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他的语调沉沉如水，米安接着小心地问：“S, 你是去见慕小姐了吗？”
宋今寻没有回答。
第一时间的，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十几分钟前的画面。
咖啡店里, 慕音在说完各项条件后起身, 目光倏然落在一个方向上。
他下意识也循着那个方向望去。
店老板动作流畅地做咖啡, 斜对角复古电视柜上, 残缺雕像里的野草蓬勃生长。
它们组成一幅奇妙的画面, 让人莫名感到朝气。
慕音凝视着，声音轻轻：“持续压抑的环境，会让人变得不像原来的样子, 甚至扭曲。但是假如在这个世界上，给自己留有一片净土，那么终有一日，会开出花来。”
“我没有那么讨厌你，是因为——你的心理健康程度还没那么糟糕。”
时间回到此刻。
握着手机，宋今寻微微垂眸。
“这次的邀约，接了吧。”
米安感到很惊讶，眼睛一下子睁大。
虽然很想八卦，但他知道S的性格。
反正别想从S口中得到什么多余的消息。
于是，结束和S的通话后，他立刻将八卦的心转向慕音。
他兴高采烈地给慕音发讯息，说S应下邀约了。然后暗搓搓期待慕音能分享一些什么隐秘的内容。
结果，慕音直接回复了一个OK，然后表示其他同事会立刻联系他。
这让米安摸不着头脑了。
“慕小姐，你不跟进这件事了吗？”
慕音平淡回答：“这件事到这个阶段就没我的事情了，我的任务已经完结。接下去的合作事宜，会有其他同事对接。”
“况且——我想，我们都不愿意见到对方。”
为庆祝慕音“拿下”和S的合作，小组里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当即决定下班后，小小庆祝一番。
正好今天是周五，明天不上班，还能小酌几杯。
于是，一行人选定庆祝地点为一家有名的小酒馆。
吃过闹过，他们一起举杯。
“对不起，我承认我一开始对慕音有些偏见。”同事感叹倾吐自己的内心。
慕音笑笑：“哦？是我过于美貌，让你忽视我的能力了吗？”
“是是是。”
“漂亮还有钱，搁我的话，我早躺平成咸鱼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努力！靠，越想越让我敬佩，不管了，我再敬你一杯！”
大家都笑起来，氛围轻快。
几杯精酿下肚，慕音微醺，起身去洗手间。
她正在洗手，突然感觉旁边有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不过她没立刻理会，直到洗完手才侧头去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清秀的脸，男人穿着松松垮垮的恤，耳朵的耳钉折射出微光。
潮男弯起眼睛：“你好像喝多了。你坐哪里啊？我扶你回座位吧？”
慕音跟着笑：“好啊。”
很让人意外，这个看起来漂亮松弛的女生，非常坦然同意了。
一点不扭捏的样子，让男人笑容更加灿烂，伸手就要虚扶她的腰。
慕音正准备趁机也考量一下对方有没有腹肌，突然一道身影走上前。
她只感觉眼前有片阴影掠过，下一刻，身侧的男人后退了好几步——
被碰肩而连连后退数步的男人当即暴怒：“你谁啊？来找茬的是不是？”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对方声线清冷，用词虽然礼貌，但眼神却疏离到近乎冷漠。
看清突然出现的人，慕音很意外：“裴澈？”
酒馆的光影并不明亮，昏暗暧昧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清晰而冷峻。
他的眉眼在灯光里略显模糊，有些辨不清情绪。
裴澈的视线扫过她，接着对上男人的眼睛，说：“这位是我朋友，我来照顾。”
他依然没有挑起火的意思，年轻男人一下子卡了壳，有怒发不出，只好转头去看慕音。
这下子，两道视线都停留在慕音身上。
像是在等慕音做抉择。
慕音眨眨眼，从两个人的脸上扫过。
最后，她还是选择裴澈。
“既然我朋友来了，那我们回头见吧。”
