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骄妍,你起来,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学习方法。”
姚骄妍愣了一下,刚才大家都在挨骂,现在她被夸,同学们看过来的目光都有些不高兴,但她也不好下老师的面子,于是,她就尴尬地说道:“没有什么学习方法,就是多看书。”
“听到没,让你们多看书!你们这个班需要一个榜样,以后,姚骄妍,你就当班长,管管班上这群人。”
忽然,有人举手了。
“陈老师,姚骄妍要好好学习,肯定没空当班长,不如让苗善良来吧。她很适合管理大家。”
陈海威转过头,看到的就是孤僻不爱说话的管梨鸢,对方此刻可没有一点孤僻样,指着坐在她后面正在玩她的头发的苗善良。
然后,管梨鸢又指着旁边的苗和平:“苗和平可以管纪律。”
苗善良和苗和平,这是一对双胞胎,也是转学过来的,她们也没有父母在身边,也是住校,但是和其他转学生不一样,这两个人上学第一天就跟三班的人打了起来。
不仅爱打架,成绩还很差,期中考试的时候,两个人都只考了三十几分。
两个人脾气特别不好,平时不和任何人说话,谁也看不上,唯一搭理的人就是管梨鸢,但她们似乎和管梨鸢有仇,经常把管梨鸢的书本弄坏,管梨鸢却从来不敢大声和两个人说话。
陈海威愣了一下,他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能有人出来打断自己,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管梨鸢,也没有想到她会提议让全班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当班长和纪律委员。
姚骄妍毕竟是聪明人,脑袋瓜转得特别快,本来前面用她去贬低她的室友们,她心里已经觉得有点不好了,但那个时候她又不好反驳老师,现在另一个同学愿意当班长,她立马说道:“老师,我不适合当班长,正好苗善良想要当班长,那就让她当班长吧。”
陈海威自然不愿意,哪有班上倒数第一当班长的。
可现在他被架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原本的班长被他已经骂得狗血淋头,不让他当了。
他想要让姚骄妍当班长,但对方拒绝了,并推荐了苗善良。
他看了看苗善良,对方那个脾气,估计很快同学们就会告状,不让她当班长,于是,他说道:“那以后苗善良就是你们的班长了。”
然后,全班同学就看到苗善良一脸不高兴,这可不像是想当班长的人
陈海威自己还要去KTV,于是便把教室交给了新班长。
他一走,班上就又活跃了起来。
姚骄妍身边的几个室友心里头还有些不舒服,正要说点什么。
然而,这样的活跃只有一分钟,因为很快,苗善良就走到了讲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下面的人,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有种诡异的恐惧感,后背汗毛竖立,全都开始看书。
有了这一打岔,原本陈海威骂大家还抬高姚骄妍的事情就不是事了。
陈海威自己这边计划实施得不顺利,却不想,晚上,他去KTV的时候,发现老二没来。
“他去哪儿了?”
老二名叫张桥,女学生这个主意就是他想出来的。
“他没去哪儿,就回家了,下午他突然说头疼。”
本来只是想要睡一会儿,结果在里面休息室躺下以后头疼得更加厉害了,还伴随着胸口闷,心里难受……
张桥实在是受不了就回去了。
他一走,于是店里就只有两个人了。
陈海威觉得这个事情有点熟悉。
可不是熟悉吗?当时王法途也是这样,先是头疼,要回家,回家了以后,再打电话就不肯出门了。
第18章 你学生现在可出息了(四)
苗善良和苗和平都是那种平时睡大觉的猫,反正猫咪又不用考重点高中,又不用考大学,它们已经有了好工作了,所以它们才不听课,也不认真写作业。
但是管梨鸢说,你们要当班长和纪律委员了,那两只猫立马就不睡觉了。
它们有过管理人类的经验了,之前把人关在山里种玉米,它们就把人教得很好,那两只人类学会了种玉米,学会了分辨哪些野菜能吃,哪些野菜不能吃,还学会了怎么去偷他们晒的肉干。
“不能把这些人扔进山里种玉米。”管梨鸢说道。
苗班长道:“那好吧,我还有其他办法让她们都听我的。”
“不能打人。”
苗班长开始思考了起来,很快她又想到了新的办法,这一次,她一定要让这些人类屈服于她!
班上同学起初觉得只是选了一个班长而已,很快她们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跟着班长混,一天吃九顿。
早读还没有开始,班上闹哄哄的,这个时候,班长苗善良提了一个很大的袋子进来。
大家都很奇怪。只见班长摇了摇袋子,里面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伴随着金属碰撞声的是她们班长的声音——
“猜猜这是什么?”
