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让这些臭男人,提前看到她跳舞。
直到礼堂内,传来一阵草原女民兵的广播音乐。
肖政委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不让我们进去,原来是文工团这边有人在礼堂练舞啊。”
“我想想,昨儿晚上方团长还去司务长,那边借了大礼堂的钥匙,怕是方团长带人在礼堂练舞吧?”
肖政委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这练舞不就是为了给大家看吗?再说了,我们哈市文工团拿倒数这么多年,我怀疑就是我们这些人没去给,她们当参谋,所以才得了倒数。”
“走走走,看看她们练舞练的怎么样了。”
“练舞不是闭门造车啊,总要让大家伙看的啊。”
眼看着肖政委和高春阳,走在前面,就要进礼堂了。
徐文君故意落在后面一步,迟钝的他这会也反应过来什么了,他小声去问祁东悍,“老祁,莫不是在里面跳舞的是孟同志吧?”
被他猜中了。
祁东悍没吱声,他烦躁的扯了扯衣领子。
徐文君在旁边假惺惺地劝他,“好了好了,老祁看开点,就算是现在肖政委他们不进去看,将来等文工团正式文艺汇演比赛的那天,还不是要看?”
“所以,早看晚看也没啥区别。”
祁东悍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叶樱桃也在里面。”
“什么?!那怎么能行?这又不是文艺汇演,他们凭啥看?”徐文君瞬间就炸了,拔腿就跑,“老肖,春阳,你们等等我啊。”
声音格外的大,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
也确实是传到了礼堂里面,赵教练原本准备放好了歌曲,就给孟莺莺打拍子,让她跳独舞的。
没想到外面的一声咋呼,让赵教练原本的计划瞬间打断,她摁停了收音机的键,冲着站在台上的孟莺莺说了一声,“你先活动下身体,我出去看看。”
孟莺莺嗯了一声,安安静静的做拉伸,就好像外面的人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赵教练一出来,就看到肖政委,高春阳,狂奔过来的徐文君,和落在最后面的祁东悍。
赵教练心思转了下,“肖政委,你们来了。”
肖政委也不复之前的调侃了,倒是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滋味,“礼堂明天要用,上级领导派我们过来先看看情况。”
赵教练瞬间明白了,“那今天礼堂先暂时归我们文工团,等我们一会用完了,我会把钥匙交还给方团长。”
“让她去还给司务长。”
她站在门口,颇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肖政委可以在祁东悍面前开玩笑,那是因为他们是熟人,也是自己人。
但是他却不能在赵教练这边放肆。
看着赵教练那一身气势,肖政委话到嘴边,改成了,“既然是你们文工团先借的,那今天归你们用,我们明天早上再来做检查。”
赵教练嗯了一声,她站在门口没动。
肖政委转头要离开。
高春阳虽然想进去,但是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眼看着高春阳往里面看,徐文君一把把他拽了过来,“看什么看?”
“文艺汇演那天有你看的。”
余光扫到里面的舞台上,只有孟莺莺一个人,并没有叶樱桃。
徐文君这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耍了,他怪叫一声,丢开高春阳,转头冲着祁东悍跑过去。
“老祁,你不地道,里面没有叶樱桃,你做什么说里面有叶樱桃啊。”
害的他被吓了一跳。
抢生抢死的去拦人。
祁东悍扯了扯唇,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我看错了。”
徐文君,“……”
真是恨不得和他拼了。
但是拼又拼不过。
“你真看错了?”
肖政委过来的时候问了一句。
祁东悍嗯了一声,回答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里面到底是谁啊?”
高春阳都走远了,还回头去看,很是好奇。
徐文君刚要回答,祁东悍就伸手,捂着了徐文君的嘴,“走了,明天来了上级领导,你要去写文书报告了。”
提到这话,徐文君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恨恨道,“齐长明不做人啊,他要是不退伍,文书报告哪里轮得到我来写。”
祁东悍看了他片刻。
徐文君抬手拍了下嘴,“齐长明退伍退的好啊,不然,我们祁团长哪里有机会?”
“什么?”
肖政委不解。
高春阳也是有些懵,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什么,再次回头看大礼堂的时候,眸子里面多了几分了然。
“那里面是孟莺莺?”
