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雁舟的话已经带着几分冷意,“我不想走这一步,但是如果□□这边区别对待,只给中央芭蕾舞团每天来借阅胶片,却不给我们首都歌舞团来借阅胶片,那我可要去找找贺部长问一问,是不是上面□□也在搞区别对待?”
这一顶高帽子下来,郑干事这种普通职员,怎么顶得住的啊。
他当即便换了语调,“吴团长,您先别生气,借阅胶片这事如果不拿出□□,那是可以看的。”
吴雁舟不置可否,她带着孟莺莺往里面走。
林如鹃没想到竟然还真让她们达成目的了,她侧面提醒,“吴团长,杜鹃山胶片属于孤品,所有孤品都只能借阅一次。”
“你们若是打算只看一次,就想把杜鹃山给跳出来,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吴雁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这就不劳林教练多虑了。”
“你与其想我们的事情,还不如先把你们芭蕾舞团的事情管好。”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芭蕾舞团的顾小唐才和周兰香打了一架吧。”
这两人都是中央芭蕾舞团的台柱子,两人都是为了争取个人赛独舞,所以这才会打架。
从某一种意义来说,中央芭蕾舞团如今更像是养蛊,有能力的人上。
这个行为虽然残酷,但是养出来的蛊确实好用。
因为不管是顾小唐,还是周兰香,她们二人的能力都是相当的出色。
骤然从吴雁舟嘴里听到这话,林如鹃脸上还不是很好看,她身后的顾小唐也差不多,她朝着林如鹃道歉,“老师,对不起,给您丢脸了。”
她脸上的神情甚至有着几分淡淡的惧怕。
这是和韩明冰与吴雁舟相处,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林如鹃回头看了她一眼,“既然知道丢脸,下次你们打架的时候,动作闹的小一点,在让我知道把消息传出来,你和周兰香都去关禁闭去。”
顾小唐低垂着头,不说话。
只是,在林如鹃没有看到的位置,她抬头看了一眼孟莺莺的背影,她喃喃道,“你就是杨洁老师的徒弟吗?”
她不懂。
当年为什么杨洁宁愿离开中央芭蕾舞团,也不收下她。
孟莺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她回头看了一眼。只是可惜,林如鹃带着顾小唐已经离开了,只是在拐角的位置,她隐约地看到顾小唐的衣服角。
孟莺莺抿着唇,追上了吴雁舟的脚步,吴雁舟也有意在等她。
“看到了?”
明明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孟莺莺却听懂了,她点点头,“刚刚那个是顾小唐?”
她印象中的顾小唐,当年都可以因为师父杨洁不收她,把杨洁给逼走了。
那么顾小唐应该是威风的,起码是高傲的。
优越的家世,出色的天赋,厉害的老师,她自己也是中央芭蕾舞团的台柱子,按理说,她应该是高高在上的。
但是没有,从刚刚说话那短短的片段来看,顾小唐全程头都没抬过。
那是一个阴郁的少女。
话少,沉闷,甚至,还有些自卑?
