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无需害怕……
她长长呼出口气,运起重瞳看过去。
山神大人,隐在黑雾之后的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28章
面前的人已经醉的一塌糊涂了, 狭长的眼眸半阖着,眼尾飞上了点红,仿佛沾上点水汽般润泽透亮。
他坐都坐不住了, 斜斜地半倚在石头上, 漆黑的锦缎长袍半敞着,阴森的黑色雾气从他的胸口不断喷涌而出。很快便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
“大人?大人?”和畅试探着喊了两句。
后者没有半点回应。
又等了片刻,和畅的手脚已经冰凉,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默念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谁让原著没有太多山神大人的介绍。
自己选的工具人只有了解清楚了才能发挥最完美的用处!
她深吸一口气, 睁着一双重瞳, 伸出手按了上去,诡异的黑雾瞬间将她一同裹了起来。
“啊!!!”和畅飞快地用双手捂住被无数尖叫声刺痛的耳朵,她后悔了,好奇心害死猫啊!
她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 诡异的黑雾里, 有两棵树,神奇地共用一个粗壮的根系,冠盖如云般延展。
其中一棵树上挂满了嫣红的圆果子, 焕发出的幽幽红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在那里竟到处都是人。
不!与其说是人, 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个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它们正在浑浑噩噩地四处爬行, 只是依稀有个人的模样。硕大的头颅被血气胀满,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四肢如同伶仃的枯柴, 向前爬行两步就折断了。
而后笨重的头颅便重重地砸在地上,污黑的血浆爆了一地。肿胀腐烂的身躯直挺挺地在地上趴着, 臃肿成一节一节像是蠕动的虫子,还有肉瘤蠕动着,时不时炸开。
就在和畅以为它彻底死了的时候,它居然又向旁边翻滚了两圈,蜷缩成一团,声嘶力竭地哭嚎起来。
和畅被这一幕吓得心肝脾肺肾一起颤抖。她直觉想跑,不想留在这个到处都是怪物,入耳尽是哭号的地方,却寸步难行。
背阴山山神不应该是个无背景无cp无存在感的三无完美工具人吗?你家工具人玩这么大的?
“山……山神大人?”和畅上嘴唇动了动,但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发出了声音。
只不过她这边刚说完,在众多胡乱爬行的怪物里,和畅又一次看到了那只在长安见到过的拖着九条断尾的猫。
九尾猫妖?彼时第一次见到,她还不清楚,但忆起山神大人对婳婳的回护……
莫非这是小空山的猫妖?
同样顶着满是肉瘤的身体,只不过它显然比周围一圈怪物要更加敏捷,似乎还保留了一丝意识。
怪物猫转头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了看她,然后轻巧地跳回了双生树下。
要不要跟过去?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还不等她多犹豫一秒,整个人便好像飘了起来,向着两棵树越来越近。
和畅已经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树下一个人影,眼眸半敛,长手长脚地倚靠在树干上。
她瞬间慌得六神无主,“别别别!别过去!”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一定是山神大人隐藏在心里的极深的秘密,现在凑过去岂不是送人头?!
怪物猫在山神大人跟前站定,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仅剩的那只眼睛难得划过琥珀般的色泽。
而后和畅便感觉自己落在了繁茂的冠盖之上,终于松了口气。
九尾怪猫用那个仅剩稀稀拉拉的毛的脑袋拱了拱山神大人的手,含糊不清地呜咽了一声。
后者倒像是被吵醒了一样,懒懒地睁开眼,眼尾泛着红,神色依旧迷离,在黑雾里,他宿醉未醒。看来山神大人亲自放出的迷雾,唯有他自己是真实的。
怪猫这回拿断尾蹭了蹭他,跳到了他的腿上,身上蠕动的肉瘤炸开一团,血浆点点落满了衣袍。
洁癖山神大人居然也没有介意,神色未变,慢悠悠地开口,“她活着。”
怪猫还是不肯下去。
“我亲自护着她走的,亲眼看到的,可放心了?”时迁闭了闭眼,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叹息似的道,“我既应承你们的,定不会食言,本就是……我欠你们的。”
怪猫又呜咽几声,这一次声音更响了。
时迁没有立刻接话,沉默半晌,才道:“我……你还不放心?我哪里动得了她?”
