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雏鸟情节,薛伊依恋的紧随在董玉婷身边。
沿着花园的青石板小径,到了花园和正院之间的一座正屋,董玉婷和薛伊两个新人第一次参加这个宴会,不懂规矩,就跟在队尾观察别的夫人怎么做。
这间房屋坐北朝南,修葺的十分阔大,里面只摆放了几尊金灿灿的小佛像,底下点着四十九座青莲灯,左右两边是垂眸跪坐的僧人,前面的是老僧人,后面的是年轻一点的僧人,董玉婷看见跪坐在最后的,还有八九岁的小僧人,剃着光头,偷偷的挠了挠痒。
正中间的地上放着柔软的蒲团,由永泰公主打头,挨个儿跪了下去。
董玉婷参与了几次礼佛,明白这时候的规矩,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耳边响起僧人催眠一般的声音。
每次这种时候,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静下去。
僧人们念完一遍《妙法莲华经》,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董玉婷和薛伊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然后随众人出去。
来的时候急急燥燥,回院子里的速度就降了下去,主要是大家要随着走在最前方的永泰公主的步伐,她快后面的人就快,她慢后头的人就慢。
回了院子里,众人依次坐下,永泰公主用手帕擦拭着眼角,几位王妃围在她身边安慰。
董玉婷心里一动,永泰公主下嫁之后,生下两子一女,只是在两年前,她六岁的幼子得了天花离世,自此永泰公主一概宴会都不参加,也只有慈航宴,法事这类的活动才会出现。
贤康王妃叫来丫鬟,“快把祥瑞抱来。”
那丫鬟忙不迭的去了,董玉婷暗道:什么祥瑞?还能抱来?
等见了那祥瑞的模样,董玉婷不禁弯了弯嘴角,什么祥瑞,分明是一只乌龟,被丫鬟抱来,一动不动的。
众人似乎对这乌龟很熟悉的样子,都笑了起来,但是没有惊讶。
丫鬟将乌龟放到地上,那乌龟就慢悠悠的爬了起来,几位夫人坐在椅子上,笑着道:“过来,过来。”
有人就道:“可不能耍赖,让祥瑞自己选。”
永泰公主也止住了哭泣,跟着说道:“对,”
只见那乌龟避开前面的夫人,一路向后爬,慢慢的,就要爬到董玉婷前方,众人的视线也随之转移到坐在后排夫人的身上。
“停下了!”
“祥瑞选了董夫人,看来是董夫人要先结善缘了。”
“董夫人第一次来,就被祥瑞择中,看来都是天意。”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唯独被选中的薛伊一头雾水,她根本不懂什么意思,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求救的看向董玉婷。
可董玉婷也是第一次加入这个慈航宴,根本不懂她们说的祥瑞、先结善缘、择中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低头看着停在薛伊脚边的乌龟,因大家称呼为祥瑞,薛伊一动不敢,任由那乌龟伸长了脑袋在她脚边嗅。
离得近了,董玉婷彻底看清了祥瑞的模样。她没养过乌龟,也不清楚它活了多少年头,她猜想应该活了很久,因为它的四肢跟老树一样,一圈一圈的纹,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背上的龟甲,左边“天下”二字,右边则是“昌吉”二字,合起来就是“天下昌吉”。
迎儿见状,不等贤康王妃开口,就上前将乌龟抱起。董玉婷忽然发现,薛伊踩的地上,刚才撒了茶水的那块,浮现出一点暗黄色的痕迹。
刚才她们在佛堂也待了不久,按理说这地上早该干了,就算没干,也不该呈现这样的颜色。
昭信王妃道:“董夫人和皇姐一样,第一次来,就被祥瑞选中,先结下善缘了呢。”
永泰公主看向薛伊的眼神中含着温和的笑意,谁能想到不久前她还因为薛伊冒冒失失而不高兴。
薛伊受宠若惊,可她还是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董玉婷心里挠痒痒似的,问道:“我也是第一次来,看来,我是不如董夫人了。”她佯装叹气。