孟莺莺很难想象自卑这个词,是从顾小唐身上展现出来的,但是从她不敢和人对视这个条件下来观察。
她确实是自卑。
“和你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吴雁舟问了一句她。
孟莺莺点头。
吴雁舟说,“顾小唐是舞台上的天才,但是在生活上——”说到这里,她轻轻地叹口气,“她被林如鹃给毁了。”
如果当年是杨洁收下的顾小唐,她或许不会是今天这个模样。
孟莺莺不太懂,吴雁舟也没多说什么,因为□□的宣传放映室到了。
吴雁舟只能草草地说了一句,“等你和她们接触多了,你就知道了。”
恰逢郑干事来了,他手里还拿着封存的胶片,瞧着那样子很是小心翼翼。
“在这里了。”
他拿着胶片去放映,“你们一会一定要记清楚,这种孤品胶片只能放映一次。”
不过,在他看来就算是看一次,也没有啥作用。
只能说是安慰安慰人心。
只是,这话他自然不会说出来煞风景,得罪人。
等到屏幕上开始放的时候,孟莺莺便开始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张海梅版的杜鹃山,之所以被成为绝唱。
那是因为张海梅在跳完杜鹃山后,便出事离开了。
而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来得及把杜鹃山给传下去,她便已经离开了。
此时,留下的只有一个胶片,不是没有人来跟着胶片学习杜鹃山,但是不够。
杜鹃山的难度很高,需要真实的老师来指导,光靠那四十分钟的胶片,想要学会真的太难了。
更何况,胶片还容易坏,别到时候杜鹃山这一支舞蹈还没学会,但是胶片便坏掉了。
后来,经过多方商量,他们这才把杜鹃山的胶片给封存起来。
在这个胶片被封存后,孟莺莺是第一个来借阅的人。
她看的仔细,眼睛几乎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屏幕上,张海梅的杜鹃山几乎是完美的地步。
尤其是,她足尖登上两点四米高台,人却在空中反身180°劈叉,落地跪滑1米开外,她的膝盖与地板火花带出闪电。
从这个动作出现之后。
吴雁舟便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几分,“莺莺,要不放弃吧。”
这已经不是过目不忘了。
而是就算是记下来了动作,也很难达到张海梅的这个状态。
太难了。
从二点四米的高台落下,就算是不死也要残。
如果真到这一步,那随时都有可能葬送她未来的职业生涯。
这对于孟莺莺来说,这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毕竟,她还年轻,还可以有无数未来。
为了一次比赛,就押上了所有前途,实在是不划算啊。
孟莺莺没说话,她只是安静地继续往下看,她脸上也多了几分郑重。严格意义来说,这是她真正的第一次看了一遍完整的杜鹃山。
在她的上辈子,杜鹃山的胶片因为保存不当,等到了她的那个年纪,再去看的时候,胶片已经潮湿了,而且里面的画面内容也不是很清晰。
但是孟莺莺曾根据这个不清晰的画面,推断出了百分之九十八的杜鹃山动作。
而今,她面前播放的是一个完整版本的杜鹃山。
孟莺莺没有害怕,没有畏难,有的只是激动,她终于终于看到了完整版本的杜鹃山。
只要让她看一遍,她就能把完整版本的杜鹃山给复刻出来。
想到这里,孟莺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嘴巴里面却喃喃道,“老师,没到最后一步,我不想说放弃。”
她一定会跳出完整的杜鹃山!
首都歌舞团门口,祁东悍一身黑色大衣,面带风霜,五官挺括。
此刻,他手里拿着介绍信朝着保卫科的人递过去,声音低沉,“同志,我找孟莺莺。”
第115章 我就想来见见你
这话一落, 保卫科的干事看了他好一会,这才低头去看开的证明,“你是孟同志的爱人?”
祁东悍颔首, 又递过去他的军官证。
保卫科的干事在看到这个证件后,瞬间便回了一个敬礼, “同志,您稍等一会。”
祁东悍嗯了一声,他目送着保卫科的人离开。
他则是站在首都歌舞团的门口,他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目光从容淡定。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首都。
但是却只有这一次他来首都, 心里是有所牵挂的。
他走过孟莺莺走过的路,经过的大门,认识的朋友。
似乎这样就可以弥补两人新婚后,就分开的思念一样。
保卫科同志进去后,便去了排练室, 但是他转了一圈却没能看到孟莺莺同志。
他便找人问了下,“同志, 孟莺莺同志在吗?”
韩明冰在当领队, 她其实已经吸取了孟莺莺给她的说的缺点,尽量让自己的节奏跟着慢下来。
跳过快节奏的人, 让她在想慢下来, 着实有些痛苦。
以至于韩明冰整个人都有些暴躁, 她回头冲着保卫科干事发脾气, “孟莺莺出去了,出去了,你要问多少遍才能知道?”
这一吼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保卫科的干事也被吼的懵了,还是金老师过来呵斥道, “韩明冰你怎么回事?自己跳舞有脾气冲着王同志发什么火?”
韩明冰被训斥的下不来台,金老师却不管她,而是冲着王干事道歉,“同志不好意思,明冰这几天跳舞压力大了,把脾气发在你身上。”
“我替她道歉。”
王同志这会也反应过来了,他摇头,受宠若惊,“不用不用。”
“你刚找孟莺莺同志是做什么?”
