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刘主任脸上笑了笑,没什么意外表情,阮柠博士毕业后,就直接来这里工作了。
想当初,阮柠还是他抢到的人才,阮柠优秀又自律,在校成绩好,做科研天分高,很多研究所甚至往上的单位,都向阮柠伸出了橄榄枝。
她选择众多,最后还是刘主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抢到了阮柠这个科研型的宝贝疙瘩。
果然,从阮柠进了研究所开始,她就表现得非常优秀,踏实,做出了蛮多亮眼的科研成绩。
以阮柠现在的年纪来说,她未来大有可为,前途一片光明,到时候哪怕拿国外的科研大奖都不在话下,他很看好这个小姑娘。
刘主任:“没投正好。那你这篇论文抓点紧,但不能耽误这个新项目。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鼓励,“你现在还没结婚,没被家庭拖累,正是该在科研上多拼一拼、出成果的时候。机会难得。”
阮柠握笔的手稍稍收紧,进度有度回答,“我知道了,主任。我会处理好的。”
回到工位上,她迅速将新项目的资料分类,她从头到尾把项目过滤一遍,圈出重点、分类,找出核心数据的关键,厚厚大几千张资料,阮柠整理完后,也快速整理出了关于这个项目的研究新思路。
通过内部系统,阮柠将每份具体任务分配到个人,中午随便去食堂吃了点饭,填饱肚子,顾不上午休,又沉浸在接手新项目的兴奋中。
一下午,阮柠都没起身,盯着电脑查阅资料,核对实验流程,回复邮件里的问题,不知不觉时间飞逝过去,等阮柠觉得眼眸酸涩时,她停下手里的活,扭了扭脖颈放松,却发现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休息了好一会,阮柠懒得去食堂,直接拿起手机点开外卖APP,点了一份粤菜小食。
正准备放下手机,柳穗的电话进来了,“柠柠,下班了没有?”
“还没,正在等外卖。”阮柠将手机随手放桌上,手指握住鼠标,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电脑上。
那边,柳穗却凑近屏幕,压低声音,“哎,我问你,昨天婚礼结束后,薛政他后来有没有去找你?”
阮柠愣怔了几秒,下意识摇头,红唇抿成了直线,连忙说,“没有没有,他没来找我,昨天是陈斯开车送我回去的。”
柳穗眉头蹙起,随即接过话茬:“哦,没有啊,没有那没事,我主要是打电话问问,记得多吃点饭,昨天瞧你又瘦的,我的大科学家,请你做好科研的同时,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会的会的。”阮柠扬了扬眉,被柳穗的话逗笑了。
“我先挂了啊。”
阮柠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底掠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她又打消了多余起的念头。
新房卧室。
柳穗穿着红色丝绸睡衣,握着已经黑屏的手机,脸上神情难以置信,低声自语:“不可能的呀。”
昨晚婚宴结束后,薛政屿避开众人,特意找到她。
柳穗看着眼前身姿挺拔,依然英俊帅气的男人,不得不暗自感叹一句,时间对他真是厚爱。
如果说大学里的薛政屿是张扬中带着少年气,再次回国的薛政屿,一身矜贵上位者的派头,气场十足,莫名的,她都有几分惧他。
男人却语气平淡,只问她阮柠现在的住址,说有东西要亲自转交给她。
柳穗嘴比脑子快,多问了一句,“刚刚柠宝在这里,你怎么不问她?”
闻言,薛政屿睨她一眼,片刻才缓声道,“她旁边有男朋友,不合适问。”
也是,柳穗转念一想,也觉得薛政屿没说错。
为让柳穗放心,薛政屿还补充了一句,“把东西给她我就走,不会打扰她。”
三言两语,柳穗被薛政屿轻易说服。
一想起阮柠身边寡淡如水的陈斯,柳穗心里也有几分膈应。
她见过阮柠爱薛政屿的样子,也见过阮柠被爱情滋养的样子,她早看出来,阮柠选陈斯做未婚夫,只是为了让程梅放心。
绝不是因为爱情。
柳穗看着薛政屿深不见底的眸子,小心思活泛起来。
她反正也没多做什么,只是告诉他地址而已,而且就算她不告诉薛政屿,以她对薛政屿的了解,他也有一百种知道阮柠地址的方法。
但为什么柠宝说没见上薛政屿,她百思不得其解。
迟峥从浴室出来,看到新婚妻子蹙眉,握着手机发呆,一脸纠结。
他走过去,毛巾随意搭在颈间,伸手搂过她的肩:“怎么了?刚给谁打电话?一脸想不通的样子。”
柳穗顺势靠进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腹肌,把昨晚薛政屿要地址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末了还是蹙着眉问他:“你说奇不奇怪?他明明拿了地址,人却没去?这人到底想干嘛?”
