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齐襄公忧虑鲁桓公知晓真相会伤害自己的妹妹,便设计将其闷死在了马车中。
“一国国君为情谋杀另外一国的国君,这在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这个当真比不得。”般般听得想嗑瓜子,苦于这时候没有瓜子,只好?叫人进来送了些烤栗子,“后来呢?后来他们?兄妹便日日都?在一起么?”最大的阻碍都?没有了。
嬴政摇头,“齐襄公沉迷亲妹,以至于后宫空置,他的姬妾对此事怀恨在心,私通臣子密谋叛乱,在某一年隆冬之际,将齐襄公骗出宫中狩猎,在狩猎途中杀了他。”
“文姜倒是个人物。”提起她,他倒是带上了几分正经,“文姜虽然放荡不羁,在朝政上却有着得天独厚的洞察力,极长袖善舞。”
后者只是一个比喻,并?非当真夸赞文姜会跳舞。
“她与鲁桓公的儿子鲁庄公天资平平,还要仰仗文姜治理国家,没过多久文姜掌握了鲁国的军政大权,将鲁国从一个弱小的国家培养成为了军事强国,在诸国的战争中屡屡得胜,因此她这一生?在鲁国从未被唾弃过那些风流丑事,反倒风光大葬,甚至因为她的薨世,鲁庄公大赦天下已?示哀痛。”
般般感慨的托腮,“果然厉害的人物,私下如何的风流放荡,也都?是点?缀其人生?最无关?紧要的花草罢了,无法左右她的功绩。”
“文姜一定是个很了不得、富有魅力的女子,真想见一见她。”
“这是历史长河中的故事,你?见不到她,明日闲暇时候翻找翻找,没准会有遗留的画像。”
如此说来,她开?始期待明日了。
——结果就是没找到。
那时候更没有纸,如何来的画像?便是有画在布帛上的,岂会在秦国得以保留?
表兄骗她早睡的手段罢了!
般般气鼓鼓的,不过得知炀姜过得不错,也并?不寂寞,她还挺好?奇的,隔三差五便去?寻她玩。
如果能一起住在秦宫一辈子,那也挺不错的!
与她说了文姜的趣事,炀姜尝试着画出了她心目中的文姜,那并?非是一个美丽的倾国倾城的面容,眉眼定定然,透露出一丝笃定的笑意,寥寥几笔,便让人很相信她就是有着浓郁的魅力。
“有时候,女子的魅力并?不在于容貌。”炀姜轻轻抚着这张画,“好?啦,送给你?。”
般般带回昭阳宫命人装裱起来好?生?存放,嬴政也凑过来瞅了一眼。
天气逐渐回暖,五月,嬴肇生?辰宴过后,秦国再次举兵攻赵。
赵王迁听信谗言,临阵替换前线的将领李牧,回邯郸前,秦国的将军王翦提醒李牧此行恐有危险,要他不要回赵国,干脆出走,亦或者去?秦国。
李牧与王翦一河之隔,两人都?身披战甲。
他无畏而笑,“我为赵国立下赫赫战功,我王不会如此待我,一次不成便也罢了,下回你?我定然还有机会再战沙场。”
王翦叹了口气,劝道:“赵迁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李牧,你?何必抱着这摇摇欲坠的希望呢?赵国连出两任昏聩之君,你?理应侍奉明主方不浪费这一身才华。”
李牧沉默片刻,脸上的笑意缓缓退去?,不过几息,他重新带起笑意,望着河流对面的王翦,“想不到事到如今,肯与我说真心话?的竟是你?啊,王翦。”
他笑笑,“岁月如梭,我又有几年可活的呢?”
“你?——”
“若我的死能唤醒迂腐的赵臣,又有何妨!”李牧呵声大喊,眉眼笃定,分毫不悔!