年轻男人有些不甘心，但也没再纠缠，只是拿出手机来说：“不如，我们加个……”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快步拉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走在长廊里，慕音虽然内心不解，但此时喝得头晕脑胀，她没有心情思考，也没有反对。
“你怎么在这里？”
裴澈拉着她的手臂直视前方，一刻也没有停留走着：“和几个同事外出聚餐，你呢？”
慕音笑眯眯：“我也是啊，哈哈，好巧哦……”
偏偏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似有一道白光闪过。
沉寂很久的剧情线，突然就在此刻重新启动了。
【居然能在酒馆偶遇裴澈，慕音惊喜万分，并决定好好把握这次的偶遇时机。】
【慕音故意借着酒劲，依偎进裴澈的怀里，想和他制造一些甜蜜拉扯。】
【没想到，裴澈一脸严肃地推开了她，然后警告她：“我不可能会喜欢你的”。】
【慕音失魂落魄，心碎了一地……】
慕音：“……”
还是人吗？
她就想问，这是人类用脑子想出来的情节吗？
每次都给她剧透一些可笑丢人的剧情，还要她照办。
有哪个反派混得她这么惨啊！她迟早会黑化的，然后不仅要把那些男人踩在脚下，还要把躲在背后发布剧情的系统揪出来，捏成齑粉。
泄恨般地想完，慕音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眼见马上要回到座位上，她连忙说：“裴澈，我头好晕啊，这里太闷了，味道太臭，你带我去外面透透气吧？”
裴澈脚步微微一顿，不过还是第一时间照做了。
他维持拉着慕音手臂的动作，接着脚步微转，往酒馆外走去。
等推开酒馆的门，微凉的晚风拂面而来，似乎也让人变得清醒了几分。
他轻轻松开手：“自己站得稳吗？”
这句台词来得正妙啊！
慕音眼睛一亮，马上靠了过去，然后接过台词照着剧本读：“我有点晕晕的，可能站不稳呢。”
她距离太近，几乎快要贴他身上了，鼻息间全是她的气味。
虽然有酒精的味道弥漫，但很浅，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什么的好闻气味。
让人想起温暖干燥的树林，然后轻风流动。
“慕音。”头顶响起裴澈冷静的声音，“你喝多了。”
“是啊，我喝多了……所以，你借我靠一会儿吧。”
慕音不为所动的同时，也快要被自己的台词呕死，同时不敢松懈地站稳脚跟。
她现在比较担心猝不及防地被裴澈一把推开，然后自己没站稳摔倒。
裴澈声音似乎有几分无可奈何：“你站好。”
“我这不是站得好好的吗？”慕音深谙流氓的套路，闻言笑眯眯凑得更近。
从远处看，整颗脑袋几乎都在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口。
接着，她感觉有一只手掌搭在她的腰间，似乎是要将她往外推。
吓得慕音连忙将发地点都集中在腿部。
有运动习惯男人的力气不容小觑，这一推，她整个人得摔成个狗吃屎。
结果，她等了很久，裴澈都没有动手。
就在慕音感觉纳闷，心里还有些浮躁时，裴澈的声音重新响起。
“慕音，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他的声音飘入耳朵里，语气里是冷静自持的，但听起来却像是自言自语。
慕音：“……”
虽然这回台词和剧情给的台词终于大差不差了，看起来要步入正轨了——
但是，她为什么感觉腰间的手掌在收力，将她往怀中带。
掌心微微发热，隔着薄薄的布料，一路灼烧着肌肤。
他们之间几乎密不透风。
酒精的效果在挥发，慕音抽出一缕相对清醒的思绪，若有所思。
只不过，她还不太能捕捉其中意思。
“你俩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如平地惊雷般响起。
伴随着轰隆的声音，眼熟的机车停在路边。
宋星遥取下头盔，他的视线先停留在慕音身上，接着下移，落在裴澈搭住她腰的那只手。
两个人的姿势亲密无间，难以解释清楚的姿态。
“？！”
慕音立时有些心虚，连忙想要后退。
察觉出她的动作，裴澈眸色微微一暗，没有立刻松开手，而是将人往前一揽，让她和自己并肩站稳，这才缓缓松开手。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跑什么？现在知道心虚了？”
