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裴澈制定的心理策略很有效。
对待这样的人，只能以退为进。
不能试图掰正他的三观，只能暂时放下自己的判断，去扮演一个谦卑的倾听者和崇拜者，让他觉得向他们透露信息是‘他自己’的主意，是为了证明‘他自己’。
他们有极大的耐心，终于一步步解开更多的线索。
魏文斌、魏文涛两兄弟任职司机时待的那户有钱人家，是许征的亲戚。
但这亲戚看不上许征的无赖，平时最多给点小钱应付应付，不太来往。
许家出了很多读书人，所以也被认为是书香世家。后来到这一代才开始从商并走出华延市，在其他大城市买房。留在华延市的是原配妻子和还在上学的儿子。
结果没多久，当家人抛妻弃子，跑到国外去了。
然后妻子也跟着人跑了。家里只剩下那个还在上学的儿子，没有父母，自己生活。
许家父母陆续跑路后，魏家兄弟无路可去，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司机，据许征说也待了一两年才走的。
“查到资料了。”
宋星遥第一时间寻踪觅迹，让刑警队的同事帮忙调资料。有了具体的信息，查起来就快速了许多。
“后来，那个小孩被收养了。”
“被什么人家收养的？”裴澈问。
宋星遥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看着他眼神有些微妙，说：“是你同事——他成了嘉北大学许教授的儿子。”
话音落下，裴澈眼前浮现出那只翩跹的蓝色蝴蝶。
大街上已经变得很热闹，熙熙攘攘，车流穿行。
耳边喧嚣，他的世界却很安静，一幕幕从眼前掠过。
正当不安时，忽地听见宋星遥得意的声音响起。
“慕音来电。”
裴澈猛地抬头，见宋星遥唇边掀起懒洋洋的笑意，一边直视着自己，一边滑动接听键。
“音音。”他刻意用亲昵的称呼，嗓音压得低而轻，“想我了吗？”
慕音面无表情：“能不能不夹？”
宋星遥笑了一声，恢复正常声音：“好好好，都听你的。”
慕音接着问：“你能不能动用你的警方关系，帮我查一个人？”
“没问题。”宋星遥一口应下，“知道的信息都给我，我现在就拜托人帮忙查。”
“好，我一会儿整理好发给你。”顿了顿，慕音问，“你最近消失了，去哪里？”
听见她的询问，宋星遥心底已经软得一塌糊涂，唇边的笑意不自觉越来越深。
“发现我消失了，所以很想念吗？我在外面，有任务。”
他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和自己的女朋友亲昵聊天。
裴澈从头到尾都很静默。
他每天都会给慕音发消息，慕音也会及时回复。
但是慕音从没有主动打过电话。
虽然能听出她找宋星遥是有正事。
但这也并不妨碍——
吃醋、嫉妒、占有欲。
一寸寸地在心底滋生，且速度开始越来越快，疯长着想要遮住他的心底其他情绪，哪怕只剩下无边黑暗。
通话的过程，宋星遥就这样直视着裴澈，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冷意。
“慕音。”他接着说，嗓音蓦然变得低哑，“我想亲你。”
裴澈听不到慕音的回复。
如果此时问他，想不想知道慕音怎么答复的，他也只会沉默。
想知道。
也不想知道。
裴澈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回避宋星遥的视线。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路边摊子上，视线在冬天寒冷的空气里相撞。
无声无息，深沉如冰。
最后，通话结束。
裴澈将所有纷乱的思绪回拢，强迫注意力放在正事上：“她要查谁？”
宋星遥正低头翻阅手机，在看清慕音发来的消息后，他的瞳孔一缩。
见到宋星遥的神色，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许宿白。
夜幕落下，繁华城市灯火通明。
今天是周五，慕音让大家都早点下班，缓解连日加班的压力，好好过周末。
梁云溪笑容灿烂靠近：“音音，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仿佛没有看到路过的许宿白，慕音无奈微笑道：“你自己去吃吧，我还有点工作要收尾，和投资人有关的。不用等我。”