此音带着回响,精准的抵达王翦的耳畔,他看着李牧的背影远去?,悠悠然叹了口气。
“王上啊王上,李牧果然生?是赵人、死是赵魂。”
可赵臣真的能被唤醒吗?
没过多久,赵国传来消息,赵迁下令诛杀逆贼李牧,新替换的将领已?经来到了前线。
原本被李牧经营的防线,王翦是前进不得的,战事胶着,分不出胜负,李牧一死,赵军军心涣散,士气崩塌。
王翦、桓齮兵分两路发动猛攻,大破赵军,一路势如破竹,赵国原本深陷饥荒中,军备不足难以抵御秦军,若非有李牧早就灭国,李牧一死最后的阻碍烟消云散。
郭开?畏惧秦军,竟主动打开?城门,任由秦军长驱直入。
邯郸破城后,赵王迁被俘虏,昔年的赵太子赵嘉带领着部分赵国宗室外逃。
般般一大早没睡醒就被表兄给晃醒了,“般般!”
揉揉眼睛,入目的是嬴政亢奋的遮掩不住的喜悦,“我秦军大破邯郸,收拾收拾,咱们?回邯郸!”
“那些羞辱过你?与母后的,我要让他们?跪在你?二人脚下求饶!!”
第106章 赵国灭亡 “坑杀邯郸。”……
直到被拉着坐上了前往赵国邯郸的车驾,般般都?还是恍惚的,一侧的姬长月神采飞扬,一路上始终抓着窗户向外看,止不?住的笑着。
——是她的笑声使般般回?神。
认真而论,般般其实?是并?不?憎恨邯郸人的,无论是此前赵人对她的造谣辱骂,亦或者编纂舞曲羞辱,这些对她来讲无关紧要,起初听闻有过愤怒,过后平淡了,或许也有她始终都?没有亲眼见到过这些场面的缘由,自?然不?痛不?痒。
她过自?己的日子,认为那些人也只能逞口舌是非过过瘾罢了。
换个角度来讲,邯郸人也是华夏人的一部分,诸国并?存,它们是暂时?分裂的华夏。
在她的心?中,列国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没有彼此割据的真实?感,是以她无法理解他们的家国情怀,也体会不?了列国间的仇恨。
姬长月不?同,她在邯郸吃了太多的苦,嬴政在邯郸更是如此,即便是为了母亲,嬴政也从不?敢忘怀邯郸之仇,更别提挚爱的妻子也被邯郸人言语羞辱,愈发舞动起他的怒火。
走官道去往赵国邯郸,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从大秦边境离去,抵达赵国境内,周遭的景色逐渐发生了变化。
不?同于秦国的青葱富饶,赵国到处都?是一片干枯灰败,这一路的硝烟战火此起彼伏,一开始只是有死去的尸体,越逼近邯郸,尸山遍布。
刺鼻的血腥传入鼻息,视觉上的刺激更牵动五脏六腑,般般立即干呕出声。
嬴政迅速放下窗幔,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打开装着甜牛乳的水袋递给她,她心?有余悸的连喝了两口,坚决不?看了。
“哈哈,真好啊,那些穿着赵甲的男人们就该全?都?去死!”姬长月迎着风,目不?转睛的望着外面的尸山,一点也不?犯怵。
风儿?将她兴奋地语调送入了般般的耳畔。
仿佛往日里维持正常的皮囊被一扯而空,她再也不?愿压抑自?己,彻底释放一切。
王驾停在邯郸城门口,这里已经?被清扫一空。
般般扶着表兄的手臂自?车中下来,微微遮鼻,目光四处探看。
王翦、桓齮等人一早等候在城门口,只待接驾,象征着大秦的黑色旗帜在城门上高?高?飘扬。
秦王亲自?莅临邯郸,与检阅战功没有什么区别,秦军士气高?涨,个个孔武有力,跪在地上将声音嘶吼的发哑:“大秦万年!我王万年!”
