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在马路上，两边都是空旷的农田，两口子都坐在前面，心里头依旧想着给朱强找到家人的事情。
她们现在的心情从最初的需要拯救对方，希望对方回归家庭，到现在则变成了希望快点摆脱这个麻烦。
很快车子没油了，他们搜索了最近的加油站。
距离三公里的位置有加油站，立马就把车子往那边开。
很快，导航说道:“你已到达目的地。”
然而他们伸出头，旁边是一个村子，并不是加油站。
两个人觉得有些奇怪，地图上这里并没有村子。
他们再三确定了一下这里的确没有村子。
“有点不对劲。”两口子中的男人说道:“怎么没有看到加油站。”
地图上显示这边是个加油站。
两口子从车上下来，朱强在后座睡觉，男人把车钥匙取下来。
“说不定加油站在村子里面。”
本来准备留一个人在这里，可两口子都不想留下来，又想着车钥匙取走了，朱强今天早上喝了4瓶啤酒，人也已经醉倒了，于是就直接离开了。
她们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年轻姑娘。
对方坐在村口，正在和另一个正在哭的小姑娘说话。
他们走近的时候正好就听到那姑娘说——
“马上就不疼了。”
这个时候，她们才看到，那个姑娘的脸上血糊糊的，一只眼睛被血盖住了，另一只眼睛全都是泪水。
两个人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了，然而，下一秒，更吓人的事情就来了。
这年轻的姑娘伸出手，抹了抹小姑娘的脸，那血迹就被摸干净了，脸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剩下。
“你……你们在弄什么表演吗？”小孩子适合表演这么血腥的场景吗？
年轻女人对小姑娘说道:“回去吧。”
小姑娘这才蹦蹦跳跳往回走。
两个人站在这里，觉得有点懵。
年轻女人，也就是管梨鸢说道:“不是表演，她那道伤口是她亲生父亲用锄具砸出来的。” 理由仅仅是因为她洗碗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碗。
管梨鸢把两个人拉进来，自然是要让她们意识到之前犯了多大的错误。
这两口子之前就干过送流浪者回家的好人好事。
两口子皱了皱眉头，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一个说道:“那她脸上的伤是真实存在的吗？你刚才摸一下怎么就不见了？”
管梨鸢道:“这是一比一复原的记忆，我自然能够修改。”
两口子依旧没懂。
管梨鸢带着他们往前走:“好在，再过一年，她父亲就要出去打工了，起初两年还会寄一点钱回来，后面就再也没有了音信。”
两口子对视了一下，都觉得这个女人很奇怪，再过一年才会发生的事情，这个年轻女人怎么说的像是已经发生过了？
管梨鸢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家里的男人坐在门槛上抽着叶子烟，旁边的两个孩子怯怯地看着他。
“他本来应该自食恶果，年轻时对家里人不好，虐待孩子，虐待妻子，老了以后，他流浪在城市里，但他遇到了两个好心人。”
两口子只觉得有点不对头，怎么这个年轻女人说话神神叨叨的。
毕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两个人对了一下眼神，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赶紧跑。
他们转身的一瞬间，只见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发生了变化。
原本还在村子里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又回到了城市里，不仅如此，他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他们自己说话的声音。
“我们已经联系上你的家人了。”
“他们对你肯定有误解，误会解开了就好了，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那边的人情绪崩溃，越说哭得越大声:“他算什么人啊，养过我们几天啊，小时候打我们，不把我们当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看了以后要靠我们呢？现在老了，开始到处哭，扮可怜，我没有钱，就是有，我也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于是他们直接找上了媒体，把事情曝光，就要求人家赡养父亲。
孩子的态度都非常明确，不接受，事情闹大了以后，孩子们的上司都出来劝了，最后孩子们的母亲咬咬牙，还是把人接回自己的家里。
管梨鸢说道:“你们这一刻，你们在害怕，害怕自己和这个人建立了联系，害怕对方家人真的不要他，然后他会赖上你们。”
两口子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他们起初也是看人觉得可怜，心里难受，结果对方的孩子都不肯认他。
两个人的年纪也上来了，带入的只是这个父亲，只觉得子女过于自私了，小时候的那点挨打的事情，现在还在掰扯。
他们作为父母的时候，也有些会被孩子气到打人，可是到底是这个父亲给了他们生命，就算是后来没有了音信，可这也是因为他去打工了。
不要求多孝顺，可肯定还是不能看自己的父亲去流浪。
最后，他们也的确是成功了。
包括此时此刻，这两个人依旧固执的说道:“那毕竟是她们的父亲。”
“是啊，那是她们的父亲，不是你们的父亲。你们逼着这些人去补偿自己的父亲并不能补偿到你们的父亲。”