闻言，梁云溪只好依依不舍离去。
转眼间，公司里只剩下慕音一人。
一直待到晚十点，慕音这才缓步离开办公楼。
她今天没有开车，此时却也没有马上叫车，而是沿着路边漫步。仿佛觉得天还不算太晚，可以吹吹风，舒缓闷在办公室整日的压抑。
她穿过车流不息的大街，走进幽深安静的小路。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四周的动静便被感官无限扩大。
路灯投下的影子，静谧伴随着自己。
风掠过，落叶飘零。
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不疾，不徐。
慕音听着这串脚步声，神色里看不出变化，只是悄然握住包里的东西。
有时候以己为饵，才能捉到自己想要的猎物。而这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就在这时，路灯下的影子，掠过一片不属于自己的发梢——
身后的人居然悄无声息地，加快步伐地靠近了自己！
慕音立刻脚步一顿转过身。
随着她的转身，对方脚步也停驻下来，距离她只有一米远。
“姐姐，一个人走夜路，是很危险的。”
许宿白微笑的脸庞映入视线中。
四周静谧依旧。
路灯从他头顶斜上方打下, 温柔勾勒出他的轮廓，长睫在眼睑下方洒开一片扇形的阴翳，随着眨眼轻颤, 像蝴蝶栖息时不安的翅膀。
光线跃进那双狐狸眼里, 那对神色的瞳孔变得格外通透安静。
他的唇角自然上扬，从容自若得仿佛只是路过，又似是在和她约会。
慕音跟着弯起唇角，没有惊讶，只是日常询问般：“你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坚持要独自加班到这么晚，我也劝阻不了, 但是心里又很是担心。”他眨了眨狐狸眼, 尽显无辜，“所以, 我想做姐姐的护花使者。”
“而且, 现在没有其他苍蝇, 我能独占你的时间。”说到这里，他显得更加愉悦，邀请道, “走吧，一起回去？”
这个世界上能有多少次巧合呢？
一次是巧合, 两次是巧合, 但是巧合不会一直出现, 更不会连续性出现。
慕音的眸光沉静如水, 里面不起半点波澜。
她作出无奈的表情：“但是我今晚不回家, 不能跟你当邻居呢。”
他唇边的笑僵了瞬间，但很快恢复自若，意味深长说：“姐姐的去处可真多啊, 哪里都有家。”
“不过没关系，姐姐去哪里，我都能送。”
原本他以为慕音是会拒绝的，连拒绝后他继续说什么话，他都已经有了思路。
结果只听慕音声音轻轻地——
“好啊。”
她也在笑，笑得好漂亮，笑得他呼吸都快停止了。
的士在市中心繁华地段的路边停下。
四周高楼大厦环绕，霓虹灯闪耀着迷人眼。
许宿白跟着下车，视线里只有慕音，问：“姐姐，你的新房子买在这附近吗？既然都来了，我能不能上去坐坐？”
“不是哦。”慕音回过头看他，“可能你也不方便上去坐坐。”
“因为我要去前面那座酒店，顶层是宋今寻的独立居所。我刚才发消息问过他，他今晚也加班，不回宋家老宅，所以会在这里住。”
听着她慢悠悠的解释，许宿白笑容彻底定格。
“怎么了？”慕音露出困惑的样子，“你不是说愿意和我玩玩，愿意当小五吗？难道你都是说谎，你不能接受我和别的男人共度一宿吗？”
很快地，许宿白找回自己的声音，重新扬起笑容。
“我说的话当然算话。”
“只是——姐姐，你真的……很坏。”最后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他的眸光亦变得晦暗不明。
不再多留一个眼神给他，慕音径直走进那座酒店。
许宿白站在路灯下，看着她走进去，被门童热烈迎入，然后消失在视野里。
他似是被钉在原地，一动未动看着。
“小哥，我想问一下……”一个路人经过，见对方生得好看，便有些亲近想问路。
“滚。”他冷冰冰吐出一个字来。
收到慕音要来找自己的消息时，宋今寻毫无预兆，没有任何准备。
她第一次主动要来找自己——
世界似乎绽放了绚烂的烟花，宋今寻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起身，然后随手抓起外套便往外走。一边回复消息：“在哪里？我去接你。”
消息发送的同时，他拉开门。
