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词被抢，他一下子卡了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应该是我送你回家吧。”
“我开车了，倒是不缺司机。”慕音轻描淡写地道，“更何况我孔武有力，不像你，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宋今寻再一次沉默。
她摊摊手，状若无奈：“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各回各家。”
结账后，两个人走出餐厅。
餐厅里音乐优美流淌，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和现实隔绝。
所以直到推门走出，才发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地面都是积水，风呼呼刮过，一地的涟漪。
距离停车场是有些距离的，光靠雨伞根本撑不住这样的风雨。
如果强行走进雨幕，撑不撑伞都一样会淋湿一身。
餐厅生意很好，此时再返回也没有座位了。
慕音说：“就在这等一会儿吧，应该很快雨势会变小。”
两个人站在餐厅外的屋檐下，静默望着路灯下的雨幕。
幸好雨声哗哗响着，冲淡了尴尬的沉寂。
宋今寻并没有闲聊的打算，却听慕音的声音飘来：“你刚才喝了那么多水，不会想上厕所吗？”
“不会……”
“那你肾脏功能挺好啊。”
“……”
宋今寻移开视线，不想看她。
接着，自己的手臂突然一烫——他被抓住，将自己往后拉。
慕音：“你别站那么外面啊，这么大的风，会带着雨飘过来的。”
“……谢谢。”
他道了声谢，然后抽回自己的手臂，在往后退的同时，也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
不料慕音再一次挨近。
不等他反应，她的新话题又开启了：“话说，我找宋星遥的事情，你是不是很生气？”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宋今寻心里有些摸不清她的用意。
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来说：“不会。不管找谁，都是你的自由。”
“那就好。”
宋今寻看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暴雨声中，她轻轻叹息一声。
“我想，你家和我家的情况可能很相似，跟你说的话，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不知道为什么，宋今寻已经开始感受到后悔的情绪在蔓延。
但话匣子已经开启，慕音一骨碌开始诉说。
“兄弟姐妹按理来说应该亲密无间，但家中复杂，便让血缘关系也搞得很复杂。”
“慕弦从小就对我很冷淡，我不管怎么做他都不满意，还对我越来越严格。”
“我最近被安排的工作就很棘手——为什么我会冒着大暴雨来到这里，面对讨人厌的客户呢，还不都是为了面对他给的难题。”
她一字一句说着，语气伤感，但不留下任何能够打断的空隙。
宋今寻被迫听完，静默避开她投来的幽幽目光。
半晌后，良好的教养让他出声安慰：“我想，一切难题都能够解决的。”
“嗯。”慕音认同点头，伤感一扫而空，双眼重新弯起来，“幸运的是，今天遇到了你。”
她凑近，笑意变深：“以后嫁给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
雨势猛烈，耳边是雨水撞击柏油马路的噼里啪啦声，眼前近在咫尺的是她的笑眼。
四目相接，眼中却都是幽深不见底。
“我还有急事，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哦，那回见。”
宋今寻撑开黑伞，大步地走入雨幕里。
风一吹，大雨斜斜刮来，瞬间打湿他的后背。
再端正、一丝不苟的人，此刻也稍显狼狈了。
慕音凝视着那道背影，笑意先是加深，接着慢慢收回，眼底一片漠然。
回到宋家，管家看见宋今寻淋湿的样子大吃一惊，连忙迎了上来，递过去干净的毛巾。
往日温和的神色被冷沉的气场所取代，他接过毛巾一边擦拭，一边往盥洗室走。
“我先去洗个澡。”
