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推脱,但手指触及屏幕,简泱还是问:[去哪里?]
周温昱回得很快,问她在不在医院,他现在来接她。
[具体地方,暂时和泱泱保密><]
简泱也快到医院了,犹豫了会,还是回了个好。
半小时后,周温昱到了,简泱上车,看他有些沉默地导航,然后开车去了邻省。
邻省也不远,开车两三个小时。
简泱看着导航上的地址,福利院?
她的心脏咯噔一跳,立刻就想到了看到的资料里,说他的母亲周婉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但简泱不敢表现出来,还得保持淡定地问:“怎么突然要去这里?”
周温昱看着前方,笑眯眯地说。
“我偷偷在妈妈的日记里看过,她说,小时候曾在福利院后面的梧桐树下,埋了几瓶女儿红。”
“妈妈说,很遗憾没能喝到。”
简泱:“之前没听你说过,阿姨是邻省人吗?”
周温昱摇头:“不确定。”
“妈妈后面的记忆不太好…我也太小了,记不清。”
他很快笑起来:“宝宝,我真的很期待呢。”
“我还问了小满,中国人结婚是要喝交杯酒的,一会要真能挖出来,我们也试试好不好?”
简泱唇角弯起又难过地压下,她实在立刻无法说出冰冷的拒绝的话。
“喝酒不能开车。”
“真能挖到,也等回来再喝吧。”
周温昱眉开眼笑:“好,都听泱泱的。”
他们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导航中的福利院。
这是一个比宁城还要破败一些的三线城市,福利院甚至还在老城区。
车子穿过拥挤的街区。
导航提示,目的地在右边时,简泱看着眼前破败低矮的房子,和门口老旧的牌匾。
这里看起来已经没有人住了。
现在不像几十年前,福利院很少有健全的孩子,因为健康的都会被很快领养走,所以不少小福利院都关门了。
身临其境看着眼前的地方,简泱无法不对这位没有见过面的周女士,肃然起敬。
该是何等优秀的女性,才能从这样的地方,一步步考上A大最好的专业,风光无限地去了斯坦福,如今庞大的Neocore商业帝国,最早期也有她的智慧和手笔。
但就是这样的女人,竟然就这样年纪轻轻消失在异乡,再也没有音讯。
简泱踩着夕阳,她被周温昱牵着,推开生锈的铁门,进去如今格外苍凉的地界。
去寻找那个日记里,只言片语的“女儿红”。
“妈妈很喜欢写日记,”周温昱笑着说,“她和我说,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要记录下来。”
简泱点头:“我小时候也写。”
周温昱看她:“泱泱都没和我说过!你小时候会写什么?”
“嗯…”简泱回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一般就写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流水账一样,很无聊的。”
“我还是想看。”
简泱摇头:“在我县城的老家呢,有机会——”
她突然顿住,内心像是被针用力扎了一下,传来尖锐的刺疼。
不会再有机会了。
Lyson的意思是,他会让周温昱再也没法入境。
裴家刚好有这个权力。
“那泱泱给我看日记,”周温昱停下脚步,弯着眼睛看她,“我也把我的给泱泱看。”
“你小时候也写日记吗?”
“小时候不写,”周温昱唇角轻轻翘了下,“现在写。”
“为什么?”
“因为日记只会记录有意义的时光呀。”周温昱低下头,在她脸颊上快速亲了下,“和宝宝在一起,才有意义。”
简泱还在震惊:“可我没见你写过。”
“我在悄悄写。”周温昱很神秘地说。
“我能…看一看吗?”
“现在不可以,结婚才能给泱泱看。”
周温昱看不远处的夕阳,和操场上那颗葱郁的梧桐树。
是这棵了吗?
简泱被他牵着往前走。
周温昱眼眸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拿着带来的铲子就开挖。
一连挖了三个洞。
他才惊喜地像是发现了宝藏:“泱泱泱泱泱!”
“快来看快来看快来看!”