嬴政一一检阅黑压压的秦军,面庞上的笑意遮掩不?住的意气风发,他高?声呐喊:“尔等都?是英雄!也该万年!”
秦军愈发受到鼓舞,虎啸嘶吼:“誓死效忠!此生不?悔!”
嬴政淡淡的笑着,回?身手掌重重的落在桓齮的肩膀上,侧头看向王翦:“如何?上将军可是我大秦的功臣啊,此生未尝败绩,攻破邯郸城,你立下了赫赫战功,寡人当?真是如何疼爱你都?不?为过。”
王翦当?即单膝跪下抱拳道,“此为臣应尽之责。”
般般:“……”移开目光,恰好瞧见城门一圈的地面黑黢黢一片。
几步走去细细的打量,她抬起头望着高?耸的城墙。
“王后勿要靠的太近。”
般般回?头,说话的竟是个熟面孔。
正是牵银的夫婿徐景褐。
他拱了拱手解释道,“这围墙一圈的黑色尽是尸体砸落留下的血肉染就的。”
当?即收回?脚,她也不?敢分辨那些黑究竟是什么了,狐疑问道:“是攻城时?中箭摔下来的吗?”
“非也。”徐景褐稍有迟疑,犹犹豫豫道,“最后攻城时?,邯郸城内抗争的十分激烈,不?过在我大秦的铁蹄之下,赵人犹如螳臂当?车,许是自?知亡国在即,赵迁选择了投降,赵人却誓死不?降,死战到底,到了最后关头,他们催促城内的孩童们跳城自?尽。”
“这些都?是……”他止住了话头,未尽之语溢于言表。
般般的眼眸猛地睁大,“什么?”
“他们不?愿做秦人,就连孩子也不?肯留给秦国,宁愿带着一起去死,以身殉国。”
赵国宁愿绝代也不?肯降秦。
徐景褐亲眼目睹那一个个孩子从城楼上跳下,摔死,如同河边决堤的石子,来的这样?轻而易举,却又震慑人心?。
那城墙的将领高?举赵国的旗帜,跪在墙边朝天迸射出最后的绝唱:“赵国,永远不?降!!”旋即捞起孩子,手持长戈一跃而下。
般般顷刻间汗毛倒立,衣袍下的手细微颤抖,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赵军誓死不?投降,赵王却第一个跪下了。
这一刻,她似乎能理解那些赵军的奋死抵抗,却又不?理解他们倨傲的自?尊。
那些孩子就必须死吗?对吃不饱饭的庶民?们而言,活下去已经?很艰难了。
赵国还在时?,他们享不?到福,赵国面临灭亡,却逼迫他们殉国。
“怎么了?”嬴政正在与王翦、桓齮详细的回?望战况,一眼便瞧出了表妹的不?对劲。
“没、没事。”般般遮了一下鼻子,“好难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王翦与桓齮理解王后的不?适应,她养在闺阁,居于深宫,从未到过战场,从云立即取来了面巾为她戴上。
“城内的庶民?们此时?在何处?”戴好面巾,般般主动询问。
“回?王后娘娘的话,”王翦道,“他们被统一关押在俘虏营内,重兵把守,不?会有逃出来的机会。”
“我听说赵国此前已经?连月闹饥荒,想必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也快要死了吧?”