“他再不出手,柠宝真会和陈斯结婚,到时就来不及了。”
迟峥听完,低笑了一声,手臂收紧,下巴蹭了蹭她带着香气的发顶:“他们俩的事,有的时间拖呢,你急什么。”
就昨天薛政屿盯着阮柠看的表情,阮柠根本就没机会嫁给陈斯。
说更直接一点,如果昨天办婚礼的人是阮柠和陈斯,薛政屿会直接动手抢婚。
他不觉得薛政屿会让阮柠和陈斯在一起太久,毕竟以他的性子来说,肯定会该出手时就出手,出了手没效果就直接抢人。
想到这里,迟峥话锋一转,手掌在她雪白的肩上摩挲,意有所指道:“先别操心别人了,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我喂饱?”
柳穗脸一热,想起昨夜整夜的荒唐,嗔怪地抬起手肘顶顶他的腹肌:“你昨天吃了一晚上,还没饱啊?”
她都要绝望了。
迟峥低笑着亲了亲她,气息灼热:“昨天晚上是吃饱了,现在又饿了。”
上午, 实验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一身白大褂带着护目镜的阮柠,正在记录新细胞的数据,这时, 有同事推开玻璃门,探头进来说:“柠柠,主任电话找你。”
“好,我马上过去。”阮柠推了推护目镜,“主任不是去科研院开会了吗?”
“刚刚回来的,一回来就打电话找你, 说有急事。”
阮柠立马放下手里的实验工具, 摘下护目镜,快步朝办公室走去。
“主任,我是阮柠。”
“阮柠,现在有个紧急任务。”刘主任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熟悉中带着严肃, “海市明天有个学术会议, 跟我们前几天拿到的项目内容重合, 很多关键数据会在会议上分享。你中午回家收拾行李, 下午直接飞去海市。”
“好的,主任。”
“对了, 你自己选一个同事一起飞过去,有什么事还能帮帮你。”
“明白,谢谢主任, 我马上去准备。”
默了几秒, 刘主任慎重其事提醒阮柠,“还有,做好保密研究工作, 特别和国外的研究团队打交道时,一定要保持谨慎,这是只属于我们国内的核心技术。”
“明白,主任。 ”
挂了电话,阮柠让助手整理文件和样品后,她脱下白大褂先去了工位,走到沈橙子办公桌前,让她一起出差。
阮柠:“我们分开准备,中午回家收拾行李,下午二点半研究所门口见,再一起去机场。”
沈橙子重重点头。
阮柠打车回了小区,她用手机查看海市的天气,气温舒服,穿秋装就可以了,找出小型行李箱,阮柠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把最重要的电脑塞了进去。
打开冰箱,煮了一个快手面,吃完后收拾干净,她走到猫舍蹲下,用干净的碗装了好几碗猫粮,盛好纯净水,又铲干净猫砂,再倒了一些,捋了捋声声,“声声,我出差去了,等我回来哈。”
声声起身,在阮柠脚边蹭蹭,大概是听懂了,爪子抓了抓阮柠的手,阮柠一把握住,抱起了她。
“我放了足够的猫粮和水,你不要一次都吃完了,也不要拆家,乖乖等我回来。”
“喵呜。”
阮柠陪着声声玩了好一会,感觉有点渴,她放下声声,起身去冰箱拿水,然后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里的会议资料。
看了好一会,阮柠想起出差的事情,还没有告诉陈斯,索性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那头传来陈斯的声音,“柠柠?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
阮柠很少主动打电话找他,一般都是他打过去更多。
“没什么大事,”阮柠停了会,“就是跟你说一声,所里有紧急任务,我下午要飞海市开个学术会议,得出差几天。”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陈斯的声音有些紧张。
“去海市?这么突然?”陈斯顿了顿,立刻接话,“下午几点的飞机?要不要我请假送你去机场?”