难怪了。
难怪祁东悍不让他们进去,这是生了占有欲吧。
不过,高春阳倒是好奇起来,这孟莺莺到底是长什么样子啊。
把齐长明给早早的吓到退伍了不说,还把不近女色的祁东悍,都给迷成了这样。
当事人孟莺莺可不知道,外面这么多人惦记着她。
她站在舞台上拉伸四肢,不一会的功夫,赵教练进来了,孟莺莺站直了身体,活动了下手腕,“怎么了?”
声音空灵,在偌大的礼堂,发出一阵回音。
赵教练都恍惚了片刻,“莺莺,我发现你的音域也很出色。”
孟莺莺笑了笑,倒是承认的坦然,“是呀,我唱歌比跳舞还好点。”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
只是,这辈子她入了文工团,进的也是舞蹈队,所以唱歌才被耽误了下来。
赵教练沉思起来,“你这么好的嗓子,不唱歌实在是浪费了,这样吧,等这次比赛结束了,我去问问有没有这方面的老师,到时候让她来教教你。”
孟莺莺想了想,“那是以后的事情,教练,我们先开始吧。”
她抛起来了自己手腕上系着的红绸,双脚离地,来了一个轻盈的跳跃。
赵教练按了收音机的开关机键,收音机传出一阵刺啦的声音,她说,“我没让他们进来打扰你,你好好跳,把这次就当做明天的预赛,放开手脚。”
孟莺莺嗯了一声,听着音乐,随着音乐起舞。
因为换了正式的衣服,又端着木质步枪,手腕上缠着红丝绸。
开始的时候,明显动作有些不协调,因为新增的东西太多了。
第一次,第二次。
等到第三次的时候。
孟莺莺猛地停下来,蹲在地上喘息,白皙的脸被灰暗的灯照的仿佛在发光一样。
“教练,不对。”
“加了红丝绸后,明显动作繁琐多了。”她低声道,“你看我每次端着步枪要甩出去的时候,都会被红绸给带住。”
“如果我都是这么一个情况下,樱桃她们加了红绸肯定也不太行,所以现在的情况,要不硬着头皮上等出错,要不就把红绸给去掉。”
赵教练站在原地,“怎么会这样?”
她来回踱步,“多了一个红绸,怎么一下子难度增加了这么多?”
“没时间了教练。”
“我在练一遍给你看,如果我练第二次,还是出错在红绸上面,那么我建议我们把红绸给去掉。”
这是她第二次出建议了。
赵教练握着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说,“你先跳,我让许干事盯着现场,看看她们今天用了红绸是什么反应。”
孟莺莺嗯了一声。
她站在原地闭着眼睛,轻轻休息片刻,把之前错误的地方,全部都复盘了一遍后。
当收音机里面的音乐再次响起,她再次跟着跳了起来。
许是之前犯错的次数多了,这一次倒是顺利了许多,几乎是一气呵成。
红丝绸和步枪在她的手里,随着她的身段起舞,至柔至刚。
一曲终了。
到了最后,赵教练忍不住鼓掌,“好!”
“莺莺,我看你对红丝绸的熟练程度,我有些舍不得让叶樱桃,她们放弃红丝绸了。”
“你要知道吉市文工团,也是拿草原女民兵这一支舞,作为比赛项目的,同样的舞蹈,就看大家谁跳的好了。”
“莺莺,给这一只舞加码,然后完成度高,这是我们能够赢过隔壁文工团的唯一机会。”
孟莺莺也知道,不过,她的性格更为保守,“那如果中途出了问题呢?”
“加了红丝绸的难度是翻倍的,教练。”
她是当事人,她才最清楚这个情况。
这下赵教练也拿不准了,“我要回去看看她们练习的情况。”
果然,如同孟莺莺说的那样,加了红丝绸直接难度翻倍,现场练舞的人,直接就是兵荒马乱了。
连带着步枪扔出去的时候,都有些控制不住力度了。
要不就是红丝绸,扔到了对方的身上,手忙脚乱的去扯丝绸。
看到这一幕。
赵教练的心都梗了,“怎么练成这样了?”
