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晓琪眨了眨眼:“不会,有特殊装置。”
至于怎么个特殊法,她也不知道,但她可以胡诌。
林教授也对舞台效果很惊艳,对孙导大加赞赏:“这芦苇看上去就和真的一样。以前我看过的演出,舞台都搞得很抽象,可没现在这么好看。”
孙导:“前面那些是真的,后面其实是电子屏幕投影上去的。”
连在一起看就有天地茫茫,芦苇飘雪的效果,的确是美。
林教授和任志娇都对他伸出了大拇指:“不愧是从帝都过来的导演,这审美就是不一样。”
孙导有些尴尬,舞美其实是路老板找人来弄的,他只起到了一个过审的作用。
不过,他可不会挑明,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路晓琪在旁边偷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李鹤年在幕后吟唱着先秦的这首诗,他的声音很是空灵,带着悠远,如流水淙淙。
手持芦苇的舞姬们赤着双足,轻盈地踏入浅浅的溪流中。她们的身体重心仿佛没有重量,足尖轻点水面,身体随之旋转、伸展,仿佛真的是在水面飘行。
公孙瑾领舞,既可以跳剑舞,也可以跳这么柔美的舞蹈。
如果说刚刚的男子剑舞是展现了秦国统一六国的威势,那么现在的“蒹葭”便是将先秦文化里浪漫的一面呈现在了观众面前。
田凡忽然就明白了《千年风华》这个题目的含义。
或许接下来还有汉、有唐……
果不其然,在秦朝的片段结束之后,大气开阖的汉唐气象与灿烂巅峰的宋明风骨依次上演。舞蹈、杂技结合诗词歌赋,每一幕都精彩异常。舞台数次变幻背景,只是一个黑灯的瞬间便已经切换到了另一个场景,简直像是换了一个空间。
丝绸之路、万国来朝、汴京梦华、郑和下西洋……这些宏伟篇章都被一一演绎。
演绎到张骞出使西域开拓了丝绸之路时,舞台上沙丘起伏,让人看到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演绎到郑和下西洋时,半环形舞台与观众席之间的过道直接成为了河道,船只在上面缓缓穿行。
配合声光电,这是一出视觉的盛宴。
所有人即便是才几岁的小孩子都看得津津有味,异常的投入。
到了最后谢幕的部分,所有的演职人员依次上来致谢,孙导也下去接受了观众们如潮水一般轰鸣的掌声,享受自己的荣耀。
李龟年是个爱玩的,号召所有人将孙导抬了起来,往天上抛了一次,孙导下来后衣服都歪了,看得路晓琪忍俊不禁。
李龟年是后加入的,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孙导对他是很有意见的。
“这个年轻人,主意太多了,一会儿一个样,可不好管。”孙导对路晓琪这样抱怨过,“关键是团里那些人还都听他的。”
他这几天很恼火。
路晓琪沉默了一下,那可不,人家要是没那么多想法也不会成为被全民热捧的音乐天才了。而且,像公孙瑾和教坊司过来的那些乐师,以前本来就是他的下属,当然会听他的。
她委婉说:“要不,您就试着听听他的主意?说不定真的能行呢?”
孙导一开始很不满,他觉得李龟年——他在现代用的名字是李桂年——肯定是个关系户,不然老板不会那么袒护他。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是个天才。他的华夏古典音乐的素养极高,但对现代西方音乐艺术似乎一窍不通,一开始连钢琴好像都没弹过,但仅仅是过了几天,他便能看着五线谱像模像样地弹上一段简单的曲子了。
孙导也是个爱才之人,想起路晓琪的话,便索性真的让他试试。
没想到,李龟年在调整了几个片段,然后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之后,出来的效果还真不错。
孙导也服气了,居然还是个有点本事的关系户!他思忖权衡了一下,觉得这样的人值得结交,索性便把其中的汉唐篇都交给了他。
如今,孙导与李龟年的关系已经称得上是不错了。
孙导是外面请过来的,等他走后,路晓琪便打算把整个演出部门交给李龟年来管了,任由他发挥他的才华去吧!
看完演出后,大家都在井然有序往外走,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九点的时候还有一场烟花演出。
路晓琪给苏隽发微信:“你那边怎么样了?准备好了吗?”