两口子都愣住了。
管梨鸢说道:“他们并没有尝过被父亲保护的滋味，你们尝过，你们没有好好回报自己的父亲，却要这些被父亲虐待抛弃的人去孝顺父亲。”
这也是他们的一部分问题。
管梨鸢看着这两个人，她们呆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他们父亲也遭了那么多罪，年纪也大了，没几年可活了，不如和解了，他们现在不和解，未来肯定会后悔。”
管梨鸢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你们自己去经历一遍吧。”
什么叫做经历一遍？两口子听到这话的时候还不太明白。
管梨鸢往外走，两口子也想要跟着出去，却不想，她们抬起的脚动不了了。
她们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小孩子模样。
不远处正是愤怒地看着他们的人，便是小女孩的父亲。
对方让她出来抱一下柴火，结果磨磨蹭蹭，看得人生气，自然就没忍住动手打人了。
第一反应就是痛，紧接着就是恐惧，他们想要跑出去，可他们连自己家都出不去。
他们把眼睛闭起来，这只是幻觉，这只是幻觉。
可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像是幻觉，因为一次比一次。
最可怕的不是被打被骂，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被打被骂。
两口子只能在心里认错，他们知道错了，他们只想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可是一切都没有变化，他们依旧是小孩子模样，吹过来的冷风是如此的真实，因为刚哭过，现在冷风这么一吹，割得人脸生疼。
他们就开始在这里硬生生地熬着，一点事情没做好，大嘴巴子就呼过来了，有些时候事情做好了，同样也要被打。
“小兔崽子？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口子并没有支配身体的能力, 她们有点像被困在这两具身体里面的鬼魂，可她们也能感觉到恐惧和疼痛。
而且他们也不是所有时候都会出现，两个人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于两口子来说, 上一课是早晨在挨打, “她们”蹲在角落里面哭, 一边哭还要一边还要用一个铁刷子刷土豆丝, 刷着刷着，手又开始疼了起来，大拇指擦出血了。
可是，两口子没有办法说话，没有办法反抗，只能忍受这一切。
下一刻, 大拇指已经结痂了，她们躲在门后面，听外面的大人说话。
白天两个孩子路过了邻居家, 晚上邻居过来告状，说是家里面丢了一包冰糖。
那意思就是说他们家小孩偷的。
两口子像是附身在这两个小孩身上，心里感受着那种恐惧和委屈。
外面传来的是大人们的议论声。
“照理来说，这是你们家的孩子, 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平时就一袋冰糖而已, 吃了就吃了，但这个冰糖不一样，这一次买来也是有急用，我二妹子嫁人，这个要送过去。”
“你们放心，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大人们说话的时候还很客气, 可两个孩子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两口子感受到这种恐惧委屈，他们作为大人自然能够判断出应该不是这两个孩子偷的。
沉重又匆忙的脚步声开始往里面走，两口子紧接着看到的就是一张愤怒的脸。
两个大人感受着小孩子身上的恐惧，只觉得双手瘫软连跑都跑不了，紧接着就被拎住了头发，整个人被往外拖。
毫不怀疑那一刻，老大和老二都觉得自己会死掉。
两口子很想说那种委屈感肯定是没有拿那个冰糖，她们希望这个小孩子喊出来自己没有拿冰糖。
然而，老大说了一句:“我们没有拿冰糖。”
下一秒就看到男人已经去拖旁边的长板凳，直接一板凳砸了过来。
仿佛他如此愤怒地砸自己的孩子，就能把自己从这一次羞耻的偷东西行为中脱离开。
他打得越狠，他觉得自己在众人眼里就越是高尚。
“把你们养这么大，你们现在还去做贼了，让你们在外面丢人现眼，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们。”
紧接着，头上后背上开始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整个人倒在地上，嘴巴磕在院子的磨刀石上。
嘴里混着血液和牙齿，老大整个人趴在地上，起不来。
刚才说孩子偷了冰糖的那两个大人赶紧上来劝。
“你们快点说知道错了。”
“小孩子还小，以后不偷了就行了。”
然而，已经有了一个台阶下，大人却依旧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不愿意顺着这个台阶下，而是让人继续在这里跪着。
两口子感受着痛苦，心里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父母就绝对不会这样。
两口子的父母虽然穷，但有些时候甚至会盲目相信他们，他们的成长过程中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比较暴躁不相信自己孩子的父母，可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因为自身经历都会共情父母而非孩子。
从头到尾，这两个人都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自己的经历推断所有的人，因为自己的父母是非常好的父母，于是觉得别人的父母再怎么差也还是爱孩子的。
