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猜想了想,这个哑巴亏恐怕是要吃下了。
他突然大笑,亲热地揽住顾叙肩膀:“顾总早说嘛!既然是你兄弟的弟弟,我肯定是要割爱的嘛!”
他一脚踹向身后的马仔:“还不快让兄弟们撤了?让顾总的人走!”
顾叙骑着摩托车领路,后座坐着许南珠。
他穿过几条幽暗曲折的巷子,停在一户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民居前。
他抬手敲门,不一会儿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她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扫了一眼顾叙和许南珠,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周亚。
她什么也没问,侧身让他们通过。
屋里面灯光昏暗。
空间不大,一张病床,一个药柜,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还放着一碗泡面。
许南珠这才看清开门的年轻女子身上穿着一件白大褂,洗得发黄,还有几处干涸的血迹。
原来这是一间小诊所。
年轻女人利落地戴上手套,开始检查周亚的状况。
她的手指按压他手臂上的针孔,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状况。
“外伤不难处理,”她说着华语,语气平静:“但是他体内有大量的药物残留,需要专业的戒毒治疗。”
“谢了。”顾叙点点头,然后对霍峥说:“我让陈特助安排专机,明天就把他送去瑞士的疗养中心。”
霍峥沉默地守在周亚身边,表情严肃。
顾叙没再多说什么,带着许南珠离开了诊所。
回程的车上,许南珠看着飞逝的街景,恍惚中有一种不真实感,她透过后视镜,偷偷瞄了一眼专心看路的顾叙。
这个男人,看似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竟然能在异国他乡的巷子里随时找到一家隐秘诊所,还有医生随叫随到。
她记起顾彦曾经对楚文添说过,他们家好像控股着一家医院,或许会有所关联吧。
车子很快停在别墅门口,许南珠把头盔还给顾叙,心里有许多问题,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顾叙突然开口:“刚才那位林医生,是我五年前认识的。”
“当时她的诊所被当地黑帮勒索,我正好路过。”
“后来我资助她开了这家诊所。”
“我还以为她是你公司的人……”许南珠喃喃道,又问:“你资助她?为什么?”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唐突了,正想要补充几句,顾叙回答了:“大概和你资助陆尘舟的理由差不多吧。”
“不,不一样,”许南珠摇摇头:“我帮陆尘舟是因为我需要他,但是你在顾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了,为什么要……”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为什么要经营这些看似无用的人脉?”
许南珠点点头:“我就是一种感觉吧。”
顾叙笑了笑:“我不是太在意钱,钱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花在需要的人身上更有意义。况且,”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永远顺风顺水,今天帮过的人,也许明天就会救你一命。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帮到我……当然,我希望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许南珠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东西,她抬头看着顾叙,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几次帮我,也是为了某天能用到我吗?”
顾叙错愕地看着许南珠,半晌后,竟然低头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我帮你?”他摇摇头:“我没有帮过你。”
他含笑问:“南珠,你仔细想想,难道不是你先帮我的吗?”
许南珠真的认真回想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的确,她和顾叙本质上是一类人。
既然做的都是一些双赢的事,就没必要纠结目的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太多超出认知的事,许南珠洗完澡,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披着睡袍走到房间的露台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听着退潮的声音玩着手机,但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
起身走到二楼的客厅,许南珠想在书柜里找一本书助眠,但翻来翻去,全是外文书籍,那些字母连在一起,别说催眠了,光看着都让人头晕。
她转身下楼,阿莱听见声音,从房间里出来,一边比划,一边用简单的英文问许南珠有什么需要。
许南珠笑笑,用英文说:“I just can‘t sleep。”
阿莱点点头,表示明白,让许南珠等一下,她去了厨房,给许南珠热了一杯牛奶。
许南珠道谢后喝了两口,握着杯子在客厅里踱步。
她的目光落在客厅中间的那架三角钢琴上。
没有听众,也不怕扰民,许南珠干脆坐下来,肆无忌惮地在琴键上乱弹起来。
起初只是胡乱敲击,渐渐地她竟然还弹出些调子来,只是怎么听怎么像恐怖电影的配乐。
她越弹越开心。
弹了十几分钟,她心满意足地合上琴盖,冲一直站在一旁的阿莱笑笑,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许南珠睡到自然醒,她伸手摸到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顾叙发来的信息。
【今天什么安排?我休假。】
许南珠揉揉眼睛,想起自己原定计划是在附近转转,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她简单回了消息。
顾叙没有回信息,许南珠看了一下他发信息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前发的,她放下手机,慢悠悠地起床洗漱。
下楼时,阿莱正在客厅收拾,见她下来,笑着指了指窗外的海边:“Boss。”
许南珠走到落地窗前,看见蔚蓝的海面上,一个人正踏着冲浪板,矫健地跳过一个又一个浪花。
许南珠有些不确定地问:“那是顾叙?”