直到温暖与干净重新将他包裹，他仿佛才从窒息、黑暗的水底钻出，重新呼吸到空气。
吹干头发走出房间后，管家适时地端来一杯热咖啡。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冒着雨回来了。”
管家在宋家很多年，对宋今寻的行为习惯很了解。
他有严重到极致的洁癖，不仅容不得一点脏污沾染，连他人寻常的触碰都很排斥。社交时需要握手，他都会事后第一时间洗手消毒。
所以，雨水在他眼中自然是很脏很脏的。
他在雨天便很少出门，更不会让自己淋湿。
像是今天的天气，在别人眼里是大暴雨。
在他眼里，是天空下起了恶臭的垃圾，绝对碰不得。
可是，他居然没等雨势变小，没有让人去接，而是独自顶着恶臭的垃圾直接回来了。
甚至还沾染了一身的恶臭。
光是想想，都能感觉到窒息。
管家满脸关切。
抿一口热咖啡后，宋今寻揉了揉额角：“嗯，遇到了一些事。”
他没有展开这个话题，但从眼神和语气来看，显然十分不快。
管家不再多问，端着空盘子离去。
宋今寻拿出手机，正准备回个消息，隔壁健身房的门被推开。
宋星遥擦着汗走出来，两个人四目相接。

宋今寻忽然出声, 叫住刚转过身的宋星遥。
宋星遥脚步顿住，但是没有回过头，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脖颈。
一副勉强愿意听他叨叨一句的样子。
宋今寻问：“妈最近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 吃嘛嘛香。”宋星遥语调慵懒, 明里暗里嘲讽，“没有烦人的家伙在，不管做什么都会感到开心的。”
闻言宋今寻也不恼，话题倏然一转：“你想和慕音做什么，我可以不管。但是假如情况不如预想中的顺利，可能产生的后果你有想过吗？你负得起责任吗？”
他用温和的声线, 说出警告的话语。
让宋星遥听得一股灼热的火冒了出来。
他微微侧身, 语气冰冷：“那也比你什么责任也都不想负的好。”
“爷爷的怒火，你不想承担；宋家给的一切, 你脱离不了——既然什么都做不到, 就给我乖乖闭嘴。”
“嗯。”宋今寻弯起眼睛, 不管他如何嘲讽，都保持稳定的情绪，“既然你承担得起, 那么就不要整日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谁需要？”
兄弟俩再次不欢而散。
冲了澡后，宋星遥给慕音发了条讯息：宋今寻那家伙知道了, 就是我们有联系的事情。
慕音：。
句号是什么意思？
他皱紧眉头, 思索无果后, 也没有耐性猜测, 直接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什么意思啊？你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慕音站在窗前, 盯着雨珠划过的道道痕迹，随意地说：“嗯，因为今天碰到他了。”
“……他去找你, 还是你去找他的？”宋星遥先问完这个，接着又否认道，“不对，这些听起来都不可能。”
“所以，你们这么有缘分呢？在这大暴雨的天气里，意外碰上了。”
他的语气充满调侃。
慕音扯扯嘴角，没否认也没接茬。
她转移话题，说些两个人更关心的事情：“裴澈帮忙找医院要了一份心理数据。有了数据之后，很快就能给设备升级，这对疗愈宋阿姨有更好的效果。”
宋星遥在心底舒一口气，感到心情安定。
安定之后，他便更有闲心调侃：“裴澈？哟，他这位顾问倒是很上心，你给他发工资了吗？”
慕音一下子卡了壳。
她从没发过工资。
但他提醒到她了。她不能太抠门，还是得给人家一笔分红的。
毕竟这么长一段时间来，裴澈的确帮她良多。
见她沉默，宋星遥明白过来，不禁啧了声，提高音量：“白干活也愿意？那你得谨防诈骗啊，慕音。这种好事的背后，一般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嗯，你说的有道理。”
慕音推开窗户，伸手去接雨水。
冰凉的雨珠蓄在掌心，凉意蔓延，吹来的风慢慢捋顺了她纷乱的心情。
“对你，我也不能白干活。”
宋星遥难以置信：“对我你就这样子？慕音，这不公平。”
转眼间，她已经有了思路：“帮我一个忙。”
“哦~我懂了，原来是有事求我啊。”宋星遥在电话那头笑得欠扁，悠哉悠哉道，“行，说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出马的地方。”