“教练,这红绸加了就不听话了啊,红绸太软了,步枪又太硬,跳芭蕾还要软。教练,你说我们这是要软还是要硬,这个节奏也太难把控了。”
刺头叶樱桃第一个开始吐槽起来。
这话说的,赵教练回头去看孟莺莺,“你给她们示范下。”
孟莺莺已经过了最初的困难期了,其实也不过才两遍而已,犯错四五次那样。
孟莺莺已经把红绸和步枪,以及芭蕾全部融合到了一起了。
赵教练让她跳,她就跟着跳,红绸随着手腕飘动,扔出,步枪上举收回,身姿柔软,跳跃旋转。
每一个动作都一气呵成。
她跳跃到半空中的时候,红绸扔出飘在空中,恰逢一阵风吹进来,红绸围绕着孟莺莺的身体旋转。
她落下,红绸落下。
翩若惊鸿,宛若蛟龙。
有那么一瞬间,练习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教练,你要的就是莺莺跳的这个效果吧?”
叶樱桃咽了下口水,她问了一句。
赵教练眼里有欣赏,她点头,“是,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步枪至刚,英姿飒爽,芭蕾至柔,身姿飘然,在配着红绸旋转,那才是让人最惊艳的那种舞姿和意境。”
“这也是我们想要打过,隔壁文工团的重要法宝。”
叶樱桃接过孟莺莺递过来的红绸,她扔出去了,结果没扔起来,就飘然的垂落在地上。
“教练,虽然我不该打击大伙儿的自信心,但是我敢说,加了红绸之后,我们整个文工团只有孟莺莺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贾晓丽不服气,她也捡了红绸起来,想要再次尝试下,结果红绸刚被她扔起,就像叶樱桃那样再次落了下去。
她不死心,又试了两次。
扔了两次落了两次。
这还没拿步枪呢,都成这样了,要是在拿上步枪,怕是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赵教练这会已经后悔了,但是她到底是见过的大风大浪多。
不过片刻,便有了决策。
“这样。”
赵教练说,“红绸作为孟莺莺的个人独舞出现,你们把红绸去掉,只要保证步枪不出错就行。”
这一周多她们几乎都在用用步枪,练习草原女民兵。
势必要将步枪融入进去红色芭蕾。
叶樱桃她们听到这话,顿时松口气,“那我们继续拿着步枪练习。”
“莺莺。”
叶樱桃把红绸交给孟莺莺,“这种高难度的活,就交给你了。”
孟莺莺嗯了一声,声音柔软,“好呀。”
眼睛大大,皮肤白白,声音也乖巧,这让叶樱桃喜欢死了,恨不得上去抱着她转圈才好。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队友呢。
“教练。”
孟莺莺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个人舞和团体舞,其实是重复了。”
“光加一个红绸是不够的。”
赵教练,“你是说?”
孟莺莺抿着唇,咬牙下了决心,“我们再多练一支舞吧,当做备选的舞。”
赵教练的那一颗心啊,都跟坐过山车一样,震惊,“你说啥啊?”一支舞都练成这样,在加一支舞,那是大家一起完蛋吗?
孟莺莺知道她的震惊,她既然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了,那就没啥好遮掩的了。
“我的意思是,在个人舞蹈上再多准备一支舞,以防万一。”
这是她上辈子的经验。
上舞台的次数多了,这些经验自然也就有了。
“你的意思是?”
赵教练没问完,孟莺莺便嗯了一声,“如果呢?如果吉市文工团的沈秋雅跳的舞蹈,比草原女民兵还难呢?”
这话一落,就被赵教练给否认了,“那不能。”
“我也是从隔壁文工团出来的,沈秋雅虽然是天才,但是她还不至于到能跳红色娘子军。”
最后几个字,都被赵教练给压低了几分,带着笃定,像是在说服孟莺莺,也是在说服自己,“莺莺,我感觉沈秋雅是个保守性格,她不会跳那么高难度的红色娘子军的。”
“万一呢?”