阿莱用力点头:“Boss!”
许南珠笑起来,对着远处的海面挥挥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然后回到餐厅吃早餐。
阿莱准备了一些简单又健康的东西。
新鲜的水果沙拉、煎鸡蛋、面包片、几种口味的果酱,还有一杯牛奶。
刚吃完早餐,顾叙也刚好拿着冲浪板回来。
“等我一下,”他冲着许南珠点点头:“我洗个澡,换身衣服。”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终于出了门。
她以为顾叙会有一些安排,带她去什么著名打卡景点之类的,没想到他只是和她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
许南珠喜欢这样的安排,如果顾叙能不一直谈论工作就更好了。
许南珠很无语,谁会想在度假的时候听工作的事?!
她只能生硬地转换话题:“哈哈哈,说到周末加班开会,你在这里度假的时候,周末一般干什么?”
顾叙顿了顿,还没回答,许南珠又丢出另一个问题:
“没想到公司上市还有这些细节,那么大闸蟹上市的时候,你会专程去吃吗?”
虽然问题比较诡异,但是顾叙还是认真思考,一一回答。
“度假的时候,我很少注意是周末还是工作日。一般就是看看书、游游泳。”
“至于大闸蟹,我嫌弃吃起来费时间,所以吃的比较少。不过你要是喜欢,等季节到了我让人多送一些给你。”
顾叙领会到了许南珠不想聊工作,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不擅长和女生单独相处,不知道说什么才能保持一个刚刚好的距离,问得太多,就好像窥探她的隐私,如果不问,他对许南珠也没什么了解,找不到话题。
谈论自己的事情吧,许南珠似乎也不感兴趣。
除了工作,他找不到话题可说。
这个时候,他会不自禁地想,如果是顾彦,他会说些什么呢?
像小孩子撒娇一样,问“珠珠,我们一会去喝奶茶吧”?
他感觉一阵恶寒,转念又想到陆尘舟。
他和许南珠相处时,好像更多地是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没有什么交流。
行吧,那就聊大闸蟹吧。
从大闸蟹养殖说到吃蟹的蟹八件,两个人的话题越扯越远,不知不觉偏离了游客聚集的主街,拐进一条幽静的小路。
这里是当地人的居住区,道路两旁是一幢幢南洋风情的别墅。
经过一幢白色围墙的别墅时,许南珠看见院门大开,几个年轻人进进出出搬着东西,都是一些精致的首饰盒或收纳匣之类。
东西搬出来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院子里的长桌上,然后逐一打开盖子。
很快,整张长桌就被各式各样的小盒子铺满了。
许南珠不自觉停下脚步,习惯性眯眼望去,盒子里的东西虽然做工精致,但是大多没什么价值。
顾叙陪着她在门口逗留了片刻,听见里面人的交谈声。
“你感兴趣吗?”顾叙侧头问道:“可以进去看看。”
许南珠轻轻摇头:“东西倒是挺多,但是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她有些疑惑地打量这栋别墅:“这是商店?我还以为是别人的私人住宅。”
“的确是私人住宅。”顾叙解释道:“这家的老人前些日子过世了,儿子和儿媳在处理她的遗物,你如果感兴趣,也可以挑几件。”
“原来是这样……”
原来人离开这个世界后,他们生前的珍藏会卖掉。
不论它们之前被怎样精心呵护、日日擦拭,都难逃这样的命运。
这样想着,她觉得有些伤感。
许南珠突然改变了主意:“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她抬脚迈入院门,看见墙角还摆着几个没来得及收拾的老式藤编箱。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由远至近,还没等许南珠反应过来,一支十几人的队伍乌泱泱挤进院子。
为首的男人身材瘦小,皮肤黝黑,手里举着一面小旗子,一看就是本地人,身后的那些则全是华人面孔,有老有少,个个兴致勃勃。
那导游快步上前,用当地话和鸭舌帽男交谈几句,然后对他带来的游客们高声喊道:“老板们!注意了!这个院子里可都是正宗的本地古董!纯手工!手慢无!”
