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听到这样的“秘密”，让许宿白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少女弯着眼睛说：“因为我们是‘同病相怜’。”
这句话似乎在一瞬让他的心脏颤了下。
接着，便听到她说。
“这些父母都是这样子的。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他们就好了。”
“要不……我们去杀了他们？”
最后这句话，少女维持着同样平和慵懒的语调。
不见任何暴力，只有天真的残忍。
许宿白差点后退，他试图理解这是一种‘玩笑’，说：“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不恨吗？我是很恨的。”
“不然这样子好了——你帮我杀，我帮你杀，咱们组个类似复仇者联盟的联盟。”
“……”
这会儿，许宿白直接将这些归为少女喜欢开这种恐怖玩笑。
结果却听少女笑着开口说了下一句话：
“反正，你也这么想过，不是吗？”
心脏在此刻被攥紧。
许宿白后退了两步，瞳孔震颤。
他咬着牙，怒声——
“神经病。”
“疯子。”
“嗯嗯。”面对他的怒骂，少女笑眯眯地点头应，没有半分恼怒或者不满。
有病的是她吧……
这是许宿白关于那天最后的记忆。
再醒来时，许宿白躺在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的设施很简单，还有一扇阳光能够透进来的窗户。
如果不是手脚都戴着镣铐，不会认为自己是被囚禁的。
——他是碰到什么拐卖团伙了吗？！
结果不是。
拐他的只有少女一人。
而且对方似乎也没有任何用意。不摘他的心肝脾肺肾，也不给他灌输什么传销发言。
但是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成了她的玩具。
“嘬，小白，把葡萄端过来。”
就像现在，她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指挥着他。
他屈辱地端了过去。
“喂我。”
他拿起一颗葡萄，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张开嫣红的唇瓣咬住葡萄，在那刹那，她的唇触到了他的指尖。
让他一时间失神。
“想什么呢？”她忽地喝道。
“没有。”他立刻反驳，却显得有些局促，“我什么也没有想。”
“骗人。”
“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想法，你好肮脏。”
是的，他很肮脏。
他不再反驳，继续将葡萄递到她唇边。
一颗又一颗。
他的试探也越来越大胆。
指尖抚过她的唇，带来温软的触感。
“跪下。”
少女忽地命令，语气冰冷。
如果是往常，他绝对不会接受这个指令，这实在太屈辱。
可是心里生出了疯狂的念头，他原本就心虚，一声不吭地膝盖一弯。
他跪了下去。
“啧。”
少女轻蔑地摇了摇头，说：“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吗？”
“像狗。”他很有自知之明，没有情绪地回答。
“不。”
这次，她居然反驳了。
接着她抬眸，给他指向窗台的位置。
那里停留了一只受伤的蓝色蝴蝶，奄奄一息，恐怕活不过今日。
“你曾经是许家的少爷，光鲜亮丽，是翩跹耀眼的蝴蝶。”
她缓慢地启齿。
那瞬间，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掠过。
事实上，许宿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可是这一切，又该归咎于谁？
她继续说。
“但是你这只蝴蝶，现在被我折断翅膀了。”
“你停留在这里，虚弱得奄奄一息。”
“再也飞不起来了，真的好可怜。”

那日，魏家兄弟终于找到了他。
魏家兄弟翻箱倒柜找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乐滋滋地说：“把你带走的那个人, 果然很有钱。我们收到你在这里的消息时, 原本还有些担心是骗子……”
听起来，这兄弟俩也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消息，带走他的人是个独居有钱少女。
这兄弟俩是心怀不轨来的。
但慕音却恰好今天出门了，否则撞上的话……
许宿白垂了垂眼，说：“我得去报警。”
原本还在装东西的魏文涛突然脸色一变，脱口而出：“报什么警啊？不能报警！”
许宿白：“为什么不能报警？”
魏文涛下意识看了眼弟弟魏文斌, 又迅速别过视线, 劝阻道：“你又没出什么事，干嘛报警？依我看, 那个女孩子就是看上了你, 想把你带来家里和你玩而已, 你看你也没损失什么啊。”
“但是，囚禁是事实。”
见许宿白坚持，魏文涛也直接甩了脸色：“你要是坚持报警, 那我们不干了。不过少爷，看在我们好歹把你救出来, 你可别把我们兄弟俩供出去, 以后桥归桥, 路归路。”
许宿白便独自去报警。
但魏家兄弟说得也不错, 他身上没有伤痕, 而且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损失，所以警方无从查找。
而等回到那栋关他许久的一居室，警方查找到的出租信息却根本和那个少女无关。
有备而来。
许宿白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
他心里有怨, 有恨，还有一丝迷茫——
为什么她会这样针对自己？
警察没能帮他找到答案，而他自己也寻不到回答。