孟莺莺问,“您从隔壁文工团已经离开这么久了,而她们也显然知道您过来给我们当教练了。”
“教练,万一沈秋雅的个人独舞,真跳了红色娘子军,那我若是跳草原女民兵,我敢确定,我会输给她。”
赵教练喃喃道,“可是,能跳红色娘子军的人,属于首席的水准了。”
“孟莺莺,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就是她师姐当年作为天赋最好的那个,也只是跳过一段时间的红色娘子军。
最后被首都文工团的吴首席给打败。
这属于另外一个维度的人了。
孟莺莺点头,“我知道。”
“教练。”她声音冷静,面容柔和,“我只是在分两步走,做个准备而已。而且最后也不一定会跳这一只红色娘子军。”
“明天就要预赛了,我就算是跳,也不过是熟悉下舞蹈而已。”
赵教练被宽慰到了。
“那你自己试下。”
孟莺莺嗯了一声,红色娘子军确实如同赵教练说的那样,难度要比草原女民兵高不少。
尤其是在芭蕾的技巧和爆发力,简直是要做到极致。
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孟莺莺跳了三次,三次都失败了。
旁边的贾晓丽忍不住冷嘲热讽,“有些人啊,就是不自量力。”
“教练都跳不出来的舞,你要来跳,这不是在找事吗?”
叶樱桃真是烦死贾晓丽这一张嘴,她四处扫了一眼,瞧着窗台上放着了一双臭袜子,那是她们每次跳舞之前换下来的。
叶樱桃二话不说,捡起臭袜子,就往贾晓丽嘴里塞,“你最好说话干净点。”
叶樱桃吊着一双狐狸眼,又凶又厉,“不然,下次我就不是拿臭袜子堵你嘴了。”
贾晓丽嗷嗷叫,眼里带着屈辱。
“闭嘴。”
叶樱桃泼辣道,“我知道你有个姑姑是领导,就是她来了,我还是敢塞你的嘴,知道为什么吗?”
“现在是团体荣誉,个人荣誉,为集体争光的时候,孟莺莺敢站出来做两手准备,她已经牺牲了很多,在这种情况,你身为她的队友不是来鼓励她,而是来冷嘲热讽。”
“贾晓丽,就是你姑姑来了,我也照样说,就你这样思想不正,没有集体意识的人,是不是不配待在我们文工团?”
贾晓丽被塞了嘴,她吐了出来,张口就要骂人,结果被叶樱桃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她的脸色顿时白了,“叶樱桃,你少给我扣帽子。”
“是你先扣帽子的!”
叶樱桃冷笑,“我们文工团在比赛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指望孟莺莺,为我们文工团争光,如果你再拖后腿,我不介意去方团长那举报你。”
贾晓丽瞬间不吱声了。
赵教练从头看到尾,并未阻拦,她也不喜欢贾晓丽这般落井下石。
但是贾晓丽的姑姑,教过她以前一段时间,这里面还有一丝香火情。
她不好撕破脸皮。
但是叶樱桃可以。
想到这里,赵教练站了出来,她淡淡道,“叶樱桃同志说的对,现在是集体荣誉高于个人恩怨的时候,如果谁在拖后腿,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贾晓丽知道是说给她听的,她嘴里还塞了臭袜子,又臭又窘又丢脸。
羞的不敢抬头。
那边,孟莺莺在跳红色娘子军,这是她的第三次失败了。
她脸色有些肃穆,单膝跪在地上,侧颜绝色,肤色雪白,背影单薄。
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原先吵闹的人群,都跟着安静了下来。甚至包括,之前还觉得有些屈辱的贾晓丽,都跟着安静了下去。
她们看着孟莺莺在那一遍遍的跳着红色娘子军。
等到练习室的人都走完了,孟莺莺还在那为了一个动作死磕。
“莺莺,要不先回去好了?”