话音刚落,那群华人游客迅速四散开来,扑向各个角落,挑起东西。
原本安静的院子瞬间变得人声鼎沸,各种口音的普通话此起彼伏。
一位烫着卷发的大妈路过许南珠,突然停下脚步:“小姑娘,你也是华人?”
许南珠点点头:“是啊,阿姨,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大妈得意地指着那拿着小旗子的导游:“喏,他说这里可以挑到真正的当地好东西,我们就跟来了。”
她的目光突然被许南珠身后的藤编箱子吸引:“你们要不要?不要的话就让我来!”
许南珠和顾叙默契地往旁边让了让。
大妈眉开眼笑:“谢谢啊!”
然后招呼同伴:“快来啊!这里有好东西!”
几个大妈瞬间围过来,蹲下身迫不及待地翻起箱子。
耳边全是普通话,讨价还价声、惊叹声、讨论声交织在一起,许南珠感觉仿佛回了国。
她跟着人群转了转,看见他们手里拿着都是首饰之类的,而鸭舌帽男的报价明显超过了它们原本的价值。
一副普通的银耳环就要三千铢。
戒指、茶具、佛牌、丝巾等等更是没有低于五千的。
偏偏华人都有钱还大方,大多也不讲价,看中了就直接掏钱。
“哥?大嫂?你们怎么在这?”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起初许南珠没在意,直到听见顾叙冷淡回应:“别乱叫。”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那晚拳击场上坐在他们旁边的胖子。
“真巧啊!你们也来淘宝?”胖子给顾叙递烟,被拒绝后,他就塞到自己嘴巴里:“我们这不是报了个旅行团嘛,今天导游说带我们来捡漏,你们该不会也是同一个团吧?怎么两次都能碰见你们呢?”
许南珠觉得好笑:“有意思,我们的行程竟然跟旅行团高度重合了。”
胖子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上回多亏跟着你们下注,我们团里就我赚到钱了。”
他神神秘秘靠近:“既然你们也在这,说明这里肯定有好东西!”
话音刚落,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跑来,兴冲冲地把手里的梳子给胖子看:“老公,你看这个梳子怎样?老板说是真象牙做的,要五万铢,你说买不买?”
胖子瞥了一眼顾叙和许南珠,立刻有了底气,挺直腰板说:“买!必须买!我老婆眼光果然好!这一看就值钱!”
女人欢天喜地跑去付钱了。
顾叙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南珠一眼,没说话。
这东西哪怕真值五万铢,许南珠也是看不出来的,不过看顾叙的表情,她能猜到这胖子估计又被宰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太太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但凡拿过来的东西,胖子都爽快地买下了。
这群游客来势汹汹,不一会儿就把院子里的东西买得七七八八了,导游见差不多,就叫上他们离开。
走到院子门口,导游说了一声:“各位老板先到街口等我,我掉东西了!”
然后转身回来,和房主说起了话。
两人说着说着,同时大笑起来。
等他们说完,顾叙挑挑眉,低头帮许南珠翻译。
“导游说,这批人人傻钱多,算是捡到宝了。”
又补充道:“还说华人就爱买破烂。”
许南珠顿时火冒三丈:“太过分了,骗人不说,还在背后嘲笑人!”