宋星遥盯来：“你们在做什么？”
虽然做好丢脸的准备。
但没想到会是这种丢脸。
慕音轻咳：“我喝多了差点摔倒，幸好裴教授为人善良，扶了我一把。”
宋星遥挑挑眉：“慕音，你没有对不起我哥吧？”
不等慕音说话，裴澈的声音率先响起：“你们宋家兄弟的关系倒是很微妙。平时都直呼其名，这会儿，倒是会喊哥哥了。”
“我最近正好在研究‘情感依赖’，你这算吗？还是说——只是在拿哥哥当借口？”
宋星遥唇边浅淡的弧度缓缓拉成直线，面无表情盯住了他。

裴澈和宋星遥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
她在心里长长叹息一声，接着提议道：“这么巧我们仨凑一块了, 要不一起喝一杯？”
“……”
“……”
五分钟后, 他们在酒馆里的一张小圆桌落座。
只是三个人俱是挺直了后背，状态看上去像是要开会。
望向慕音的背影，同事们纳闷又感叹：“我说慕音怎么上个厕所半天不回来呢，原来是遇到帅哥了。”
“还一下子两个呢，好幸福……等等，为什么不让帅哥和我们坐一桌啊？明明还有位置。”
“弱弱举个手——慕音不是订婚了吗？我记得公司都传她有个未婚夫来着, 是宋氏的少爷。”
“那这两位帅哥, 其中一个是未婚夫吗？”
“你们是不是平时都不看新闻啊？未婚夫不长这样子。”
“哇……好刺激的样子。慕音，我等楷模。”
慕音的酒已经醒了一半, 脑子重新活跃起来。
正好趁两个人都在, 可以对后续宋夫人治疗方案大聊特聊。
等她讲了大半天, 口都说干了，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却发现两个人都看着自己，眼神闪烁, 隐约有笑意。
她挑眉问道：“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宋星遥立刻说道，“绝对听从安排。”
裴澈也摇摇头。
慕音满意点点头, 抬手拿起叉子叉起桌上的鸡块填肚子。
耳边响起宋星遥的声音, 他对裴澈微微一笑：“我妈妈的事情, 辛苦裴教授。”
“不必客气。”裴澈淡淡回道, “我是慕音的顾问, 只是尽我顾问的责任而已。”
“原来如此。”
宋星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接着说。
“看来裴教授最近没有什么工作啊，是没什么学生吧？没事的……”他口吻安慰地道, “你也不是很老，就比我大个一两岁吧，未来还是有很多机会的，加油。”
裴澈神色自若：“多谢挂怀，不过我学生很多。之所以会参与慕音的项目，是因为慕音提出方案时的样子打动了我，而且正好能帮我的学生提前了解未来发展。”
“是这样啊。”宋星遥拉长语调，“我还以为是慕音见裴教授工作不多，所以伸出援手。”
“不说我了。”裴澈轻笑，“倒是宋二少爷，看起来更加清闲吧？”
闻言，宋星遥点点头，居然落落大方摊手大笑：“是啊，我很闲的，我就是那种混子富二代。没办法，家里有钱嘛，天塌了我哥顶着……我就负责帮他多照顾照顾我嫂嫂就好。”
“哦？原来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
“这和关系好坏无关。但我实在看不惯一些想要趁虚而入的人罢了。”
“到底是谁想趁虚而入，恐怕难说吧？”裴澈往椅背轻轻一靠，悠然道，“你们兄弟之争，谁也管不着，但最好不牵扯到其他人。”
这句话是意有所指。
宋星遥眸光微微眯起。
裴澈接着说：“慕音有哪些朋友，是她的自由。”
“当然是她的自由。”
“所以，如果真的要避嫌，你这位‘小叔子’最该避嫌不是吗？”
话音一落，桌上的空气又一次凝固了。
吃完最后一块鸡块，慕音站出来说：“时间不早了，各回各家吧。”
“我送你。”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慕音有些诧异，不过她不喜欢自己成为两个男人之间的胜利品。
“都不需要。”
她语气淡淡的。
“我家教森严，我哥不让我带别的男人回家，哪怕只是到家门口都不行。”
这时候搬出慕弦来十分好用。
再加上慕音脸色不太好看，两个人当即闭嘴。
回归正事，慕音叫住道：“宋星遥，等过几天产品做好，我和你去见宋夫人。”
“好，我等你。”
他倾身凑近她耳边低低一笑，接着转身大步地离开，跨上机车，在轰鸣声里远去。
