟满点头,把冰的那瓶放回茶几,另一瓶拧开瓶盖,递了过去。
“蒲公英掉毛很严重,如果你粘在身上回去,阿姨会不会过敏?”
“omg,”岑橙拍了下脑袋,“你说得有道理。”
迟满既然点出了这个问题,就自然会找到解决方案。
他走向衣柜,翻出来一件黑色薄款冲锋衣,递给岑橙:“要不先套上?”
岑橙只扫了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挺贵的牌子。
而且......就这么冒然穿不熟悉的男生的衣服,总觉得有些不妥。
她攥着手里的布料,犹豫着,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迟满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轻笑了声:“衣服买来不就是为了穿的么?”
岑橙被他说服,点头,道了声谢,将衣服套在身上,拉链直接拉到尽头,把衣领竖起来。
男生的衣服很大,岑橙感觉自己好像被包裹得很严实,像是一只南极企鹅。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迟满嘴角带着笑意,不是对她有些滑稽样子的嘲笑,而是......有点高兴。
似乎在暗爽什么。
还没等她深究这份情绪到底为何而来,就闻到了衣服上的洗衣液香气,是独属于男生身上的味道。
这一瞬间,似乎有什么记忆被勾起,岑橙思绪一下子飘到了高二某个做值周的午后。
那天,值周小组做完收工,她负责善后,交还完清扫工具出来,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眼前全是金色和红色的点,在忽然黑掉的世界中跳跃,分不清楚是因为低血糖,还是因为中暑,岑橙只知道自己要站不稳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让自己不要倒下去。
或许是幸运女神眷顾,旁边正好走来一个人,于是尽管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她还是不管不顾地抓了上去。
后来的事情,岑橙完全记不清楚,只觉得好像有个男生在喊她的名字,但是意识不清,总感觉这个声音似乎很远很模糊,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
在医务室醒来的时候,帮助她的好心人已经走了。
岑橙直到今天以前,都一直以为晕倒之前的事情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直到......
她闻到了这件衣服的味道。
和那天在男生背上,迷迷糊糊间闻到的一样。
记忆在此刻重叠。
似有一阵风将风铃吹响,叮铃一声。
岑橙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高中时期,我们是不是见过?”
迟满手里正拿着冰水,壁外的水珠沾在他温热的皮肤上,顺着指尖流下来。
他没忍住呛了一下,咳嗽两声后,有些慌乱地拧上瓶盖,用手背擦掉了嘴边的水渍。
迟满声音被呛得有些哑:“都是一个学校的,见过也很正常。”
“不是这种见过,”岑橙一着急,语速就忍不住变快,“高二的时候,是你背我去医务室的吧......”
“可能是,”迟满打了个马虎眼,“记不太清了。”
“等等!高二,背我......”岑橙想起来什么,像是找到了关键线索,之前的关于传言的种种疑虑在此刻串联起来,最终融合在一块。
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浮现出来,她的心脏跳动很快,有些紧张,但同时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迟满同时也看着她,女生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安,让这个结果的可信度又高了几分。
他不是不记得,而是在刻意隐瞒。
岑橙的嘴唇有些发颤,尽量克制着自己,让声音平稳:“当时他们说你谈了个女朋友,午休的时候还看你背着她,那个传闻中的女朋友......是谁?”
迟满盯着她,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但是所有的线索已经明明白白放在眼前,再怎样的狡辩都会变得苍白无力,他最终放弃,垂下了眼:“你应该猜到了。”
岑橙眼神动了动:“果然。”
男生慌忙解释道:“那天背你的时候,我们班一个男生正好在楼上看到了,不过那个角度只看出来你是个女生,其他什么特征都没有。”
“我一开始澄清了,但是谣言越传越广,大家都更愿意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我那时候所说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毫无意义,所以之后我只能......”
“传出自己因为太不近人情,所以被我甩了。”岑橙替他说出理由。
迟满尴尬地笑了声:“原来你知道啊。”
“这件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我当然听说过。”岑橙说。
男生本就垂着的脑袋此刻似乎更低了些:“对不起。”
“不过我发誓,今天之前,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你,如果你还是觉得困扰的话......”
“我不是在意这个。”岑橙打断他。
迟满确实将她隐藏的很好,甚至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连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主人公。
一股后知后觉的愧疚攀上来,原来谣言的产生是因为迟满对她的帮助,而她自己竟然也还听信了,并对他产生偏见。
她也曾经陷入过谣言风波,知道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所以更能感同身受。
岑橙咬了下嘴唇:“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异常坚定。
迟满看着岑橙,忽而轻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女生看起来很执着:“你被传出来这种绯闻是因为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因此陷入了舆论的风波当中,而我......”