她眯眼扫了一圈院子,这回十分仔细。
这院子里的东西的确有些年头了,里面倒还真有几样好东西。
她的视线落在藤编箱子上。
许南珠蹲下来,拨开上面散落的衣服和丝巾,底下是几本书。
她把里面所有的书都拿了出来,大概七八本的样子。
她将书一本一本整理好,摞在一块,抱起来问鸭舌帽男:“你好,这些书怎么卖?”
鸭舌帽男听不懂华语,但是能明白许南珠的意思,拿过来一个计算器,想了想,在上面按出“3000”的数字,展示给许南珠。
许南珠摇摇头,说:“Too expensive(太贵了)!”
然后把书放回箱子里。
男人见状急忙拦住,他妈妈收集的这些破书堆在家里不知道多少年,本来就不好出手,他都打算按废品处理了的,好不容易有人问,大不了就便宜一点给她算了。
他在计算器上重新按下数字1000。
他见许南珠犹豫,又从隔壁箱子里胡乱拿出几本儿童绘本和杂志,扔在那堆书上,说:“Together(一起)!”
许南珠假装被说服,掏出一千铢给了他。
鸭舌帽男接过钱,双手合十道谢:“卡彭卡(谢谢)!”
他心里美滋滋:傻子华人,一下子买那么多书,里面还有他儿子小时候看的绘本呢。
许南珠找了个袋子,把书装好,然后又在院子里转了转。
长桌边缘,一个黑乎乎的金属盘倒扣着,上面压着一个黑色树脂做的大象。
她拿起大象,眼睛看向底下的盘子。
绿色的。
她把大象放回盘子上,漫不经心地问:“How much?”
鸭舌帽男快步走过来,开口忽悠道:“这个?这个good!缅甸的!古董!Handmade(手工做的)!”
然后拿出计算器,在上面按下“3000”。
许南珠摇摇头:“Too dirty(太脏了)。”
男人拿起抹布就开始擦大象,刚碰上去,象鼻子就脱落了一块,露出里面发白的塑料……
两个人同时僵住。
一阵沉默的尴尬,许南珠若无其事地问:“你刚刚说这是缅甸的?”
“对对对!”男人借坡下驴:“缅甸的!我爷爷从那边带回来的!”
“五百。”许南珠直接开价。
男人晃着大象:“手工的!缅甸的!”
“那就八百,送个盘子,不行就算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男人拉住她:“OK!OK!八百!”
许南珠扯过旁边的一块布,把盘子和大象包起来,给了男人一千铢。
“不用找了。”
男人看了看那布,没说什么,把钱收下了。
许南珠重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保没有遗漏,转身发现顾叙站在树底下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
“好了?”顾叙问。
许南珠点头,朝他眨眨眼,两个人迅速离开。
两人抱着淘来的东西,步伐轻快。
许南珠一言不发,走一段路还回头看一眼。
顾叙看她这副偷感很重的样子,憋着笑,把她拉进一条巷子,来到了昨天那个小诊所。
林医生正给一个老人看病,周亚已经不在了,见顾叙他们进来,点点头就当打招呼了。
顾叙往楼上指指,然后带着许南珠爬上木楼梯。
二楼有一个客厅,顾叙在椅子上坐下,笑着说:“我看看你都淘到什么好东西?跟做贼似的。”
许南珠笑笑:“其实也没多值钱,只是我不经常用这种方式捡漏,难免有些心虚。”
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从那沓书里翻出一本泛黄的册子。
翻开书册,里面全是绣着图案的布片。
她把这本书单独放在一旁,然后随手将大象扔进垃圾桶,拿张纸巾擦拭黑乎乎的金属盘子。
擦了半天,勉强擦干净一块,像是一只孔雀的头部。
她把盘子递给顾叙,又拿起包盘子的布。
布料四周损坏不堪,好在中间的图案是完整的。
她把这三样东西放在桌面上,其他的都扔了。
顾叙问:“你买这么多东西,就为了这三样?”