挖了快半小时都没发现有任何一瓶酒,简泱都不抱希望,正在哼哧哼哧地帮他填坑,这会听到真挖到了,她也好奇得不行,小跑过去蹲在他旁边。
简泱看到了被埋在土里,两个手掌大的瓷坛,有两瓶。
周温昱拿出来,拨干净泥土,还低头,对着闻了一下。
眼底闪了闪,一本正经看着她说:“好香呀。”
这酒都有三十年了吧?听说埋越久的酒越醇香,简泱也忍不住凑鼻子。
然后就被迎面重重的土腥气呛到,捂住鼻子不停咳嗽。
“噗哈哈哈哈。”周温昱突然大笑,神情就像最顽劣的孩子。
简泱恼得要掐他,然后被他抹了半脸的泥巴。
她也抹了一整手,要去报仇,但碍于可恶的身高差,周温昱稍一踮脚,连他的脸也碰不到了。
简泱气坏了,在原地叉腰瞪视时,被一把拉入怀里。
周温昱垂头,蹭掉她脸颊的泥土。
“宝宝。”他眨眼时,长长的眼睫,甚至能擦过她的脸颊,突然低声说,“我突然能喘过气了。”
简泱慢慢缓过劲,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爱我爱得更多更明显一点。
不然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垂下眸,周温昱依恋地从后抱着她,两人就这样不着边幅地就地坐下。
坑里面还有一瓶酒,简泱示意他拿出来。
酒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喝,但拿肯定要拿回去的。
也在第二瓶酒被拿出来时,简泱看到了里面一个小玻璃瓶,是几十年前,很流行的漂流瓶样式。
她看到,周温昱自然也注意到,从最下面拿出来。
擦去泥土,看到里面卷起来的纸条。
他的眼睫突然飞速扇动,连简泱都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巨大波动,看周温昱快速地拿出纸条。
在玻璃制品的保护下,纸条三十年还保存完好。
打开后,能清晰看到上面的锋芒字迹。
“祝我做飞鸟
有指引航线,而非锁链
做大树,而非菟丝花
做炬火,做灿烂星光
祝我挣脱枷锁击碎天花板
祝我昂扬,祝我铮铮 ——来自18岁的周婉吟”(1)
简泱的内心都因为看到这一行有力的话,感觉到来自灵魂的震撼。
周温昱长久没有说话。
简泱却看到他拿着纸条的手指在发抖。
回头,她看见他皱着眉,脸上呈现一种极其痛苦哀恸的表情,他像是被掐住喉咙,无法喘过气,只能依靠用力抱住她,才能勉力支撑。
简泱也被这一种巨大的悲伤感染。
不停抚着他的脊背,看他的躯体反应慢慢缓解,才轻声问:“阿昱,你妈妈是怎么去世的?”
周温昱全身都在颤抖,很久很久,简泱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吐出两个字。
“…自杀。”
回去是简泱开的车,周温昱在后面睡着了。
他太高了,后排的坐垫躺不下,睡着时,只能全身蜷缩着。
这个姿势一定很不舒服,但周温昱从福利院出来,精神就无法再支撑一秒。
他和她说好累,想要睡一觉。
简泱想过他母亲的很多种死亡方式。
他杀,意外,生病。
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自杀。
这样一个文字都能透出绝对精神力量的女性,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用自杀的方式了结生命?
简泱不敢深想。
到了地方,简泱轻拍周温昱,示意他起床回家睡觉。
周温昱缓缓睁开眼。
他身上脸上都是泥巴,蜷缩着睁开眼睛看她时,就是真正意义上无家可归的小脏狗。
周温昱做了一个梦。
梦到母亲从庄园的天台,跳下来的前一天。
那天,母亲对他格外亲近温柔。
她用了一下午,给他包了很奇怪的白团子,指着说这是饺子。
明明周温昱记得饺子很好吃,但梦里饺子馅里虾的腥味似乎没有去干净,周温昱觉得喉间很腥。
到底什么这么腥?
周温昱胃里翻滚着,到处寻找着腥味,直到听到庄园佣人的尖叫,冲出迷宫一样的房子。
看到了地上蔓延的像是洪水一般的粘稠的血,湮没到他脚边。
啊,是说什么这么腥呢,原来是妈妈的血。
奇怪,明明他吃完饺子就睡着了,根本没有亲眼见到妈妈死掉。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呢?