“作为另一个当事人,不仅置身事外,甚至还听信了那些传言,觉得你是真的性格不好。”
“所以我应该道歉。”
她起身,盯着迟满的眼睛,认真道:“对不起。”
话音落下,空气开始沉默,迟满在和她不到半米的地方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什么动作。
岑橙有些忐忑,她心跳如擂鼓,开始胡思乱想,迟满会不会因此讨厌她,觉得她这个人特别没有担当,再往后延伸,会认为她之前提出来的小猫领养守则特别的没有说服力,因为她本身就没办法以身作则......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犹豫地抬起眼,问道:“你这是.....不打算原谅我了?”
岑橙下意识地往前进了两步,歪了歪头。
女生的眼睛如黑亮的葡萄,睫毛很长,微微地向上卷着,她有着一副漂亮的双开扇,卧蚕饱满,下至还带着粉,像是夏季晚上带着些暖意的风,直直闯入迟满视线。
此刻,她满脸都是对于如何取得原谅的思考,眉头微微皱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实在过近。
只留下迟满一个人兵荒马乱。
他一下子愣住了,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以往那些从容和自在都在这份距离中被打破,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当起了想要抓住的念头时,却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掌控权。
迟满咽了下唾沫,发现自己开始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气息,甚至将心跳的频率都交给了对方,由着她牵着自己一呼一吸。
这一刻,无论空气中,还是包裹着身体的周围,全是属于他们俩的味道,乌木香和沐浴露带着的花果香交织在一起,似有似无,但存在感极强,让人无法忽略。
在被拉长的静默时刻里,迟满忽然间想问问岑橙有没有听到他的心跳声。
因为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
屋外树上的蝉鸣声响亮,但心跳的鼓点穿透耳膜,清晰可闻。
带着别样心思的人身处此刻,实在无法做到坦坦荡荡。
害怕被拆穿,迟满心虚地后退两步,装作神色如常:“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要是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你置身事外,说明我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没给你添麻烦,我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可能还需要你道歉啊。”
可是岑橙在这个方面显得异常执着:“不行,我会过意不去。”
迟满摸着后颈,思考了一阵:“那......既然你这么有良心的话,要不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岑橙老觉得面前这只小狐狸或许会为她设下陷阱,但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往下跳了。
完全是因为愧疚,她在心里为这种行为解释道。
“嗯......”迟满买了个关子,“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告诉你。”
岑橙撇了撇嘴:“哦。”
迟满看了她一眼,距离的拉开终于让大脑开始转动,甚至能够开起玩笑:“这么如临大敌干什么,觉得我会提出来什么条件害你啊?”
“还是说,你后悔了?”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岑橙反驳了一句,恰巧蒲公英完成进食,弓着腰跑来抱她的腿,想邀请她来玩抓捕游戏。
“不跟你说了,”她摆摆手,跟在蒲公英身后,作势要抓她,“差点忘了来你家是干嘛的。”
小猫跑酷起来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岑橙跟在她身后,一抬眼才发现不对。
这里好像是......迟满的房间。
她有些怔愣地站在那里,看灰色的床榻以及放置着各种电脑组建的桌子,有些不知所措。
房间的主人反倒站在门口没进来,给岑橙一丝鸠占鹊巢的错觉。
她有些尴尬地抽了下嘴角,准备退出去,没想男生却上前了一步。
“这是我给蒲公英准备的猫窝,你要不过目一下?”
岑橙顺着他所说,目光看向了迟满床边一个做成超大号椰子造型的麻绳猫窝,正对飘窗的那一端还有两只猫耳。
“挺、挺好的,”她刚刚尴尬的劲还没消,摸着鼻尖,“可以磨爪子,夏天睡也凉快。”
迟满笑了笑:“能得到你认证就好。”
岑橙眼神定格在猫窝中间一大片白中的橙色太阳上,jellycat挂件配色实在太过显眼,落在这间充斥着浅色系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蒲公英跳在窗台上竖尾巴,期间似乎完全没有想要看一眼这个挂件的意思。
岑橙弯下身,将小太阳拎起来,晃了晃,问道:“她前几天也不喜欢玩这个吗?”