语气里透着一如既往的关心。
“不用麻烦了,你好好上班吧。”阮柠笑了笑,“我和同事一起过去,直接从研究所出发。”
“同事?”陈斯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带着微妙的酸气,“男同事还是女同事啊?”
阮柠觉得他的语气有些莫名好笑,“是女同事,你见过的,那个叫橙子的小姑娘,助理研究员。”
“哦哦哦,是她呀,记得记得。”陈斯语气放松了些,他对那个小姑娘有点印象,还挺漂亮的,只是对他莫名的冷淡。
一想到这里,他心底升起一股重重的无力感,他突然意识到,好像阮柠身边的朋友,同事,包括她养的那只叫声声的猫,都不太待见他。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砰砰两声闷响,还伴随着陈斯低低的抽气音。
阮柠心头一紧:“陈斯,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陈斯声音很快恢复如常,语速比刚才更快些,“刚起身,不小心踢到了脚脖子,又撞到了我的膝盖,吓了你一大跳吧?”
“没事就好。”阮柠也没多想,“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准备动身。”
“等等,柠柠,”陈斯忙在电话里喊住阮柠,大概过了一分钟,陈斯再次出声,“声声怎么办?要不要我过去帮你喂她?”
“不用,我给它准备了足够的猫粮和好几个大水碗,够它吃好几天了。”
上班后,阮柠出差频繁,她应付这些顺手拈来,不在话下。
“这样啊……那你具体哪天回来?我去接你。”
“会期两到三天,但没说定,所里刚接手的新项目挺忙的,到时候具体看情况再说。”
电话里沉默了半晌,陈斯声音压低了些,语气似乎不太乐意:“你等我一下。”
听筒里,传来模糊的脚步声,还有掩上门的声音,“柠柠,你有没有想过,等结婚以后,你也要一直这么忙吗?”
阮柠正在提箱子,没太深思他话里的深意:“当然啊,我读博做研究,就是为了能好好工作,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斯似乎扬了扬眉,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比如结婚后在家做全职太太?我们家挺重视传宗接代这事的,我爸妈肯定希望我们至少能生三个孩子。”
闻言,阮柠提箱子的手指顿住了,被陈斯突如其来的话哽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她顿了顿,才说:“我暂时没想那么远。但工作我肯定是要继续的。”
“不过,陈斯你是不是有点奇怪,你明明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竟然还说传宗接代这种话,你陈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吧。”
陈斯压了压眉,有些失望,但又很快掩饰过去,“等你回来我们再聊吧,不过你有时间,可以抽空多想想我的话,我先挂了,有点事要处理。”
阮柠看着陈斯挂断的电话,觉得有些莫名,撇下手机的余光,又抓紧联系沈橙子,确认汇合时间。
他刚放下手机,白若薇从阳台后绕了出来,亲昵搂住他的脖子,“哼,怎么不跟你家女博士说实话呀?”
白若薇撇撇嘴,指尖戳着他的胸口,“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她摊牌?”
说着,她拉过陈斯的手,轻轻放在还没隆起的小腹上,“还有,我这里,你到底想怎么办?”
陈斯咽下脸上的烦躁,安抚她:“再等几天。她这不是突然要出差吗?要摊牌也得等她回来,面对面说清楚,对不对?”