睁开眼。
原来是做梦啊。
简泱担心地看着周温昱。
他的眼神很涣散,像是陷入深层的梦魇,简泱蹲下身,轻唤他的名字。
周温昱的瞳孔缓动一下,凝在她脸上。
突然抱住她,用力到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遍遍呢喃她的名字。
“泱泱。”
“泱泱。”
“泱泱。”
简泱轻轻“嗯”了一声。
“泱泱要陪我一辈子。”
“一直一直在一起。”
“没有泱泱。”
“我会死掉的。”
他看起来已经意识不清了。
简泱的眼前也是一团巨大的迷雾。
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只想,也只能陪他走最后这一小段路了。
简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循规蹈矩,内耗敏感,承担不起他人生的重量,也无法作为他人的精神支撑。
将周温昱哄着从车上到房间。
让他洗完澡,简泱陪着他躺在床上,低声说:“睡个好觉,阿昱。”
“嗯。”他看着她,矮下身,将头枕在她肩膀。
确定她一直在视野,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后天就是回国的日子了,终于要把泱泱带回家了。
简泱却是睁着眼,一夜无法入睡。
她在考虑以后。
今天裴观玉的意思是,周温昱非常不可控,他也无法预测这类特殊人群的行为。
虽然将周温昱未来将禁止入境,但他会不会雇人将她绑到美国,也未可知。
简泱听得心惊肉跳。
裴观玉问她未来打算在哪里发展。
简泱说会跟着唐筝读研,去华北西北那一条线路考古研究课题,信号都时有时无。
裴观玉说,会给她设计安装一些反追踪定位的高安全性程序,会随时监控有没有人监听。
“放心,我表弟是天才,专门研究这些保密玩意的,没人能破解他的防火墙。”沈惜月在一边打包票说。
“不,我不保证。”裴观玉还是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我劝你和他回去。”
他说话很平铺直叙,让简泱眼皮直跳。
沈惜月不以为意:“再深的感情,几年也淡了。”
“希望。”
简泱不知道他们后续要怎么操作,只能焦灼地等待。
黑暗中,她看着周温昱的睡颜。
凑上去,落下一个羽毛一般的吻。
格外虔诚地在心中许愿。
“祝你幸福。”
“得到想要的一切,哪怕继续做个坏小子也好,只要不被别人欺负。”
“一定要不需要我,也会幸福。”
周温昱定的机票在后天的下午。
次日,他睡了一觉后就满血复活,起来收拾东西。
他还一边收拾,一边问小满,要买什么特殊的,美国买不到的产品带回去。
然后在小满的建议下,出门去老字号中药店,抓了一大堆治疗宫寒,体寒的中药,还要了联系方式。
接着就沿着小满给的路线,把简泱喜欢吃的腊肉腊肠甚至是米粉,都采购一通。
甚至是一些农家酸菜,都准备一起带回去。
简泱被他从医院喊回来,就看到周温昱一箱一箱地将这些打包起来,准备带上飞机。
她喉间像是卡了团棉絮,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情绪反复拉扯,简泱被这样漫长的日夜折磨得完全无法入眠。
睁眼到天明,下半夜才疲惫闭上眼睛。
直到清晨,她被周温昱喊醒。
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宝宝,起床收拾一下,我们可以出发了。”
简泱一醒,心脏就砰砰开始狂跳。
她不知道裴观玉那边具体会怎么做,更不知道周温昱会怎么反应。
这种未知的紧张感,刺激得她头皮一阵发麻。
简泱想不到,他们能一路顺遂地到机场。
一直都到了安检,简泱被周温昱牵着,眼看着就真的要进登机口时,安检员突然示意周温昱:“先生,您请在这里等待片刻,我需要确认您的身份。”
周温昱眉头挑了一下,盯着安检员的视线有些冷。
“宝宝,不要担心,可能只是例行检查。”他还回头来安慰简泱。
不一会儿,穿着制服,应该是领导阶层的人过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近两米高的白人。
简泱注意到,在看到两个白人的时候,周温昱的眼神就变了,唇角的笑意下压,变得面无表情,眉眼是掩饰不住的阴翳。
“周先生,请跟我们过来一下。”
“宝宝,这边来。”周温昱到现在还没放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牵着她走。
简泱的心脏越跳越快。
周温昱的脚步有些急了,她需要小跑着跟着过去。
到这个私密的办公室,这个穿着制服的领导坐下:“我姓裴。”
他出示了警察证,简泱注意到,已经是厅级干部了。
“周先生,接到智联未来董事长晏先生举报,您涉及隐瞒身份参与其公司,也是国家一级保密项目的研发,涉嫌商业间谍行为,需要配合我们做调查。”
“证据呢。”周温昱淡淡问。
“这两位您应该很眼熟吧?三月,市局档案还有三位的违规驾驶记录。”
“需要他们来做人证,证明你是什么身份吗?”