她就那样消失了。
在这个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进警局里，来到他的面前。
他的笑容和蔼亲切。
“宿白——是吧？我是你爸爸的远方兄弟，是个大学教授。以后，你就和我一起生活吧。”
如果没有报警，警方不会帮他联系亲人，最终找到许教授。
后来许宿白很庆幸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
许教授很好，让他的生活回归了平静，他一度认为自己变回了一个正常人。
活在阳光下的，能够肆意微笑的成长着。
只是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他还是会反复回想起那张脸。
少女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笑得漫不经心：“你这只蝴蝶，现在被我折断翅膀了。”
许宿白想，他恨她。
终有一日，他会让她付出代价。
温室里，蝴蝶翩跹飞舞，花香弥漫。
慕音躺在沙发上，仍在沉睡中。
她的睡颜安静，让他恍惚间感觉自己回到当年。
那时的他跪在她腿边的柔软地毯上，静默注视着，一直等到她醒过来，和自己的视线交汇。
她轻笑：“我漂亮吗？”
许宿白的耳朵立刻烧得发烫，别过视线说：“很丑。”
“很丑你还看那么久？”
“…………”
现在想来，其实自己是口是心非的。还将羞恼转化成怨恨。
兜兜转转，被禁锢的人还是他。
哪怕，他恨了那么多年，应该有更全面的准备才对。
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的接近。
那天，他收到许教授发来的消息，询问他是否对那个有趣的项目感兴趣。
他是感兴趣的，于是试图查找更多信息。
结果查到了慕音。
太巧了，这实在是太巧，仿佛天注定。
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慕音完全忘记了自己。
这也就算了，她还编出了失忆的桥段，居然还拿出了那只蓝色蝴蝶。
看到那只蝴蝶时，他突然兴奋了起来。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陪她演。
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应该感谢慕音。
如果不是慕音，他会继续和魏家兄弟待在一起，迟早有天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更不可能被许教授收养，度过那么多年的平静生活。
慕音醒来，单手摘下眼镜坐直了身体。
耳边飘来许宿白幽幽的声音：“感受怎么样？”
慕音说：“我做的这个项目真厉害。”
“…………”
原以为她会感叹他的世界一片阴霾，结果她感叹的只有自己的成果。
真不愧是她。
许宿白的怨意找不到出口，憋了半天忽地忍不住问：“说起来，我很想问——你真的出车祸了？是真的失忆了吗？”
慕音反问：“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
在无数个夜晚，他反复梦见她，靠着对她的恨意让自己坚持好好活下去。
结果她居然将那段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真的很气。
慕音没有理会他，转而拿出手机。
失联了一段时间，消息和未接来电都满了。
忽略几个男人，梁云溪发来整齐的汇报，公司进度井井有条，不出任何错。
蔡筱纯在吐槽愚蠢的父亲，但家族的事情在她的管理下重新步入正轨，就算蔡修然再昏迷个十年也无所谓。实力证明有他没他都一样。
因为过于戏剧性，还登上了各大营销号，人气一路水涨船高。原本轻视她的家人，也不得不转变想法。
那些看似糟糕的事情，都走向了意想不到的道路。
于是蝴蝶扇动了翅膀，一切变得不再一样。
慕音无比笃定——
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那个在十几岁与许宿白相识的人，就是她自己。从头到尾只有她。
这个世界被布下了无数的锚点。
只要看见它们，她就能看清自己走的是怎样的路。
起初，她并不确定这条路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但渐渐地，她发现尽头竟藏着一线生机。
门铃声响。
许宿白看着慕音很平静地去开门，然后接过外送员的袋子。
他心里莫名感到不安。
“慕音，你要做什么？”
被忽视后，他忍着气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要做什么？”
拿出袋子里的东西，慕音轻描淡写：“给你纹身。”
“……？”
慕音端详着他：“你想要纹在锁骨还是腹部？”
她还真是……
许宿白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你能不能讲清楚你要干嘛？！”
“听不懂吗？”慕音说，“我给你纹身。”
那双眸子里沉静如水，不见一丝涟漪。
却在视线相撞时，让他将所有情绪吞了回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她。
“……锁骨。”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停滞了。
他垂下眼，能清晰看见近在咫尺的脸，她的神色专注，将他带到另一个世界里。
连痛感都减轻了。
只是，那股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明明距离那么近，为什么却觉得离她越来越远？