白若薇这才满意了些,踮起脚重重亲了他一口,语气娇嗔道:“量你也不敢骗我,最好是这样。”
她再次抱住他,将头靠在他胸前,陈斯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漠然的厌烦。
学术会议在海市最大的酒店举办,规格很高,一位外国知名药企的首席科学家,正用流利的英语阐述最近团队里得到的最新靶向药临床的数据,大屏幕上全是英语字幕和分子式。
阮柠坐在挺靠前的位置,背脊挺直,她偶尔抬起手腕的录音笔看看,又或者用电脑快速记录关键点。
大脑快速运转、消化,坐在她旁边的沈橙子打了个哈欠后,见阮柠听得一丝不苟,又认真又专注,她也赶紧收拢起心思,眨了眨眼睛,跟上演讲者的节奏。
终于,台上的分享告一段落,直接到了中午的茶歇时间,会场灯光亮起,人群开始攒动。
见阮柠还在低头整理笔记,沈橙子不好出声打扰,硬等到阮柠忙完了,她才凑到阮柠面前,拉着她的胳膊,“柠柠,我们出去透透气吧,我大脑跟浆糊似的,急需休息。”
阮柠回神,看一眼手腕上的表盘,上午的会议结束了,可以先去吃饭,或者回酒店休息一会,然后下午再过来,她看出来沈橙子急需放空大脑。
沈橙子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类似的学术会议,体力和脑力还不太适应,久了就习惯了。
听一场这样高强度的学术会议是很辛苦的,脑子要高速运转才能跟上节奏,看着沈橙子有些发白的小脸,阮柠理解地点点头,她收起电脑,拎在手里,“走,我们先去吃饭,再回酒店休息,下午再过来。”
宽阔的长廊处,洁白的桌布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咖啡,不少与会者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只有阮柠和沈橙子,心无旁骛穿过茶歇区没作停留,推开玻璃门,准备坐电梯先去酒店放东西。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她把笔记本塞进电脑包,与此同时,对面会议室的玻璃门缓缓打开,几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在最中间的男人,一身矜贵西装,腿长腰窄,像极了动漫里建模般的身材。
再往上,长相优越,骨相俊美,旁边簇拥着的人,无一不是微微躬身,可见这人地位的不可撼动。
走在男人旁边的中年男人,表情客气到了极点,“薛总,真不好意思,是我们公司的问题,请您高抬贵手,一定要给我们行行方便啊,本来妥妥的事,您看……”
“无妨,”矜贵的男人顿下脚步,神情淡淡:“您这边忙完再说,我不急。”
“不是,薛总,我这边挺急的,着急拿到结果呀,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啊?”差不多是卑微的祈求语气。
薛政屿打太极,挑了挑眉道:“行,我会在京市再等您消息。”
“谢谢谢谢,等我这边忙完,一定去京市拜访您,多谢了,薛总。”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气,反正薛政屿没把话说尽,他再争取争取,说不定还能有转机呢。
薛政屿视力极好,眼眸便瞅见了站在前面等电梯的女孩,她一身正式职业装,A字裙衬得小腰盈盈一握,乌发雪肌,清丽又可人,她正垂眸看手机,没注意到他。
男人贪婪地打量着她,眸子一寸寸丈量她的变化,从头到脚,以前的学生气消失不见,变得越发精致好看了。
众人踱步而来,尤其是走在前面的男人长相耀眼,气质又是豪门家庭才能浸染出来的独一份那种,轻易就抓住了沈橙子的眼睛。
她拉拉阮柠的手腕,指了指薛政屿,凑到阮柠跟前,“柠柠,你看那位大帅哥,我第一次看见这种高质量的。”
沈橙子是典型的颜控,对帅哥质量要求很高,能让她都觉得帅气的男人,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帅气了。
阮柠收好手机,好奇地抬眸,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过去,倏地,女孩看清楚能让沈橙子称赞的男人时,身子微僵,直接愣住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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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祝宝宝们七夕快乐,乞求宝宝们事业有成、前途坦荡!![猫爪][比心][红心]
呼吸凌乱了几分。
阮柠只觉得大脑的意识渐渐空白, 喉咙发紧,张了张唇,上下翕动, 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说不定,那人情愿不认识自己才好。
正好电梯门开,一脸状况外的沈橙子拉了拉阮柠,“走吧,电梯来了, 等会我们还要去吃饭。”
“好……好的。”阮柠抬脚, 脚步微抖,恍恍惚惚中,她脑子里又闪过最后一次见薛政屿的情景,男人在她面前咬牙切齿说的话,她瑟缩了下肩, 快步走入电梯, 恨不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让薛政屿不见到她才好。
直到电梯门关上, 阮柠怦怦乱跳的心才安分下来。
大线条的沈橙子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眼睛盯在阮柠身上,“柠柠, 你怎么了,脸色有点白,不舒服?”