平宁王妃笑着解释道:“十年前慈渡堂才刚建完不久,这灵龟就出现在了慈渡堂中,龟背上还写着天下昌吉四字,弟妹觉得这灵龟是祥瑞,就留了下来。在以后的慈航宴上,就让灵龟自个选择一个人先结下善缘,前年是皇姐,直接就就捐了十万两白银。李夫人别难过,灵龟已经把每个人都选中了一次,或许明年春天就会选中你了。”
董玉婷明白过来,什么祥瑞,什么结善缘,就是让你捐银子罢了。
她不信永泰公主第一次来,就被灵龟选中,贤康王妃一定做了什么手脚。
她低下头,薛伊踩的那片地上,暗黄色的一层浅痕仍没有消退。
大概是因为薛伊被祥瑞选中,再加上第一来这样的条件,永泰公主对她多了几分好感,“董夫人,你捐多少银子,直接说吧,捐的银子都会用在慈渡堂里,与你结下善缘的人都会感激你的。”
原来这就是结下善缘,被灵龟选中的人,在夫人中第一个捐银子,这些钱用在慈渡堂里,可不就是和慈渡堂的孤儿或贫苦百姓结下了善缘。
薛伊双手又不自觉的绞在一起,正要开口,贤康王妃道:“慈航宴还有个规矩,之后人捐的银子,不得超过祥瑞结善人所捐的银子,让祥瑞结善的人立最多的功德。”
薛伊听罢,又想了一下,嘴唇都快被她咬破了,小声道:“我,我捐八万两银子。”这个银子既没有超过永泰公主,也能让后面的人多多捐款,应该可以吧。
薛伊谨慎的看向四周,只见她们脸上表情莫测,有的惊讶,有的羡慕,有的嫉妒......她脸色一白,难道她说错了?
永泰公主也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赞善,她接着说道:“我捐七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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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
第70章 水匪 京城共有四个大门,分别……
京城共有四个大门, 分别是启明、山岳、镇渊,耀炎。其中启明门在皇宫里头,山岳和镇渊则是东西两侧的大门, 没有命令不得打开, 南边耀炎门每日寅时开启,戌时关闭,供百姓出行。
王录事拿着簿本,坐在一张梨木椅上, 排成一队的百姓挨个在他右方被监门卫搜查, 武器是不能带进城中的, 待检查通过, 王录事核查过所和户籍木契,确认无误后, 在簿本上记下信息,在名字后画了个圆圈。
城墙修建的无比高大, 人站在城下, 只觉自己分外渺小。
除了那些有身份的人在检查时不愿从马车上下去,其余人在进了城下后一概站到了地上,对这些官兵笑脸相迎。
王录事打了个哈欠, 脸上还是撑着一抹很浅的笑容,没办法,录事只是个八品小官,每日进进出出这么多人, 说不准谁背后就有一尊大佛,王录事担心一不注意就惹到了对方。
不说好声好气吧,但也别让人憎恶,这就是王录事的处事之道。
翻开下一个人递来的过所、户籍木契, 还有一张市籍,王录事啧了一声,睁大了眼睛凑近瞧,努力分辨上面的字迹。
看了好大一会儿,他拎起三样东西,没好气的说:“你这是给它们洗了个澡?”泡的皱巴巴的,谁看得清字啊。
诚然,王录事要求自己礼貌相待进城的百姓,但遇见这种给他添麻烦的,他还是会忍不住生气。
当他看到这人长相的时候,眉头皱的就更深了。
头发和胡子乱糟糟的,像是一片生长在野外的杂草,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叫花子!
男人身体弯的像煮熟了的虾子,讨好的笑道:“大人行行好,来的时候我不小心落进水里了。”他伸出手,将一锭银子塞进王录事手心。
在耀炎门下干了这么多年,此事早已轻车熟路,王录事默不作声的把银子放进口袋,咳咳了两声,嫌弃道:“唉,行吧行吧,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先把你的身份名字告诉我,这上面的字都泡的模糊了。”他感受着那锭银子的重量,约莫有十两。
男人松了口气,紧张兮兮的往城里看了一眼,只等王录事放心。
他这可疑的样子却令王录事多看了他几眼,他是收了银子没错,可是也不想惹事啊!
王录事这一瞧,就发现了端倪,他严肃道:“你给我看了市籍,那你的货物呢?”
