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未婚夫。”慕弦接过话语提醒。
见两人为名分这件事开始针锋相对, 宋星遥的眼底一暗, 接着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都别吵了。这里还有个自称慕音正室的。”
几双眼睛不约而同望向沉静如水的裴澈。
裴澈没有畏惧,也不再沉默, 很淡然地接过这个话:“我正在和慕音交往。”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慕弦眼皮跳了跳。
“字面意思。”
“我们是情侣、对象、相伴的人。”
“她是我女朋友。”
连续性三个释义迎面砸来, 压抑与怒火在空气中蔓延, 整条走廊静谧无声。
宋星遥拆了颗糖咬着,往这团火里添了把柴:“他一直这么坚称,真的好不要脸。哥, 这你能忍吗?”
现在知道喊哥了,现在倒是会拉战线了。
接收到宋今寻似笑非笑的目光, 宋星遥坦然、循循善诱:“哥, 咱们可是亲兄弟。先把外人解决了, 我们私下里再来解决, 谁才配站在慕音身边。”
宋今寻没有理会这话, 转眸望向裴澈:“裴教授,抢别人的未婚妻,难道是你的道德标准吗?”
“未婚妻?”裴澈淡淡掀起眼皮, “是已经解除婚约的关系——整个嘉北市都知道。”
“还没有解除。订婚书还锁在我的保险箱里。”宋今寻温和地回答。
听到这话,宋星遥忍不住蛐蛐:“哥,有必要吗?那玩意儿你当初可是随意甩一边的……呵,后来找回来花了不少功夫吧?居然还特意用保险箱……相比较来说,你更怕慕音看到随手撕了吧。”
被一刀刀刺下来,宋今寻眼皮也不抬一下,镜片后的眸光温润依旧。
他直视着裴澈:“就算慕音的身世没有因为林东发生改变,难道你就能守住你的道德吗?”
裴澈没说话,将目光移向病房的位置。
答案不言而喻。
“这话不能乱说,我可以告你造谣。”倚在墙边的慕弦冷冷地凝望而来,他的语调刻意压平,完全是在压抑汹涌的情绪。
他清楚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一旦开始发飙就没有办法收场。
所以现在,他极力克制自己,不在公共场合闹事,不想慕音醒来后感到为难。
“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我也不会相信。”
除非……
除非慕音亲口告诉他。
但是,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想象不到,更不敢想。一想起来,他就觉得自己也沉入了深海,冰冷的水灌满他的肺腑,让他无法发声,让他窒息痛苦。
宋星遥咽下糖块,懒洋洋提议:“我威胁过了,还揍了一拳。要不你们也来一拳?出出气也是好的。”
裴澈:“……”
路过的巡逻保安:“你们干什么?!不要在这里动手啊,不然我报警!”
“……”
整条走廊的气压变得低且冰冷,偶尔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几个男人各自垂眸,他们极力压着情绪,外加更担心慕音的状况,所以没有让自己爆发。
天刚蒙蒙亮,慕音醒过来,看了眼天色再转眸回来看病房沙发上的四个男人。
俱是一宿没睡的脸。
“有没有不舒服?”
“要不要吃点东西?”
“先喝水吧?”
慕弦没有说话,直接迈开步子走来想握她的手。
只是在触及之前,就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拦住。
“慕弦,你越界了。”裴澈说,“除非你表示这是兄妹之前的情谊,否则别想碰。”
慕弦气笑了,眼神冷冽。
“一,我对她从来没有狗屁兄妹情,我爱她。二,你算什么?别拿你的谎言来阻拦我。”
我爱她。
这三个字的冲击力直接让病房沉寂下来。
慕音想了想,要不还是回海里沉底算了。
“慕音……”裴澈转过头,想要去征询慕音的意思,想要证实自己的身份。
“等一等。”
慕音平静地切断继续这个话题。
“我想知道,是谁推我的?”