他的声音低沉又极轻,好像被风一吹便会消散。
——这话是什么意思?山神大人曾经于小空山有愧?但是动不了又是什么意思?
信息量太大,和畅的脑子也有点打结了,还没回过味来。
树下的身影忽然站了起来,一挥手,怪猫便消失不见了,而后脚下一点飞身而上。
和畅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神大人越走越近,惊慌失措地开始编理由,“大……大人,你冷静点。我说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信吗?”
她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出口,毕竟在这个万鬼同哭的炼狱里,她也听不见自己说的话。
“你……”时迁才说了一个字,便俯下身,浓重的酒气便扑面而来,原来在这片黑雾里,他是真实的。
和畅退无可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演习一百零八种死法。结果等了半天,那人居然慢悠悠地伸出手,按在她眼前。
他的手心也是冰凉的,和畅的睫毛扫了一下,他的手便按得更加用力。
然后时迁近乎呓语一般凑在她的耳边说道:“别看……很丑。”
话音刚落,和畅便觉得眼皮子重若千钧,陷入了黑甜的梦想。
原来在黑雾里,唯一能刺破所有哭号声的是他的声音。
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呼吸困难,好像被人压着喉咙喘不上气来。
“咳咳咳……”和畅咳嗽几声,睁开眼,一柄细长的剑横在脖颈间,剑上还有个显而易见的缺口。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山神大人要酒后算账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说话的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五颜六色的补丁几乎打成了一张地图。
一张脸生的倒是端正平和,虽不似山神大人俊美妖孽,却自有其浩然正气的神韵。他约莫三十岁上下,语带沉怒,一言不合就要出手。
“你又是谁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和畅能感觉到脖子上传来长剑锋利的冷意,她往后退了一点,“我劝你还是赶紧把剑给我拿下去,否则我家大人来了,有你好看的。”
“居然还有人敢招惹到背阴山头上来的?你们想要对时迁做什么?”那人将剑逼得更近了。
时迁?和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该不会……误会什么了?
“我能对他做什么?”
破烂道袍没说话,目光在她身上游离,充满警惕。
这什么情况?
和畅顺着他的目光向下,这才发现,她居然躺在山神大人的怀抱里?
脑袋亲昵地搁在他的半露的胸膛上,两人的长发散在地上,纠缠在一起,就如同两人的气息彼此交缠相融。
况且被躺的那个人还在睡着,酒气深重。
这场面实在很像……犯罪成功的捉女干现场。
“不是你想的那样!”和畅面上烧红,便想起身,却又被脖子上的长剑给逼了回去。
破烂道袍的面容上尽是鄙夷之色,“莫非你还想做什么?”
——这位大哥,你究竟是谁?管这么多呢?
和畅看着他那副捉女干的嘴脸心头火起,她可是女主,而且就凭她这长相,就算昨日夜里真怎么样了,他也不吃亏!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转头把脸贴在了山神大人的胸膛上,“我就是喜欢山神大人,昨天晚上,我们都很……快乐。接下来要如何继续,你确定还要在这里看下去吗?”
“你!你这个!”破烂道袍被气得连嘴唇都发抖,“小小年纪,居然就干出这种事?!”
和畅挑衅地冲他笑了笑,然后靠的更紧了。虽然这人看起来气息浑厚,眼含精光,剑术强悍,但她还真不信山神大人还护不住她。
“原来……”
和畅感觉到胸膛震动,心里一突。
“你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山神大人的带着调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只手将她揽进怀中,而后指节分明的两指一弹,长剑立刻被逼退了。
这人醒来的还真是时候,和畅干笑两声,准备含糊过去,立刻指着人喊道:“大人,他擅闯我们背阴山,还想杀我!”
“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上背阴山?”时迁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拿冷眼对着不速之客。
怕了吧?还不赶紧跑?
出乎和畅意料的是,破烂道袍既不出剑相迎,也没有转身逃跑,反而气急败坏地丢了手里的剑,指着鼻子骂道:“时迁,都五十年了!你大爷的,还认不出我!”