迟满以为她要将挂件收回,慌忙道:“她之前还是喜欢的。”
岑橙有些狡黠地笑了下,歪头看着迟满,语调轻快:“骗人哦。”
迟满见谎言被戳穿,心虚地别过视线,有些懊恼:“你是要拿回去吗?”
岑橙没有回答,而是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锁定在迟满挂在电竞椅背上的双肩包上。
她比划了一番,蹲下身,捏住拉链孔的下方,对准扣了上去。
岑橙做完,捏着晃了晃,蒲公英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从窗台上“噌”地跳下来,开始扒拉挂件。
就像是一个自动逗猫棒,小太阳在猫咪手上晃来晃去,逗得猫心花怒放。
她满意地拍了拍手,笑着对迟满说:“看吧,得这样她才会喜欢。”
结果一转头,撞见了迟满一脸呆滞的表情,此刻正盯着自己的双肩包。
岑橙往前走了两步,仰头看着他,挥了挥手:“怎么了,嫌弃我把挂件挂你包上啊。”
她皱了皱鼻子:“你们大少爷别看不上这个,好歹也是我找代购拿的,现在官网上都没了呢,很可爱的好不好。”
迟满一下子回神:“没,我没嫌弃。”
岑橙笑道:“那你什么意思。”
“我在想,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和蒲公英共用这个挂件了。”迟满一本正经回答。
岑橙“噗嗤”一声,抬手拍了一下迟满的胳膊:“想不到啊,你小子觊觎这么久了。不早说,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我也帮你买一个啊,它们家还有好多款式呢。”
迟满弯着嘴角:“我就喜欢这一个。”
“行吧,”岑橙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个款式到底有哪点与众不同,但还是点头,“那就恭喜你,得偿所愿。”
话刚说完,手机微信忽然传来一阵电话铃声,岑橙说了句抱歉,退出房间。
刚一点开接通,闺蜜的声音就从听筒传来:“小橙子,你现在在哪儿呢?”
岑橙看了眼迟满,下意识捂住手机下端,有些心虚道:“我在家,怎么了吗?”
江烟雨在对面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就感觉高考完一下子没事干,实在是太无聊了,想去打网球,你要是在家的话,我去找你呗,咱俩一起去网球馆。”
“啊,那个......”岑橙硬着头皮扯理由,“我忽然想起来我妈还让我买东西来着,我就不从家里走了,要不一个小时后直接在网球馆见面好了?”
“这样,”江烟雨撇了撇嘴,“也行,那就一会儿见。”
岑橙挂了电话,长舒一口气,转头,发现迟满正靠在卧室的门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边。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果然,迟满幽幽开口:“在、家?”
“你家也算家嘛,哈哈。”岑橙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主要是我朋友这人占有欲有点强,一时半会儿在电话里和她解释不清楚,我怕她多想,你体谅一下。”
迟满笑了声,没再说话。
岑橙看迟满没有计较的意思,松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还要回家拿网球拍呢,下次再见!”
“等等,”迟满叫住了她,“我这有拍子,一起吧。”
岑橙有点不明所以:“啊?不用吧,多麻烦你......”
迟满低头轻笑:“想什么呢,我朋友正好也约了我,网球馆,咱俩去一个地方。”
他说完,像是为了验证自己,将手机点开,放在岑橙面前。
【周胜】:哥们,打网球不?
“谁要跟你打啊?”网球场内,女生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裙,网球拍随意架在肩膀上,用手转着,“周胜,怎么都毕业了,我还是哪哪都能遇见你?”
周胜顶着一头栗色头发,眼尾下垂,显得无辜,他举起手,其中一只胳膊的腕骨处还绑着灰色腕带:“姑奶奶,这次是真冤枉,我是来等迟满的。”
“迟满?”江烟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忽悠谁呢,像他那种大学霸,还会有闲心出来打网球?”
“当然了,”周胜点头,“他是学霸,又不是隐士,出来运动很正常啊。”
“我跟他约好了,他说他马上就回来。”
“真的,”他说完双手合十,“你看这会儿正好咱俩搭档都没来,打一局就当热热身行不?”
“呵,”江烟雨毫不留情拆穿他,“我来的时候你就在这,少说等了半个小时了吧,说不定人家早就放你鸽子了。”
“算了,”她直起身,晃了晃网球拍,“我正好无聊,看你可怜,就勉为其难地陪你打一局吧。”
女生笑了笑:“不过先说好,一会儿输了别在我面前哭鼻子。”
“砰”!