然后，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映入眼里，让他的瞳孔不可控地颤了一瞬。
“在你家门口。”慕音放下手机，朝他弯了弯眼睛。
这实在是太……
血液在同时间往头上涌，宋今寻的喉结滚动，直接伸出手臂揽过她的腰。
他边抱着她离地，让她坐在玄关的桌上，边抬手去关门。
耳畔充斥着灼热的呼吸声。
他低下头，吻即将落下来。
然后下一刻，一根手指伸来抵住他的唇。
慕音神色似乎也有些震惊他的急切，说：“我不是来找你做这个的！”
他没有生气或者不满，亲昵地啄了啄她的指尖。
只是语气里难免多了几分委屈。
“我说要每天看着你，守着你，你不同意。不同意便算了，现在又突然找上来……”
“慕音，你是故意要折磨我吗？”
在蔡修然车祸后，在意识到慕音是被针对的对象且可能随时会有危险后，宋今寻和慕弦都提出了保护的方案。
但都被慕音堵回去了。
无可奈何，那就只能多安排一些人在慕音常去的地方随时盯着，然后也时时询问她的动向。
结果她直接上门。
这让他怎么能不雀跃？
慕音说道：“来你这里借助一宿，行吗？”
“行。”他答得飞快，又忍不住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宋今寻不再追问。
她不说，他也不会多问，反正他这里一直都是为她敞开的。
一夜好梦。
慕音睡饱了之后，打着呵欠从房间走出来，看见正在喝咖啡的宋今寻。
对方精神抖擞地过来牵她的手。
“今天有时间吗？”她突然问道。
“有时间。”他不假思索回答。难得她主动询问，就算有其他安排，也是可以灵活调整的。
“去玩吗？”
“去。”他继续飞快地应下，又强调，“当然去。”
慕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给你选衣服，行吗？”
宋今寻直接笑着将她揽入怀中：“非常乐意。”
两人走出酒店大门，慕音仿佛眼里只有身侧的人，面带笑意坐进宋今寻的副驾驶。
酒店对面的咖啡厅里。许宿白面无表情地端起咖啡，透过玻璃窗看他们远去，随即又放了下去，站起身。
周六的水族馆是人来人往的。
但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情不自禁投向那两道身影。
他们的穿搭都很温暖冬日，俱是栗色的温软毛衣，说不出的登对，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一对壁人，赏心悦目。
以至于，一位摄影师都忍不住小跑着上前，询问能不能为他们拍张照片。
慕音欣然答应。
巨大的玻璃幕墙前，幽蓝水光轻纱般在他们脸上流转，鱼群在身后汇成流动的鱼群。
宋今寻自然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肢，是做过无数次的熟练。
他们相视而笑，温柔得让人不愿打扰。
正常的。
阳光的。
是所有人都会投以羡慕与祝福目光的。
一直到日暮。
“宋今寻，我累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宋今寻便了然地将人背起来，走出水族馆到外面的休息椅上。
接着，他半蹲下身，垂眸去给她揉腿。
这个男人看起来矜贵，做起这些事情来也很自然从容。
慕音在他掌心里晃了晃腿，轻快地说：“走吧。”
走。是要回去了。
宋今寻垂了垂眼，好半晌才直起身来：“开心吗？今天。”
慕音望着他笑：“嗯，开心。”
她的笑意是漫到眼底的，那应该的确是很愉快的。
宋今寻的心底不由得软了一下，接着凑近去问：“那有没有报酬？”
“报酬？”慕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低低地笑，声音压轻：“难得和你约会一次，却要配合你给变态跟踪狂看着，难道没有报酬吗？”
这个人，还是很敏锐。
有所觉察，但是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多说。
哪怕——
哪怕，他早就发现，她和原来的慕音不一样。
他什么也没有说。
也许是生怕这会变成虚幻的泡沫，一戳就破。
他宁愿维持现状。
慕音弯弯唇角：“低头。”
望进她的眼里，宋今寻配合地低下头。