乾元律令规定,出入耀炎门,需核查过所和户籍木契,确认无误后才可放行。过所也就是通行证,上面有姓名、年龄、体貌特征,此行要去哪里等信息,户籍木契上写家里所在位置。在这两点上,还有商人,护卫等,商人要有市籍,上面写商人做什么生意,货物来源自哪里,按照货物资产对商人征收市税,若没有市籍,就不可在京城中做生意。护卫若要携带武器,就需要担保文书,保证护卫不会伤人。
男人形单影只,身后就跟着匹老马,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做生意的。
男人顿了一下,苦笑道:“大人,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在来京城的路上落进了水里,我的兄弟,还有带的货物全都丢了......”
男人呜咽的哭起来。
王录事在耀炎门下历经风雪,早已不会被这样的故事所打动,在胡正名字后面画了一道斜线,招了招手,让监门卫放他通行。
胡正牵着马进入京城,远离了耀炎门,就急忙翻身上马,驾驭马往福熙坊的方向驶去,跟在后头的两名监门卫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
听着众夫人相继说出自己要捐多少银子,董玉婷在心里拟定了一个合适的数字,两千两。
此行她是代表李家,自然不用掏她的私房钱。
薛伊见她一直没说话,低声道:“李夫人,要不,我借你一些。”
董玉婷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妹妹,你这么有钱啊?刚豪迈的要捐八万两,还有银子借我呢。
在薛伊说完,其他夫人开口后,董玉婷就明白了刚才大家为什么露出那样不可思议的表情。
因为大家并没有像薛伊那样,一张嘴就是要捐几万两,说出的数额都在一万两以下,八千、五千、三千......
虽然李凌川也是一品官,但总的来说,李家和在坐的各位相比,还是个新贵,底蕴不足,积累的财富并不能跟其他人相提并论,一下子拿出两千两已经是李家的极限了。
而这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们有的人出身百年望族,有的人出身簪缨世家,自然不会把才兴起几年的李家放在心上,董玉婷捐出两千两,她们并不会觉得奇怪,反而觉得很正常。
“不用。”董玉婷笑着摇摇头,将自己要捐款的数额告诉贤康王妃,这样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已经是个不菲的数字,慈渡堂需要花这么多的钱吗......
“王妃,我们捐出的银子,不知都会用在何处?王妃可不可以写下来,让我们看看,好让我们知道这些银子落在了哪些实处。”董玉婷道,“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行善需明因果,修心更胜修形,若王妃将善款的明细写下,供于佛前和慈渡堂内,既让大家结下的善缘得佛祖庇佑,让佛祖知悉我们的善举,又让百姓知晓众夫人的功德,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永泰公主笑道:“李夫人,你第一次来,并不知晓,六弟妹每次都将我们的善款明细写的清清楚楚,只是这钱不是小数目,扬州、幽州、江淮等地也有她办的慈渡堂,加起来都有十几个了,是以,将善款写明会在明年春季的慈航宴上。不过你提出的这个主意不错,行善需明因果,修心更胜修形,这句话很好,弟妹,京城慈渡堂的善款明细你先写下,供在佛前和慈渡堂内,让佛祖看看我们的善举。”
是自己错怪她了?居然把慈渡堂开成了全国连锁店,若是这样的话,那花这么多银子就似乎合理了,毕竟光是路费就要花不少银子。
秋季慈航宴筹款,春季慈航宴让大家看去年的明细,过去这么长时间,真的会有人还记得清吗。
董玉婷好奇起春季的慈航宴她们会做什么?
贤康王妃笑道:“皇姐的话我记下了,只是供在慈渡堂内,还请皇姐再考虑考虑。慈渡堂不像佛堂清净,那里面常有婴孩啼哭,杂役也众多,什么人都有,他们毕竟不懂规矩,善款明细供给佛祖看,是让佛祖知悉我们的诚心,若是放在慈渡堂里,被他们冲撞了,这反倒不美了。”
永泰公主思索了一下,“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尽快算完京城慈渡堂的明细,好供于佛前。”
“我办事,皇姐就放心吧。”
贤康王妃提笔在本上写下最后一字,这时,一个丫鬟匆匆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引得贤康王妃大惊失色,手中的紫竹狼毫笔摔到了地上。
众人很少见到贤康王妃露出这样的神色,纷纷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永泰公主直接问道:“怎么了?”
贤康王妃脸色纠结,犹豫的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对丫鬟道:“让他进来说。”
那丫鬟小跑着出去,然后带了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子进来。
“弟妹,你让这人进来做什么?”