菲勒开口:“Siles,Lyson先生正在家等您。”
“你作为Neocore财团的大少爷,却隐瞒身份大陆参与保密竞品项目研发,动机存疑。周先生,现在和我们走一趟吧。”
周温昱的唇角上扬又压下,呈现有些扭曲的弧度。
来回几次,他什么也没说,只回头看简泱,急声说:“宝宝,我可能需要处理几个小麻烦。”
“在家等我好吗?处理完了,我再带你——”
“行了小洋鬼子,”背后的门被推开,沈惜月朝里面的人喊了声伯伯,就拉着简泱的手,“放开,泱泱早和你分手了。”
周温昱不放,唇角上扬,眼睛缓缓呈现一层血红色。
视线凝向简泱:“宝宝?”
“回家等我好吗?”
简泱安静地回避视线。
周温昱“哈”了一声,阴森的视线从室内每个人的脸上划过。
“哪来这么多贱人?”
“除了晏听礼还有谁?是你?”周温昱盯向沈惜月,“你没这个脑子,那是哪个贱货?”
他再次转身看向简泱:“宝宝,你相信我的对吗?”
声音已经带上颤抖。
周温昱的眼泪也快速从眼眶落下:“警察叔叔,我没有。”
“我只是想带我的宝宝回家结婚。”
“我什么也没做。”
“都是贱人害我,他们都欺负我。”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简泱的骨头也被他捏疼,她终于说话:“周温昱,够了。”
简泱撇开他的手:“你别骗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从没想过跟你回去。”
“我们就到这里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只是想要泱泱而已,为什么全世界的贱人都在阻拦我!!!!!——《周温昱日记28》」
将话说出口后, 简泱心中积压的重石也终于落地。
她认真看向周温昱的眼睛,平静地说:“松手吧。”
周温昱没什么反应,但脸上那种惯常虚假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
他嗓调回归低沉, 偏头扫向所有人,淡淡道:“我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把这里留给我和泱泱, 我要和她谈一谈。”
“不行, 万一你对泱——”沈惜月还要说话,周温昱已经打断, 眉头蹙着, 是极其厌烦森寒的表情。
“你最好给我安静一点,不然以后睡觉都别闭上眼睛。”
“我会报复你。”
沈惜月被吓了一跳。
立刻就要去喊她裴伯伯给她撑腰,这是裴观玉的堂伯伯,也是她姥爷的下属。
“十五分钟。”周温昱说。
简泱怕他发疯:“月月, 我和他的确还有一些话要说。”
直到那位裴姓领导颔首:“惜月, 我们去门口等一等。”
沈惜月还是有些不放心,朝简泱比了个有事就叫人的手势。
直到人群散尽,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站着脚疼,”周温昱牵着她来到沙发,“坐下来说吧。”
这里不知是机场哪个领导的办公室,他自然得像在自己家, 也没有任何即将被带去调查的慌张。
“什么时候知道的?”周温昱靠着,轻描淡写地问。
“让我想想,”周温昱思索,“突然打我的那天对吗?”