挂断电话没多久，慕音收到裴澈的邮件，之前说的那份精神疾病医院提供的心理数据到手。
慕音立刻联系彭库，交代了重新启动项目的事情。
彭库一直不安的内心得到安抚，瞬间来了干劲。
两人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会议。
交代清楚后，房间里恢复安静。
慕音回想起宋星遥今晚说过的话。
她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几秒钟后，她点进裴澈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个丰厚的转账。
裴澈迅速回复：？
慕音：分红。
裴澈：产品还没开始盈利，哪里来的分红？
慕音：就算没开始盈利，辛苦过后还是得给奖励的。像我这么有良心的老板，是不是不多见了？
映入眼帘的这句话，让裴澈情不自禁眼中闪过笑意。
沉默片刻，他回复：等开始盈利了，就算你不给，我自己也会找你要的。
慕音摸摸下巴：你这也太卷了吧，破坏牛马市场咯。
裴澈还是没有收下那笔转账。
他继续说：最近在做有趣的心理实验，你要是有时间来嘉北大学，要不要顺便来看看？
慕音：好啊。不过，我估计是赶不上了，最近没有时间。
裴澈：工作很忙？
慕音：工作的确挺忙的，不过那不是重点和最要紧的。核心在于，我和一个人杠上了，非赢过不可。
裴澈：那，祝你成功。
慕音：借你吉言。
次日清晨，慕音踩点出门。
下楼时，正好撞上准备出门上班的慕弦。
兄妹俩的时间向来是错开的，也没有约着上下班的习惯。
没想到今日，慕弦扫了她一眼，居然问：“需要送你吗？”
不等慕音说话，林盈抓紧开口：“要要要，慕音的车我今天要用，正好小弦你送送妹妹。”
说完后，她抓了抓慕音的手臂，叮嘱：“好不容易慕弦最近没对你冷嘲热讽，你好好把握，搞好关系，这样将来财产也能多分给我们母女一些。”
“……”
昨天忙得太晚，今早慕音差点爬不起来，困倦不已，的确有些懒得集中精神开车。
于是她不再推辞，坐进慕弦的车内。
握着方向盘，慕弦看似无意地问：“昨天的饭吃得很开心？”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此话怎讲？”
“你很晚才回来。”
慕弦说完后，又补充道：“我不是特意关注，昨晚和客户线上会议比较晚，从书房出来倒水，正好看见你才回来。”
“哦。”慕音懒懒说，“晚回来只是因为在等雨势变小，免得弄脏我一身。”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开不开心？
那顿饭吃得怎么样？
沉默半晌，慕音意味深长地开了口：“那个男人，成功引起我的注意力了。”
慕弦：“你吃了一斤的油？”
“……”
目视着前方，慕弦转动方向盘，扯了扯嘴角追问：“所以，是碰壁了？什么样子的男人，居然能让你碰壁，这样我倒是有些感兴趣。”
回想起并不愉快的昨夜，慕音并没有展开说说的欲望。
“反正呢，不是什么好人。”
她话锋一转：“但是，越是这样子，我越不会轻易放弃的。”
“你这是什么心理？好胜心吗？”
慕音思索片刻，然后回答。
“如果你的竞争对手，挑衅你、对你蹬鼻子上脸的，你会不会想让他破产，让他因为自己的傲慢吃苦头？”
“类似的心理。”
“既然他觉得愚弄人很有意思，那就应该也尝尝看这有意思的滋味。”
慕弦不置可否：“那你可真有活力。”
今日天气转晴，阳光铺洒大地，暖洋洋透过车窗落入。
车子平稳行驶马路，慕音靠在座位上，困意涌来。
她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地说：“我先睡一觉，有事回头聊。”
不等答复，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
刚才还夸她有活力，结果这么快就睡着了……
有这么困？还是因为工作压力烦恼得睡不安稳？
等等……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他真是闲得慌。
慕弦将注意力拉回开车上，叮嘱自己不可分心。
片刻后，他抽空伸出手，将空调的风口调整了一下，避免直吹。
公司的地下车库很快抵达。
他停下车后，瞥向副驾驶还睡得很安稳的人。
慕音轻轻靠着车窗的位置，睡颜恬静，像是并不设有任何防备。