那一刻,背阴山上一片寂静,初秋的山风凛冽呼啸而过,空旷寂寥。
和畅的目光从他气急败坏的脸上,落到身边人那张茫然而不自知的俊脸上,心说,该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山神大人的脸盲症又犯了?
破烂道袍大约已经很熟悉他的作风,赶在他开口之前就堵上他的话,语速又快又急,“我!段落!五十年前,就在这里,我跟你比了一回剑,你忘记了?!”
他又提起那把剑给他看,“就算你不认识人,剑总认识吧?这个缺口还是你打的!”
时迁沉默片刻,终于想起来了,“哦,穷鬼剑修,好久不见。”
五十年前?面前这人最多三十出头的模样, 眼窝深邃,没想到已经可以叫爷爷了。
修仙果然可以容颜永驻,和畅头一回生出了想要修仙的念头。
不过……和畅抬头看了看山神大人, 都认识五十年了, 他不是脸盲症,是脸盲癌症,还是晚期的那种吧?!
时迁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羞愧的意识,甚至有些不耐烦,“穷鬼不去赚钱,老跑我这里做什么?”
段落大概已经习惯他这态度,不以为意, “你还记得五十年前, 我误入背阴山,就是为了找人对吧?”
时迁嗤笑道:“你连自己究竟在找谁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找人?你难道不是拿我练剑的?”
“主要还是为了找人。”段落神色自如地将缺了口的剑收回剑鞘,“那个熟悉的气息无数次在我午夜梦回的时候出现, 虽然我至今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但是那个气息我一定不会弄错。尤其是近日,我逐渐开始有了一点模糊的印象,那一定是个极美的女子。”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一定比你怀里那个美。”
和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心说他这脸皮怕是和剑道一起修炼的, 比背阴山最坚硬的石头还要厚!
她漆黑的眼眸一转, 八卦的雷达就先启动了,踮起脚跟他咬耳朵, “这是大人的朋友吗?他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练剑练傻了, 忘记自己老婆……不是媳妇了吧?”
“好好说话。不过一个凡人,算什么朋友。”时迁有些不习惯地揉揉耳朵,嗤之以鼻,“你以无情剑证道,不去历雷劫飞升,整日在凡界游荡找什么人,就算真找到什么爱人,可你修的是无情道,又有什么用?”
“你不懂,当一个人在你心里扎根数十年的时候,这就是执念。”他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剑柄,好像那个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和剑相当。
“谁不知道……”时迁垂了下眼眸。
“大人说什么?”和畅奇怪地看他一眼,那一瞬间她觉得山神大人的眼中有着和段落一般的黯然。
但这是错觉吧,怎么可能呢?
“哦,我是说那你不快点滚去找你的执念,又来我这里撒什么泼?”时迁开始赶人了。
段落足尖一点,跳上巨石,捏起法诀神识扫向四方,“昨日夜里,我又感觉到了,那道气息就在这里。”
时迁五指屈伸间,命线开始缠绕,“又想打架?”
“不!每一次都是背阴山,你这里一定有问题。”段落不死心,一遍遍地扫视着。
“那你自己慢慢找吧。”
毕竟三百年来都撵不走,时迁懒得多费功夫,拢了拢衣襟,便打算回山神殿。头一回一身酒气地睡了一晚,他只想回去沐浴更衣。
他顺手揽过小侍女的腰,便要飞身而下。
和畅惊奇地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搭的很紧,又很自然,怎么突然主动起来了?之前稍微碰到点都和躲瘟疫一样?
时迁:“你又怎么了?想留着陪他找执念?”
“没……我不要!”和畅指了指掉在地上的白尾,“我想带上它,虽然沾了点酒,但是洗洗还能用。它的毛又厚又软,山上入冬早,我怕冷。”
“这可是九尾猫妖的尾巴,你倒是挺识货。”
时迁轻笑一声,然后招招手,白尾顺势飞过来,却在中途被人截了胡。
段落单手紧紧握着白尾,逐渐颤抖起来,最后直接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和畅惊呆了,莫非这破烂道袍是个重度吸猫症患者?