然后就看到她把袋子打开,里面全都是罐头。
“这个是红烧牛肉罐头,这个是红烧肉罐头,这是鲮鱼豆豉罐头,这个是红烧排骨罐头……”
光听名字都让人流口水,众人就看着班长把罐头一个一个地拿出来,罗列在旁边。
要知道,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个班一大半留守儿童,早上很多人都没有吃饭,就算是吃饭了,也只是在食堂里买了馒头。
尤其是姚骄妍,她今天早上就喝了一些水,想着中午多吃点,现在听着这些罐头的名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这就是新班长的实力吗?
苗善良打开了一个罐头,说道:“这些罐头都很好吃,是我和和平一起按照人类的喜好做出来的,谁想吃?”里面还放了钙粉和维生素片,避免人类吃了营养不全面。
苗善良觉得,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会养人类的猫了。
全班几乎一起举手。
“今天早读,认真读书的人类都会有罐头吃。”苗善良说道。
“真的吗?”大家迎来了一个什么样的班长啊?
红烧牛肉的香味已经弥漫着整个教室了,几乎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如果这是一群小猫,现在肯定已经上来抢食了。
苗和平在旁边补充:“不认真的人类到时候就只能看着别人吃罐头了。”
于是,当语文老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摁着书,扯着嗓子使劲儿读的学生们。
进错教室了?还是说有什么恶作剧?
老师战战兢兢的在讲台上做了一早自习,没有恶作剧,大家都扯着嗓子读书。
老师一脸懵地进来,又一脸懵地离开。
早自习一结束,所有的同学都吃上了苗班长给送的罐头。
整个教室沉浸在一片吃肉真好的快乐中。
此后许久,二班的同学们听到金属的碰撞声都会忍不住流口水。
学校这边的同学们跟着苗班长混,吃上了肉罐头,另一边的陈海威日子却不好过。
张桥家距离KTV很远,坐公交车需要坐一个多小时,陈海威心里头总觉得不对劲,于是买了水果过去看看他。
张桥和陈海威认识的时间比较长,以前经常去他们家吃饭,每一次过来,对方家里人都会很欢迎他。
主要是因为他是老师,比起张桥其他混混朋友,他这个老师自然地位不一样。
以往他一来,他们家就要出去买鱼买肉,给他做顿好吃的。
今天他在门口敲门,张桥家的大门是那种老式的木头门,如果人走了会在外面上锁。今天外面没有上锁,说明家里有人。
“张桥?张桥,是我,陈海威,我过来看看你。”
里面一直没有人回答。
“张桥?张桥?”陈海威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来开门,是张桥的老妈。
对方五十来岁,平常在不远处的一家超市里做清洁,平常遇到了,对方脸上的皱纹都会笑得皱在一起。
今天,对方脸上没有一点笑,看到他以后,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张桥不在家。”
陈海威也没有介意对方脸色不好,而是说道:“张桥说自己不舒服,现在还没到家的话,可能就是去医院了。一会儿就回来。”
他根本没有想过对方可能是在撒谎。
“阿姨,你让我进来等吧,我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和张桥商量。”
一般像这样说了,对方肯定就不会阻止了。
然而,张桥的妈并没有放他进去,仿佛也看不到他手里拿的水果。
“张桥现在不工作了,你走吧。”
陈海威以为张桥又和他妈吵架了,于是说道:“阿姨,我今天来真的有正事,我们学校食堂原本的承办人要走了,我来问问张桥,他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承包。”
众所周知,学校食堂可是个挣钱的买卖,普通的外人可承包不下来。
原本以为张桥的妈会高兴,却不想,对方只是说道:“我都说了,张桥不出去工作了。”
陈海威觉得很不对劲:“阿姨,你今天是怎么了?”
对方按了按头。陈海威这才看到,对方的手里还一直捏着一个符纸。
“阿姨?”
对方看着陈海威,她想说点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嘴了两次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像是认命了一样,眼眶含着泪,看着眼前的陈海威,这才说道:“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陈海威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本能地觉得不太好。
他之前去王家,王家人的反应有些奇怪,可那个时候,他和王家人毕竟不熟悉,可他和眼前的阿姨熟悉,对方现在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海威从张家出来,心里头还是有疑问,于是就在楼下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桥一直没有回来。
陈海威这才意识到,上午的时候,张桥应该一直在家里,只是没有出来。
于是,等到下午,张桥的妈妈出去了,他又回到了张桥家,他们这种老式的门想要进去并不难,他很快就打开了锁,进了屋子。
张桥房间里果然有人,只见张桥蹲在角落里,整个人被绑住了,可他依旧不断地用头撞旁边的床头柜。
“你这是怎么了?没有去医院检查吗?”