“皇姐别急,你听他说完。”贤康王妃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道,“胡正,将你经历的事告诉各位夫人。”
胡正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的说:“小人奉王妃之命,将长华州今年田庄的收成送往京城,可是......可是路上却遭遇了水匪,今年的收成都被他们给夺去了!小人跳进了水里才侥幸躲过一劫,一上岸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京城告诉王妃。”
有夫人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妃,你若是需要米,我可以送给您一些。”
厉夫人面色阴沉的怒道:“蠢货!长华通往京城只有一条水路,他都遭遇了不测,长华转运使呢?他可是护送整个长华的收成来京城!”
那夫人倒抽一口凉气,终于意识到了不妙。在坐的各位都听说了圣上调了关岭、长华的粮食来京城江淮,若长华的粮食在漕河全被水匪洗劫一空,那就只剩下走陆路的关岭州的粮食了。
贤康王妃苦涩的说道:“原本我想把长华庄子上的粮食送到慈渡堂去,现在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不过,大家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提前备好粮食,预防不测,若是我没猜错,米价恐怕又要升高了。”
“还升?现在都已经八十文一斗了吧,再升岂不是要百文钱一斗了!”
董玉婷听到这个消息就心里一沉,她所想的最不好的结果出现了!仅剩的关岭州的粮食,不会也要出什么事吧?
第71章 示弱 事情急转而下,原本江淮……
事情急转而下, 原本江淮州遭遇天灾,导致京城米价升高,圣上调关岭、长华两地的粮食送往京城和江淮, 一方面平稳米价, 一方面让江淮百姓能生存下去。
关岭与京城之间矗立着绵延大山,来京城说是翻山越岭也不为过,而长华与京城则隔着纵横大河,其中一条咽喉要道名为漕河, 不管是长华哪个方向来, 要去京城就只能从漕河过, 倒是也有其他河流通往京城, 只是水流常年湍急,即便是行船的老手, 也只敢在漕河上开。可谁知长华转运使在运送米粮的途中遭遇了水匪,十几艘大船的粮食送到京城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两艘。
漕河水匪自称龙王会, 但外人则称他们为漕帮。在几十年前, 漕帮是长华地区令人棘手的一个难题。
漕河虽是咽喉要道,却并不是狭窄到只能让船只排队通过,它两岸崇山峻岭, 树木丛生,若要剿匪,需先在水上大战一场,然后追到两岸茂密的山林中。
他们通常晚上行动, 仗着常年生活在这里,熟悉水流、暗礁、将船上的灯熄灭,悄无声息的靠近货船,再敏捷的上船杀人掠货。他们心狠手辣, 无恶不作,十年间犯下了不少恶事,每当他们行动一次,旁人就说:“昨晚走蛟了。”
将他们比作恶蛟,可见世人心中,对他们又是厌恶,又是畏惧。
二十年前,圣上派兵剿匪,恶战三天三夜,终于将水匪剿灭,没想到二十年后,龙王会又重出江湖,一来就干了场大的。那货船里,除了送去京城的粮食,还有送往江淮的赈灾救济粮,哪能不让人憎恶。听说京城中有不少人去白杏寺烧香拜佛,祈求老天收了那可恶的龙王会!
朱月如进了吟风院,心有余悸道:“夫人,米价如今已经到了一百二十文一斗!”
自从慈航宴上回来,董玉婷就让朱月如带着采买管事从库房拿了银子,又买了一个月的粮食,倒不是她不想多买,而是在京城立住脚的商铺都有合作的商帮,他们或多或少也听到了风声,卖一半,留一半,自己也要吃不是?
一百二十文,比起原先的价格,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现在京城怕是百姓买不起,富人买不到的局面。
想起这些事,董玉婷就头疼,她看向屋外,一丫鬟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那些花草又何尝不是府中的下人,就等着董玉婷给她们吃食。
“还好夫人有先见之明,让我们早早买下了粮食,要是现在买,不知道得花多少冤枉钱,听说福熙坊有些人家中,要花比一百二十文还高的钱买一斗米,都买不到呢!”朱月如叽叽喳喳的说着外面的传闻,最近几天她每天都来吟风院,给大夫人讲外面的事。
董玉婷越听越焦躁,“你去给库房说一声,老爷这月得的禄米不要换了,留着吃吧。”
禄米,李凌川当官的工资之一,每月从太仓送到李府,不过因李府吃惯了东市买的米,禄米通常送到李府,第二天就去市上换成了银子。但眼下这个情况,禄米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不过是比她们平常吃的糙了一点,又不是难以下咽,有什么吃不了的。
朱月如应是,离开时夏晴带着一个妈妈进来。
董玉婷还没想出来这人是谁的时候,那妈妈就哭道:“大小姐!您可得救救侯府啊!”