慕音转眸看向裴澈：“裴教授，今晚谢谢你。”
看着她的眼睛，裴澈忽然问：“……你刚才有喝醉吗？”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问她，有没有听到他说的那句‘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难道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那句话？别试图再茶他？
慕音了然点头：“虽然有些晕乎乎的，但是我没有醉得断片，该听到的话我都记住的。”
这句话一出口，裴澈的脸色瞬间僵了僵。
不过慕音并未觉察。
虽然剧情发展略有些不同，但裴澈好歹说出了那句台词，她的任务完成，生命值再度上涨。
她又能苟活一些时日了。
不过，这次的涨幅不多，她还是需要一个长久之计，免得天天因为生命倒计时而焦灼。
按照故事逻辑，难道要等她真正黑化成‘反派’，才能赢得长久一些的胜利吗？
但一想到成为反派的条件——
算了，再想想吧。
慕音转过身朝的士走去，背对着他挥手。
裴澈站在原地，长久陷入沉默。
朋友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哇！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找你找半天了！好好的隔壁小龙虾不吃，非要突然过来这儿……算了算了，走，快陪我喝两杯。”
慕音回到慕家时，整个别墅漆黑一片，只有壁灯亮着微光，勉强能看到四周的家具。
这个时间点，都已经陷入沉睡。
作为没有存在感的人，是不会有什么人关心她回没回来的。
她也并不在意，亮起手机灯光正准备直接上楼，突然灯光往客厅一扫，扫到沙发上坐着一道身影。
她吓了一跳，惊讶道：“慕弦？”
手机光照过去，勾勒出慕弦冷峻的轮廓。
确认是他没有错，她舒了一口气，接着无比纳闷：“你一个人不开灯坐在这里当沉思者吗？”
他没有回答，反问：“才回来？”
“和同事聚餐去了，培养培养同事情谊嘛。”
同事私下聚餐很正常，慕弦没再追问这个问题，轻哼了一声。
但马上，他皱起眉来：“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两个人隔了约莫有两三米，慕音纳闷道：“你鼻子你这么灵？”
慕弦嫌弃：“太臭。”
“哪里臭了？”
慕音难以置信，她根本没喝多少，最多是有点酒气，算不上臭吧。
她一边说，一边走近，想要好好评评理。
只是没有想到，慕弦的反应突然变大，整个人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飞快后退。
微光映照下，他的眼神透出几分警惕。
慕音：“……”
好吧，看来真的很臭。
她顿住脚步，折身往楼梯走去，计划赶紧回房间洗澡。
“慕音。”
身后忽然传来慕弦的一声轻唤。
她疑惑再度转身：“嗯？”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明天陪我去见客户。”
晴天霹雳。
慕音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对。你。”
沉默两秒，慕音提醒：“明天是周六。”
“加班。”
无耻啊，压榨劳动力啊。
慕音继续挣扎：“我的工作好像不包含这个吧？”
慕弦平淡反问：“那我算不算是你的领导？”
“……算。”
“那就行了，去睡吧，明天早起。”
万恶的资本。
将来她一定要避免成为这种领导。
怀着对工作的怨念，慕音迈开沉重脚步，回房间洗澡，因为酒精的缘故，很快便陷入梦乡。
沙发上，慕弦花了很长时间平复心跳。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是时候，尽快做个了断了。
“S，天幕娱乐将完整的方案和流程都交来了，我审查过几次，现在并没有问题了。你再看一遍，要是OK的话，我这边就和他们敲定了。”
米安将电脑摆在桌子上，屏幕对着S。
宋今寻将目光移来，抬手滑过鼠标。
最后，他将页面停留在工作人员的名单上，轻轻皱起眉：“她呢？”
“谁？”