苏隽秒回:“没问题,只等九点。”
不知怎的,路晓琪觉得他这短短几个字里似乎都带着些紧张,她安慰:“放心,你准备的可是超大惊喜!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苏隽回了一个微笑。
路晓琪抚额:“……换一个,求求了!”
苏隽换了一个咧开嘴笑的表情。
路晓琪嫌弃地撇了一下嘴角,深深觉得和他还是有代沟。
既然又遇上了,田凡便又和李暖还有秦月一块行动了。
李暖:“很值得推荐,比我以前在景区看过的表演都要好。”
秦月:“感觉属于那种放在剧院里需要单独买票去看的水平了,后排座位卖个88、128也很正常吧?包含在门票里免费看简直超级划算。”
田凡更兴奋的向他们推荐副楼小戏园子里的演出:“这个其实感觉要更震撼,虽然视觉没那么华美,但是真的值得现场去听一听。”
两人对望一眼:“那我们明天去!”
刚走出戏院,就听到几个女孩子在哇哇地叫,抬头一看,几人也呆了一瞬。
秦月痛心疾首:“我怎么就把直播关了呢!”
如果直播开着,那就能让粉丝们看到眼前的美景——
暖黄的灯火次第点亮,沿河木屋的窗棂流淌出蜜糖般的光晕,跌入幽暗河面,碎成粼粼金箔。天空呈现蓝调的颜色,静谧安宁。
因为是元旦,到处挂满了灯。如酒楼戏院这样的建筑挂着琉璃灯盏,而民居宅院则是素色灯笼,灯光勾勒出亭台楼阁,飞檐翘角。河道上络绎不绝的船只也挂着手作的灯笼,撞碎了一河的灯影,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还好不是彩色灯光。”秦月赞了一句,拿出手机来拍视频。
李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现在很多景区的灯光简直就是灾难,五颜六色,也不知道谁拍板定下来的,让人深深怀疑当地的审美。像这样用单色的暖黄灯光,就已经足够了。
美得纯粹。
“咱们去坐船吧。”秦月提议,“正好待会儿在河道上看烟花也会很美。”
两人都赞同,不过二号区的码头上此刻已经排了很多人,看来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并没有太多人提早回去,大家都想留下来看晚上的烟火演出。
排了整整四十分钟才排到他们,因为人多,码头已经拒绝包船,让更多的游客可以享受到夜游的乐趣。
坐在小船上晃悠晃悠,看着两岸灯火阑珊,河面浮光掠金,即便是寒冬的风吹过来有些凉,也都觉得不枉此行了。田凡还拍到了对面船上一个系着斗篷的三四岁小女孩儿,趴在船边露出两个包包头,实在是可爱极了。
对面坐着的正是马瑜和徐悦然还有小鲤鱼。
小鲤鱼朝田凡的相机比了个V的拍照手势,很是活泼,一点也不怕生。
马瑜和徐悦然忍俊不禁,马瑜感叹:“你看她,以往每天都要午睡的,今天不仅没午睡,而且到现在居然还那么精神,真是太难得了。”
徐悦然:“看得出小鲤鱼是真的很喜欢这儿了。”
马瑜:“这样才好,回去就能秒睡。”
她很满意。
小船进入到了湖面,可以近看到亮了灯的清河楼,和白天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徐悦然看到有不少的船只都往这边来了。
船娘笑着解释:“这儿其实才是看烟花的最佳地点,还不用人挤人。不过,待会儿不可以站起来的喔。”
徐悦然忍不住惊呼:“你们都好懂啊!”
船娘:“我们培训的时候都讲过的。”
他们不是死板的沿着固定路线走,而是要根据客人的喜好在不影响河道交通的情况下调整。现在这个点,客人肯定是要看烟花的嘛。
马瑜默默对她伸出了大拇指,暗中记下了她的工牌,打算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渠道可以表扬一下这位船娘。她对今天遇到的古镇里的工作人员都很有好感。
她们都很热情,而且很贴心,看得出来是经过了很专业的培训,让人如沐春风。
到了九点的时候,天空却好像没有什么动静。
“妈妈,烟花呢?”小鲤鱼回头问马瑜。
马瑜也有点纳闷:“……再等等看吧。”
不会是出漏子了吧?今天的游玩体验那么好,可别在最后一项上失分啊……算了算了,就算是在这里失分了,她也会原谅它的。
刚转完这个念头,天空中忽然响起了清亢的鸣叫声。
“妈妈,干妈,快看——!”小鲤鱼忽然很激动地指着远处。
抬头看去,却看到幻音阁屋顶的琉璃鸱吻似乎是活了过来,两只凤凰腾空而起,在蓝色丝绒一样的夜空中留下长长的光焰火尾,流光溢彩。
“是全息投影?”