金老师问了一句。
王同志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正事,“有一位男同志是军人,他说是孟莺莺的爱人,过来找孟莺莺。”
这话一落,现场闹哄哄的跳舞,瞬间跟着安静下来。
“孟莺莺这么年轻都结婚了啊?”
“我瞧着她还是个小姑娘啊。”
“我也看着她是个小姑娘,怎么才来首都歌舞团就结婚了?”
“那她也太亏了。”
“不止是年纪小前途无量不说,这一结婚怕是将来跳舞这一途怕是就走到头了。”
“也不光是跳舞,她才刚从哈市文工团那个小地方,跑到咱们首都文工团呢,这不得在首都多挑挑对象啊,说不得还能往上走好几个等级呢。”
但是她在哈市文工团就结婚,把未来给定了,那就太可惜了。
此时,整个排练室不止一个女同志,脸上露出这种表情。
说到底在首都歌舞团这地方,不光是看天赋,也要看家世,更要看将来的另外一半条件怎么样。
因为她们这些人,在上了年纪后一旦离开歌舞团,便没有了优势。后半辈子如果想要过的好,嫁个好条件的对象,这是必然的。
所以,连带着金老师在听到孟莺莺结婚后,她都有片刻恍惚,下意识地去和杨洁求证,“孟莺莺结婚了?”
杨洁嗯了一声,“我出去看看。”
金老师话到嘴边,到底是没忍住带着几分埋怨,“杨同志,你也是的,明知道孟莺莺的天赋好,怎么能让她这么早在小地方就结婚了啊?”
“她的未来在首都,在更辽阔的舞台,而不是在哈市文工团这种小地方。”
杨洁想了想,还是为祁东悍辩解了一句,“孟莺莺的对象也很优秀,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差。”
“等你看了就知道了。”
金老师心说,对方就算是在优秀,能优秀到哪里去呢?
毕竟是小地方出来的。
杨洁不和她争辩这个问题,便说,“我去外面看看。”
她一走,其他人也都不练舞了,纷纷探头过来看,“我们要不要也出去看看?”
“走走走,去看看孟莺莺的爱人长什么样的?”
甚至,连带着之前发脾气的韩明冰,都跟着发呆了几分,“孟莺莺,怎么这么早结婚?”
这也太亏了。
杨洁过来后,老远就看到了站在首都歌舞团大门口的祁东悍。
首都十一月的天气有些冷,以至于他头顶上的老树落光了叶子,带着几分初冬的寒意。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肩线如刀腰却窄。
一眼望过去,先是两条长腿,大衣下摆被风掀起一点,露出里头深灰呢裤,线缝笔直,像尺子量出来的。
在往上大衣领子立了一半,喉结凸出,下颌线比老树枯枝还锋利。
薄唇,高鼻梁,黑眉压着一双极深的眼睛,穿透力极强,让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杨洁心里“啧”了一声,心说怨不得自家徒弟被这小子勾了魂。
就他这模样,这气派,活脱脱是从样板戏里走下来的正面英雄,偏又带了点不好惹的煞气,叫人不敢多看,又忍不住不看。
“祁团长。”
祁东悍本来散漫的站姿,随着杨洁的到来变得严肃了几分,他冲着杨洁点头,“老师,不知道我家莺莺?”
他往杨洁身后偏了偏,没看到孟莺莺的到来,显然来的只有杨洁一个人。
杨洁立在他身旁,这才说道,“莺莺今天和吴院长去了一趟□□,所以恰好不在歌舞团。”
“不如这样吧,外面太冷了,我带你先去歌舞团里面歇歇脚?”