一缕碎发黏在她的唇边，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慕弦下意识伸出手，在即将触及时，又迅速收回手。
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似乎发了太久的愣，甚至思考都变得艰涩凝滞。
他再次伸出手，但避开了那缕碎发，而是猛地将人摇醒：“还睡？上班要迟到了。”
“哦。”
她揉揉眼睛，那缕碎发终于在不经意的移动间也归于原处。
只是，他也搞不懂自己的心绪为什么已经回不到原位。
慕音打着呵欠走进办公室，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围上来，八卦昨晚的情况。
“S怎么样？帅不帅？！”
“艺术家的脾气是不是都很古怪啊？有没有什么癖好或者奇怪的想法？”
“到底怎么样？有没有谈拢？”
“让你们失望了，是我没用，还没谈拢。”慕音摊摊手。
同事们立刻安抚：“算了算了，艺术家就是这样子，难谈。不过，你还没回答我们其他问题呢，S人怎么样？”
慕音吐出两个字的总结：“人渣。”
同事们瞬间大惊失色：“咋了？难道说他想泡你？！”
“……”
打发走同事后，慕音回到电脑前，打开米安的聊天框。
她组织了一番恳切的语言，表示自己还是想争取见面的机会，诚邀S一起喝下午茶。
收到慕音的消息，米安‘嘶’了声，连忙截图发给S。
米安：她好锲而不舍，从态度看一点愤怒也没有，看来是非常诚意想要邀请你的……S，你要是真的不想见面，不如我去回绝了吧？
别整天让他做些不是人的事情啊。
他也会感到愧疚的。
良久后，S才回复：见。
米安小心翼翼：S……这回你真的会见面吧？不会又是临时放人鸽子吧？
S：看心情。
好一个看心情。
太作孽了！他只是想当人，这个心愿有那么难以实现吗？
S发来一个地址：让她到这里，明天下午两点，过时不候。
米安：收到。
三分钟后，米安还是没忍住。
“S……你是不是认识慕小姐？或者说……你是不是很讨厌她？”

午后, 烈日铺陈城市。斑驳的光影随风轻晃，照得人四肢百骸一片暖洋洋。
随着风铃悦耳响动，慕音步入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的装修是复古风格。家具和装饰都特别旧, 但并非是特意做旧, 而是从五湖四海淘来的，真正经过了岁月的沉淀。
让人感觉舒适。
她环顾四周，打算找个靠窗的位置。
忽然，她目光定住。
她被角落里摆放的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
是一尊雕塑，摆在复古的电视柜上。
慕音缓步上前。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研究这个, 所以已经有了基础判断作品好坏的能力。
从细节处看, 这尊雕塑的虽然手法有些青涩，但可见具有雕塑天赋。
只可惜, 它并不完整, 而是残缺的。
雕塑的半张脸裂开, 露出大大的豁口。
虽然有些艺术家会特意将作品致残，显出残缺美。
但这件作品不同，从留下的痕迹看, 是被摔过而留下的残缺。
经过时光沉淀，它被摆在这里, 豁口处长出杂草了一簇簇小野花。
野蛮生长的杂草杂花, 居然意外给这件作品带来不一般的生命力。
慕音微微弯腰端详片刻, 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耳边飘来一道声音：“要不要喝点什么？”
她回过头, 看见咖啡店老板笑着看来。
慕音便移步到柜台点咖啡。
显然注意到她刚才的举动, 店老板一边给她点餐，一边和她闲聊：“你喜欢那个雕塑？”
“做得还蛮有意思的，是买来的吗？”
店老板摇摇头说：“是好多好多年前捡到的。”
“哦？这还能捡到？”
见慕音感兴趣, 老板打开话匣子，回忆道：“估摸着，至少得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刚毕业没多久，不想工作，就经营了我的第一家咖啡店。为了装修的事，我到处淘旧物，有时候，甚至会去翻人家的垃圾桶——嘿，经常能找到好东西呢。”
“那天，天气不是很好，我出门办事，正好撞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将这尊雕像扔到了垃圾桶。”
“我眼睛瞬间亮起哦，等他走后，我马上过去捡起来。”
