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禾!”
俩人刚走到福寿村村口,不远处一个站在路灯下的黑影冲着他们喊了声。
姜颂禾心头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口油然而生。
在牛经复面前,姜颂禾都没这么恐慌过。
而现在这个人,虽然背着光看不清样貌,但是姜颂禾敢确定此时他的脸堪比撒旦。
姜颂禾下意识想躲,可她又知道——迎面撞上去,自己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现在拔腿就跑,自己将连灰都不剩。
姜颂禾拽了拽顾云拙的衣边,身体止不住地向顾云拙身后躲,她不确定地问道:“顾云拙,你觉不觉得,路灯底下那个人很眼熟啊。”
顾云拙比姜颂禾高出了一个脑袋,他低头看着越来越靠后的姜颂禾,强调道:“那是你哥。”
“不不不,”姜颂禾摆着手,自欺欺人道,“你一定是认错了。”
像是觉得姜颂禾害怕的样子很招笑,又像是觉得明明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姜颂禾此时却变得唯唯诺诺,反差很大,顾云拙很刻意地向右挪动了一步,露出后面拼命想借着他背影遮挡的姜颂禾。
“挡挡我。”姜颂禾祈求道,“明天我请你吃米饼。”
“不要。”顾云拙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怎么这么倔!”姜颂禾掐腰生气道。
虽然姜颂禾也不知道自己生气的底气在哪里,但是此时在她的眼里顾云拙就是那个弃同伴于不顾的“叛徒”。
一点队友情义都不讲!
“姜颂禾!”不远处的姜酩野再次喊了句。
姜颂禾低着头灰溜溜走过去,站在姜酩野面前,姜颂禾大气都不敢喘。
“说实话,刚才去哪儿了?”姜酩野冷着声音道。
姜颂禾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继续撒谎道:“带着顾云拙去认识新朋友去了。”
“哼,”姜酩野冷哼一声,“你会这么好心?”
“为什么不会?”姜颂禾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这么一个愿意领着伙伴结识朋友的人。”
姜酩野冷嘲热讽道:“既然你觉得你说出来我不可能相信,那就不要说。”
姜颂禾努努嘴。
姜酩野继续威胁道:“趁着我还没跟爸妈打小报告,赶紧跟我说实话,我既往不咎。”
“我说的就是实话。”早就准备好打死不承认的姜颂禾小声道。
“李铁柱家住这儿?”姜酩野质问道。
“他姥爷家,今年他在他姥爷家过年。”姜颂禾脸不红耳不赤地回答。
姜酩野明显不信,他追问道:“怎么?去李铁柱家,用得着那么隐晦的跟我求救了?他是扣着你不让你回家了吗?”
姜颂禾原以为姜酩野会听不出来自己的意思,她不好意思道:“你知道了啊。”
姜颂禾还以为自己的示意的时候很小心呢,没想到姜酩野竟然听出来了。
“要不呢,你觉得我火急火燎来福寿村是为了什么?!”姜酩野厉声道,“还半个小时没回家,记得给你报警!半个小时,都够人家把你分尸,并埋了的了。”
姜颂禾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敢多做多余的反驳。
姜酩野不理会她的小声抗议,他道:“说吧,刚才跟谁在一起?”
“牛经复,”姜颂禾激动着回答,“我告诉你,经过我和顾云拙的深入调查,我们发现这个牛经复真的有问题,而且有很大的问题。”
一听这个名字,姜酩野气不打一处来,他扭上姜颂禾的耳朵:“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一个人查案一个人查案,你怎么就是不听?”