裴澈动作一顿,垂下眼来,没有继续。
宋星遥就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立刻凑近。
“高筠。”
“虽然她跑得比兔子还快,但还是被我火速逮住了。音音,你懂了吧,找男人就是要找身手好的。”
他先一本正经说完,接着不忘夹带私货。
“不过,她说……”宋星遥换上严肃的神情,“蔡修然的车祸是你幕后主使。”
慕音先是一愣。
“我?”
“是。因为她找到了蔡修然联系‘那个人’的信件,最新一封信,是说要与他相见,然后让他驱车沿着那条僻静无监控的小路行驶。”
慕音匪夷所思:“她觉得是我?为什么?”
宋星遥的表情更加凝重。
“据她交代,那些信虽然是打印出来的,辨别不出字迹。但是信里的很多信息,意外的和你公司的研发对应上了。也就是说,一旦蔡修然按照信中提供的发展方向,带领蔡氏往前,也会辅助到你。简单来说,就是给你提供养分。”
裴澈接过话:“这种推测实在没有逻辑。但是她情绪波动巨大,急需要‘真相’才能安抚自己的焦虑。所以抓住这个可能性后,她就不断合理化这个可能。”
慕音还是很纳闷:“我自己戳穿我自己的假身份吗?”
“我也问过这个。”宋星遥摊手说,“虽然她自己也说不出缘由,但认定你是有意为之,还猜测你是为了脱离慕家。”
听到这里,慕音眼皮倏然一跳。
“她很相信这串逻辑。”裴澈说,“从面部表情看,她没有撒谎,也不是演戏,而是笃定这么认为的。”
短暂沉思后,慕音抬头:“我能看看那些信件吗?”
“都归为线索。但是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宋星遥迅速说道。
“好,现在就去吧。”
这话一出来,宋星遥也很意外:“这么着急吗?!”
虽然他也很想带着慕音离开这些其他男人,但心里还是更担忧慕音的身体状况。
就剩不到一天的命了,能不急吗?
她果断简短地道:“走吧。”
确认她面色还算红润,宋星遥自然很愿意,甚至还能明目张胆提要求:“坐我的车去,不带上其他苍蝇。”
慕音已经迅速下床穿上鞋:“行。”
这里的几个男人都知道,一旦慕音作出决定,就别想打断。
虽然很不乐意,但是她已经一个眼神也没多余给别人。
哪怕有很多疑问,哪怕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想知道个结果,还是只能暂且压抑,暂且忍耐。
宋星遥的机车迎风前行,以最快速度带慕音抵达刑警队。
慕音看到了那些信件。
非常普通的信封、A4纸打印出来的信件内容,痕检科查过,除蔡修然与高筠的指纹外,没留下其他痕迹。
她看向信纸内容。
【蔡修然与自己父亲的情人有染,但最终会成为蔡氏的掌权人。】
追溯到第一封信,居然不是威胁的语气,更像是一种冷静的陈述,如同在铺陈事实。
而这,也是引诱的开端。
【慈善晚宴上,慕音假千金身份败露,众叛亲离。】
【慕氏集团股价受此冲击大幅波动,接下去正是低价收购的绝佳时机。】
【一,没必要对自家人赶尽杀绝,妹妹也能成为你的好刀;二,将办公楼定向招商给人工智能行业,你会得到丰厚的投资回报。】
【慕音朝三暮四,到处拈花惹草,甚至连自己的哥哥慕弦都不放过。】
【拆穿他们的不堪关系,慕弦也能成为你的棋子。】
一页又一页,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内容。
而这些口吻,完全是原剧情系统会给她的用语。
现在它们出现在这些信里。
如果没有猜错,林东收到的信也是这种口吻的。
警察摇着头无奈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我们查过,慕小姐和事发地点完全没有关联。总之,慕小姐放心,我们不会因为嫌疑人的话语就随意怀疑。”
慕音微笑地道谢,随后离开警局。
“对了,我差点忘记问,你为什么会调查许宿白?”