“虽然它被摔坏了，但我感觉设计得太有趣了，和我的咖啡店气质很搭，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捡了。”
“这个时候，突然下雨，还越下越大，我就到附近的快餐店避雨。没想到会看见那个小少年，又回过头来冒着雨来找回雕像。”
慕音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冒着雨，没有打伞吗？”
虽然不是很明白她的重点，但店老板还是回答：“是啊！其实他长什么样子我早就忘记了，但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那孩子那天看起来怪可怜的，浑身湿哒哒的，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唉。”
“说回雕像——见他回来，我还以为他后悔扔了，就走出去想还给他。没想到他拒绝了，说既然我想要，就送给我了。”
慕音问：“那个少年，后来有再见过吗？”
店老板笑着摇摇头：“没有。后来我的店里搬了几次，最后搬到这儿，更没有见面的可能了……不过，也许曾经遇到过，只是没认出来呢。”
“毕竟，都这么多年了，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
“不过，他要是来过店里，肯定能认出自己曾经的作品。这么用心雕刻的东西，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遗忘。”
闲谈声消散在微风中。
慕音落座窗边，随手翻开店里的一本书。
她悠哉悠哉，很享受下午茶时光的样子。
时间很快来到约定时间。
意料之中，依旧有人没出现。
不过没关系，今天她还邀请了其他人——
“嫂嫂，好巧哦。”
头顶飘来戏谑地轻笑声，音量不轻不重，但足够引起附近顾客的注意力。
只不过，客人们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当作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
慕音抬抬下巴：“不巧，一起喝杯下午茶。”
宋星遥随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欣然地在对面坐下。
到下午两点过一刻，米安都没有收到慕小姐的任何消息，他不禁感到莫名。
难道对方也迟到了？
不对不对……
米安马上制止自己的念头，祈祷那位慕小姐也放了S鸽子。
毕竟这种不是人的事情，他真的不愿意再继续了。
米安回忆昨天和S的对话——
他壮着胆子问：“S……你是不是认识慕小姐？或者说……你是不是很讨厌她？”
可惜，最后S也没有回答。
但他想，S肯定是讨厌慕小姐的。
否则他从未见过S这样对待一个人。
就在这时，他收到S的新消息：她到了吗？
米安吞了口口水，回复：没有收到消息。
S：哦？
米安：S，我怀疑慕小姐是睚眦必报的人，她肯定不是诚意邀请你再次见面的，而是想换她放你一次鸽子。
不过，你原本也打算再次放她鸽子吧？今天这场，你们算扯平了。
S：……
S：谁说我放鸽子了？
米安：啊？
S却没再回复。
咖啡店水洗过的玻璃窗，透亮而有氛围。
一对容貌俱佳的年轻男女面对面坐着，他们的笑容灿烂如阳，没有任何的收敛或者刻意端庄。
却是蓬勃有生命力，看到的人心中都觉得美好了起来。
实在赏心悦目。
突然，女生转过头，她的视线越过车流，似乎定格马路对面的一道身影上了。
手机震动音与此同时响起。
宋星遥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机，看着来电显示意外挑眉：“靠，真的被你猜到了——你怎么知道宋今寻会给我打电话？”
慕音托腮，视线依然停留在玻璃窗外。
“你知道有一种罪犯，会喜欢返回案发现场吗？”
恰在这时，宋星遥正好划过接听键，听到她的这句话，心中莫名万分：“什么罪犯？什么案发现场？”
这句话，亦恰好落入宋今寻的耳中。
他低低笑出声。
宋星遥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皱着眉问：“你干嘛？有事？”
宋今寻的语气沉得能够滴出水来：“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宋星遥笑着懒洋洋回答：“约会啊。”