徐悦然“哇”的一声,张开的嘴巴还没闭上,就看到它们在空中优雅地盘旋了几圈,姿态高贵,洒下漫天金粉般的光点,然后如同泡影般,倏然消散在夜空中,
嗯?就没了?
也太短了吧!
这时却听到有人喊:“快看那边!”
“大鸟,有大鸟!”小鲤鱼也喊起来,小脑袋使劲儿往船头方向探去,指着更远处的天空。
却见远处,深邃的夜幕下,四五只形态各异、光彩夺目的神鸟光影,正排成阵列朝着主河道的方向展翅飞来!领头的依旧是巨大的金红凤凰,它的身后跟随着鸾鸟,舒展着彩色的羽翼,燃烧着炽白的火焰,在夜空中拖曳着霞光,如同一条条流动的霓虹长练。
丝竹之声回荡,仿佛自九天飘落,仙乐袅袅。
被神鸟们拱卫着的,赫然是一艘飞舟!
那飞舟通体笼罩在柔和的月白光晕之中,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宛如将一座微缩的琼楼玉宇搬上了夜空。飞舟底部翻涌着七彩的祥云,流光溢彩,托举着它平稳地滑翔。
舟上亭台间,隐约可见数位衣袂飘飘的人影,或抚琴,或执扇,或凭栏远眺,姿态飘逸出尘。
“神仙船!妈妈,是神仙船!”小鲤鱼激动得在船上直蹦,小手紧紧抓住马瑜的胳膊,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马瑜要一边抱着她不让她乱动,一边贪婪看着天上的盛景,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我的天……这是全息投影加烟花?太绝了吧!”徐悦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随即又摇头,“不对!这不是全息投影!”
可那到底是什么?
旁边的惊呼声也此起彼伏。
“神仙下凡啊这是!”
“这不就是仙侠小说里的仙舟吗?!怎么做到的?”
秦月再一次痛悔自己没有开直播,只能慌忙用手机对准这番景象,希望能拍出一二分的美。
那艘仙气缭绕的飞舟,在神鸟护卫队的簇拥下,在人群上空飞了一圈收获了一阵阵尖叫和欢呼之后缓缓地飞到了湖面上。舟上那十几位“仙人”忽然齐齐动了起来!
抚琴、吹笛、挥扇……
“是人偶!”田凡这才看清,脱口而出。
它们的动作有着人偶特有的节奏。
竟然是木偶傀儡!
那仙舟是用几架大的无人机吊着,大概是涂了特殊的涂装,在夜幕的掩饰下远看着是很模糊的,近了才能看清楚。
凤凰引吭高歌,忽然从它的尾部以及仙舟的底部迸射出星河瀑布一样的光焰。与此同时,天空中响起了“砰”“砰”“砰”的声响。
是烟花!
一朵一朵在深蓝色幽邃的夜幕中炸开,瞬间将整个夜空点亮,然后在空中化为小小的光团,或如弧光,或如花朵,慢慢划落。在未消逝的时候,第二波烟花又已经冲上了天空,一重接一重,映照着华丽的清河楼,映照着璀璨的古镇,形成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景。
焰光如瀑,又倒映在水中,天地间仿佛铺开了双倍的辉煌。
那一刻,船上的乘客们感觉到自己乘坐的小船仿佛不是漂浮在水上,而是悬浮在璀璨的星海之中!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烟花盛宴一共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绚烂到了极致之后,烟花消散,凤凰与仙舟远去,丝竹之声早已停歇。整个小镇陷入了短暂的、极致的寂静。所有人都还仰着头,保持着凝望的姿势,仿佛刚才的盛景还在延续。
小鲤鱼依偎在马瑜怀里,大眼睛里映着河面最后的微光,依依不舍:“妈妈,神仙是回家了吗?”