“你说巧不巧,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情,和那个许宿白也有点关系。”
宋星遥跟在她身侧开口说道。
慕音立刻停下脚步:“怎么说?”
宋星遥带着她走到旁边的树下,将魏家兄弟的事情说了。
也就是说,许宿白如果没有被许教授收养,也许发展出来的就是原来的剧情。
可是——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年前,在她还没成为慕音时,蝴蝶就扇动了翅膀?
围绕在她身边的一桩桩事情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组合在一起,看起来关联不大,实则紧密关联。
对于这些,她保持静默。
但是有一件事,她很确认。
那些信,的确是出自她的手笔。
宋星遥倏然牵起慕音的手, 一边直视着她,一边往下滑动,和她十指相扣。
“慕音, 我有话想要问你。”
慕音没有回避视线:“是。”
宋星遥心底一震, 固执地说:“我还没有问问题呢。”
慕音依然保持着直视,平静地开口:“正如裴澈所说,我正在和他交往。”
“……”
简直是,半分余地也不留。
宋星遥听见自己心碎了一地的声音,却不由自主扣紧了手,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为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死也想要死个明白。
慕音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很早之前。在和你去滑雪之前就在一起了。”
滑雪之前。
他的心脏在尖锐疼痛。有不理解, 有愤怒, 但更多的居然是委屈。
“所以,你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 同意和我接吻?”
“是。”她再次坦然承认, “美色当前, 一时把握不住也很正常吧。”
“……”
真的是意想不到的回答。
直白得让宋星遥差点笑出来,有点生气,又有点觉得……她怎么这么可爱。
但是不行, 他也是有脾气的。
“你居然连骗我都不肯!”
“我就算骗你,也能被你看出来吧。”
以往他总希望被审问的犯人可以诚实一点, 省得他还要循着丝丝缕缕的破绽去击碎谎言。
但是当慕音连说谎都不说。
却让他更加压抑。
“所以, 我算什么?”他问出这句话, 觉得自己真的太狗屁矫情。
“算了, 当我没问。”他提高音量来强调“我不想听。”
“嗯, 那你自己治愈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慕音,你有没有心?!”
“等等, 我差点忘记了。”刚走了两步的慕音回过头来,理直气壮地,“还有件事需要你。”
时间还很早。
慕音去了趟公司,然后直接抄着电脑出来。
现在她的手机被打爆了。
几个男人都在找她,她算是搪塞了下宋星遥,但其余几个还需要个结果。
慕音是会给,但不是现在。
在这时,眼前出现道身影——
慕弦果然是暴烈的性子,直接追到公司抓人了。
见他从车上下来,冷着张脸往这个方向大步迈来,慕音立刻后退半步,往另一头过去。
正当她思考路线时,一只手伸来,将她拽入旁边的巷子口。
熟悉的气味飘来,慕音没有抗拒地跟上。
“姐姐,不要动。”
他们维持着亲密的姿势,直到慕弦越过这个巷口步入公司大楼。
许宿白笑眼弯弯:“姐姐,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好担心。你身体好些了吗?”
“不是很好,有点提不起劲。”慕音回。
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但许宿白还是立刻换上关心语气说:“那怎么办?我陪你去医院?”
“医院环境不好,我这是心理问题,需要休养。”慕音眨了眨眼,“不如,去看你的蝴蝶吧,怎么样?”
因为毫无征兆,他的脸上掩饰不住地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他微笑:“好啊,非常欢迎。”
两人再次来到蝴蝶温室。
在许宿白开门时,一位卷发的时髦大婶路过。
“小伙子,好久不见呀,你可算来了!如果不是里面还有蝴蝶,我还以为你转租出去了,每天来的都是不同的人。”
许宿白:“没有,那都是我请来照顾蝴蝶的人。”
等大婶走之后,慕音似笑非笑望过去:“很喜欢蝴蝶的人,只会请人照顾,而自己不来吗?”