“赵国权贵不?肯放粮、赵相郭开鼓吹粮价疯狂敛财,以至于赵国国内民?不?聊生,早在我秦军攻破城门之前就饿死了无数。”王翦温声道,“在统罗赵国的庶民?们之后,咱们便将行军的军备粮拿出来开灶烧饭,一一予他们填饱了肚子。”
般般稍稍松散了下精神,扬起唇畔娇声宽慰,“王翦将军果然是个心?怀天下的好将军,大王定会嘉奖你的。”
说罢她戳了戳嬴政的腰,催促他表态。
“这是自?然。”嬴政捉住表妹的手指,握入掌心?。
进?了城门,遍地尸体的情况好多了,可见秦军并?未屠城,待那些寻常的庶民?们尚有同理心?。
只是邯郸城残破不?堪。
般般与嬴政在秦军的拥护之下登临赵国王城,数以千计的台阶将王室的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
姬长月早已在此处到处看着,随他们二人一同进?殿。
龙台殿内赵臣分跪两侧,赵臣朝服为红色,一片正红色俯首正对,般般随着表兄踏入其中,接受他们的跪迎。
此情此景,难以言喻。
最首跪着的乃是赵太后娼后与赵王赵迁。
娼后那张妍丽的面容此刻苍白,挂着燃尽的泪痕,赵迁亦面若死灰,两人手托托盘,上呈赵国地图、王玺。
娼后的嗓音带着悲切的哭泣,臣服道,“妾愿将赵国的舆图与王玺奉上,请秦王保全?我儿?性命。”
赵迁闭上了眼睛,心?死,一同伏地。
嬴政轻飘飘瞧了两眼王玺,唇角微微翘起,“听闻赵嘉带领部分赵王室宗臣逃离邯郸,去往了代地,想来是打算在代称王建国了。”
赵迁低声道:“赵嘉不?肯听寡人的。”
嬴政冷哼,倨傲的自?他们身旁经?过,径直走上高?台。
“自?此刻起,邯郸再无赵王之座,赵国尽为秦地。”说罢,他款款落座,冲般般招手。
般般提起裙摆一同上座,紧紧挨在表兄身侧。
下首的众位臣子垂首,一言不?敢发,哪里还有曾经?看不?起的姿态,一个个头也不?敢抬。
郭开连忙站出来拱手谄媚:“大王顺应天时?,剿灭赵地。现如今赵国已尽都?归附于大王啦。”说着,他向娼后使了个眼色。
娼后本无力地跪趴在地上,接收到信号,忙爬起来求饶:“赵臣降秦,求大王开恩,求大王开恩呐。”
娼后开了头,众位赵臣连忙一同伏拜:“求大王开恩。”
嬴政唇角扯出一分漫不?经?心?,“即日起,赵迁废为庶人,赵国宗庙则迁至咸阳,尔等应奉寡人为王、赵姬为后。”
郭开当?即带头大喊:“我王万年,王后千岁!”
话音刚落,上首传来戾哼,“王后在尔等心?中不?配万年吗?”
溜须拍马郭开最擅长,赶紧改口:“我王万年!王后万年!”
第一次听到如此中听的奉承,般般在宽袖遮掩之下的嘴角实?在很难压呀!冲嬴政挤眉弄眼的开心?。
说要将赵国宗庙迁至咸阳,秦军动作很快,当?即安排好人马押送赵迁与娼后返回?秦国。
姬长月道:“政儿?,既回?邯郸,也该去姬昊先生旧居祭拜一番。”
于是三人在护送下去了姬昊的旧居,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坟墓只是一个小?小?的谷堆,插着的木碑歪歪斜斜。
般般小?跑过去,将其扶正,拿袖子擦拭上面的污渍,擦了两下发觉背面用木炭写?满了字。
[赵国败类!]
[去死!]
[下地狱!]
[投进?畜生道!]
诸如此类挤在一起,有些颜色淡了,颇有些年岁。
火苗骤然燃起,般般怒的大喊大叫,眉毛忽的竖起:“这些都?是谁写?的!!”