“不……”
等回到房间放好东西, 阮柠都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再遇薛政屿带来的冲击感太大,她还有点没收回心神。
推开盥洗室的门,阮柠站在洗手台上, 双手捧起冷水拍了拍脸,把整张脸泡入水里闭了闭,才舒服点。
幸好沈橙子住在她隔壁,她如此失态的一面才没被人看见,从盥洗室出来,她靠墙站了会,恍恍惚惚的心神终于安定下来。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柠柠,好了吗?”
“马上。”
深吸一口气,阮柠拉开门,跟上沈橙子的脚步,去了酒店的餐厅,她拿起餐盘,从甜点区走过转身,不小心撞上男人的胸膛。
“不好意思。”阮柠陡然停下脚步,仰头道歉。
餐厅冷气很足,丝丝缕缕的冷气从四面八方钻来,浸透了她的肌肤,男人质感精良的衬衣,蹭到了她露在短袖外的肌肤,灼热感攀升,阮柠顿时只觉得口干舌燥。
“这里的佛跳墙蛮不错的,可以试试。”男人目光灼灼,语调却没什么情绪,听在阮柠耳边,就像对陌生人的发言。
不过,她也是第二次听到薛政屿的声音,冷淡,低哑,蓄着张力。
很好听,不同于她听到任何人的声音。
除了有点过分冷淡。
看着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女孩,她静静站在他面前,整个人白得发光,鲨鱼夹挽起的长发,似乎有淡淡的依兰香从她身上传来。
淡雅又清香,很好闻。
女孩五官精致好看,杏色的眼眸顶着湿意望着他,薛政屿此时才察觉,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不是他梦里虚幻的影子,也不是他的想象。
鲜活的。
“谢谢。”愣神间,阮柠软软好听的声音响起,蜷起的指尖掐了掐虎口。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薛政屿赶紧撇清干系。
潜台词似乎是,哪怕是陌生人他也会好心提醒,你别多想。
他站在她面前,个子高大,像堵墙似的阴影压了下来,压迫感很强,年少时的肆意张扬褪去,现在是焕然一新的成熟和沉稳。
唯一不变的,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松木果香味。
她特意拉开彼此的距离,薛政屿的衬衣袖口蹭过她胳膊。
快得像阵风,握不住、抓不了。
“薛总,您在这边呀,”突兀的男声打乱了两人暧昧旖旎的氛围,阮柠后退两步,没做停留,赶紧折返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电梯口遇上的那位中年男人走到薛政屿身边,把人拉了过去,“这家酒店的鹅肝是一绝,您一定要尝尝。”
态度恭顺又热情。
他也不知薛总怎么就突然改了行程,都说要立马飞去京市那边了,走到大厅电梯处,又说想吃完饭再走。
他正求之不得,薛政屿留在这边的时间越长,他合同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行。”薛政屿应声而去,旁边的中年男人又忙不迭得跟上。
临前,薛政屿又特意往阮柠坐的方位看了看,好几秒后,才收回视线。
沈橙子端着满满的餐盘走来,放好在桌上,见对面阮柠盘子里空空如也,她百思不得其解,“柠柠,没有你爱吃的吗?”
她走了一圈,餐盘里都快放满了,要不是她太容易吃胖,这里的每一样,她都好想尝一尝。
“我想起要回个信息,就先过来了。”阮柠手指动了动,遂又起身,想起那人的提醒,“拿佛跳墙了吗?听说很好吃,可以尝一尝。”
“没有,我现在就去,谁告诉你的呀。”沈橙子起身,跟上阮柠的脚步,下意识多问了一句。
其实她也没多想,只是单纯发问。
阮柠薄薄的眼皮抖了一下,眼底翻涌的情绪快要压不住了,唇线涩然道,“就刚刚来时听别人说的。”
“行,你去拿其他的,我帮你端一份。”
“谢谢。”
折返回来,沈橙子再次心满意足坐下。
拿下盖子,用勺子舀上一口佛跳墙的汤,喝了一大口感叹道,“柠柠,快喝,真挺好喝的。”
“好。”阮柠葱白的手指捏起勺子,秀秀气气饮了一小口,浓郁的海参味道在嘴里蔓延,又鲜又嫩,确实很好喝。
吃得差不多时,沈橙子下意识回眸,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有种被别人盯着的感觉。
视线扫过,沈橙子目光望着不远处被众人包围的薛政屿,她低语道,“柠柠,你看,是不是我和那帅哥缘分好深,他竟然也坐在那边,天啊,看他吃相真的是种享受哇。”
沈橙子越说越花痴,越觉得薛政屿长在自己审美点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哇。
阮柠放下筷子,顺着沈橙子的视线望过去,神情一怔,刚好撞上薛政屿看过来的眸子,女孩抿唇,那边灯光打下来,他的五官被衬托得更为立体,桃花眼似幽潭,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吸了去。
阮柠垂下眼皮,避开了薛政屿的眸子,沈橙子却踢踢阮柠的脚尖,“你说那位帅哥总看我们这边,是不是也觉得我不错,如果我找他拿联系方式,你觉得成功的几率大吗?”