许宿白推开门的同时,面不改色回答:“是,我在说谎。这间蝴蝶温室是我临时弄的——在姐姐第一次说自己失忆时,提到了蝴蝶,于是我量身打造了这间温室。”
这个人的爱说谎和坦然程度和她不相上下。
慕音无话可说。
“所以,蝴蝶是假,什么是真?”
许宿白微笑:“我和姐姐青梅竹马是真。”
慕音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数秒,没有任何情绪收回目光,走进温室里。
门合上的瞬间,许宿白就从背后抱住了她。
“姐姐,我好想你。”他的气息扑在耳畔,“其实我一直跟着你,跟到了医院。但是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出现,所以我就没有出现。”
“我乖不乖?”
慕音轻笑:“怎么,你这是讨要奖励吗?”
“嗯,我想要奖励。”
他回答,温驯得像是被调教后十分听话的兽,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脖颈处。
慕音便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动作与力度更像是在揉一只小动物。
但是他不仅不在意,反而已经越来越习惯,甚至喜欢这种感觉了。
之后的时间,慕音都待在他的蝴蝶温室。
空气蔓延着安宁与温馨——是的,居然是温馨。
他们就像是一对情侣宅在家里,然后各自在桌前、沙发前做着各自的事情,只是偶尔会抬眼看看对方,或者是凑过去亲昵地亲吻对方。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就如潮水翻涌般再难平息,一发不可收拾。
让他整个人都在沸腾。
这时,慕音打了个呵欠:“有点困了,我想午休一会儿。”
因为慕音来得很早,所以待了很久也才午后。
许宿白立即找来毛毯,声音温柔:“好,你就靠在沙发上睡吧。”
慕音躺下说:“陪我睡。”
他的呼吸险些乱掉。
“陪你?”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没有,我很愿意。”
生怕她反悔,许宿白没有再多问,像是获得主人的恩赐般,小心翼翼地躺在沙发边缘。
这时,慕音又说:“抱着我。”
许宿白不再有任何犹豫地伸手环住了她。
“好香……”
鼻息间都是她的香气。
虽然沙发不算小,但两个人躺着还是略显拥挤,但他不嫌挤,甚至希望贴得更紧密,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睡吧。”慕音懒洋洋地说。
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平静,他们准备相拥而眠,享受午休时光。
太美好。
美好得过于不真切。
许宿白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手臂,追问。
“所以,这算不算你选择了我?”
“嗯?”她带着鼻音发出声音,似乎在疑惑。
好可爱。
许宿白忍不住低头去亲了亲她的耳垂,愉悦地说。
“你没有选择跟他们任何人走,你选择留在我这里。”
“是啊。”
她语调平静,没有任何情话或者诱哄,只是单纯陈述。
却简直,让他要疯了。
察觉到他身体某个位置出现异样变化,慕音似笑非笑微微偏过头:“这样可不行哦。”
“……慕音。”他哑着声轻唤。
这回,他没有喊姐姐。
被直白指出后,一时间感觉有些羞耻,但喉咙处更是变得很干涸。
渴望更多。
人果然是会得寸进尺的。
就在他僵着还在挣扎如何下一步时,慕音却倏然翻了个身,将他压在下面。
他的瞳孔一震,喉结滚动。
不等他说话,慕音接着问:
“第一次吗?”
许宿白的瞳孔瞬间缩得更紧,似乎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无法抗拒她直白的话语,整个人在燃烧,耳尖滚烫,但是眼神却掩饰不住地露出侵略性。
“是。”他回应。
“那一定很美味。”
美味……
许宿白再次被撩动心弦,难以克制地抬手扶上她的腰。
慕音盯着他:“不许动。只能我来主导。”
他立刻乖乖收回手。
“闭上眼睛。”
虽然有些不情愿,他想看着她。
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他并不想违背她的意思。于是,还是乖乖合上双眸。
黑暗让人的感官无限扩大。
他感受到慕音的指腹划过身体肌肤,是漫不经心的姿态,有一下没一下,轻易撩拨着他。
她很有耐心,而且每个触碰的点都不一样,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猜测。
下一个落点是哪里。
这次,是手腕。
两只手腕被她一起扣住。
在许宿白以为终于要进入下一步骤时——
金属的触感随之而来。
双手被铐住了。
许宿白猛地睁开眼睛,撞上的是慕音的笑眼。
她维持着悠然的语调:“怎么不听话了?我有允许你睁眼吗?”