米安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马上反应过来，“哦，慕小姐啊。她说她的工作完成了，接下来就换成其他人负责了。”
接着，他试探问：“S，你是想让慕小姐继续负责吗？”
“不用。”
宋今寻将电脑合上，维持着温和神色。
“就按照这个方案落地吧，不需要多余的人。”
“哦……”
按照方案，S将会进行不露脸的雕塑拍摄。
场地虽然在拍摄基地，但环境布置很好，且采用了封闭式。
宋今寻戴上口罩。
工作人员不多，整个室内很清静。
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人询问或者表露出好奇，全都各司其职。
米安很高兴地说：“听说慕小姐交代过了，谁也不许打听S的身份。”
宋今寻没有说话。
中场休息时，他从室内出来，站在二楼的走廊上。
中空的结构，让他站在走廊可以看到一楼大厅的场景。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大厅处，慕弦正在和一位中年男人交谈，他有些印象，是某家公司的老总。
慕弦身边跟着一个女生，一边听一边做记录，态度很认真。
虽然不施粉黛，穿得也很休闲，但却自带有一种能够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奇怪吸引力。
米安惊讶的声音响在耳边：“咦？那不是慕小姐吗？”
他接着恍然道：“原来慕小姐是秘书啊，那肯定很忙的，难怪没有时间管你。”
“……”
宋今寻正准备收回目光，却发现那位老总虽然在和慕弦交谈，眼神却有意无意瞟向慕音。
是一种令人不适地打量。
慕音神色从容，仿若未觉。
直到到了签署环节。
慕音递过去文件与笔。
老总笑了笑，抬手准备接过笔，指腹却是有目的性地想要划向那只手。
下一秒。
慕音收手。
笔掉落在地。

他身边的秘书察言观色, 连忙弯下腰去将笔捡起来。
但他正在气头上, 又碍于面子，所以没有立刻接过那只笔。
短暂僵持中。
慕音挑了挑眉，睨了眼身边的慕音，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她的声音率先响起。
“谢总，真是抱歉啊, 我刚才太紧张了, 手没有拿稳。希望没有让您不开心。”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口吻带着些许歉意, 算是递上台阶。
谢总毕竟心底发虚, 看见台阶就顺势下了, 神色也稍霁。
他显然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得太难看，和天幕娱乐的合作照旧是需要继续的。
接过秘书递来的笔，他打趣了两句, 就将名字签上。
小插曲就这样无风无浪被揭过。
看着谢总去往洗手间的背影，慕弦眼神意外地看向慕音, 说：“我还以为你会故意把事情闹大。”
慕音不答反问：“如果闹大了, 会怎么样？”
慕弦无所谓地道：“大不了不合作, 又不是非他不可。”
“没有那个必要。为这次的合作, 大家都付过很多精力, 像这种小事，轻轻一揭就过了。”
她的反应冷静且理性，口吻亦是毫不在意。
“倒是还挺能屈能伸的。”慕弦勾了勾嘴角。
似有所感, 慕音抬起头，和二楼廊上的人目光相撞。
只不过下一刻，她就轻飘飘移开视线，仿佛面对的是不认识的人。
米安惊讶说：“是不是您戴了口罩，所以慕小姐没有认出来？”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宋今寻道：“继续拍摄吧。”
雕塑的场地照旧静悄悄，连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放轻脚步。
大家都不约而同生怕打扰到雕塑家的专注。
经过时，慕弦见状反而激出了一丝好奇心：“那位S是何方神圣，我倒是想见一见。”
停止吧。
要被发现S就是宋今寻，不好说会引发什么风波。
“有什么好看的。”慕音立刻接过话来，“而且我们都签署过保密协议了，好的企业还是要有合作精神。”
话虽如此……
慕弦皱眉轻哼：“我也不能看？”
她立刻凑过来挽住他的手臂，一边将他往前拉，一边态度坚决地：“不能。”
他整个人几乎僵住。
等反应过来后，登时像触碰到什么滚烫的事物一样，迅速挣开：“好好说话，这样成什么样子。”