这一声哭泣让董玉婷顿时想起了她是谁,永乐侯府,董毅衡自小的乳娘梁妈妈。
“怎么了?别哭,发什么了什么事?”
几个丫鬟忙上前伺候,搬椅子,端茶倒水,递手帕。
梁妈妈擦着眼泪,“......侯爷不知道跟哪个狐朋狗友学会了赌钱,欠下了一笔巨款,这事被夫人知道了,夫人特别生气,现在吵着要回娘家,大小姐,您要让李老爷给侯爷做主啊!”
老侯爷,也就是董玉婷父亲,几年前就把爵位给了董毅衡,然后带着妻子去了茂州养老。
董毅衡得了这听起来唬人的爵位,后被外放任官三年,上个月才回来,这没几天就惹下了这样的祸事。
“欠了多少?”
梁妈妈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两,两千两。”
李府要是逐渐走上坡路,那永乐侯府就是直接往悬崖下跳,董玉婷父亲好歹还是个五品官,董毅衡到现在还是个七品官,这次回来应该能升六品。
“侯府拿不出来?”
梁妈妈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董玉婷两根眉毛几乎要打成了死结,当初原主嫁人抬得嫁妆都是虚的,就更别提现在了,董毅衡不是什么人才,还是货真价实的纨绔子弟,要不然怎么会去赌钱,现在的侯府,怕是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带我过去。”董玉婷冷冷的说。
永乐侯府在福熙坊的靠中心地段,是间五进的宅院,可见祖上富过。
董玉婷带着丫鬟进去,一脸的凶神恶煞,路上的丫鬟小厮各个低头避让,生怕引火烧身。
“你现在知道向家里要钱了!我告诉你,家里没钱!你要是拿钱走人,我现在离开侯府,再也不回来了!”
“王婉君,你少威胁我!我不吃你这一套!”董毅衡大声道。
踏入屋中,一茶杯碎在董玉婷脚边,险些砸到她身上,王婉君和董毅衡看到她的出现,停止了争吵,王婉君小跑着到她身边,又哭又抱怨:“大姐,侯爷他又惹事了!”
董毅衡低声怒斥:“王婉君!”
他半是羞愧,半是畏惧的看了董玉婷一眼。
屋里隐藏在角落的丫鬟松了口气,终于敢出来了,无声的去清理狼藉的地面。
王婉君哼了一声,拉着董玉婷的胳膊,让她坐到首位,丫鬟给她上茶,董毅衡讪讪的站在中间,心虚的摸着鼻子。
记忆中,董毅衡时常和王婉君吵架,每次吵架,梁妈妈就会请董玉婷去调节,然后没过两天两人就和好。
“梁妈妈都给我说了,你犯下这样的大错,怎么有脸和婉君吵的?”董玉婷讽刺道,“以前你虽无本事,但也没给家里惹事过,现在看来,你这唯一不错的地方也没有了。”
“姐姐......”董毅衡讨好的笑笑。
“少给我嬉皮笑脸,说,到底怎么回事?”
董毅衡梗着脖子道:“就是赌输了钱而已,姐,你先借我点,我下个月就还你。”
“赌输了钱而已?你有本事就自己拿钱来啊,别借我的。”董玉婷道,“还下个月还我,你下个月就能凑齐两千两了?是田庄的租子,还是铺子的租子,你哪一样能凑到两千两?别是拆东墙补西墙,再去找另一个人借吧。”
董毅衡红了脸,小声道:“是王婉君她不给我拿......”
王婉君大声道:“家里养着这么些人,哪里能一下子拿出两千两!再说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万不能开这个口,老爷要是要拿,咱们就和离!”
董毅衡高声道:“和离就和离!我怕你啊!”