“我就说我家泱泱啊, ”他有些回味地舔一下唇瓣,“前几天怎么那么带劲。”
“但提一点建议,泱泱很不会演爱人哦。”
他盯着她, 褪去了所有从前刻意做出的甜腻乖巧,本就深邃的五官一瞬间就变得成熟森然起来,气质是简泱所从没见过的陌生。
简泱自诩比不上他演技一流,皱眉:“你都看出来了,所以也在陪我演?”
“哈哈,”周温昱头往后仰,闭上眼睛,“这还真没有呢。”
“我和泱泱一样,也演不出来该怎么爱人。”
只是想赌那一丝丝真实。
但他的泱泱,真是给他送了好大一个礼物啊。
简泱听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熟知自己的心软敏感,想快速结束这场对话,站起身:“事到如今,你骗我两年,我骗你一次,我们也算扯平了。我们就好聚好散,以后——”
她的手突然被握住,周温昱的手掌像是坚硬的铁,紧紧将她握住,一把拉到面前。
简泱没有站稳,以一种半跪的姿势,按在他岔开的双腿间。
她的下巴被抬起,周温昱垂着眼睫,俯视过来。
这样低位的视角,简泱很不适应,她感觉到铺天盖地的阴翳注视,脸上的皮肤都被盯得刺痛。
“泱泱,你真的太可爱了。”周温昱扯动唇角
手指收紧,轻慢地将拇指插进她的唇瓣,懒声说:“我这种道德低下,没有底线的恶人,你沾上我,有好聚好散的可能吗?”
简泱瞪视过去,忍耐道:“你不想也得想。”
“我不可能和你这种人继续在一起,哪怕一秒。”
“好凶啊宝宝。”
周温昱笑眯眯地啧一声。
语气陡然转戾:“我这种人?”
“可是,”他眼底的蓝光在汹涌地颤动,腔调低哑冰冷,“泱泱不也爱我这种人爱得死去活来吗?”
“不也被调教成我这种人的小骚宝宝了吗?”
“除了我这种人,还有谁会这样爱你呢嗯?”
“是你都不一定能活下来的奶奶,还是那个烂泥一样的家?”
简泱的胸腔像被戳破的气球,轰然爆炸。
他果然,果然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在这两年前傲慢俯视她的所有脆弱和痛苦,然后居高临下施舍所谓的爱。
所有的自尊就被踩在泥地,简泱愤怒得想要尖叫。
她一口狠狠咬在他闯入口腔的手指,然后用力扒开他可恨的手。
大脑的理智尽失,简泱盯视着他,颤声说:“所以我现在不爱你了!”
“而且我一想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你欺骗,被你控制,和你上床,我就恶心!”
“你知道最后几天,每次和你上床我都要吐出来了吗!”
“你最后的价值就是给我的奶奶治病,然后滚回去过你的上等人生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话音刚落,简泱的脖颈突然被坚硬的指骨一把掐住,周温昱手上还有她咬出的血,就这样从她的颈间往下流,映衬在肌肤上,格外鲜红恐怖。
她终于在他脸上看到失控和愤怒的情绪,他面无表情,眼神沉甸甸地压下来,显得尤为森然可怕:
“你真的很让我生气呢。”
但下一秒,他又牵起唇角:“再来接个分别吻好吗?”
简泱不知道他怎么还能够面不改色地提出这种要求,恼得伸手要推开人时,被一只手掐住后脖颈。
周温昱的舌头恶狠狠地,肆意地缠上来,疯狂地在她口腔汲取含弄,简泱快被夺去了呼吸。
她狠狠咬下去,尝到了血腥味,还有冰凉的,咸涩的水珠。
简泱睁眼看到周温昱脸上,断了线般的眼泪,他压在她后颈的手指也在不停发抖。
“恶心吗?”
“和我接吻恶心吗?吃我的口水想吐吗?”
“嗯?”