“……”
带慕弦去看病这件事，是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名工作人员小跑到面前来，对慕弦说：“慕总，林小姐询问您现在有没有时间，她有些事情想要和您聊一聊。”
林小姐？
慕音瞬间竖起吃瓜的耳朵。
今天拍摄基地有不少的艺人，她记得有位姓林的艺人，虽然刚出道不久，但已经小有名气。
现在看来，可能是慕弦倾注了不少资源，在背后特意捧着。
听到工作人员的话，慕弦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拒绝。
但在目光触及到慕音后，他的念头倏然一转：“好，我现在过去。”
见他望向自己，慕音立刻识趣道：“我在隔壁的休息间等你。”
他叮嘱：“不要乱跑。”
慕音也没有乱跑的打算。
趁现在慕弦不在，她计划到休息间翻出电脑，问问彭库的进度怎么样了。
刚拐了个弯，就有异样的声音传来，不轻不重飘入耳朵里。
起初以为只是寻常谈话声，慕音也没有偷听的癖好。
但传来的几个字眼，却不得不引起她的警觉——
“谢总，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不过我……我还有其他工作，得先走了。”
“不急不急。你得先把这个文档搞好了才行啊。”
“……”
“这屋子空调开得有点冷啊，你穿这么少，会不会感到冷啊？”
“不不不，我不会冷的。”
慕音眉头一皱，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她循着声音到一间休息室外，见门没有关紧，便默默推开一道缝隙。
里面是两个人。
一个大学生年纪的女生坐在桌子前，一脸紧张地敲击键盘。
谢总就站在她身后，语气很正经地在“指导”她怎么写文档，但眼神却不断下移，手也并不安分地不断尝试想要触碰。
看来是她轻率了。
这个人是惯犯了。
慕音沉下脸，径直推开门，大步地走了进去。
外面一阵喧闹。
宋今寻喝了一口水，随意问：“什么事这么吵？”
米安从外面回来，纳闷地道：“S，是慕小姐，她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宋今寻沉默片刻：“什么麻烦？”
“咳。”米安轻咳一声，一边回答，一边露出不可思议表情，“说是把一位合作方老总给打了。”
“……”
还会打架了？
慕音还真是……每天都在刷新自己对她的认识。
米安秉持着公平公正，说：“不过，我听其他工作人员说，是那位老总先性骚扰的，慕音是侠义心肠啊。”
他说着，忽然发现沙发上的人起身了，惊道：“S，你这是想过去吗？那里好多人的，那个老总好像故意把事情闹大了，所以工作人员都过去了——S，你不是不喜欢见人吗？”
宋今寻没有回答，而是说：“去把西装拿过来。”
“啊？”
他已经摘下了口罩，一切不言而喻。
米安困惑地眨眨眼，但很快反应过来：“S，你是不是对那个慕小姐有点意思啊……但那样子不太合适吧。之前每次有人找你要联系方式，你不是都说自己已经订婚了吗？”
“……”
见他不语，米安大胆猜测：“难道，说订婚其实是骗人的，只是想劝退搭讪的人？”
米安对S很了解，但对宋今寻知之甚少。
除雕塑相关的事情外，其他事情他没有多提，米安更不关注财阀圈子，所以一无所知。
宋今寻无可奈何，一边换上他递来的西服，一边说：“我订婚了。”
“哦……原来是真订婚了。”
“只不过，未婚妻就是她。”
“……？”
米安呆在原地，很久后：“啊？”
慕音是第一次到拍摄基地，所以没有人认得她，只当她是慕总新招的助理。
是慕总的人，这里的负责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安抚谢总说，已经去找慕总过来了。
谢总坐在沙发上，捂着青肿的脸。因为挨了打，也因为感到失去面子，所以怒从心头，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并且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助理丢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