锁骨之下，一只蓝色蝴蝶翩飞。
低头看着那只蓝蝶，许宿白笑了下，正准备说话，便听慕音率先开口。
“许宿白，继续恨我。”
他瞬间僵住，难以置信望去。
慕音已经起身，摘下手套时，一张漂亮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
她的声音亦是平淡没有起伏的。
“我不爱你。”
这四个字如冰锥般刺来，许宿白下意识想要叫停：“你给我等……”
她干脆利落地打断。
“不管是十几岁时，还是现在，我都是把你当作一条狗对待。”
“我不会爱你。”
许宿白脸色铁青，暴怒打断：“我说了，你给我等等——”
慕音说：“你就在这里待着吧，等其他人来救你。”
“你什么意思？”
“那蓝色蝴蝶又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别走！你给我回来！！慕音！！！”
锁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但他被禁锢在原地，只能怒吼着，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她没有回头。
门开启又合上。
光束倾泻又收起。
她再次将他抛弃。
嘉北大学。
裴澈匆匆穿过林荫道路，蓦然停住——五米之外，映入视线中的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迈开步子越走越快，在距离最后一步时，手臂动作更快地将她揽入怀中。
只有她真实在自己的怀里，七上八下的心才能稳稳落地。
他的话不多，也很少表达真实的情感，但此时忍不住想要撒娇。
“怎么消失了这么久？去哪里了？我很……”
想念的话还未说完，被慕音截断。
她没有回抱他，声音很平静：“裴澈，我们分手吧。”
冰凉沿着脊背漫入心脏和大脑，他的身体僵住，松开手去看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捕捉到开玩笑的影子。
但看到的只有她的冷淡。
“你在说什么？”
裴澈的语气从困惑迅速转为急切：“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知道的，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可能很木讷，也很古板……但我会改的。”
“慕音，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
他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说出更多挽留的话语。
“我不喜欢你。”慕音平静地说。
在一瞬之间将他所有挽留的话堵了回去。
“不喜欢？”裴澈不可置信被刺痛，声音抬高，再难以控制情绪，“慕音，当初是你说喜欢我的，是你先开口的。”
“嗯，我骗你的。”她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避让，没有心虚，“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裴澈被钉在原地，眸中只剩下愤怒与绝望。
慕音没有再看他，转身就要走。
手腕却被猛地拉住。
“松手。”她说。
裴澈的声音低哑，克制着漫出来的各种阴暗想法，压抑着自己的负面情绪。
“慕音，我现在真的很想把你强行带走……可就算那样，也留不住你，对不对？”
“是。”
他手指一根根松开，最终缓缓放下了手。
慕弦的车就停在校门口。
坐进他的车里，他显然心情很好，甚至轻轻哼着歌。
“和裴澈分手了？”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但透出来的好心情和暗爽的感觉根本掩饰不住。
“嗯。”
“早就该分了。”慕弦的嘴角微微上扬，“他配不上你。还有你之前心心念念的那个在国外的……”
“慕弦。”慕音打断他，“我只把你当作哥哥。”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子猛地停在路边。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没问题。
慕音不带任何犹豫重复：“我说，我只是把你当作哥哥。”
慕弦突然笑了，被气的。他几乎是咬着牙：“当作哥哥？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和哥哥接吻算怎么回事？”
“我没有主动。”慕音冷静地回答。
慕音，你还真是……没有心。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慕弦解开安全带，然后毫无征兆地侧过身，将她按在座椅上，强势地吻落下。
唇齿纠缠间，蜜糖的气息混着血的味道。
慕弦的吻很用力，尤其在慕音没有挣扎、没有回应，无比疏离淡漠时，他的怒意和绝望也达到顶峰。
几乎是发泄般的吻。
喘息声在车里回荡。
慕音张开嘴，在他锁骨下方狠狠咬了一口。
真是毫不留情。
慕弦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松开，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别再说这种话了……”他的声音低沉，暴怒过后，是无尽的冰冷与痛苦。
“慕音，我真的很痛。你可以不喜欢我，但别再说什么‘只是哥哥’。”
“……”
慕音沉默片刻，忽然问：“慕弦，你难道不好奇吗？我和以前的慕音为什么不一样了？”