时迁冷了脸,“穷鬼,你现在是开始做强盗了吗?”
“方才它回应你的召唤时,有一丝气息泄露出来,就是它,不会错的!”
段落激动地改用双手捧着白尾,生怕过于用力捏碎了似的,又怕没用上力就掉了,“你说它是九尾猫妖的尾巴,那只猫妖呢?”
时迁蹙起眉,并不想回答,“还给我。”
“告诉我!”段落低喝道。
时迁伸出手,看起来忍耐即将到达极限,“白尾的主人化形不过二十年,不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你知道她在哪里,告诉我!”段落拔出长剑,苦寻多年终于有了一丝结果,为了这么点气息,他可以不惜一切。
“你不怕你的破剑再多几道口子?”时迁五指的命线已然蓄势待发。
又是小空山的猫妖?
和畅想起黑雾中的九条断尾,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袍,“大人,他看起来也不像会对婳婳有什么不利,要不……告诉他?”
时迁瞥了她一眼,“别胡闹。”
无情剑修向来不懂人情,这一刻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察言观色,飞一般地将剑插回剑鞘,然后跪下,信誓旦旦道:“我以无情剑道为誓,绝不会对白尾主人有任何不利,求山神大人成全。”
他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和畅也有些于心不忍,再一次劝道:“大人,我觉得他没有说谎。”
“凡人生性多疑,狡诈多变。”时迁俯下身靠近她,“可为何你这样容易相信别人?”
又来了……凡人PTSD?
“大人从前是不是被凡人害得不轻?”和畅忍不住问道。
时迁冷哼一声,这回直接放开了她,自己朝着山神殿走去。
“大人?那这个……?”
“我带他去找婳婳,但是我要先沐浴。”时迁没回头。
“多谢山神大人!”段落欣喜若狂,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忽然问道,“那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昨天……快乐?”
和畅:“……”
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多余给你求情!
果然被提醒的山神大人回过头,再一次揽过她的腰,“方才忘记问了,昨天夜里……你可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和畅瞬间心跳都漏了一拍,强装镇定,“大人有什么不该看的吗?”
“那你说的喜欢……有没有说谎?”时迁又问道。
和畅:“……”
你说你怎么不再多睡一会?
小侍女没有回答,时迁权当他默认了,不自觉地勾了下唇,足下一点,便带着她回了山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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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远郊清水镇
清水镇并不大,依山傍水家家养蚕,以纺织刺绣为生。只是距离长安实在偏远,人口便极少,平常便少有外人来往,最近却热闹得很。
和畅一行三人好不容易寻了个小酒楼刚坐下,周围全是神色兴奋,穿着火红嫁衣的少女,妆容明艳。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大型结婚现场。
“猫妖呢?我没有感觉到它的气息。”段落完全无视了他们,小心翼翼地抚着那条白尾——自从他认定了之后,那白尾便没有再到和畅手里过,当真成了他的执念。
时迁没说话,一旦置身人群,他便铁青着一张脸。
和畅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下山神大人的人群恐惧症,才开口道:“山神大人谁都可能找错,唯独找那只猫妖不会错。”
“凡人真是无知。”时迁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时迁铁青的脸色在一个姿容清纯淡雅的少女挤进来拼桌的时候,到达了顶峰,他干脆地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她有些慌乱地看着三人,“清水镇实在太小了,就只有这么一家酒楼还能下脚的,我……我就凑合吃点,马上便走。”
和畅赶紧摆摆手,山下虽不比背阴山寒凉,却也是入了秋,其他少女虽然也是一袭正红嫁衣,却也在外面套了毛绒披风夹袄。
只有面前这人,穿着一身单薄嫁衣,头上插着两支筷子似的的黑发簪,实在是……不和谐。
和畅沏了杯茶递过去,随口打探道:“我家大人就这样,姐姐别介意。我看姐姐有些疲惫,不知可是因为清水镇发生了什么事?这里为何会有这么多人?”