叶樱桃试图劝阻。
孟莺莺摇头,气喘吁吁,“你先回去,我再练一遍。”
赵教练出来,抬手看了看手腕,她戴了一支破旧的海鸥手表,看清楚时间后。
她便直接拉灯,“孟莺莺,回去休息。”
“明天要比赛,你今天不能熬太晚了,如果伤到了身体,那反而是得不偿失。”
灯关了,孟莺莺练不了,这才停了下下来,月色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脸上,眼睛黑亮,“教练,我还差一点,我感觉还差一点就好了。”
赵教练不为所动,“明天早上再来练,现在回去休息。”
她算了算时间,“你今天已经练了十六个小时了,今天结束,想练明天可以。”
作为教练,她是第一次这般心疼一个学员。
“孟莺莺,明天还有时间。”
“而且,红色娘子军不一定能派的上用处,所以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狠了。”
孟莺莺知道她的意思,她央求,“我再练最后一遍。”
“教练,不管最后一次成功没成功,我都回去休息。”
赵教练拿她没办法,这才开了灯,开始记时,“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会熄灯,还会给练习室落锁。”
孟莺莺嗯了一声,甩开手就上了舞台,又练最后一遍。
可惜还差一点点,就差最后一点点。
她有感觉红色娘子军的爆发力,她不够,这幅身体锻炼的时间太短了,肌肉的力度支撑不起来。
当落下的那一刻。
“教练,关灯吧。”
她很平静,哪怕是最后一次也没成功。
赵教练有些担心她,“莺莺,你没事吧?”
孟莺莺摇头,出了汗,头发凌乱的贴在额角,额头饱满,黛眉杏眼,脸颊边透着一抹粉,当真是漂亮极了。
“没事。”
她轻喘气,声音柔软,“教练,我明天早上五点还要来一次练习室,您把钥匙给我了,我自己过来就行。”
免得赵教练还要起个大早,给她开门。
赵教练不放心她,她担心孟莺莺拿了钥匙,今晚上怕是都要睡在练习室了。
毕竟,按照孟莺莺对舞蹈的狠劲和执着,她是真做的出来。
孟莺莺苦笑,“不会,我要休息好的,教练。”
“不然,明天去哈市文联的预赛,这一场硬仗我打不赢。”
赵教练嗯了一声,“明天早上五点我来开门,我陪着你。”
“你现在回去休息。”
孟莺莺点头,这一次没有拒绝。
她刚从练习室出来,赵教练不放心想送她,却没想到刚一出来,就瞧着祁东悍靠在绿色的墙面处。
他人藏在光和暗的阴影里面,眉骨高,眼窝深,鼻挺口直,下颌线条分明。
侧颜棱角分明。
穿着一身松枝绿衬衣,宽肩窄腰,长腿微蜷,正盯着前方,微微沉思。
许是听到动静,祁东悍回头,刚好和孟莺莺四目相对。
孟莺莺有些愕然,“祁团长,你怎么在这里?”
祁东悍也看到了她,孟莺莺刚从舞蹈室出来,穿着蓝色短衫舞蹈服,身材纤细,五官明媚,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唯独那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却亮的惊人。
“听人说,你们晚上在练习,过来给你送点东西。”
祁东悍很自然,就那样收回长腿,朝着孟莺莺走了过来,把牛皮纸的包递过去,“今天周五,给你带了一只烧鸡。”
孟莺莺练了一天了,五脏庙早都支持不住了。只是,她心里还有一口气在支撑着,所以哪怕是饿,她也没去吃饭。
这会闻到空气中香喷喷的烧鸡味,这就让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同时,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
祁东悍也听到了,他眼里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那说明我送的刚好。”
“回去吃吧。”
孟莺莺有些犹豫。
赵教练难得没让她控制身材,“今天练了十几个小时,就当时放纵了,少吃点,明天还要比赛。”
孟莺莺笑盈盈地答应,“我知道了,教练。”
她收过烧鸡,赵教练识趣的退出去,“我也累了一天了,受不住,祁团长你若是有空,就帮我送一程孟莺莺。”
赵教练是过来人,她深知一个好对象的重要性。
所以,她从来都不反对下面的学生谈恋爱,她只是反对那些学生谈恋爱后,就荒废了自己之前的成绩。
好好的身材不管了,每天练习也不练了,就一门心思结婚嫁人生孩子,那等于把之前十几年的付出,全部都放弃了。
祁东悍知道赵教练在给他创造机会,他朝着赵教练道谢后,这才和孟莺莺一起出了练习室红砖瓦房。
这会已经十一点了,整个驻队都是静悄悄的。
外面的夜色也沉了下来,营区外面喇叭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给石子路铺了层蜜色薄霜。
祁东悍一路把孟莺莺送到文工团女宿舍楼下,两人停在那棵老槐树的影子里。
那影子仿佛把两人都给藏了起来,在朦胧的月色下,平添了几分暧昧。
两人都没说话。
还是孟莺莺忍不住了,率先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昏黄灯光把祁东悍的轮廓削的锋利,却意外柔和了眉眼,连带着声音也是低了八个度。
孟莺莺眉眼有些疲倦,哈欠过后,眼角带着细泪,“祁团长,到了楼下,就送到这吧?”