王婉君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指着董毅衡道:“你,你混蛋!”她抄起刚端上来的茶杯,朝着董毅衡砸去!
董毅衡没想到她真的敢朝自己砸东西,硬是没动,那茶杯用力砸在他的额角,下一刻,他直挺挺的倒到了地上。
“侯爷!侯爷!”
“快去叫大夫!”
一时间,屋内人仰马翻,傻了的王婉君,脸上流血的董毅衡,哭泣的梁妈妈,手足无措的丫鬟......
将董毅衡送进了屋里,王婉君站在外面,攥着贴身丫鬟的手,害怕道:“怎么办......我会不会把侯爷给......”
丫鬟安慰道:“夫人放心吧,侯爷皮糙肉厚,不会有事的。”
“你们都先下去吧,等大夫来了告诉我。”董玉婷坐在一旁,对给董毅衡擦去脸上血迹的丫鬟们说。
屋内只剩下了董玉婷和董毅衡两个人,董玉婷啧了一声,“还不醒?”
董毅衡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眼四周,嘿嘿笑了一下,“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要装就装的像一点,刚才差点笑出来。”董玉婷没好气道,“你有本事就别装晕啊,犯下这样的事,还好意思和婉君吵,我要是你,早就跪搓衣板去了。快说,你到底是怎么能欠下两千两的?”
董毅衡道:“什么两千两,姐,这儿就我们俩人,就不用装了吧。”
董玉婷一头雾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姐,你没装?”
“我装什么了。”
“这事是姐夫让我做的啊。”董毅衡古怪的说,“姐,你和姐夫吵架了?”
董毅衡从床上下去,见她不说话,“姐夫现在可是一品大官,不是以前了,姐,你现在可别和姐夫闹脾气了。”
董玉婷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你没欠银子?这事是假的?他为什么让你这么做?”
董毅衡道:“对啊,大概是,七天前吧,姐夫找上我,说有事找我帮忙,还说事成之后,他给我谋个工部的差,姐,我可不想去外面了,我想留在京城。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姐夫没告诉我,还不让我告诉别人,可是姐夫怎么连你也不告诉,你们俩不会真吵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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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
第72章 做戏 即是装晕,那头上的伤就……
即是装晕, 那头上的伤就不严重,大夫看过后拿了药,嘱咐这些天不要碰水, 一日三次涂抹方能好。
王婉君一一记下, 送走了老大夫,诚惶诚恐的进了屋中,坐到床边给董毅衡掖了掖被子。
丫鬟挖出一勺药膏,放在董毅衡额角, 手指轻轻的顺时针涂抹。
装晕是假, 伤口是真, 装晕的董毅衡没忍住抽动眉头, 刺麻如蚂蚁咬的感觉痛到快憋不住了。
王婉君轻声道:“我来吧。”
涂药丫鬟便让出位置,旁边丫鬟端来水盆, 服侍王婉君净手,擦拭, 再退下, 由拿药膏的丫鬟顶上前。
王婉君学着丫鬟的动作,将药膏丢在红肿的伤口上,开始涂抹起来。
但显然她不是做这精细事情的料, 没控制好力道,疼的董毅衡倒抽凉气。
董毅衡睁开双眼,把头别过去,王婉君可怜兮兮的继续伸手抹药。
“疼死了!让别人来!”董毅衡怒道。
王婉君撅起嘴, 不情愿的起身。董玉婷看不下去了,“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弟妹帮你抹药,是你的福气。”
“姐, 你——”
董玉婷瞪了他一眼,董毅衡还想以后留在京城,就决不能让王婉君这个大嘴巴知道。
王婉君哼了一下,将药塞进丫鬟手中,“你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啊,谁愿意给你抹!”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董玉婷等丫鬟给他抹完药,让她们出去,低声对董毅衡说:“行了啊,演的有点过了,真把婉君气走了,你就等着哭吧。”
董毅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姐的话不敢不听,从小到大,他爹都听他娘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姐也学的性格强势,不听她的话,就等着挨训吧。
董玉婷听完了他的保证,起身离去。
王婉君踌躇在屋檐下,来回踱步,见董玉婷出来,急切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姐,侯爷没事吧。”
刚才还满不在乎,这会儿就关心上了,这便是俩小夫妻的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