又因为自己的孩子不够听话懂事，每次遇到那种说自己父母不好的孩子，她们又会把对方带入自己的孩子。
现在，这是这两个人人生中第1次走出自己的世界，认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父母子女相处模式。
这一天晚上两个孩子就跪在外面，两口子也跟着感受膝盖的疼痛，感受脚趾无论怎么动都会带来的疼痛。
每一分钟都没有办法忽略。
他们都觉得这一晚上漫长到比他们过去人生都长。
天气快亮的时候，他们能听到孩子在说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就好了。
“等长大了，用冰糖砸死这群人。”说着说着，两个孩子又哭了起来，她们在心里觉得自己长不大了。
两口子沉默了下来。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一直都是很幸运的那一拨人。
虽然也生在贫困家庭，可两个人都是独生子女，父母温和脾气好，虽然父母没有读过书，没有多大的眼界，可是也在尽心尽力地挣钱供养他们。
两方的父母都在努力供养他们，两口子在城里面买了房子后，心里还一直焦着他们的贷款问题。
“欠钱总归是过不好。”两边的老人每年还要补贴这个小家庭两三万块钱。
那个时候，两口子年轻总想着养老是很后面的事情了，却不想他们的孩子才上初中，父母就慢慢走了。
这是两口子一辈子的遗憾。
他们把这种遗憾放在了其他人身上，逼迫着其他人去完成他们的遗憾。
而现在，他们仿佛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过去其他的人吐槽的那一句，我小时候挨过多少打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这两个人面前了。
若是以前的两口子，心里依旧会觉得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毕竟是亲生父母。
他们会不断地强调:“那是你们的父母，把你们养这么大，你们不能因为父母的一点点错误就把人批判成这个样子。”
而现在，他们还是不愿意把这样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划等号。
两口子依旧在心里不断地祈祷，祈祷那个人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再过一两年这个人就要出去打工了。
这种煎熬的日子过得非常慢，等到真到那一天了，两口子甚至有些恍神。
那两个孩子则高兴得不得了，如果是以前的他们肯定也看不惯。
但现在，两口子也只能感到高兴，出去打工了就好，这种压抑的家庭氛围太可怕了。
两口子都记得他去外面打工了以后，就没有再回来了。
男人走的那天，两口子也是这么久以来唯一感到高兴的一天。
因为那个人给他们的体验根本就没有正常生活，除了挨打挨骂做农活，其他时候都是略过去的。
他们是在这个时间里，没有任何喘气机会的度过了对方所有的痛苦。
不管怎么说，现在就算是解决了挨打的问题了，他们想后面应该就没有特别痛苦的事情了吧。
然而，下一秒场景就跳跃到下一个挨打的地方了。
怎么还要挨打？
这一次挨打，是母亲打。
这家人有四口人的田地，年末的时候，爷爷生病，又少了一个劳动力不说，母亲还要照顾老人。于是所有的苦活累活压到了母亲身上。
另一边，孩子他爸在外面挣了钱，可前脚才听说挣了钱，正高兴，后脚就联系不上人了。
母亲的脾气从那天开始，变得非常差。
两口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是，回家晚了会挨打，烧饭的时候，把饭烧糊了会挨打。
在家里是苦日子，出门也是苦日子。
因为总是流汗，她们的校服会散发出一股霉味，只要是班上组织捐钱，两个孩子都从家里拿不到钱，每次都要羞愧地低着头，听老师念谁谁谁捐了多少钱。
回家以后，还要被母亲说，一天到晚的一副死人相，跟你那个死在外面的爸爸一模一样。
这样的压力下，两个孩子度过了非常潮湿的青春期。
两口子一时之间觉得也许长大了，跑远了就好了。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在自己打工能挣钱了以后。
两口子并不能全程跟着这两个孩子，只是在某一个时刻醒过来，醒过来以后就发现这俩孩子在外面打工了。
有了钱，日子慢慢地就好过了起来，再也不担心没有衣服穿了，冬天也不会冻到大腿都在长冻疮了。
自己挣钱的第一年，两个孩子中的老大冬天的时候给自己和妹妹都买了长款的羽绒服，超市里面打折买的。
大腿和屁股上的冻疮就这样消失了。
自己挣钱的第四年，老大怀孩子了，母亲打电话出来说是要来照看。
起初不情愿，可孕期不方便，还是让人来了，心里想着只要吵架立马就让她回去。
可这一次母亲也没有骂人，只是帮她做饭收拾家里，自己生孩子的那一天，醒过来的时候，母亲在哭，跟她说以后不要生了。
坐月子的时候，母亲一直在学着怎么照顾新生儿，一直在努力让她多睡一会儿
她那个时候想，小时候的一切就算了，至少现在母亲的确在好好照顾她了。
两口子看着这一幕，觉得这两个孩子其实比她们还宽容，两口子都不能保证被这样子对待着长大，还能不能跟母亲好好相处。
到这里两口子已经完全能把自己的父母和对方的父母分开看待了。
这样的日子来到了孩子上初中。
一通电话打来，电话那头先是说了一个名字。
“你是Xxx的女儿吗？”
老大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和自己的关系，紧接着，她条件反射一样地把电话挂掉了。
仿佛再多接一会电话，那头的人都能顺着电话线打过来。