张桥这才看到有人进来了,一见陈海威,先是涌上了一股滔天的恨意,恨不得下一刻就冲过去直接捅死他。
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这是他脑海里的东西在作怪。
“兄弟,谁把你绑成这个样子的?”
“我让我妈绑的,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了我自己。”
“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想杀了自己?”陈海威怎么都想不通。
“我不只是想杀了自己,我还想杀了你。”张桥语出惊人。
陈海威原本想要帮他解绑的手,立马停了下来。
“我这里。”张桥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它就在我的大脑里,不断地告诉我,所有人都知道我做过的事情了,大家都在用那种眼神看我。”
“做过什么了?你做过什么?”陈海威不明白,好好一个大老爷们,在意这些做什么?
陈海威想起了王法途,对方也是说脑子里有东西,他到最后直接疯了,要把脑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第19章 你学生现在可出息了(五)
张桥也想到了王法途,说道:“我觉得王哥也是这样,我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他要用螺丝刀去插自己的脑子。”
“我现在懂了。”他一边说一边拿头去磕墙,这种因为皮肉受伤带来的实实在在的痛苦反而能缓解内在的那种虚无的痛苦。
“我现在有些时候也会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拿个什么东西划开我的脑子,看一下里面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陈海威觉得很离谱:“你没有去看医生吗?医生怎么说?”
这总得有一个具体的病吧。有了具体的病就吃具体的药。
“医生说我没事,说我这是心理问题。他连药都没有给我开,让我放宽心。”张桥说到这里的时候,人都要疯了。
“我怎么放宽心啊?我现在脑子里全都是一些奇怪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就是让我觉得很难受。我心里也堵得慌我睡不着觉。我就是难受啊!”
陈海威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抓到了重点,睡不着觉,于是问道:“吃点安眠药能睡着吗?”
“睡不着,吃什么药都没有用。我就是难受啊。”他在医院里,跟医生因为这个事情差点打起来了,无论他怎么说,他说他心里难受,心跳跳得很快,他坐着难受,躺着难受,睁着眼睛难受,闭着眼睛也难受。
然后,医生说:“年轻人,你身体没问题,就是心里想太多了,不要想那么多就没事了。”
不要想那么多就行了?这么简单?
他能控制吗?他不能啊!
现在,他又跟自己好兄弟解释:“我难受,我心里难受,我真的太难受了。”
“这总得有个原因吧。”
“我不知道,我就是难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讨厌我,都恨不得我去死。”
陈海威无语了:“……你在意这个做什么?”
不是他说,两个人也算是多年的朋友了,知根知底。张桥从小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讨厌他的人多的是,以前都没当回事,现在怎么突然就把这事放心上了?
他脸上那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彻底让张桥怒了,他甚至分不清这种愤怒和恨意来源于自己还是来源于其他的东西。
“兄弟,你走吧,再不走,我真的想把你杀了。”张桥看着陈海威,心里的恨意像是长了牙齿,狠狠地咬在他心脏上,让他又痛又痒。
他这句话说的太认真了,陈海威后背发凉,觉得自己的确也做不了什么,于是也只能离开了。
陈海威走了以后,张桥依旧在想这些事情。
他在想王法途的事情,王哥当时死的时候,肯定就是自己现在这样难受。
可这一切是为什么?
他能够感觉到脑子里很多痛苦来源于一种……很扭曲的恨意,对自己的恨意,对他人的恨意,无法发泄,全都堆在脑子里。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断地被拖进了负面情绪里。
在这里面,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屈辱,一种不甘,这些情绪变成了一块尖锐的石头,硬生生地卡在他的心脏位置,他每一次呼吸都想哭,想要把自己杀了,想要把自己杀了……
不对,不全是自己的错。
还有陈海威!
如果说前面还能有意识,能够意识到自己对陈海威的恨意是奇怪的,并不是真的。
等到后面,无法入睡带来的焦虑难受,混着大脑里本身就有的那些负面情绪,最后全部都涌向了一件事——
陈海威真该死啊!