他边恶意地含吮她嘴唇边反问。
“恶心也要全部吃掉。”
“我告诉你,这次算我犯蠢。”
“下次见面,不止我的口水,我还要s满你身上每一处,到全是我的脏东西。”
“还要在你肚子里留我的脏种,我们一辈子都纠缠在一起。”
“你陪着我发烂下地狱。”
简泱品尝到舌尖属于眼泪的咸涩味,喉间发苦,再伤人的话也无法说出口。
她和周温昱,竟然会到今天这步,互相口吐恶言,狠狠扎进对方心脏。
简泱再一次强调:“我们不会再见面。”
周温昱:“这轮不到你做决定。”
他用指腹擦去嘴唇的血,眼神垂落,狩猎一般盯向她:
“我不想要你这样不听话的主人了。”
“主人不会听话。只有小狗才会听我的话,永远没法离开我,不是吗?”
“简泱,你不做主人,就做我的狗好了。”
他掐在脖颈的手不轻不重。
就像是把玩宠物的力度,不会窒息,但也完全挣脱不开。
“你、做、梦。”简泱盯着他,咬牙吐出三个字。
周温昱却咧唇笑起来。
“我最开始驯Liik的时候,它也这样不听话。现在不还是成了见了我就撒娇卖宠的狗。”
“既然宝宝不需要我的爱,”周温昱凑近她面颊,看她脸上因为紧张,悚然直立的汗毛,呼出一口气,“我就彻底把宝宝吃掉。”
“期待下一次见面。”
简泱大脑想保持理智,但身体却泛起生理性的恐惧,在轻轻打着颤。
“我告诉你,我们不会再见,”她尖叫,“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也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十五分钟的时间到了。
简泱立刻要推开他,周温昱像突然是个孩子一样抓着她不肯放手。
他又突然变了一个人,脑袋疯狂地蹭着她的脖颈讨好。
“宝宝。”
“我好疼。”
“全身都好疼啊。”
“我痛苦地要死掉了。”
“你救救我,不要抛弃我。”
简泱安静地垂着眼眸,手像是从前一般,轻抚了抚他的头发:“真的很疼吗?”
周温昱眼睫轻动。
他又露出孩子般天真乖巧的表情,含着眼泪点头。
在他晃神的间隙,简泱狠狠推开周温昱,冷声说:“那你疼着吧,再也不见。”
她立刻转身去开门,身后传来追上来的,急骤的脚步声。
“不要走。”
“不许走!”
“啊!!!”
周温昱突然崩溃的大叫,声音像是发狂的野兽。
简泱摈弃他的声音,大步跑出去,回头,看见周温昱被两个白人保镖拦住。
他站在原地,唇间还有血珠,视线穿透过来,死死盯着她。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的眼神,他动着赤红的唇瓣,一字一字冲她说。
“简泱。”
“我一定一定会抓到你。”
简泱喘着气,感觉到从脊背升起的厚重凉意。
沈惜月都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握住简泱,牵着她往出口走:“快走,快走啊泱泱!!!”
简泱僵硬的脚步也不由被沈惜月带着快起来
快要到转弯处,她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周温昱的方向。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脸色惨白,眼眸也一潭死水,像是被抽取了灵魂的弃犬。
这是简泱看周温昱的最后一眼。
而这个眼神,后来也一直频繁出现在简泱的睡梦里。
又是深夜。
简泱从睡梦中惊醒,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撑起身体看向前方的墙壁。
墙壁上是整墙的奖状,在黑暗中散发幽幽的明黄光芒。
老式空调的制冷一般,还发出呼呼的响声,窗外不时传来几声野猫叫声。
简泱盯着前方的墙壁看了很久,才恍惚现在所在何地。
这是她和奶奶在县城的老房子,正是暑期,她已经毕业回来一个多月了。
刚刚的梦境还在大脑不断映现,简泱闭上眼,等那阵心脏的揪疼缓缓过去。
她又梦见了周温昱。
梦到两年前,她拿着关东煮从店里出来,看到了候在路边,背着双肩包,眼巴巴等待的周温昱。
他的脸颊漂亮,眼睛闪闪发亮,求她带他回家。
情境翻转。
简泱看见自己出现在那个传说中的“杜邦庄园”,华美庞大,是游戏模型的超级plus版。
眼前全是迷雾,她在望不见尽头的红杉林里迷了路。
她怎么会在这里?
梦中的简泱在四处寻找出口,终于,她走到红杉林的尽头,以为终于能出去时。
眼前出现一只巨大的棕狮,冲她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