“因为我确定你就是你。”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因为是家人，哪怕之前的关系很生疏，却也是相对其他人来说，更熟悉她的。
这让慕音又问：“那在你记忆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但慕弦还是陷入沉思，扯了扯嘴角回答。
“嚣张，任性，比我还不可一世。我从前常常想，你怎么可能会是我妹妹。我们一点也不像……果然，你不是妹妹。”
其实不是没有动过绮念。
在十几岁的年纪，某个深夜他推开家门，正好撞见从浴室出来的慕音。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那一刻，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然后，他被慕音扇了一巴掌。
“别忘了，我可是你最讨厌的妹妹。而你，也是我最讨厌的哥哥。”
话音落下，慕弦也从绮念中抽离，从那日开始，他就不断给自己洗脑。
他不可能会喜欢她。
那样惹人讨厌的人，不值得他生出龌龊的心思。
“慕弦，别让我讨厌你。”
他猛地一震，从回忆中抽离。
慕音留下这句话后，将他推开。而这次他没有阻拦。
她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夜幕下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游轮的晚宴丰盛，鲜花点缀得如梦似幻。
收到慕音的邀约，宋今寻在感到意外时，心情被愉悦填满。
他精心打扮，提前了二十分钟赴约，结果在踏上甲板后，脚步顿住，笑容也瞬间凝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不愧是亲兄弟，异口同声得整整齐齐。
相比宋今寻裂开的表情，宋星遥反应更快，扯出一个轻佻的笑容：“哥，你说慕音同时约我们两个，是不是终于要做个了断了？恭喜咱俩进入决赛圈？”
“……”
宋星遥继续笑嘻嘻说：“脸色别那么难看嘛。这样也好啊，二选一比五选一好。”
“闭嘴。”宋今寻的眼皮跳了跳，绷紧的脸色阴沉如冰。
“不过，万一她说两个都想要呢？”宋星遥继续火上浇油，“要不我们先假装同意，之后再各凭本事？毕竟外面狼环虎饲的。”
宋今寻面无表情。
空气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宋今寻低声问。
“你呢？”宋星遥没有回答，而是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哥，你之前不是还觉得不可能喜欢她，联姻是迫于无奈吗？”
“是。”宋今寻难得坦率承认。
他陷入了回忆。
“她像是知道我最不喜欢什么样子，每次都能精准地踩到我的雷区。所以我很不喜欢她。”
“可是某天，她突然就变了，像是换了一个人……现在想来，更像是游戏读档重来，或者失忆了般。让我惊觉，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宋星遥收起轻佻的笑，沉默片刻后说，“我也是。”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慕音走上甲板，裙摆被海风轻轻吹动，也夜幕的暖光下，她轻盈得像是随时要飞走——
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奇怪念头？
他们不知道，但莫名且不约而同眼皮跳了下。
不等他们出声，慕音已经直接开口：“我不喜欢你们。”
宋星遥的心脏震了下，还是勉强扯出笑容，不愿意让气氛陷入凝重。
“慕音，我们还没开始表白呢。”
“不用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更直接些。”她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们谁，我都不喜欢。”
“你谁都不喜欢？”宋今寻的视线透过镜片紧盯过去，想要从她表情里窥见一些其他东西，但一无所获。他忍不住想要生气，“如果不喜欢，又为什么……所以，你是在耍我们玩吗？”
“是。”她答得干脆，轻轻扬起下巴，“贪图美色有什么错？玩玩而已，我也从来没有对你们承诺过什么。”
她的话语凛冽如刀，毫不留情地刺入两个人的心脏里。
宋今寻勉强稳定心绪，颈部的青筋暴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维持平稳：“慕音，你告诉我——不选择我，也不选择宋星遥，那你选择谁？”
“我说得很清楚了。我谁也不选，因为我谁也不喜欢。”
死寂在三人之间蔓延，餐桌上的食物凉得透彻，空气中的香味变得过腻。
海风不知疲倦吹拂着。
这一刻，慕音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任务完成了。
众叛亲离的结局正在一步步逼近。
耳边是系统的提示音。
但她仿佛没有听见，后退了两步，后背靠在围栏边。
那种她轻盈得像是要随风飞起的奇怪念头再次浮现。
宋今寻与宋星遥莫名感到不安，尽管现在心情糟糕透顶，但还是下意识上前，想要让她别站在那么边缘，那很危险——
“慕音……慕音？！”
呼唤的声音在冷空气中破碎。
在惊愕的目光中，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慕音轻轻向后一跃。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失重感瞬间包裹全身。
没事的，刚跳过一次，她很有经验了。