想来也知道祁东悍刚从哈市驻队过来,到底是要四十八小时的路程。
着实不算近的,在加上赶路也辛苦。
祁东悍听到杨洁的邀请,他拒绝的干脆,“不了,既然莺莺不在,我就去附近等她。”
“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杨洁想了想,“这可真不好说。”
祁东悍思索了下,去□□的话很有可能和孟莺莺错过,他便想了想,“那我晚上六点钟之后再来找她。”
这一次杨洁倒是没反对,只是瞧着祁东悍要走,她到底是担心地问了一句,“祁团长,你初来乍到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首都不像是哈市,这边在对人员这方面管理的更为严苛一些。
祁东悍嗯了一声,“有地方落脚,麻烦你了。”
他提出告辞,杨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叹口气,“来的可真不巧。”
她刚一转身,就瞧着身后有不少姑娘,都扒着门口往外看,杨洁没好气的去赶。
她们这些女同志,也和杨洁熟悉了去,知道她是个大佬,而且为人也好,愿意指导她们。
不过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双方关系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杨老师,刚那个就是孟莺莺的爱人啊?”
“我瞧着他长得好高啊,而且还挺好看。”
“我也发现了,那黑色大衣在他身上穿着,比现在电视上的那个蓬勃还好看。”
蓬勃是现在电视上最流行的一位男演员,很受欢迎。
胡红英的眼睛在冒星星,“我觉得孟莺莺的对象比蓬勃还好看。”
当时祁东悍和杨洁说话的时候,她们好像看到了一眼,被对方察觉了,接着就转头离开了。
胡红英这话,被别的女同志嗤了一声,“光好看有什么用呢,你说咱们跳舞的这行,什么不花钱?衣服,帽子,口红,眉粉,雪花膏。更别说,要是平日里面偶尔出去看个电影,吃个饭,这些也要钱。”
“孟莺莺那对象就算是长得好看,等孟莺莺将来年纪大了,从歌舞团和文工团退役了,那个男人能不能把她养的很好?”
这话一落,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要是如果我未来爱人的长相,真能如同孟莺莺爱人那样喜人,我养他也不是不行啊。”
说这话的是韩明冰。
韩明冰这话一落,就被人鄙视了,“明冰,你可别学孟莺莺,不然将来有你哭的。”
韩明冰没说话,她问杨洁,“杨老师,孟莺莺对象很穷吗?”
这让杨洁怎么回答?
她摇摇头,“不知道穷不穷,我只知道她对象是个团长。”
这下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再也没人说孟莺莺不该这么早结婚了。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如果我对象这么年轻就是团长了,我也要提前结婚。”
祁东悍还不知道他来了一场,便成了首都歌舞团女同志们的讨论对象,不过知道了也无所谓。
他这人向来不在乎外人的目光。
他没见到孟莺莺倒是也不着急,而是沿着首都歌舞团附近转了转。
先把这里熟悉以后,在做进一步打算,这才是祁东悍向来的习惯。
首都歌舞团处在西直门大街,位置极为便利,以至于祁东悍没刚走两步,就瞧着了路上穿着棉猴,骑着自行车的行人。
到了十一月份,合作社门口立着一个油漆桶,有个头戴包布的老太太在卖烤红薯,歪瓜裂枣的红薯不要票,一分钱一个。
如同拳头一样大的红薯,被烤到蜜里流油,散发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祁东悍过去看了看确定了位置,不过倒是没买,现在买太早了,等莺莺回到歌舞团怕是都冷了。
他和老太太商量了一番,最后花了一分钱给了定金,六点钟来取一个烤红薯。
接着往左边走了走,左转不到一百米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老莫餐厅,也是整个首都最为时髦的餐厅。
是一栋正宗的两层苏式楼,门口立着四根镀金雕花大柱子,往前走两步的旋转门包着皮革,推起来哐啷一声,极为扎眼。
门口站着的门童穿藏着蓝呢大衣,立领上别红星帽徽,他身后的厅里水晶大吊灯很是亮堂。
这里面菜单上最便宜的红菜汤也要一块二,这是普通人半月肉票钱。
祁东悍站在门口记下了位置,旋即这才离开。
老莫餐厅旁边是一家浴池,也是隔壁的职工澡堂,在门口挂着厚棉被门帘,柜台门口的女同志在卖肥皂票,五分钱一块。
祁东悍问清楚了浴池的开门时间,这才不紧不慢的离开了附近。
他也没去招待所,就是四处转一转,到了五点半的时候,他便去了门口守着了。
一遍遍的看着来往的公汽。
□□宣传放映室。
孟莺莺从头到尾把杜鹃山给看了一遍,几乎是聚精会神的,整整四十多分钟,没有一秒钟的走神。
对于孟莺莺来说,她深知这种胶片就是宝藏,而且还是限时宝藏。如果这次没有抓住机会,以后想再次看到的概率为零。
更别说,当胶片被时间和环境侵蚀以后,更是难以保存。
“看完了?”