“约会？”
“怎么？我单身、大好青年的，不能约会吗？”
说话间，宋星遥注意到慕音一直看着窗外，于是下意识地也循着目光看过去。
三个人的视线，隔着玻璃和车流，在空气中交汇。
宋星遥唇边的笑弧一瞬更深，语气轻快：“正如你所见，我在和你的未婚妻约会。”
绿灯亮起，宋今寻挂断电话，沉静地穿过斑马线，推门走入咖啡店。
“完了，嫂子，我们的事情，真的要被我哥知道了。”宋星遥用担忧地语气说道，但脸上的笑容根本收不住。
慕音悠悠然道：“怕什么，我会对你负责的。”
“那我就放心了。”
就在咖啡店顾客以为这对恶心的情侣玩起情趣来，没完没了时，便见随风铃声响起，步入一道颀长的身影。
温润如玉的男人神色沉静，从眉眼处看，和肆意张扬的情侣男有五分相似。
“……”
众人瞬间一脸吃瓜表情的瞄来瞄去。
原本还在忙各自的事情，现在纷纷竖起耳朵。
宋今寻径直来到桌前：“现在，你回家。”
宋星遥：“我？凭什么？”
他气笑了，强调道：“是慕音邀请我来的，你呢？要走也是你走吧？”
闻言，宋今寻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淡淡丢出一句：“要是不想被老爷子找到妈的位置，我劝你快点走。”
“……你知道行踪了？不对，你居然告状。”宋星遥咬牙切齿起来，“宋今寻，你可真不是东西。”
宋今寻温和微笑：“时间急迫，与其在这里骂我，不如早些回去拦人。”
宋星遥只好将歉意目光投向慕音，接着匆匆离开咖啡店。
空气中短暂寂静。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慕音轻笑一声：“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他像是不懂：“说谎？你是指哪件事？”
“那可不少呢。”慕音语气平淡，“宋夫人的位置你肯定会帮忙藏着，宋老爷子不会知道的，你只是单纯想让宋星遥立刻离开这里而已。”
“还有——”她眼神变得锐利而幽深，“S。”
宋今寻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的神色和声音，都没有被逮住后的慌乱，反而只是好奇。
“在你‘巧合’出现在餐厅时。”慕音说，“不好意思，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一个多么有素质的人。要是看到我在那里，你肯定转头就走，不会上来打招呼，更不会邀请我一起用晚餐。”
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形象一直都很糟糕。
宋今寻维持温和笑颜：“哦？还有吗？”
“所以，我突然想起，宋夫人曾经无意中透露过你会雕塑。”
原来自己的母亲无意中暴露过。
慕音聪敏有心，再加上自己的确怀有戏弄的心思，所以早早便暴露了。
难怪那晚他会那么不舒服……
她是故意的。
这时，慕音继续开口说道。
“我会在这里出现，是以为我还是想和你合作。只是合作，为各自利益的那种类型。”
“你一直在雕塑，那是你热爱的事情，但宋老爷子并不同意，是不是？所以这次的合作，我可以保证你不露脸，我们愿意配合你，你可以向大众表达你的思想。”
她的语气很快，但很清晰，直接切入主题，笃定而自信的样子。
真是张扬热烈呢。
微微停顿一秒，慕音的眸光映出他的身影，说：
“我知道你讨厌我。”
“但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你。”

“我们能给到的条件, 我已经说完了，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你自己考虑。”
留下这句话, 她踏入温暖斑驳的光影里, 渐渐远去。
烈日灼灼，让人闷出热与汗，但她依旧清爽得像是一阵风。
这一刻，恰好有风飘来，裹挟着花香，浮动在鼻息间, 久久不散。
宋今寻伫立在原地良久, 才缓慢地迈开步子。
期间，米安的来电狂震, 他视若无睹。直到也来到阳光下, 轻风飘浮在四周, 他才如梦初醒般接通。
米安一下子哑火，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事。”他的声音略略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