马瑜喃喃:“是啊,神仙回家了。”
如果不是鼻端还有着烟火的气息,她都要以为刚刚只是一场梦境。
小鲤鱼心满意足:“妈妈,神仙放的烟花比故事书里的还要好看一百倍,不,一千,一万倍!”
直到散场的时候,她们都还能到身边的人在热烈的讨论,而且还是很激动,完全没有醒过来:
“这不比某迪的烟火要好看一百倍?”
“绝了绝了,我拍了十几个视频,但感觉都没有现场看来得震撼。”
“那个飞船好好看,到底是怎么上去的啊?”
“无人机啊,你没看到?我倒是觉得那几只凤凰要更神奇,不知道怎么飞上去的,没有看到无人机啊……”
“感觉她们坐在船上看的人好爽啊,烟花就像是落在了水里,下次我们再来我也要坐船里。”
“不过这个烟花好像不是每天有的,只有周末有。”
“过年肯定有,咱们过年的时候再来呗。不过过年的时候肯定人巨多!”
“那肯定,今天都上好几个热搜了。咱们清河市总算是有个能拿出手的景点了……”
清河古镇十点钟关门,看完烟火后,大家便缓缓往古镇门口走,准备结束一天的游玩了。沿途有不少的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
徐悦然忍不住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四号的预定情况,然后忍不住嘿嘿一笑,她就知道早预约早好——最开始看的时候是四千多人预约,她下手的时候是七千多,现在已经变成九千多了!
小鲤鱼奶声奶气,一本正经:“妈妈,我好期待下一次来玩啊。”
马瑜亲了亲她的脸颊:“妈妈也很期待!我们过几天就来!”
和她们隔得不远的秦月和李暖还有田凡,准备趁着现在人少先去清河楼拍一波夜景,然后回去估计得要疯狂整理素材,发帖发视频。
真是充实的一天。
而对于清河古镇的工作人员来说,忙碌却还没结束。
苏隽在七号区的空场上,仔细检查着刚刚返程落地的几只凤凰以及仙舟,检查完毕发现损耗在自己预估范围之内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微笑。
“还行,比之前几次都要做得更好。”
旁边的工作人员,包括擅长制傀儡的何工匠以及之前倒腾火器现在倒腾烟火的方匠人也都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方匠人呼了一声:“还好还好,最后赶上了时间。”
之前烟花晚了十几秒其实是因为他们出了一点小差错,好在很快就搞定了,不然今天所有的环节都很完美只有他们出漏子的话那可就没脸见人了。
苏隽含笑看着眼前的物件,这个时候也忽然很想不顾形象往一边的台阶上坐着。
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一条微信。
路晓琪发过来的,一个撑着花跳舞的啦啦队表情包,“棒棒棒!你最棒!”
他的眉眼一下子就变得柔软起来,输入撤回,选了一个表情包又撤回,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安静了几分,觉得苏特助肯定是在和人沟通很重要的事情——
苏隽选了一个同事群点进去,刷了半天后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表情包,收藏发出一气呵成。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以后还是得要多收藏一些表情包才行。
苏隽等了一会儿,没见她回了,这才有些遗憾地放下了手机。
几个月前他一直在想,大家都在为了开业而努力,那自己可以做点什么?
总不能真的就一直当着“苏特助”,况且,他虽然什么都懂一点,但是在财务人事法律这样的专业领域里是肯定比不上现在的专业人士的。
还是得往自己专精的机械方面走一走。
他一直在学习这个时代的机械知识,心里隐隐有了一些构想,后来,擅长火器的方匠人来了,擅长悬丝傀儡戏的何工匠也来了,他的构想也就愈发的成熟完善了。
为了能够实现这个构想,他们这几个月实验了无数次,凤凰怎样才能飞起来?仙舟要用什么材料才能控制好重量?悬丝傀儡要怎么才能自动启动,而且动作流畅?