许南珠拿手机一样一样拍照:“对,所以我慌呀。”
顾叙笑了:“你看起来不像很少做这种事的样子。”
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许南珠对他甜甜一笑,然后翻个白眼:“我又不是傻子。”
她本想把照片发给易简,想了想,取消了发送。
她给姜沐瑶发去信息:
【姜小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姜沐瑶直接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她好像在一条嘈杂的街头,旁边全是摆摊的小贩。
“南珠,你怎么了?”
许南珠问:“你在哪里呢?”
“我在晋南的古玩街上呢!”她对一边喊了声:“我的面条别放葱花!”
然后继续对着摄像头说:“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倒腾回去自己卖。”
许南珠真没想到,剪了个短头发的姜沐瑶,此刻像变了个人。
“你说吧,”姜沐瑶吃了一口面条,含糊地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你和姜家……”
“分啦!我和他们吵了一架,他们硬要我嫁给易简,我凭什么要帮姜木青铺路啊?笑话!”
她想起什么,笑起来:“易简那小子,干脆就在美国不回来了。”
听见这话,许南珠跟着笑起来:“难怪他每次半夜给我发信息……”
话说到一半,她抬眼看见顾叙正盯着自己。
她收敛笑容:“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有几样东西想让你帮我看看。”
“行,发来吧。”
许南珠挂了电话,把照片给姜沐瑶发过去。
顾叙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和姜家关系倒是亲近。”
“还行吧。”许南珠随口应道,顿了顿,又难得多解释了几句:“我和她在盘石镇一起工作过,她人还不错,现在脱离姜家自立门户了。”
她托着下巴看着顾叙:“你好像很讨厌姜家,为什么?”
顾叙:“她父亲曾经骗走了我父亲两个亿。”
许南珠:“……追不回来了?”
顾叙点头:“嗯。”
“买到假货了?”
顾叙点头,叹息:“嗯。”
“那确实不好追了。”
古董收藏水深得很,如果吃了亏,也只能怪自己眼光不行。
说着话,姜沐瑶的电话又打来了。
“南珠,这几样东西我也拿不太准,我一样一样跟你说吧。”
“那本书,我看着像是潮绣样本册,民国的时候,潮绣在南洋很受欢迎,这样本册应该就是绣庄向客户展示工艺的目录,在当时也是有商业保密的需求的,存世量极少。”
“那块绣片,上面的绣样我没见过,但用的是真金线,背后有一个图腾,至于有什么含义,我发给潘教授了,等他回复。”
“那个黑不溜秋的盘子,纹案像是缅甸那块的佛教风格,我也发给潘教授了,总之,这三个都等他的专业意见吧。”
许南珠听她说了一通,一个结论也没有,忍不住吐槽:“姜大小姐,你这个技术……有点让人担忧啊!”
姜沐瑶反驳道:“诶诶诶?这能怪我吗?你拿的这几样全是国外的冷门玩意儿,我连自己国家的都没完全摸清楚呢,哪知道这么小的国家的东西。”
许南珠一想,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好吧,那现在就只能等潘教授的回复了?”
“你要是想跟我聊会天也行。”
“那我还是跟你say byebye吧。”
姜沐瑶笑着说:“你怎么这样呢?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啊……咦?教授给我回电话了,你等等,我把他拉进来,我们三个聊。”
潘教授加入视频聊天,他一看是许南珠,眼睛顿时亮起来:“许小姐?上次匆匆一别,我都忘了找你要联系方式了。”
许南珠和潘教授打招呼:“这简单呀,一会我加您好友。”
姜沐瑶开玩笑地说:“这可不行呐!你们别两个人打什么主意,把我这个中间人撇开了啊!”