姬长月立即过来,看清字后气愤的肩膀抖动。
嬴政轻轻擦拭背后的碳字,指尖顿了又顿,一言不?发,眸子却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夜幕降临,为了恭迎新王,诸臣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筵席。
般般已经?许久不?曾穿过邯郸的衣裳,不?过她如今是秦国王后,自?然不?能再穿了,从云知晓邯郸牵起了她的情肠,为她描的妆有两分邯郸的味道。
据说这些舞曲都?是赵国的风俗,与秦国截然不?同。
许多秦国的将士们都?不?曾赏过,嬴政让有爵位的将士们一同观看。
嬴政自?幼见姬长月和般般跳得多了,倒没什么兴趣。
自?从瞧见了姬昊木碑之后的那些骂言骂语,表兄便不?怎么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般般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主动说起幼年在邯郸学舞的事情:
“那时?我不?喜练舞,都?是因为表兄日日勤勉,姑妹为了照看你,特意在你旁边教导我跳舞,你学多久的功课,我便要练多久的舞。”
“那时?我倒不?曾注意过这一点。”
嬴政学起来没有时?间概念,如此说来确实?连累表妹日日辛劳。
“我想休息多正常呀,那也不?是存心?偷懒。”
“是我误会表妹了。”
两人说着话,气氛渐好。
姬长月的心?情极佳,能将赵人踩在脚下,让他们跪下臣服,于她而言是畅快无比的事情,可惜也不?是当?年的赵王了,稍微有些遗憾,不?过没什么妨碍。
一舞终了,新的演出登台,出来了许多人。
嬴政为般般设计了‘舞台剧’,这类的演出很快风靡了列国,在赵国看到这个也不?太稀奇。
只不?过那些人浓妆艳抹,奇装异服,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致。
曲儿?很快唱了起来,般般为姬长月倾倒一杯酒酿。
底下的秦军们具神态和缓,带着笑互相低语,气氛松快和畅。
然而,曲儿?唱起来。
前半折讲述浓妆艳抹的女子与一男子如胶似漆,一同长大,他教她习字,她与他作歌相伴。
舞动身躯之际,女伶人身后的兔尾若隐若现,神态愈发的妩媚淫秽,与此同时?,另外一位女伶则是猫妖打扮,整日与不?同的男子痴缠。
般般方才还在想,哇塞,舞台剧尺度也能这般大么?
直至兔尾女伶娇羞的喊了句表兄,唱道:仆乃卑贱兔魅,幻化人形,蛊惑君主,霍乱国祚,令天下沸腾。
其中与猫妖勾缠在一起的男子身穿赵国铠甲。
她的笑瞬间迟疑,迷惑的盯着那些伶人,这是在演她和嬴政?连她们二人的一些相处细节都?还原了,是谁透露的,朱巷的那些邻居吗?
姬长月的尖叫声在耳畔呼啸而出:“放肆!”
下一刻,作唱的男伶人头落地,嬴政一剑将其斩杀,血溅当?场,周遭顿时?尖叫四起。他的目光阴沉沉,面上的阴骘与滔天的怒意无处遁形,“胆敢辱寡人妻母,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女伶临危不?惧,脸上的神情扭曲而示威,“秦王!我们赵国宗臣是不?会向你屈服的,我们宁愿死!”说罢她一头撞到秦王剑上。
嬴政已然陷入极端的愤恨中,拔剑反复砍杀他们,整条手臂陷入震颤中,“那就去死吧!”
“来人!传寡人诏令,将邯郸食邑六百石以上的氏族与士人全?部斩首!姬家旧居方圆十里的富绅全?部坑杀!赵国宗臣贵族尽数屠戮!一个不?留!!”
第107章 17000营养液加更 “表兄也很委屈……
秦王甚怒,乃至是大?怒,历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当夜整个邯郸城陷入了一片死寂。
秦王后筵席上惊惧交加,后半夜起了热。
王太后悲愤难忍,似是被勾起了屈辱过?往,一下病倒了。
嬴政衣不?解带两头照料,一时之间沉浸在?怒火中无法自拔。
般般还?起着热,拉着嬴政的手掉眼泪,“表兄,不?要杀那些孩子,不?要杀无辜的庶民,他们有什?么能力让伶人们编纂舞曲?每日愁的只有吃和喝罢了,何其无辜?”