“嗯。”祁东悍嗯了一声,声音压得低,“再等一会,晚上查寝的值班员该记我名字了。”
他也是趁着第一遍查寝的人过了以后,偷偷出来的。
他把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孟莺莺伸手去接油纸包,指尖碰到他干燥,温热,还带着薄茧的指节。
她下意识缩了缩。
祁东悍也跟着微微蜷了下手指,感受到那一丝柔软,他手指攥紧了几分。
两人都有些羞赧。
孟莺莺抬眼,这才发现两人距离近的,几乎能听见彼此心跳。
她忙退后半步,扬着手里的油纸包,“祁团长,谢谢你大晚上的等我不说,还给送烧鸡。”
她来哈市驻队,吃的第一只烧鸡就是祁东悍送的。
没想到到比赛的前一晚上,烧鸡还是他送的。
祁东悍摆手,很是不以为意,他是个利落的性子,不喜欢在这种送出去的东西上讨论来讨论去。
便换了个问法,“紧张吗?”
“什么?”
“明天哈市文联预赛。”他顿了顿,嗓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怕你今晚睡不着。”
孟莺莺被戳中了心事,轻轻的“嗯”了一声,脚尖在石子路上画小圈,“我也是第一次代表驻队出去,万一跳砸了——”
她有些担忧,“怕给文工团丢脸了。”
“不会。”
祁东悍打断她,语气笃定,“你练的每一个动作我都看过,比文工团标准还高。”
孟莺莺心头一跳,抬眼撞进他漆黑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敷衍的安慰,只有沉甸甸的,几乎要溢出来的认真。
她忽地有点慌,低头攥紧了那油纸包,轻声道,“那——万一评委不喜欢我跳的这种舞蹈呢?”
赵教练说过,评委里面有一半都是她师姐的朋友。
她们都是看着沈秋雅一路走过来的。
孟莺莺也曾担心过,自己的跳舞风格,不被那些评委们喜欢。
祁东悍忽地上前半步,他高大宽厚的影子,完全把她给笼罩住了。
他声音低得近乎耳语,“他们不喜欢,是他们的损失。”
夜风吹过,老槐树叶被吹的沙沙响。
孟莺莺攥紧的指节慢慢松开,嘴角翘起一个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弧度,“祁团长,谢谢你给了我信心。”
其实,她自己也没谱。
尤其是连着跳了,十三遍红色娘子军都是失败后,她就有些迷茫,也少了几分笃定和信心。
祁东悍却笑了,极轻地嗯了一声,像在应她,又像在应自己,“孟莺莺,你跳的很好,无需怀疑自己。”
孟莺莺张了张嘴,喉咙像是堵了棉花一样,她练的这一周多。
就连赵教练也未曾说过她练的好。
她们给她的都是压力。
不是压力,孟莺莺不会深夜这个点,还在练习室一个人苦练。
唯独,面前的祁东悍不是。
孟莺莺说不出话。
祁东悍看出了什么,他低垂着眉眼,凝视着她,“明天我会请假。”
“什么?”
孟莺莺愣了下。
“明天我会请假去哈市文联。”
这话一落,孟莺莺猛地抬头看过去。
孟莺莺的心好像是被羽毛拂过一样,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一次倒是没说谢谢,听着里面宿舍楼内传来的声音,她喃喃道,“我要上去了。”
祁东悍看出她被自己吓着了,微微扯了下唇角。
眼见着夜风散了她的头发,他指尖蜷起,像克制着什么,见她转头离开,他才抬手极轻地碰了碰她发梢,一触即离。
“早点休息。”
孟莺莺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提着油纸包,转身跑进宿舍楼里面。
走到二楼拐角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祁东悍还是站在老槐树下,单手插着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