他紧盯着他:“慕音……你至少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慕音突然问:“我们公司的产品,你有没有亲自体验过?”
没想到她问这个问题,许宿白先是怔了怔,然后笑起来:“体验过。姐姐,你想知道我的乌托邦是什么样子的吗?”
灿烂笑意漫入他的眼底:“我把你关起来,一次又一次,只能独属于我。”
慕音的巴掌落下。
她依然坐在他身上,冷冷地吐出字:“现在被我禁锢的——是你。”
许宿白正准备说话,突然看见慕音翻出了随身携带的电脑包。
然后从里面拿出了……
一支注射液。
一种微妙的情绪上涌,许宿白弯起唇角:“慕音,你要是想追求刺激,我也是可以配合的。”
“放心,不是毒药,只是让你镇定的药剂。”
“说起来,我做了这么久,还没有正式体验过现在版本的产品。我要体验一下。然后提取你的数据,再进入你的回忆。”她平静无澜地解释着。
许宿白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肆意的想法。
这何止是游走边缘不考虑人伦,也是不顾及以后了。
但是从她能想方设法找到镇定针剂来看,已经能够看出她现在抛弃理智了。
或者说,是过于理智分析过利弊,依然决定这么做。
许宿白连忙道:“其实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信誉值吗?”
“……”
慕音已经不再多话,直接将针剂推进他的静脉。
在陷入昏沉时,他听见慕音的自语。
“我要验证一件事。”
“如果正如我所验证,那么我不会在乎将来。”
一个小时后, 数据提取完毕。
因为药量不多,许宿白很快就恢复了精神,朝慕音示意:“不给我松开吗?”
“我有说过要松开吗?”
“乖, 再忍一忍。”
“……”
完全是哄小动物的语气, 让人生气。
许宿白压低了眉,只能眼睁睁看着慕音穿戴设备,最后扣上眼镜。
她在旁边的摇椅上躺下,似乎睡着了。
雾蒙蒙的街道延展。
“少爷,我送你去学校吧。”魏文斌挂着亲和笑容,将车门打开。
“魏文涛呢?”
“我哥有其他事情要办, 和先生出去了。”
少年迟疑了一下:“好吧。”
十来岁的少年坐进车里。
最近学业压力大, 昨晚熬得有些晚,他一上车便开始昏昏欲睡。
他合上眼睛, 正准备好好补眠, 忽地身体往前倾——
车子莫名加快了起来, 窗户两侧的风景飞速后退。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开得这么快?!”
疯狂踩油门的魏文斌面露恐惧,大声喊道:“少爷,我们身后有一个无头女鬼在追!你放心, 我会保护少爷安全的!”
无头女鬼?
少年先是脸色一白,接着转头往身后看去。
外面的马路平静如常, 哪有什么诡异现象。
“你冷静一点, 外面很安全。”
“刹车!快刹车——!”