凭什么？这不公平。
她原谅自己母亲，都要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个时候父亲跑路了，母亲一个人又累又苦，而且没有让她们成为孤儿，而且现在母亲帮忙带孩子也是尽心尽力，过去的一切都算了。
可那个人凭什么？小时候那样打她们，而且后面没有再付出任何行动，现在老了生了病，突然就出现了要求她们养老？
两口子就听到电话那头的自己在不断地强调:“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们现在不好好地把父亲养起来，等到人真的没了，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到底是你们的父亲，你们还是见见人吧。”
两口子过去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在做好事。
第138章 扭曲的灵魂（八）
人怎么能这么烦自己, 两口子通过这两个孩子的目光看向了对面的自己。
对面的自己一直用指责的目光看着她们，是那种看不懂事的孩子的目光。
这种目光看的人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知道, 凭什么就来审判人？
于是, 她们这边不断地解释——
“不是因为家里穷。”
“我们要求不高, 我们小时候，他出去打工，哪怕他像其他父母一样在外面打工，让我们一直当留守儿童，我们现在也会养他。可他不是，他在家里就打我们, 出去打工后，挣到了一点钱。人就不见了。”那个时候是黄金时代，只要出去, 敢想敢干，挣钱比现在容易得多。
“可他没有。他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挣到了钱，挣了钱以后他去做什么了？他就没有了音信。”
两个孩子的老大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现在他老了，就回来, 要我们养他？不可能，我宁可死了我也不愿意养。”
“你们现在是情绪上头了, 现在觉得父亲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但是真的让他在外面病死了，老死了，你们一辈子都不再见面了，等你们老了, 再想起来一定会后悔的。”对面，过去的两口子依旧觉得父亲再大的过错，也不是子女如此狠心的理由。
她们说的话，这两个孩子说的那些含着血泪的话，对面的人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她们这边也不想交流了。
“我们会替他后悔，会帮他后悔。年轻的时候怎么不好好对待家里人，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之前两口子也听到过这番话，当时的时候只觉得对方太年轻，根本不懂父亲意味着什么。
两口子现在再一听，觉得对方当年真的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尤其是两口子经历过过去的那些事情。
两口子同样也有着强烈的不公平感。
她们两口子甚至觉得，这两个孩子其实挺宽容的，她们母亲那样打过她们，后面只要母亲改好了，她们其实也愿意放下过去的事情了。
对于这个父亲，这个在外面潇洒过后，没有养育自己孩子的男人，她们不愿意接手。
然而并没用，那头的自己有人脉，开始利用社会向这年轻人施压。
两口子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里头就一阵阵羞愧。
她们过去只看到自己的那一面。
她们沉浸在自己父母子女的叙事中，觉得天下父母都如同自己父母一般，于是，愤怒子女不供养父母。就算当年有做错了的事情，但也不应该让自己的老父亲这样悲惨的过着日子。
于是，两口子那个时候找了人来调解，有记者报道。
于是就能看到男人背了东西过来看女儿，在镜头面前一直哭，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条件不好，没有挣到什么钱，也没能帮助到女儿……
而现在，两口子站在另一头，看着这一切。
老人在镜头前看着是那样的可怜和无助，显得那个大喊大叫一直发脾气的女儿才是坏人。
两口子看着这一切，突然意识到，两口子做好事，结果连受害者的身份都抢给了加害者了。
“我们小时候挨了多少打？从我们记事开始，只要你在家，我们就得挨打。”
另一头，男人还在说:“你们小时候挨打是因为你们小时候偷东西，邻居都找到家里来了。”
两口子也记得那一次打，外人听起来可能只是打一下，实际上那一次非常严重，基本上已经到了虐待的程度了。
而且，那个偷冰糖的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两个孩子干的，可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尽管有很多人站在两姐妹这边，可是依旧有更多的人是站在父亲那边，主要是他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震撼了。
太可怜了。
尤其是一些为人父母的人，看着这样一个有两个孩子的老人，最后却是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不忍心。
“不管怎么说，他到底给了你们生命。”
“也不是要你们多好的把人家供养着，起码保证人的温饱。未来你们自己良心上也能过得去。”
“你们小时候，父母打你们有些时候也是为了你们好。”
老大开了个面馆。来来回回的都是那些熟客，然后现在大家知道了这件事情，自然也就影响了做生意了。