一颗绿色网球砸向地面,再向上弹起,江烟雨看准时机,反手挥拍,将球擦着网,狠狠打了回去。
侧身的瞬间,她扫见了身后似乎出现了一个女生的身影,想也不想说道:“橙子,你来得正好,欣赏一下我怎么把对面这小子打趴下!”
对面这小子一个震惊,步履不稳,直愣愣把球错过。
失误明显。
江烟雨简直要被气笑,看着球弹了几次,直至出界,扛着网球拍上前两步理论:“捧场也不是这么捧的吧,你这放水都放到太平洋了,瞧不起谁呢。”
周胜却依旧摆出一副张着嘴的夸张表情,视线越过女生,定在她身后。
然后像是个提线木偶人一样,缓缓竖起了个大拇指。
江烟雨被他迷惑住,跟着一起转头,看见了岑橙后面跟着的迟满。
她依旧有些不明所以:“我俩都在这个场,他俩顺路碰见一起来不是很正常,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周胜在她身后低声提醒:“你姐妹的外套。”
“小橙子外套怎么了,人家审美可好了......”江烟雨嘟囔完,看清楚岑橙穿了什么之后,忍不住“卧槽”一声。
黑色冲锋衣,长度直接垂到了膝盖,宽度也大了不少,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倒很像是......她旁边那位的。
江烟雨脸上一瞬间充满了疑惑、八卦,以及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气愤,精彩异常。
她不由分说走过去,停在岑橙旁边,单刀直入:“小橙子,你什么时候喜欢穿overoversize的衣服了?”
岑橙经过这么一提醒,低下头,发现自己刚刚出门太着急,不小心把借来挡毛的衣服直接穿来了。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含糊道:“迟满借我的。”
但是很显然,江烟雨并没有相信她这套说辞:“你保险受保人填的他啊?”
岑橙疑惑:“没啊?”
江烟雨看了眼外面的阳光,阴阳怪气:“哦,我还以为这么大热天借你外套是想谋杀骗保呢。”
岑橙刚想解释,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碰了一下,女生凑过来,硬生生把她和迟满之间的距离隔开,放低声音,一本正经分析道:“那只能说明,你俩不是碰巧遇见的,而是在一个室内有空调的地方就呆在一块了,所以你才不觉得这个天气穿长袖有什么不妥。”
她说完揪下来一根猫毛,得意地晃了晃,得出结论:“那个地方有你,有他,还有蒲公英。”
“说吧,为什么你们三个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进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进展?我们不是......”她快速否认,恨不得找个地缝,捂住江烟雨的嘴,拉着她一起跳下去。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送养猫和领养猫的关系,这下好了,又扯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岑橙有些心虚地看了迟满一眼,懊悔自己出门的时候为什么这么大意,还忽略了江烟雨超强的侦查能力,给人留下了可供猜疑的线索。
但出乎意料,男生似乎并没有流露出异常的表情,反倒有些气定神闲:“认识没几天,算是朋友了?”
他低头看岑橙,像是在问她的意见。
岑橙看过去,刚刚所有的担心和胡思乱想在此刻被轻而易举打散,她暗自松了口气。
“嗯,朋友。”岑橙咬着嘴唇,沿着给出来的台阶往下走。
或许是迟满的回答有些太过于镇定自若,江烟雨暂时认同了他的说法:“行吧,那小橙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认识一下,我叫江烟雨,和你兄弟一个班的,都是艺术生。”
迟满颔首,笑了笑:“听周胜提起过你。”
江烟雨疑惑:“周胜?他提我干什么?骂我啊?”
周胜没想到吃瓜还能被cue,慌忙岔开话题:“一会儿场馆关门了,咱先打球,先打球,哈哈、、”
“行吧,晚点再找你算账。”江烟雨暂时放过了他,拉着岑橙加入了打球队伍。
两个女生对战两个男生实在不太公平,于是四人商量了一番,决定男女混双。
和周胜不熟,所以岑橙自然分到了与迟满一组。
对面抢到了发球权,岑橙手握球拍,死死盯着。
找好角度,呼吸,挥拍,“?”!球被送了过去。
她刚想短暂地松一口气,就发现周胜将球接过,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球再次击来。
他力气很大,不给人反应时间。
之前没和男生打过网球,对他们的强度没有概念,岑橙不免有些心慌。
千钧一发,迟满从后方冲过来,他挥拍时扫起一阵风,“呼”地一声,响在岑橙耳边。
网球被拦截。
球的落点几乎在边界线外,江烟雨和周胜双双判断失误,丢了一球。
“Yes!”岑橙小跳了一下,举手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