“你叫我吕瑶便好。清水镇的姻缘石显灵了,只要你虔诚地在它面前点燃生辰帖,便会出现一顶红轿子,带你去看一看心上人长什么样。”少女双手合十,看样子竟是已经虔诚上了,“最神奇的就在这里,每一个去看过的人,最后回了家乡都成功地和那个心上人喜结连理了。”
不愧是狗血仙侠文,长安喜欢求姻缘,清水镇居然还是求姻缘……
和畅一下子没了兴致,也不知谁在那里装神弄鬼,亏她还以为真能找到什么怪异之处。
反倒是时迁睁开了眼,“姻缘石在哪里?”
吕瑶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凑过去跟和畅小声道:“我单知道天下女子总爱求个姻缘,没想到你家大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居然也有这心思?”
和畅同样意外,“大人你不会是老铁树开花了吧?”
时迁:“……”
段落是个没耐心的,他恨不得立刻动身,“我不管你开不开花,都得先给我把猫妖找到!”
“猫妖的气息被什么东西遮掩了,只能找到这里。我对她做什么不敢兴趣,所以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回去。”时迁比他还没有耐心。
段落还有些愤愤不平,但也确实不敢说话了。
自从看过那片诡异的黑雾,和畅对“土地公公”有了一种莫名的信心,于是继续开口试探,“我看姐姐穿得这样动人,想来应该是去见心上人的。姐姐能不能带我们去?你看我家大人都已是而立之年,实在是难得春心萌动一回,可否求姐姐帮个忙?”
吕瑶几乎没有犹豫,兴冲冲地答应了,“你家大人这长相,我还真是想看看他的心上人是何等的国色天香。明日正午,还在这里我带你们去。那地方可偏门,要是没有熟人带着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时迁淡定地开口,“午夜子时。”
“你家大人会不会太急了点?”吕瑶悄声道。
如果没有猜错,这位大人只是看到这人挤人的盛景,怕白天人多,所以才挑个午夜罢了。
只是这半夜三更,人家小姑娘怎么会同意……
还没等和畅编个理由出来,吕瑶居然一口应下了,“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和畅稀奇地多看了她两眼,没想到她长相柔柔弱弱,这胆子倒是和红嫁衣配绿内衬一样放得开呢?
第30章
午夜子时的山原应是树影幢幢, 阴森可怖的。只不过大约是习惯了暗无天日的背阴山,和畅居然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可害怕的,不过是一些晃动的树影, 聒噪的夜枭罢了。
因为眼下有一件令她更加兴奋的事——母胎单身二十三年, 她第一次穿上嫁衣了!
清水镇善纺织,尤其是女子嫁衣。
和畅抓着霞帔啧啧称奇,双面以七色丝线捆扎成一股绣着孔雀纹,明亮的月光一照,竟反射出绚丽的光彩。
比起姻缘石,她显然更在意嫁衣,她转了一圈, 然后片头问, “大人,好看么?”
时迁的目光其实一直都在她身上未曾离开,小侍女年纪尚小又瘦弱,皮肤又白又薄。穿着这样一身大气的正红, 不得不说, 很惊艳。
但他的话一出口又变成了,“怎么?你很期待嫁人?”
和畅:“……”
当她没问,这人自己拒绝穿婚服, 也看不得别人穿。
在姻缘石面前穿着嫁衣点燃生辰帖便可看到心上人, 可惜山神大人眼神如刀。于是这个差事便落到了和畅以及段落的身上。
穷鬼剑修褪下了那身“破烂地图”, 换上华丽的婚服, 就算依旧不够言笑,也是平添三分气度, 莫名勾人。
吕瑶就是被勾的人之一,自从上了山。她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段落。
“吕瑶姐, 你的心上人该不会是段大哥吧?”和畅挤眉弄眼。
吕瑶立刻捂住她的嘴,垂下眼睫,耳朵尖返了点红,“不是……不长这样。但是的确是个剑修。今天清晨我就在这里焚了我的生辰帖,他背着剑向我走来。他看起来……不是很有钱,这都没什么。可他是个什么无……无情道!对,无情道剑修。我还愁他不喜欢我该怎么办呢。”
“有这么灵吗?”