见她眨巴着眼睛,吴雁舟便问了一句。
孟莺莺点头,伸着一个懒腰,“看完了,走了,老师,我们回去练习。”
说完这话后,她冲着郑干事道谢,“这次麻烦您了。”
郑干事其实是有些恍惚的,“不麻烦,反正看一遍也记不住什么。”
他倒是不相信,孟莺莺看这一遍就能把杜鹃山的,全部舞蹈流程给记住了。
孟莺莺笑了笑,也没去解释,而是和吴雁舟离开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以后还能来这里借阅其他胶片吗?”
□□这里藏着不少的好胶片,现在还能看,但是在放个四十年,基本上都模糊了去。
吴雁舟想了想,“以后有时间我在带你过来借阅。”
现在嘛,要急着去练杜鹃山,压根是没时间去借阅其他的胶片的。
一路上回去,吴雁舟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一直到了首都歌舞团的门口,她才到底是忍不住了,“莺莺,你真的把杜鹃山给记住了吗?”
孟莺莺点头。
吴雁舟喃喃道,“乖乖啊,我首都歌舞团这是来了一个什么怪才啊?”
这根本不是天才的范畴了,这是怪才。
孟莺莺笑了笑,“老师,您先别高兴的太早,我这还没跳呢,记住是一回事,能不能跳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吴雁舟心说,我信你啊。
不过,到底是没说出来,也不敢给孟莺莺太大的压力。
两人搭了公汽回到了首都歌舞团,孟莺莺这边刚才从公汽上下车,老远就瞧着首都歌舞团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孟莺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
“怎么了这是?”
吴雁舟还以为她眼睛不舒服,结果就顺着孟莺莺的方向看了过去。
下一秒孟莺莺就飞奔了起来,“老师,我爱人来找我了,我先过去啊。”
吴雁舟,“??”
吴雁舟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三秒钟。
她只有一个反应。
天塌了。
天塌了。
孟莺莺她结婚了?
还有比这件事更恐怖的吗?
孟莺莺她年纪轻轻就结婚了?那这舞还跳不跳啊,这比赛还参加不参加啊,这前途还要不要啊。
老实说,这短短的三分钟对于吴雁舟来说,宛若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只有一个念头,杨洁身为孟莺莺的老师,为什么不去阻止她英年早婚啊?
另外一边,一路朝着祁东悍飞奔过去的孟莺莺,可不知道吴雁舟的心理路程。
她这会满脑子都是,“祁东悍,你怎么来了啊?”
连带着声音都带着藏不住的惊喜。
祁东悍一把接着了孟莺莺,察觉到这是在外面,还有不少人看过来,他便把孟莺莺给扶好了,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来见你。”
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这三个字。
孟莺莺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睛都带着氤氲的水汽了,“你来见我,你怎么不和我说啊,我好去火车站接你。”
祁东悍扶稳了她,却舍不得松手,掌心贴着孟莺莺的腕骨,拇指在那儿轻轻摩挲,像确认自己抓住的真是日思夜想的人。
“你太忙了。”
“所以我来见你。”他低眸看着她,嗓音被北风吹的发沙,却带着滚热的呼吸,全数扑在她耳后,语气怜惜,“瘦了。”
孟莺莺抿着唇,抬起手腕看了看,“应该是有点,才过来那几天吃的不习惯,后面习惯了,但是又要选曲目,定方向,还挺累的。”
在接着就是吃不下睡不着了。
祁东悍听得心疼,他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莺莺。”
他想说不要这么辛苦,结果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这话。
就如同他要是出任务,孟莺莺让他注意安全一样。
注意不了,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身不由己。
祁东悍哑着嗓音,话到嘴边却改成了,“饿不饿?”