陈海威并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回到KTV,这两天一点生意都没有。
“好奇怪,我发现我们一个回头客都没有。”
“你那个初中生也没有过来了。”
“她之前过来也没用。”陈海威说道。
他在这里待了半天,最后也就来了两个唱歌的人。
于是,一天下来,又只有十几块钱。
第二天,他有三节课,他早上要守早自习,所以起来的比较早。
他刚洗脸,没有来得及刷牙,外面就有人敲门。
陈海威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张桥。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今天怎么样?”他能够感觉到人不对劲,他看上去应该又是一晚上没有睡,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那种颓废状态,而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精神亢奋状态了。
张桥跟他走了进去,说道:“我一晚上没有睡,一直在想我到底怎么了。”
“想出来了吗?”陈海威一边说着,一边去拿他的脸盆。
“我想出来了。”张桥说道:“你真该死!”
陈海威本身就感觉到他不对劲,再加上之前对方说过两次想杀了他,陈海威这一次看到他来找自己,他心里头就防备起来了。
于是,他一个后退就躲开了刀,然后用脸盆打在了人的手腕上。
张桥手吃痛,立马就扔了水果刀,可他的眼睛依旧是那种癫狂的状态,一直看着陈海威:“你真该死!我要杀了你!”
陈海威看着眼前已经疯了的人,心里越发恐惧。
到底怎么了?
他很快给张桥家里打了电话,让人把人带回去。
张桥家里人很快就来了,对方也没有给他道歉,只是把人往回拉。
陈海威看着被带走的张桥,他隐隐地感觉到,张桥活不了太久了。
这样的感觉让他脊背发凉。到底哪儿出问题了?
有了这一次的事情,陈海威不再考虑KTV的事情了,也不再想学校哪个女学生适合去KTV工作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王法途的死和张桥的疯。
他一点一点地搜索生活中的问题,试图弄清楚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他想到KTV,王法途和张桥的交集就是这个KTV,想到这里,他很快就想到了管梨鸢这个初中女生。
她到了KTV以后一直都很奇怪,她在那里的时候,无论他们几个人怎么跟客人暗示明示,客人们要么像是看不到管梨鸢一样,有些客人看一眼就会摇头,询问有没有其他人可以挑选。
过去,他们没有当一回事,此时此刻,他再想起来,觉得非常奇怪。
有了这个想法后,他赶紧出去,他要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很快就找到了人,对方看到他吓了一跳。
“你来我家做什么?”对方这段时间摔断了腿,现在在家里坐着轮椅。
“你这腿怎么回事?”
“之前走夜路不小心摔了。你来我家里做什么?”
“我来找你问你一个事情。”陈海威见里面的人没有出来,小声问道:“上一次你们来KTV唱歌的时候,我们店里面有一个初中女生,你为什么不点她?”
“你疯了,在我家里说这个事情?”
“你快说为什么,说了我就走。”
对方见这人不准备走了,只能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很快,他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你们店里有初中妹子?”
“当时她还在写作业,就坐在另一边,我们让她来招待你们,你立马摆手不让她过来。为什么?”
他愣了一下,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况,然后一言难尽地说道:“你是说,你们店里那个一米八几的人是初中生?”
一米八几?
他们店里从来都没有这样一个人。
“你确定?”
“确定,当时你们说是初中妹子,我还高兴,结果一看,吓了一跳。”
陈海威又去了几个自己能记住的人家里。
他很快就得到了不同的答案——
“那不是个老太太吗?”
“那不是个中年女人吗?”
“那不是一盆发财树吗?”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无一例外,要么摔断了腿,要么就断了手。
陈海威从最后一家出来,天已经黑了,他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头顶那黑沉沉的天空,在这一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很快就回了学校,这个点学校还在上晚自习。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又走到了教学楼前。
他们学校的这个教学楼有6层楼,每一层有四个教室。
他们班是一楼,他走过一班的时候,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传了出来,这种学生的声音短暂地把他拉回了现实。
很快,他走到了他们班的门外。
教室门关着,里面寂静无声。
陈海威走过了教室门,走到了窗户边。
所有的学生都在安静地看书,前面讲台上坐着班上的新班长,对方拿了一把梳子,正在一下一下地……梳头发……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而他顾不得这些了。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管梨鸢身上,而此时,对方依旧在睡觉。
她身边坐着的是苗家双胞胎中的苗和平,这一次没有玩头发了,而是紧紧挨着她睡觉。
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初中女生。
可是,陈海威脑海里却浮现出了这些人说的那些话。
当他们看到管梨鸢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个初中女生,而是老太太,中年妇女……还有发财树。
可是他们店里都没有出现过发财树。
陈海威看了一会儿,又回到了自己的教师宿舍。
他开始回忆这个学生是什么时候来班上的,上学期还是上上学期?