慕音靠过去，在他唇边的位置落下一吻。
只是蜻蜓点水的吻，但是如风般轻软温柔，让他听见了冰雪消融的声音。
真是糟糕。
更不想松开手放她走了。
“真的不要我陪了吗？”他问，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撒娇。
“今天结束了。而且，我觉得现在是你的处境比较危险哦。”
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宋今寻从容不迫轻笑：“那随时奉陪。”
宋今寻驱车送她回到小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慕音脚步轻快地上楼，刚进入走廊，一只手从身后伸来，握住她的手臂。
她回过头，今天一整日都带着的笑意消失无踪。
此刻，只有冷淡。
许宿白轻轻松开手，神色流露出委屈。
“好玩吗？”
“男人吗？”她很直白很轻佻，“好玩。”
“……”
她是知道怎么能够让他生气的。
不等许宿白继续说，慕音悠悠开口：“那么，好看吗？”
她知道。
知道他一晚上都盯着那栋酒店，看她在酒店顶层待了一夜。白天时，又跟了一路，看着她和宋今寻整日的约会。
许宿白的心脏兴奋地猛烈一震，接着笑出声。
“不好看。姐姐下次和我出去吧，我能让你玩得更有意思。”
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都被慕音打断了。
她用着轻佻的语调，似是在逗弄，又隐约有挑衅的意味。
“你应该没有不高兴吧？”
“毕竟我们约好了，玩玩而已，而且你的身份很明确，你是小五。”
“…………”
如冰刃刺入心脏，并拧了拧。
许宿白克制着自己，没有回避她的视线。
“嗯，没有不高兴。”
他依然能够很好遮住眼底的阴鸷，依然能够回以阳光绚烂的笑。
“那就好，我们小白真乖。”
小白——？
突然转变的，好亲昵的称呼。让他怔了一怔。
所有的不安似乎都在瞬间被抚平。
慕音语气平和：“低头。”
低头——？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水族馆外的那一幕。
她让宋今寻低下头，然后倾身靠近。
所以，是要像对待宋今寻那样吗？
不假思索地，许宿白立刻低下头，耳边充斥着血液流淌的声响，灼烧着身体的每寸。
他听见她笑了。
随即，下巴处传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她在挠他的下巴。
就像是，在对待一只听话的小狗。
一直到陷入床榻, 在无边的黑暗里，许宿白依然能感觉到自己下巴位置的温热，以及羽毛划过般的痒意残存。
他反反复复忘记呼吸, 纵使已过去一个多小时, 依然能清晰感知到当时，她指尖的轮廓与轻柔的力道。
而自己的姿态，像极了一只被驯服的兽，在享受主人的嘉奖。
这个念头冒出来，让他身体不禁僵住，喉结微动。
当时的他应该恼怒地推开, 回以嘲讽, 应该有感到被羞辱的恨意。
可是没有。
他的身体保持着顺从的姿态，甚至刻意放松了绷紧的颈部线条。
整夜未能安眠, 他的喉咙干燥不已, 不管喝多少水都无法缓解。
晨间, 警方通报蔡修然的车祸案，表示嫌疑人在全力追捕中。
这条通报出来后马上登上热搜。
车祸后蔡修然昏迷不醒，整个现场不留痕迹, 这让传闻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
而且这件事引发了连锁反应, 关于蔡修然的黑料不断被爆出, 简直是落井下石。
所以大部分的舆论都直指蔡修然坏事做尽, 才会被报复, 算是自食其果。
蔡筱纯推开实验间的玻璃门, 打着哈欠。
“哇，你们这个项目太不错了，我在里面睡了个饱觉。”
梁云溪边敲键盘记录, 边严谨地介绍：“设备是提取到了你的心理数据，推测情绪，所以才能给你对应的平静环境。”
蔡筱纯伸着懒腰说：“但是我觉得有一点不是很好啊，你们应该做个防沉迷系统，就是玩游戏会弹出提醒一样，免得让人过于沉溺，都不想出来了——很容易出事的。”
“有道理。”梁云溪若有所思，“设定一个锚点吗？”
“对对对，提醒用户‘现在是在虚拟环境，而不是现实’。”
蔡筱纯瞄了瞄旁边静默的慕音，笑眯眯过去勾过她的肩膀：“话说，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不高兴？”