和畅怀疑的眼神在段落身上转了两圈,她总觉得这个情节似曾相识。
“当然!我都试过了,你还不信吗?难道你对自己的夫君都没有好奇过吗?”吕瑶急了,“不信那你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段落绕着传说中“神奇”的石头转了好几圈,抽出石头下未燃尽的符纸。“三更半夜居然还有人在这里试的。好像刚走,还是热的。”
传闻中开过光的石头仅仅孩童高度,就是一块厚厚的石头而已,实在平平无奇。
背阴山随便哪个石头,就算是她平时拿来躲懒睡觉用的,都比这石头要好上一百倍。
“你若是不信,你试试就知道了。”吕瑶摸出纸笔,“写上你的生辰八字,我给你烧了。”
“有没有这么灵?”和畅嘟囔了一句,不过来都来了,她还真有点想知道心上人长什么样,偶尔封建迷信一回也不错?
于是她换算了生日,歪歪扭扭地写了上去,“怎么烧?”
话音刚落,一记响指声响起,生辰帖瞬间窜起火焰。
“大人!你下次动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和畅差点烧到手,赶紧撒开手。
“装神弄鬼。”
到了子夜,夜深人静,时迁明显更加自在,面容绮丽浓稠,月光一照,夺人眼球。
生辰帖很快燃烧殆尽,山风一吹,连灰烬也不见了,更加平平无奇,什么都没有发生。
“红轿子呢?”和畅奇怪地四处张望。
“你是不是不够虔诚,可能还得再来一次。”吕瑶建议道,“或者让你家大人来试一试就知道真假了。”
和畅心说,单身二十三年,我可虔诚了。
“行吧,那我再试试?这回我自己烧。”
“等一等。”段落忽然阻止了她,神色凝重地看着开过光的石头,“我……我来试试。”
看这位爷抱着白尾不撒手的样子,他不可能突然对别的事情感兴趣,所以歪打正着装神弄鬼的人是婳婳?
段落端端正正地写下生辰,而后放到石头底下点燃。
这一回生辰贴才燃烧殆尽,一阵阵铃铛的脆响便在山中回荡开,由远及近,伴随着人的脚踩在树枝枯叶上发出的“咔擦”断裂声。
和畅听的心里发毛,磨蹭到山神大人的身边寻找安全感。
很快两顶顶刷着厚厚的朱漆的红轿子出现在三人面前,它并不大,最多容纳一人。也不华丽,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在四个角上挂了四只铜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
这两顶红轿子如同那块开了光的石头一样平平无奇。
反倒是那抬轿的八个人更能引人注意,她们竟都是女子,蒙着白纱,身材纤细。
她们将轿子平稳地并排放在地上,而后微微颔首,便一言不发地等着。
吕瑶激动地指着红轿子,“你看!我没错吧?只要你们坐上这顶轿子便可以见到心上人了。”
和畅看着两顶红轿子终于想起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因为这分明就是原著中的第二个副本——红嫁衣!
清水镇开了光的石头引来无数春心萌动的少女坐上了那轿子,虽然她们得偿所愿嫁给了心上人,但是每一个人都丢了魂魄,浑浑噩噩最后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于是引来了天机派探查,原女主为了师尊自告奋勇地坐上了红轿子,看见的心上人便是师尊。最后虽然清水镇的事情得以解决,但是女主受伤,又被师尊明确抛弃一回,虐身虐心。
和畅现在看着红轿子的眼神都不对了,那简直就是深渊巨坑!
她原以为离开了天机派,原著情节便可以略过,没想到居然直接拐着男配走上了主线剧情?
结果另一边段落仿佛魔怔了似的,掀开轿帘便要往里面钻。
三根红线突然出现将帘子按了回去,时迁怀疑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段落头也不回,“那个石头和这顶轿子,都有她的气息,这一次我定要亲眼看见她。”
“……小心些。”时迁深深望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收回了命线。
段落钻了进去,四个女子便抬起了红轿子,看起来很是轻松,只是却没有走。
吕瑶推了和畅一把,“快呀,嫁衣都穿了,你还等着做什么?”
时迁插了句嘴,“你也想找心上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