这是她以后的赌注。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循环了。
作为注定要死的恶毒女配，走剧情是死，不走剧情生命值归零也是死。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她至少要自己选择离开的方式。
在漫长的轮回中，她终于把这些零碎的线索全部串联起来。
原来都是她自己。
是她在一遍又一遍的循环中，悄悄埋下这些伏笔，引导着一切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究竟重复了多少次？
她早已记不清具体的数字。
但她可以肯定：
从最开始的慕音就是她自己，而且，在某个被遗忘的循环里，她早已找到了唯一的破解之法。
于是她一边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恶毒女配，用最刻薄的方式疏远那些注定要纠缠不清的人；
一边在暗处悄悄布局——
她要阻止许宿黑化成最终反派。
她要帮助蔡筱纯和梁云溪成为更好的人，为那些重要角色铺好未来的道路。因为她也不确定，这到底是第几次循环，还能不能有下一次。
毕竟，这个世界的规则从来都是模糊不清的。
当一切准备就绪。
那一天，宋今寻的生日宴会，藏着小心思的宋星遥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带到酒店房间。
所有方向都按照既定的剧情前进着。
然后，慕音从酒店房间的窗户一跃而下。
正如她所推测那般，由于这个行为完全不符合剧情逻辑，被世界判定为系统BUG，她得以重启，只是所有的记忆都被清空了。
因为重复过太多次了，所以她能够把每一步都算计得如此精准。
此刻，她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真的迎来终结。
但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最后一条路。
在下坠的白光中，她隐约看见那些身影不顾一切地坠落，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
众叛亲离的结局？
不会的，结局由她改写。
你们谁，我都不喜欢。
所以，只能你们来攻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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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呵。”
在宋老爷子提起商业联姻的事情时, 宋今寻只是眼睫微抬，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不见半分波澜。
他向后靠进沙发，身体却依旧保持着挺拔如松, 修长的双腿交叠。神态看似和煦如风, 行止之间却是矜贵疏离，竖起了一面无形的屏障。
宋今寻的骨子里是淡漠的，看起来比亲弟弟宋星遥更友善，实则比他更难驯。
一声轻呵，他的态度明了。
但是因为不像宋星遥情绪外露，他的很多模棱两可的态度就是会被得寸进尺。
接下去的时间, 都是宋老爷子在发言, 罗列关于联姻的益处。
宋今寻保持着耐心倾听的姿态，甚至唇边还挂着浅淡的笑意。
仿佛真的听进去了, 但其实脑子里在思考晚上吃什么。
宋老爷子说, 他选定的联姻对象是慕家。
而慕家只有一个女儿, 慕音。
听到这个名字时，宋今寻又是一声：“呵。”
慕家的千金是出了名的玫瑰……上的刺，是盛放的罂粟花。
便是没见过, 也听过她的恣意任性事迹——“大小姐”、“小公主”落在她身上都成了贬义词。
总之，是最让人避之不及的傲慢利己者。
晚餐时, 听闻这件事的宋夫人看着身边的儿子, 轻声说：“你爷爷只看利弊, 是不管其他的。就算听过慕音的名声, 也不会在意。”
宋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十分了解, 知道儿子表面看起来很好说话，实则一旦排斥一个人一件事，那么会不惜不择手段。
到那时的后果, 就难以预料了。
宋夫人担忧道：“不要紧，我去想办法摆平。”
宋今寻放下餐叉，说：“您好好照顾自己就好。至于那个慕家的女儿……娶了就是了。反正迟早得结婚，和谁都一样。”
他的口吻很平淡，像是在说反正这碗饭迟早得吃，都一样。
“联姻对象，依我看也不单只有慕家可选。”宋夫人迟疑，“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孩。”
“我自然是不可能喜欢她。”宋今寻颦眉脱口而出，随即便安抚母亲不需要操心这件事。
他的确不喜欢这种类型，甚至可以说预料之中会厌恶。
但是他并不在乎。
只要能够稳固他在宋氏的位置，让身体状况变差的母亲获得更好的将来，他可以接受联姻。
当然前提是——那个慕家的女儿足够知情识趣，否则，他必然会想办法退婚。
和慕家女儿的见面时间约在了午后。
地点距离公司很近，步行就能到。
但是迟到——肯定是要迟到的。
恣意任性的玫瑰刺？
他会比她更任性随性。
不但如此，他还掐准了时间拨过去，眼里带着浅笑，然后语气歉意地说：“抱歉，慕小姐，工作繁忙，可能会迟到一会儿。”
手机里传出慵懒的女声。
“五分钟。”
她径直下达了指令，让他的笑意一点一点敛起。
“我只允许人迟到五分钟，过时不候。另外我会将这件事和两家说清楚——毕竟到时候大家怎么看你，不是我在乎的事。但是如果对我产生误解，我会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