慕音睨她一眼：“你看起来倒是挺高兴的。”
“嘿嘿，我高兴啊。”蔡筱纯轻描淡写地道，“我和蔡修然的关系从来都很糟糕，这么多年他害我的次数不在少数。”
“所以他现在躺在床上，我没放鞭炮庆祝，都算我素质高了。”
她眼底闪着亮光，精神饱满地继续说：“虽然很不道德，但我还是恳求他晚点醒过来，这可是我翻身的最好机会！”
蔡氏老总的心里，自然是儿子蔡修然最重要，蔡筱纯未来最大的作用，就是联姻替他获得更高的利益。
而现在蔡修然昏迷不醒，整个集团动荡，如果她能够把握好机会。
将来是谁说了算，就说不准了。
蔡筱纯说着话，忽地透过玻璃墙瞄到一个身影，感叹：“呦呵，你们公司还有这么个美色呢？”
循着她目光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许宿白。
他正低头和同事沟通，露出如画的侧颜以及漂亮的颈部线条。
只一眼，就能让人难以忘记。
慕音目光闪了闪，忽地去看梁云溪：“云溪，你觉得许宿白怎么样？”
“……？”梁云溪纳闷地道，“不谈姐弟恋。”
慕音默了一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会觉得他很眼熟吗？”
“嗯，挺眼熟的。”她回答道，“毕竟帅哥都是千篇一律的帅。”
“……”
慕音只能换个问法：“说起来，我有个朋友，在小时候曾经救过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你说他们长大后相认的概率有多少？”
梁云溪匪夷所思看来：“你那个朋友是写小说的吗？这么老土的救赎相认桥段。”
虽然没回答，但又好像回答了。
反正她看起来对许宿白完全没印象。
不过，在原剧情里，她就是忘记了这件事，才会让许宿白满是恨意。
但两人在公司里待了这么久了——
完全是普通同事的模式。
许宿白似乎也没发现梁云溪才是自己的小青梅。
在慕音若有所思想着时，听见梁云溪提议道：“今天跨年夜，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小酌一下？”
蔡筱纯赞同：“我是没有问题啊！不过，音音会不会有其他约？”
“没有约，去小酌吧。”慕音回。
她今天的确收到不少一起跨年的邀请。
但是她都不打算接受。
慕音接受后，两个女生立刻热烈翻出手机查看晚上的活动安排。
“诶，晚上港口有跨年烟花耶！有倒计时！我们喝完酒要不要过去？”
“但是人会有很多吧？凑热闹是人类的本性。”
“没事，我来安排。”蔡筱纯熟练地拿出手机打电话，“港口会停着几艘轮船，专门提供VIP坐席，花点钱就能解决人挤人问题。”
夜幕降临后。
三个女生先找了家小酒馆小酌和闲聊，直到时间靠近午夜，出发去往港口。
正如预料，距离烟花秀还有一个小时，整个港口已经人山人海，将道路都围得水泄不通。
在这时，梁云溪接到一通电话。
“干嘛？”她语气冷淡，难得露出不耐烦的一面，“港口看烟花，晚点回去。”
接着，她脸上僵住，忍不住怒骂：“没礼貌！居然直接挂断电话了！！”
蔡筱纯随口问：“谁啊？”
“慕弦。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没礼貌！”
慕音：“……”
百分百是因为她不回消息，所以慕弦直接找上梁云溪。
现在获得了港口烟花的答案，猜想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见慕弦出现在这里。
不过算了，反正这里人挤人，就算他来了，也不一定能碰上面。
三个女生穿过狭小的通道，往轮船位置行去。
手机震了下，慕音收到裴澈的消息。
裴澈：“今天和谁跨年？”
男朋友查岗。
慕音这回毫不心虚：“和云溪筱纯在外面看跨年烟花。”
收到这条消息后，刚下飞机正在车上的裴澈立刻翻阅手机，查到嘉北港口会有盛大的跨年烟花秀。
他弯了弯唇角：“师傅，去港口。”
虽然这趟差旅很疲惫，但想到即将见到的人，他的血液都在沸腾。
车子在路边远离人群的位置停下。
裴澈下车，余光不经意一瞥，顿住——
隔壁车上钻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戴着帽子的人抬起头，露出眉眼张扬的脸来，朝他挑衅地勾勾唇。