嬴政为她擦去泪水,手掌因用力攥起,青筋鼓起,游走在?他的手背、隐没于袖口,良久后,他点头:“好。”
“姑妹如何了?”
“吃了药睡下了,方才一直在?说胡话。”嬴政闭上眼睛,眉宇间残留着彻骨的冷然。
“邯郸真是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以后我们再也不?回来了。”般般轻柔的擦拭他的眼睛,摸到了湿润的痕迹。
“是我不?好,说好了让你回来解气。”
“我没有生气。”
般般牵着他的手,“想要完成大?一统总要付出代价,怎么可能人人都甘愿被他人兼并呢?人在?面临死亡时总会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让别人也不?痛快,这些不?过?赵国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我身?为秦国的王后,风光无限,偶尔遭受些谩骂无关紧要,我不?在?乎。”她认认真真的抬手抚上他温热的脸庞,“只是,我心疼表兄,亦心疼姑妹。”
“无论?用我和姑妹编出多少荒谬的言论?,归根结底是想要通过?我们去中伤你,污你的名。姑妹无妄之灾,表兄做的又何尝是错事?”
“表兄也很委屈。”
“这阻碍越大?,越能证明我们是对的。”
无论?怎么说,在?般般心中,赵军逼迫幼小的孩子跳城殉国就是错的。
嬴政猛地将人埋进表妹的怀中。
次日天亮,姬长月神志恢复了大?半,不?顾病体一心想要去姬家旧居看?一看?,般般退了热,便也陪她一同去。
朱巷第一家便是姬家,原本恢弘的大?门饱经风霜,遭遇无数的砍劈,门上的金子被一一扣掉,上面用利器划出了许多辱骂的言论?。
推门进去,里面被洗劫一空,连块土砖都没有,主院的那颗桃树已经枯死,般般小院中的长春花也被尽数拔掉。
唯独墙上用炭笔画出的般般与表兄年幼时身?高差的横线还?在?,她惆怅的摸了摸。
沉浸在?过?往中只会徒增不?舒坦,她打起精神来,重新扬起笑?脸去搀扶姬长月。
姬长月望着那面墙,“我还?记着那时你总说努力吃饭,就能超过?政儿,每月都要比一下,眼见着他生的越来越高壮,你还?沮丧了好一阵子呢。”
她分明笑?不?出来,还?要说这些事情。
般般轻轻的捏捏她的手,“姑妹心里有何不?痛快的,若不?嫌弃的话,都可说予我听,我永远都是姑妹最亲的人。”
“这里没有太后与王后,只有月姬和般般。”
姬长月顿了又顿,握住般般的手,抬起头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如此回忆起来,真是好生漫长的一辈子,我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许多话不?能说给政儿听,憋在?心里…”她自嘲,“真是好痛苦。”
“我有时候都会想,稍有姿色的女?人在?这世道里若无靠山,当真是死路一条,当年与我同一批被强行买进吕不?韦府邸的歌姬,死的死,残的残,唯有我坐到了太后之位,可太后听起来光鲜亮丽,似乎也只是强权者的附庸,若没有王,太后又是什?么?”
“我只是足够幸运,拥有一个对我百依百顺的儿子罢了。”
姑妹的这些想法是什?么时候生出的,般般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用力的握着她的手。
“我憎恨那些权贵,到头来自己也成了权贵的一员,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憎恨了。”
“我憎恨昔年在?赵国辱骂我是娼女?的赵军,他们逼迫我委身?于人,换取平安,”对上般般骤然紧缩的瞳孔,姬长月释然一笑?,“我只能说服我自己做那种事是痛快的、是我愿意的,否则我的每个深夜都不?知道该怎么度过?。”
“自然,于他们而言,能凌辱秦国公子的夫人是何其光荣的事情。”
“这种事情您怎么——”般般骤然激动起来,白皙的颈子因怒火被染红,她整个人都要愤然炸起。
“那些都过?去了,我的坚持不仅是为了护政儿周全,更?是以待来日。”姬长月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听自己说完。
“我等?到了嬴异人来接我,以为接下来的都是风光无限的好日子……他爱我,但更?爱他手中的权利、身?下的王位,我与王位比又算什么?”