是谁带她来报名的?可他想不起来。
他脑海里却记得,对方父母双亡,是个孤儿,被远方姑姑送进学校。
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每学期都有报名表,只要找到报名表,应该就能看出来管梨鸢是哪一学期来报的名。
他赶紧在房间里翻了起来,很快,他找到了初一上的报名表……
管梨鸢,管梨鸢……
他挨个挨个地开始查看,初一上没有,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隐隐约约地有一个印象,好像对方初一上学期就来报名了。
不管这个,其他人都能把人看成发财树了,他这个也许是错觉。
于是他拿出了初一下学期的报名表。
从头到尾地查看,依旧没有,这学期只来了一个转学生,那就是姚骄妍。
初二上学期……没有。
初二下学期,也就是这学期的开学报名表。
他心猛地跳了起来,这学期的报名表,也没有人。
不仅没有她,陈海威后知后觉地发现,苗和平和苗善良同样也没有名字。
可他明明记得她们来班上很久了。
她们三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陈海威想起了另一件事,学校每周都要发卷子,他们班现在拿卷子是拿六十五张,每次的卷子都是打印出来的。
他赶紧跑到了学校的打印机房,这个点这边还有人。
“我用一下电脑。”
对方把电脑让给了他。
陈海威开始查看,这学期的第1周打印卷子,二班数目……62张。
第二周……62张。
第三周……65张。
她们三个人是第三周才来到这里,满打满算也不到十天。可在他记忆里却是已经来了很久了。
他锤了锤自己的头,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陈老师?你没事吧?你看上去跟见了鬼一样。”机房的老师说道。
“没事。”他从机房里退了出来。
整整一晚上,他都没有睡觉,一直在想这个学生到底是什么,她什么来历……为什么来他班上,为什么杀了王法途,现在又要杀了张桥……
她还会继续杀人吗?
第二天白天,他想到了另一件事,对方父母双亡,但还有一个远房姑姑。
不管这个远房姑姑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和人聊聊,这也许是他弄清楚真相的唯一机会。
他找到了学生们的登记表,上面有家长联系方式,他给远房姑姑打电话。
那头很快就有人接了。
“喂,你好。”
“您好,是管梨鸢的姑姑吗?我是管梨鸢的班主任,想跟您聊聊管梨鸢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吗?是学校又要买什么资料了吗?”那头的人很不耐烦,似乎很担心又要给钱。
她的那种不耐烦消解了管梨鸢这个人的恐怖,一下子就把人拉回了尘世间。
“不是买资料,也不是要交费。”
“那没事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这个人言语中透露出的不耐烦,很符合陈海威对这个学生的认识,家里没有人,远方亲戚生怕跟她继续扯上关系,现在初中花钱不多,可后面高中,学费住宿费生活费都是一大笔钱,远方亲戚自然不想出这笔钱,希望这个孩子快点退学,早点出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
这种事情,陈海威见得多了。
管梨鸢一开始也很符合这种生活环境出来的女孩子,她性格孤僻,没有朋友,可认真一想,她又有很多地方不太符合。
她的确三天吃两顿,吃饭吃的少,可她看上去完全不是长期饿饭的样子。
“我想和您约个时间见面,跟您聊聊管梨鸢这段时间在学校的情况?”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聊吗?我这段时间很忙。”
陈海威走到了教师宿舍的外面走廊上,他这个位置正好能够看到下面的学校操场。
此时正是早自习下课,学校操场上,围着一大圈人。
陈海威认出来,那一部分人基本上都是他们班上的同学,现在正在给新班长表演节目。
“翻个跟头,翻个跟头!”
人群中,管梨鸢依旧格格不入,她并没有排队给班长表演节目。
陈海威看着这个奇怪的初中女生,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管梨鸢同学这段时间总是上课睡觉,作业也不怎么做了,听其他同学说她经常晚上不回寝室。”
“管梨鸢这位同学本来成绩不错,努力一把也能进咱们县的一中,这样下去实在可惜了。”
那头依旧是那个有些暴躁不耐烦的中年女人声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她不想读就不读了,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陈海威很需要和对方见面,可现在对方完全不想见面,于是他只能在电话里问道:“如果你实在是忙,没有办法见面,那我们在电话里聊也行。我想问问管梨鸢同学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她在老家的时候,有没有出现过不正常的地方?”
操场上,有几个学生翻了个跟头,新班长用力拍了拍手掌,然后给了一个长长的风干肉干。
陈海威能听到新班长在喊:“有没有人会爬树?我想看人爬树。”
陈海威此时依旧看着那里格格不入的管梨鸢。
“她父母是怎么死的?您知道吗?”陈海威问道。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陈老师这是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