阮柠顿住,好久后才找回心神,却再也没了胃口,“也许……”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是不是应该鼓励沈橙子要勇敢一点。
吃完回到酒店,阮柠觉得整个人憋闷得不行,好像心口堵着什么似的,心底的烦躁感油然而生。
她坐在地毯上,茶几摊开着白天的笔记,她还需要整理,消化,编辑邮件,心浮气躁,却什么都干不下去。
女孩手撑着下巴,不知不觉又陷入了恍惚中,想起在餐厅里,男人低哑说话的声音,这会她却忍不住猜测,薛政屿是特意过来告诉她的?还是刚好无意中撞上他才说的?
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明白,强迫自己看回桌上的文件,半天过去了,桌上的英语单词,一个个却幻化成了薛政屿脸的模样,男人帅气的脸,依然淡淡看向她,不言不语,却仍旧让她心跳加快,乱了分寸。
意识到自己没法再继续下去,阮柠只好挫败地起身,她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一遇上薛政屿,她就像变了个人,自己都不再像自己。
“阮柠,你醒醒,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能再想他。”
阮柠举起双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脸,边拍边告诫自己,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长叹一口气,起身整理好资料,文档归类,她去浴室洗了个澡,没洗头,所以她没取下人工耳蜗,洗完,换了一套纯棉吊带睡衣,才从浴室走出来。
站在窗户边,还是觉得心口憋闷的厉害,推开玻璃门,阮柠径直朝小阳台走去。
夜晚风凉,她站在高楼俯瞰脚下,徐徐微风吹来,她才觉得舒服了不少,至少胸口不堵了。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阳台一缕青色烟丝升起,猩红的烟头在夜幕中尤其明显。
阮柠顺着烟雾缭绕往上看,明明灭灭中,薛政屿就站在隔壁阳台上,像一座覆盖了深深白雪的孤峰。
漫天灭地的孤寂感,令阮柠心颤。
缓了缓神,阮柠再次看清他的侧脸。
阮柠眼眸微微,下巴下意识抖动,一阵风吹来,男人手里烟雾飘散。
女孩大脑一下子闪过无数问号,他们遇见的频率,是不是太频繁了?而且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住她隔壁?
她脑子里一下子想了好多,总不敢往自己身上联想,怕自作多情。
阮柠收回视线,看见男人手指间夹着烟头,如果记忆没出差错,她记得薛政屿是不抽烟的。
这个坏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分手前?
去美国后?
察觉到自己又不可避免越想越深入,在联想力失控前,阮柠赶紧叫停住了。
想了想,觉得她穿一身吊带睡衣站在这里,旁边还是个男人,终究是不合适。
遂抬脚,准备往房间走去。
转身,耳边是男人低磁的探寻声,“阮柠,他对你好吗?”
没有前几次重逢的剑拔弩张。
男人此刻的询问,像极了多年不见老朋友的问候。
只是,阮柠手指蜷了蜷,眼眶不自觉微红,他们根本就不是老朋友的关系,她不觉得对于当年她单方面断崖式提出的分手,薛政屿能原谅她,能心平气和跟她说话。
阮柠张了张喉咙,喉咙里泛起一阵涩意,半天后,才低声“嗯”了下。
薛政屿转身,望向旁边不过几米距离的女孩,两个阳台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几乎一伸手,就能搂过女孩的腰肢带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