孟莺莺点头,“有一点。”
出去忙了一天根本没时间吃饭。
祁东悍从口袋里面取出了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你先垫一垫,留点肚子,晚上我们去老莫餐厅吃饭。”
孟莺莺顿了下。
祁东悍抬眸凝视着她,“晚上也没时间吗?”
不得不说,他还是了解孟莺莺的,她随便一个动作,他都能看的懂。
孟莺莺咬着香甜的烤红薯,她期期艾艾地解释,“白日里面才去□□借阅了胶片,背了一首舞蹈,晚上还想在排练室在重新练一练,看看能不能全部记住了。”
说实话,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有些对不起远道而来的祁东悍。
原以为祁东悍会和她吵架,或者是闹别扭,倒是没想到,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声音缱绻,“那你先回去练舞蹈,我在外面等你。”
好一招以退为进。
看似他大度的让孟莺莺,先去练习暂时不用管他,实际上却是没给孟莺莺继续选择的结果。
他在外面等她,她一定会来的。
果然,这一次孟莺莺就算是想再次拒绝,她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孟莺莺站在萧瑟地寒风里面,她想了想,低声说,“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我先去把杜鹃山这首舞蹈练习一遍,免得我忘记了,等我练完一整遍了,在和你出来吃饭?”
倒是有商有量。
这让祁东悍很高兴,因为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因为比起去吃饭,他更看重的是和孟莺莺一起,去首都歌舞团转一圈。
毕竟,山高路远他又不在,他若是不在现场宣告下所有权,他担心别出现在哈市驻队那种事情。
高春阳出现一个就够了,在多就有些烦人了。
不过,孟莺莺倒是没想到这里,恰逢吴雁舟一脸绝望的过来了,孟莺莺便向她介绍,“老师,这是我爱人祁东悍。”
吴雁舟并不想认识祁东悍。
哪怕是他长的好看也不行。
因为对于吴雁舟来说,她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天才,结果这个天才要被男狐狸精给勾走了?
眼看着吴雁舟对自己有敌意,祁东悍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吴老师,我和莺莺是组织做媒,双方你情我愿才结婚的。”
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双方不存在欺骗和引诱。
但是在场都是聪明人,所以也能听出来。
正是因为如此,吴雁舟才心塞啊,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是个不错的男同志。”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接着,转头去看孟莺莺,“一会你是跟着他出去,还是先回练习室排练?”
孟莺莺抿着唇,“我先回排练室,把刚才看完的杜鹃山给过一遍,您在旁边给我纠正下,看看有没有查漏补缺的地方。”
听到这话,吴雁舟脸上的情绪终于好点了,她点头,“是要这样,莺莺,你还小,还年轻,不知道情爱都是毒药,唯有事业才能陪伴你到永远。”
孟莺莺没说话。
祁东悍的脸色稍稍黑了一瞬间,他绷着下颌线,“老师,您放心,我和莺莺在一块,绝不会阻拦孟莺莺同志的进步。”
吴雁舟看了他一眼,“你的存在就是阻止了她的进步。”
见祁东悍不说话。
吴雁舟也就直言了,“她好好的在这里练舞,你一来她心思都不在跳舞上了。”
“满脑子都想和你在一块。”
祁东悍默了片刻,他抿直了唇,“我今晚上一点的火车离开。”
这话一落,吴雁舟也愣住了,“你从哪里来的?”
“哈市。”
“这来再快要三十多个小时吧,你来这一趟就为了见她一面?”
“然后深更半夜在离开?”
祁东悍嗯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孟莺莺说,“我就想来看看她。”
很平静的语气,却让人有些想哭。
这下就连吴雁舟都挑不出来毛病了,“你们这还是在搞纯爱啊。”
来回坐车七十多个小时,就为了见一面,然后再转头离开。
她活了一辈子也没见着过这样的人,索性也不拦着了,“好了好了,我先回练习室,孟莺莺,你去陪陪她。”
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原先反对的最厉害的是她。
如今,反口让孟莺莺先约会的也是她。
吴雁舟走在前面,她一走,就只剩下小两口了。天上在下雪粒子,纷纷扬扬的落在祁东悍的头上,多了一层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