最后,无人机、滑翔机都烧掉好多架,耗费了巨资才将这个方案从构想变成现实。
何工匠对苏隽佩服得很。
当时他在汴京就常常听闻钦天监的水运仪象台是多么的精妙,和苏隽合作了这么久之后才真正领略到了其中的含金量。而且这位苏特助对现代的技术也很了解,明明只是早来了几个月而已。
他拱手道:“多亏苏特助神思妙想,才能有今日之盛景。”
苏隽连忙回礼:“若是没有诸位师傅,小子便是有再多的奇思妙想,也是难以完成的。”
一时之间,场面其乐融融。
旁边几个操作滑翔机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啧啧,这清河古镇的岗前培训肯定很严格,这都没什么游客了还一个个文绉绉的和说文言文似的……
苏隽终于等到了他期盼的回复:“食堂有宵夜,速来。”
他忍不住唇角向上,整个人都和煦了几分,整个人都像被笼在了一层暖金色的柔光里。
十点后的清河古镇,游客已经陆续都离开了,保安们开始各处巡场,以免有人依然逗留。
而各式店铺也都在清点货物以及收拾,准备关门休息了。
挂着“冯记烫粉”招牌的店铺里,冯老爷子坐下来开始清点今天的账目。
他的老伴李阿婆凑了过来,也有些紧张:“怎么样?今天赚了多少?”
“别急, 我这不是在算嘛!”
冯老爷子将今天各个渠道的收款算了算,加在一起,然后愣了一下。
李阿婆大怒:“你让我别急, 好歹自己也利索点儿!”
冯老爷子不语, 将计算器亮给她看, 李阿婆双眼睁大:“四千八百块!有那么多吗?”
冯老爷子:“……我骗你干啥?”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他们以往做地摊生意,好的时候也就一天两千块不到, 现在基本是做到了两倍到三倍的营收!
当然也贵了一点点, 但也没贵太多。
之前一碗加了牛肉的烫粉大概在十三到十五块, 现在是十六到二十块左右。
营业时间也比以前久了点儿, 但那是因为他们之前有些时段的确没人来吃, 所以才选择的不出摊。哪像这儿?什么时候都有人。
李阿婆喃喃说:“那差不多今天一天做了得有三百碗烫粉了……”
她说她怎么这么累呢!忙的时候不觉得, 一停下来就觉得胳膊都有些发麻了。冯老爷子也是,甩了甩自己的手腕。他俩是典型的分工合作,老爷子烫粉, 李阿婆端粉然后收拾碗筷。
“你想想,今天一天咱们都没个停下来的时候。”冯老爷子咧开了嘴说。
景区的客流不一样,大家都顾着玩,饭点的时间段就更长。他们也就早上和下午各休息了一个小时, 其实也算不上休息,还得要收拾。到后面食材倒是够,但是碗却不够了,只能用一次性的。
李阿婆也笑得嘴都合不拢:“这样算下来,咱们一个月都可以赚个十万块了!不过,现在是元旦假期,等到淡季尤其是工作日的时候应该就没那么多人了。”
十万块啊!一年就可以百万了!
以前摆摊虽然也赚,但哪有现在那么赚?
冯老爷子却摇摇头:“那还真不一定。你听听来吃粉的那些客人, 哪个提起古镇来都是夸的。这口碑一旦传出去了,不怕没人来!而且,现在是试运营限制了人数,等到了正式运营不限制的时候,人说不定还更多……”
李阿婆听了后两眼发亮:“你这么说那倒也是。”
她自己平时走在古镇里,都走了那么多趟了,也依然会被某一些景色而吸引驻足。
更别提游客了。
今天来吃粉的客人的确是一个个都在夸,觉得古镇很漂亮而且很好玩,在里面消费也不贵,一个个都带着笑脸,显然都觉得体验感很好。
“咱们先把闺女喊过来帮忙吧,她也快放假了。然后,抓紧时间招小工!”她当机立断。
钱是要赚的,但也不能拼了自己的命去赚,该请人就请人。
冯老爷子这次难得没先怼她几句,点了点头:“行,赶紧招人,先亲戚里扒拉一下看看有没有靠得住还能吃苦的。”
这样的场面,不请人不行。
有靠得住的亲戚的话,他也不介意收个徒弟。
他们虽然第一年不需要向古镇缴纳铺面租金,但是也需要履行一系列的义务。首先水电费和店铺门口的清洁卫生费是需要出的,其次,要配合古镇的营业时间,不允许无缘无故关门闭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古镇会时不时抽查店铺里面的卫生安全情况,如果连续两次不合格的话第二年的续租许可就会被取消。
现在这个店铺摆明了能让他们夫妻俩发财,即便第二年的铺租贵一点他们也一定会租的。要是因为节省几个请帮工的钱而搞到卫生不合格,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两人商议好之后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捶了捶腰,站起来准备收拾店铺。