孩子现在已经上初中了，这些事情闹大了以后，周围的同学和家长自然也都知道了。
两口子站在这边，听着那些人来来回回说的都是那些话，两口子才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
最后，还是一直沉默的母亲开口说道:“算了，我带他回老家吧，老家的房子修一修也还能住。”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总要有人妥协了。
之前的时候也是这个母亲妥协了。
那个时候，两口子只是觉得高兴，只是觉得自己又完成了一桩大圆满的事情。
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他们现在甚至还能回忆起来那个时候有一种很慰藉的感觉。
而现在，看到这个母亲妥协，看着她放弃在城市里面和自己的女儿一起的生活准备回到农村。
两口子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尤其是，两口子看到后续了。
老两口回到农村以后，男人起初是抱怨她说为什么要回农村？
然后就开始骂女人:“都是你把孩子教成了这个样子。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
他并没有变化，哪怕在外面流浪多年，只要回到这里，他就觉得家里这个女人应该是要听他的话，应该要供养他。
两个人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他们所谓善举其实是恶行。
之前两个人一直希望快点出去，快点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现在看着这一切已经把之前的想法抛之脑后了。
但很快，两口子就紧张起另一件事来。
那个女人去买了两瓶百草枯回来。
两个人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真的做了非常大的错事。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失真，只听得树叶沙沙沙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女人在他们耳边说道。
“醒来吧。”
他们睁开眼睛，不远处就是他们的车，车子停在草坪上，在车子200米远是一个加油站，便是他们之前一直在找的加油站。
而他们坐在草坪上。
太阳就晒在他们身上，车子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你们还要睡多久？不是说要给汽车加油吗？”
对于这两口子来说，他们好像经历了一场非常漫长的长达数年的噩梦，可实际只过了一两个小时而已。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复杂。
当务之急反而不是送这个男人回不回家的问题了。
他们得去解决自己做的上一件好事。
若是那个女人因为他们的缘故背上了杀人案，两口子这辈子也不会觉得心安。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了？今天早上一早起来就跑到这里躺着晒太阳怎么叫都叫不醒。不是说要过来给车子加油吗？”朱强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去做。十万火急，我们一会儿把你放在下一个镇上，等我们完成了我们那边的事情再来找你。”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答应了我要帮我回家的吗？现在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事情要做了？你们不是反悔了吧？”朱强心里头也非常不舒服。
他觉得自己被这两个人给戏弄了，这不是把人当猴子耍吗？一会说要送他回家一会又说不送了。
“我们的事情非常重要。”两口子也没时间跟他掰扯那么多，赶紧回到了车里去给车子加油。
车子加了油以后，朱强坐在后排看着这两个人，然后开口说道:“你们把我放在那里也行，但是你们得给我钱让我生活，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本来我自己在城市里面，那种大城市里面怎么都饿不死。现在这种乡镇上就不一样了，是你们说要帮我找家，我才跟着你们一起出来的。”
“……”两口子心里头有些无语。
“再说了，我本来也是期待你们真的能帮到我，结果你们嘴上说的那么好听，实际上呢？”
两口子这个时候觉得就对方这种人品。不帮他回家才是正确的。
“我们肯定还会回来，我们只是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你们说这些话我肯定一句都不相信，你们之前还承诺一定能帮我找到家的，但是我们找了这么久，你们找到了吗？”
“多的就不说了，你们现在给我点钱，我自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你们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们儿子，他是公务员。他应该知道给人承诺了就要做到。”
两个人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难缠。
于是两个人只能取了2000块钱给他，让他在这边等。
“我们办完事就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