最后有惊无险。
当许宿白将这件事告诉父亲的时候, 父亲正在对着手机笑眯眯, 随意摆了摆手:“找你妈去。”
他无奈转身, 将事情重复了一遍,告诉母亲。
母亲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无奈说:“这俩兄弟都是老实人, 平时对你多好啊。你不要想太多。”
他们都只将这当作小孩子博取关注。
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平时对他有多疏忽。
父母各自在忙碌,没有吵架。在别人眼里,他们依然是幸福的一家人。
但是许宿白知道,不是的。
他们早就不是幸福的一家人,而且他猜想很快,父母就会选择离婚。
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没多久,工作繁忙的父亲从每周回家一趟,到每个月回家一趟,后来是两个月。
再后来,没有音讯了。
母亲对此并不在意。偶然魏家兄弟带着他出门时,透过车窗他看见母亲和其他男人挽着手臂逛街,脸上的笑容比平时多了很多。
然后,母亲也不回家了。
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哦,还有司机俩和负责煮饭与打扫卫生的阿姨。
终于,许宿白再也忍受不了别人怜悯的眼神,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父亲一如既往:“嗯……嗯……所以呢?找你妈去。”
许宿白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说:“妈妈很快就会回来接你的,你自己好好的,缺钱了再说。”
许宿白面无表情切断电话。
繁华的大城市在眼前展开,照旧是阴云密布的天,细雨飘零。
“少爷,我们到了。”驾驶座的魏文涛回过头来,“这里就是嘉北市。”
虽然这样很狼狈,但是许宿白还是让兄弟俩带着他来嘉北市了。
他还是想要来找母亲。
原来他还是满怀希望的,毕竟记忆里的母亲总是含着笑容,从不对他责骂。
也许母亲会心软。
但他没想到希望破碎得这么快。
母亲在马路对面路过,她脸上是往常的笑容,但视线下移,她抚摸着隆起的肚皮。
他就站在距离四五米的位置,母亲经过,居然没有注意到他。
母亲和身侧的男人说着话路过。
魏文斌凑过来摇头叹息说:“你妈妈说,等孩子出生后就出国。然后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如果你死缠着不放,就把你掐死当作没生过。”
魏文涛听不下去,忍不住说:“没有后面那句话,你又出现幻……你又听错了。”
魏文斌:“我真的听到了啊。”
许宿白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我也听到了。”
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魏家兄弟去了网吧。许宿白受不了里面的环境,走了出来,但是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只好站在路边。
雨水被风打来,落在身上一片冰冷。
他目光没有聚焦地看着前方,思绪空白。
直到,一个身影映入视线里,让他瞳孔陡然一震。
是母亲。
又巧遇了。
这回,他鼓起勇气唤了声。
母亲震惊地看来,然后快步上前:“你怎么在这里?你爸不是说要带你出国吗?”
“那个男人还是这么不负责任……那我也不能收留你。”
“你去找你爸吧……不然,去找你那个叔?叫许征的。”
“许征?那个总是酗酒又爱讨钱的无赖?妈——”
不敢对上儿子难以置信的目光,母亲回避视线,说:“你不要破坏我现在的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付出很多了,放过我吧。”
放过我吧。
那为什么要生下我。
许宿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母亲急匆匆远去的身影。
然后眼泪无法抑制地滚了下来,他往前走了两步,最后在雨里直接狂奔起来。
“妈——!”
求求你。
求求你。
不要抛下我。
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回应他的只有愈下愈大的雨声和巨大的雷声。
雨水将视线模糊。
整个世界似乎在瞬息间变成了灰白色。
他跪在积水里,在一瞬间,无数的声音同时响在耳畔。
它们很嘈杂。
它们在说——
都是他们的错,都是那些人的问题,他们应该去死——
“哇哦。”
一声轻笑突如其来闯入耳膜。
“好可怜,是只被抛弃的小狗呢。”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映入视线中的少女撑着伞,身上一尘不染,漂亮的脸上盛满笑意,将原本灰白的世界绽出一抹颜色。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少女伸出了手。
他迟疑地也抬起了手。
在指尖即将相触的瞬间,她却突然收回了手,漫不经心地说。
“算了,你的手好脏。”
“走吧,自己跟上。”
许宿白沉默地跟上。
少女慢悠悠地说。
“我都看到了。”
“你的父母不要你了。”
“……”
“不过,这不是你的错。”
“是吗?”他没有什么心思地回应。
“嗯。因为等我父母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也会这样抛弃我,甚至还要踩两脚。”少女漫不经心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