宋星遥。
不用多说，宋星遥必然是推测出他会直奔慕音这里。
所以他没有问，也悄无声息的，直接跟上他的车。
两个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瞬息，然后各自移开，将视线投向前方。
现在港口的人群如黑色潮水，在笼罩夜色之下，如果站在低处，根本难以看清谁是谁。
无声的比赛揭幕。
现在谁先找到慕音谁是胜者。
而他们都不想输。
另一边，三个女生已经登上轮船，站在甲板上。
不愧是VIP位置，不但避开拥挤人群，且视野极佳，能看到无边海水潮起潮落，能俯瞰港口人群——
不看不要紧，一看慕音脸上的表情顿住了。
裴澈和宋星遥正穿过人潮，很聪明地往高处的位置前进。
不远处的轮船入口，慕弦正和工作人员交谈，准备登船。
她匆匆移开视线，却在抬眼瞬间，撞见对面甲板上的宋今寻——他也恰好转眸，目光在半空中毫无预兆相接。
下一秒，他已经后退半步，转身朝她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
但是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
开始倒计时，人群更热烈地往前挤，将所有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出去是不可能出得去的。
“倒计时了！”耳边传来蔡筱纯和梁云溪兴奋的声音。
“砰！”
慕音下意识地抬头，看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映照着整个港口亮如白昼。
她站在甲板醒目的位置，海风撩起她的裙摆。
几个正往同个方向去的男人，脚步不约而同地微微一滞，目光被牢牢定住的瞬间，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加速穿过人潮。
去见她。
“新年快乐！！”
新年的千万声祝福震耳欲聋，就在这片喧嚣之中，慕音猛地感到一双手重重推上后背——
噗通——
时间被无限拉长，坠落的失重感裹挟而来。
喧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四面八方涌来的冰冷海水。
下沉的混沌中，那串熟悉的红色倒计时，再次浮现在她的视网膜上。
数值正在暴跌。
又是毫无征兆将她的生命值压到极限。
这一次又怎么了？
这一次又想让她怎么做？
身体仍然在不断下沉，而血色的数字也没有停歇，直到最终定格在——
24h。
也就在这一刻，她透过模糊的水光，看见几道身影利落地破开水面，向她疾游而来。
“咳咳咳！”
甲板的海风带着刺骨的冰冷，慕音吐出几口海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条厚厚的浴巾及时披在她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双有力的手臂，她身体悬空，直接被拦腰抱起，迅速带离甲板。
耳边是各种担忧的轻唤声。
慕音闭着眼，意识昏沉，连抬眼看是谁抱着自己的念头都懒得。
她果然应该去学游泳。
不对，就剩一天的生命了，爱咋咋的吧。
“人抓到了吗？”有人打破寂静。
“抓到了。”宋星遥一边垂眼揉着手腕的伤口, 一边随意应了声, “在我眼皮子底下的都跑不了。”
对面响起另一道冷淡的声音：“那你可以去跟进这件事了。”
现在赶人都赶得这么有素质了。
宋星遥大咧咧往椅背一靠：“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等慕音醒过来。她醒来后最想见的人必然是我。”
慕弦轻嗤了声，说：“都滚。这里只有我能留下……我是她哥。”
回应他的是宋今寻的讥讽：“你现在又成哥哥了。”
慕弦理直气壮：“我们都姓慕，她跟谁亲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都够不上边。”
“只是哥哥而已。”宋今寻轻描淡写，强调了自己的身份，“而我是未婚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