“甚至我的一身?荣耀皆系于他在?乎的权利与王位之上,我无权要求他放弃那些只爱我,他待我好就够了,我知足了。”
“我是爱他的,那些伤痛,我希望在?他身?边得到疗愈。”姬长月潸然着泪光,“我以为我们能长长久久的相?守,如此便也够了。”
“可他死了,我接受不?了,他怎能就这样?死了?”
般般欲言又止,手忙脚乱的拿帕子为她擦拭眼泪。
姬长月摇了摇头,提起一口精神气,“我怨他早亡,所以我不愿为他守身,整日醉生梦死,仿佛又回到了昔年在?邯郸时,在?痛快中麻痹自己,可以短暂的忘却那些不愉快。”
“如今想想,”她嘲讽的拂去脸上的痕迹,“我何尝爱过?嫪毐?我只是不?甘心罢了,想要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取代嬴异人来爱我。”
她急切的需要有这么一个人证明她很好,她有价值,她值得被爱。
“我给他权势、给他钱财,他却连专心爱我都做不?到。”姬长月哼笑?出声,“如今我终于明白,寄希望于旁人,只会被辜负,而我的价值也不?需要旁人来证明。”
“赵军尽数被杀,我身?体里的病灶仿佛也跟着一同灰飞烟灭了,前所未有的舒爽与痛快,我想今后的我,终于是全新的我了,就让曾经的姬长月彻底留在?邯郸吧。”
“是我政儿替我杀光了赵军,让我走了出来。”
般般最后的这些听明白了,她欣喜地扬起笑?脸,“姑妹,不?是的,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呀!”
“嗯?”
“若是你没有自己想通,表兄做再多也是无用功,你的身?子也在?自救。”
“你昨日病倒了有多吓人你晓得吗?今日竟就能出来走动了,你还?年轻!你还?有无限的可能!”
“太后没有王的确什?么也不?是了,可你偏偏有一个爱着你的王,咱们想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做什?么?你想做庶民便掩埋身?份去做庶民!想做权贵便做权贵!便是体验这世上的无数身?份又有何妨,若是想不?明白,便去做!没准做一做就想明白了!”
“可千万不?要光想呀。”般般语重心长的牵着姬长月的手,严肃的教育她。
她担心姑妹得抑郁症,钻牛角尖光考虑什?么权不?权的怎么快乐?
姬长月愣愣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你怎地跟肇儿一模一样?,不?愧是母子俩。”
“……”般般,“姑妹,我在?认真呢。”
能不?能严肃点?
“好,我听进去了。”姬长月擦擦眼角,她认认真真的摸摸她的鬓发,“谢谢你,般般,你真是个好孩子,政儿有你是他的福气。”
“有表兄也是我的福气。”这种事情是双向的。
“好好好。”
“所以,在?外面玩有没有遇到面貌英俊的男子?”般般压低声音,悄摸摸打听,“云老板的生意节节攀高,人又美艳无双,我可是听说您铺子里的物件每日都能销售一空呢。”
姬长月在?外化名为云疏月。
姬长月哼了一声,“每日见识那么多新鲜事儿,倒也不?在?意那档子事了。”她也说了,寻找伶人只是麻痹自己、逃避痛苦的一种手段。
生活充实之后,人也轻快了许多。
尤其是昨夜病了一场,她梦见了嬴异人,梦里她伸手去捞他,他浅浅的对她笑?,轻轻摸摸她的头,说还?要再过?很久才能接她走,今日只是来看?看?她。
梦醒后好生哭了一场,看?见儿子嬴政伏在?床边,见她醒来急急忙忙传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