“快点儿,待会儿他们要来检查的。”
这会儿,古镇里已经开始了例行的清洁打扫工作了,有不少的保洁人员在外面开始忙碌,还有大型的扫地机和洗地机,整个古镇里一片忙碌。
路晓琪最终的确是将古镇的清洁工作外包给了最开始合作的那家清洁公司,但要求他们在县里面雇佣了不少的保洁员,负责古镇日常的保洁。
保洁员们被划分了工作区域,分为白班和夜班,白班的人需要随时处理区域里的卫生问题,比如地面垃圾和垃圾桶等等。但只有等到古镇晚上结束营业后,才是清洁工作的真正开始。
夜班的人在游客全部离场后才能进场,进行闭园的深度清洁,使用大型扫地车、高压水枪清洗大小街巷,还要对所有的公共设施,游客能够接触的座椅等等进行消毒。
古镇自己的环境卫生部门会每日进行最终的监督和巡查。
从每一家店铺的闭店卫生开始查起,一直到最后,可能要晚上两点三点才能结束这项工作。很麻烦,也不是全部的店家都愿意配合,他们就知道,之前有两家就是受不了这样的约束最后选择不来了,然后又换成了另外两家。
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后悔……
冯老爷子和李阿婆抓紧搞卫生,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卫生巡查完成,两人关好店门准备回家。他们早在县里面租了房子,离古镇不远,骑个小电驴十分钟也就到了。
出门时遇到了在旁边开店的陈阿婆,互相打了个招呼。
看陈阿婆的笑容,老俩口就知道这邻居必然今日生意也是很好的。
陈阿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十二点了。
“囡儿,还没睡呢?”一进门就看到瘫痪在床的女儿竟然还没有睡,靠在床头正在玩手机,“吃饭了没?”
“吃了,您放心吧。”陈李芳脸上露出笑容,“今天怎么样?”
陈阿婆喜笑颜开,偷偷凑到她耳朵边说了个数。陈李芳差点尖叫起来:“真的?!三千多?!”
“小点声!”陈阿婆瞪了她一眼。
她们住的这个房子隔音可不怎么好,财不露白明不明白
陈李芳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扯了扯妈妈的衣袖:“您赶紧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今天估计都忙死了。”
这三千多真的是一碗一碗炒麻糍给凑起来的,十块出头的单价,当真很不容易。
陈阿婆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又将她的头发给整理了一下:“等存几个月钱,你就可以继续去医院复健了。对了,我找人打听过了,古镇里的张大夫真的很厉害,还有个扎针的许大夫也很厉害。我给你拿了个内部号,一个礼拜后的,到时候我推你去看看。”
“嗯。”陈李芳重重的点头,眼眶一热,将头埋在了妈妈的怀里。
她出了车祸后,丈夫照顾了几个月就带着家里仅剩的一点积蓄走了,留给她一份离婚合同。当时她就在想,自己怎么就没直接死了呢?
是她妈将她接了回去,尽心尽力照顾她,到处去挣钱给她治病。
陈李芳一开始只觉得苦,但后来,却攒足了一口气,不想让她妈失望。只不过,一个没什么文化也没个好工作的中年妇女要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还是太难了。她的复健做了半年就因为没钱停了下来。
本来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人生迎来了这么大的转机。
陈阿婆至今都记得当时路晓琪和苏隽找到自己时的那个上午,每天都要念上一回,告诉陈李芳要感恩,记得这份情。这段时间她还从乡下老家搞来了一些土蜂蜜和其他土产,送给了路晓琪,虽然也不算很值钱但都是自己的心意。
路晓琪和她见过的老板都不一样,完全不摆架子,高高兴兴收下了。
“咱们还得要招个小工,”陈阿婆同样在考虑这个事情,“我打算找你赵婶,她也是个苦命人……”
陈李芳一边听着,一边“嗯嗯”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