潘教授笑了:“沐瑶啊,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可干不出这种事。”
许南珠却故意说:“我没有潘教授那么好的人品,说不定哪天就撇下你了。”
姜沐瑶和潘教授一起大笑起来。
言归正传,潘教授变得严肃,他扶了扶眼镜,让许南珠把这三样东西拿到镜头前,再看了一次细节,然后一一跟许南珠解释。
“那金属盘子,全称缅甸掸邦土司银盘,你把底盘再凑近一些……对,就是这里,看见‘永昌记1927’了吗?这是当时掸邦土司家族向我们国家的银楼定制的礼器,用来进贡给殖民地官员的。”
“整块纯银錾刻,孔雀眼部镶嵌的是蓝宝石,价格嘛,之前拍出过一个差不多的,在五万美元左右。不过你这块品相一般,我估计到四万就差不多了。”
“至于那块布,是兰纳王朝的宫廷古绣,用的金线、孔雀羽线和丝线混织,用的‘盘金绣’的技法,曾经东南亚一所大学的考古系开出八十七万铢的价格想要收购类似的残片,你可以参考一下,要我说的话,你这块至少值一百万铢。”
“那本样品册倒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沐瑶应该能认出来,我就不多说了,只说个价格,曾经港城拍卖行拍出过二十三万港币的成交价。”
姜沐瑶听得眼睛一亮又一亮,她急急地说:“教授,我先挂了,改天聊!”
潘教授:“等等我还没加许小姐……”
姜沐瑶果断把潘教授的连线切断,然后对许南珠说:“南珠啊!我的珠啊!你说你有这些宝贝,我还整天风吹日晒的跑个什么劲啊?”
“我有个超级妙的主意,你看,大概价格你也知道了,你把这三样东西交给我运作,我的工作室给你10%的股份,我卖出去多少看我的本事,溢价部分咱俩三七分怎样?你七我三!”
见许南珠犹豫,她又说:“拜托拜托!你不会有任何损失,而我正好需要几样撑场面,我们互惠互利啊!”
许南珠想想,说:“好,但是既然是合作,你要给我一份正式的协议,白纸黑字写清楚,怎样?”
这样子,许南珠就能判定应不应该和她合伙了。
姜沐瑶一口应下,又说:“我明天就把合同带来找你!”
许南珠突然瞥了一眼顾叙,拒绝了她:“还是不要了,你在海城等我吧,这里有你仇家。”
“仇家?”姜沐瑶不解:“什么仇家?谁啊?”
“顾叙。”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半分钟后,姜沐瑶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那好,我在海城等你。”
“那什么,麻烦你跟顾总说,我和姜家已经断了关系了,他们的账可别算在我头上!”
然后就挂了视频。
顾叙坐在木凳子上,那架势仿佛坐着的是他的老板椅,他的手指和以往一样,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就这么一会,你就赚了七十多万。”
许南珠正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收进包里,抬头:“顾总,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她故意睁大眼睛:“您可是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人呐!”
顾叙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诧异的是,你怎么看东西这么准?哪个大师能算出这些东西?”
“许大师啊!”许南珠眨眨眼,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顾叙笑着摇摇头:“把东西装好,我们回去吧。”
许南珠把不要的东西都扔进垃圾桶,然后提上垃圾袋,跟着顾叙身后下楼去。
楼下的病人已经走了,林医生正在看电视。
林医生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头看电视,说了两个字:“走了?”
顾叙:“走了。”
林医生头也不回:“今年生意一般,晚点交租啊。”
顾叙刚走到门口,闻言回头道:“刚刚那个病人,你收药费了吗?”
林医生后背一僵,挥挥手:“慢走不送。”
因为霍峥送周亚去了瑞士,原本说好请吃饭的事就这样被耽搁了。
霍峥过意不去,让Lisa和阿杰代替他,请许南珠吃一餐饭。
几人约在了海滩边上的一个小餐馆。
顾叙对这里挺熟悉,没有看菜单,报了几个菜名。
有咖喱蟹、虾酱空心菜、菠萝炒饭、炸鲈鱼、烧烤……都是当地的特色菜式。
这几人,有拿高额佣金做着危险工作的雇佣兵,有国内首屈一指的年轻企业家,看起来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可他们相处得却十分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