“疼疼疼……”姜颂禾挣扎着,试图把自己的耳朵从姜酩野手里拽出来,“我耳朵要掉了啦。”
姜酩野微微松开了手。
“你这不忙嘛,”姜颂禾小声解释,“人手不够,为了不影响你的查案进度,我就只能和顾云拙单独查了。”
“你再这样死作下去,下次我去查案子,主角就是你。”姜酩野愤怒道。
姜颂禾自知理亏,没有再说话。
此时,慢慢悠悠过来的顾云拙也已经站到了路灯底下。
“酩野哥哥。”顾云拙礼貌了句。
姜酩野像是对顾云拙发不起火来,他瞥了顾云拙一眼,没有过多追究顾云拙的责任,他淡淡应道:“嗯。”
许久,姜酩野松了一口气,道:“走吧,先回警局。”
“怎么回啊。”姜颂禾讨好般问了句。
“警车。”姜酩野生气地瞥了她一眼,警告道,“等回警局,我再收拾你。”
“哦。”姜颂禾应声默默跟了上去。
姜酩野驱车载着姜颂禾和顾云拙两个人回到警局,顾云拙招呼也不打地径直去了鉴定科办公室。
姜酩野原想叫着他一起去吃饭,可想了想他估计不想被自己打搅便放弃了。
姜颂禾凑近姜酩野,故意挑拨离间道:“哥,他无视你。”
姜酩野看出来她故意跟自己没话找话聊,就是为了让自己消气。
待到顾云拙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他才单手拎起姜颂禾的后脖颈:“你跟我过来。”
“唉……哎哎……哥……”姜颂禾被姜酩野强硬地拽着上了警局楼梯。
走到一半,姜颂禾吱哇乱叫道:“哥……唉……哥,我要摔倒了。”
至此,姜酩野才勉为其难地松开她,他阴沉着脸:“跟我回办公室。”
“哦。”姜颂禾弱弱应了声。
姜酩野反手一个转身,警告道:“别瞎跑。”
姜颂禾:“知道。”
姜酩野三步并两步,大步跨上台阶,径直走向警队办公室。
姜颂禾就在后面默默跟着。
“回来了。”
姜酩野甫一推开门,站在正中间的两个大高个便吸引了姜颂禾的目光。
像是在谈论什么要紧的事情,两个人分别站在桌子的两侧,对着桌子上的地图指指点点。
一见到姜酩野和姜颂禾并排走进来,林建刚热情道:“禾禾,回来了啊。”
“你们在干嘛呢”姜颂禾一边关着办公室的门,一边好奇地问。
顾枳聿没有回答她,他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回来?云拙呢?”
姜颂禾如实回答:“他去鉴定科办公室了,他说有新发现需要验证一下。”
“哦。”顾枳聿应了声。
姜颂禾向办公室里面走近了几步,她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好奇地问:“你们在干嘛呢。”
“分析图宏远的位置,”顾枳聿道,“我们三个人今天找了一下午,把整个福寿村都快翻了个遍了,愣是没找到一丁点图宏远的影子。”
“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姜颂禾看着被铅笔涂涂画画后的京祁市地图,她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没有去问他那同伙孟磊吗?”
“问了,”林建刚快速回答,“他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他们当初的联络点,然而等我们去了那个联络点以后,发现那就是一个山洞,里面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
“我们都怀疑是那个孟磊故意耍我们玩了。”
“那这个图宏远反侦察意识很强啊。”姜颂禾呢喃了句。
“是啊,估计以前没少和我们警方斗智斗勇。”林建刚总结了句。
顾枳聿饶有兴致地盯着姜颂禾,他好奇道:“下午和云拙去哪儿了?”
姜颂禾心虚地用手扫着鼻尖:“我们安全回来了就好,去哪儿不重要。”
“私自去查案了吧。”顾枳聿了当地说。
姜颂禾斜眸瞅着他。
这不明知故问嘛。
顾枳聿挑了下眉,感叹道:“那就你有办法治那小子。”
“怎么回事?”姜颂禾好奇问。
“你不觉得他平时看起来挺有礼貌的,性格也一丝不苟,整天活得就跟有洁癖一样?”顾枳聿道,“而且还不爱说话,像个哑巴。”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回答:“有点。”
“其实他以前小时候不是这样的,”顾枳聿道,“五岁之前,他是我们亲戚里,最皮的小孩,性格跟你差不多,喜欢上墙爬屋,捉鱼摸虾,后来他来了一趟京祁,目睹了一场杀人案。”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姜颂禾喃喃了句:“难怪。”
“那最后那个凶手抓到了吗?”姜颂禾追问道。
“没有,”顾枳聿道,“当时一没人证,二没健全的刑侦手段,所以我们出警了一个月,愣是没抓到哪个凶手。”
姜颂禾道:“可顾云拙不是目击证人嘛,有目击证人,为什么还抓不到。”
“他当时才五岁,能说出什么来啊。”顾枳聿道。
姜颂禾又问:“那他年纪这么小,怎么来的京祁啊。”
“他爸爸不是法医嘛,当时他被借来京祁参与了几次案子,顾云拙就跟着来了啊。”顾枳聿回答道。
姜颂禾又问:“那这件事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心理影响吗?”
“多多少少有点,但是我感觉应该不是很大,毕竟目前来看除了性格,其他的还算正常。”顾枳聿道。
顾枳聿的话说到这儿,姜颂禾不由得有些内疚。
如果是自己,在五六岁那年遇到杀人案,那么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接触任何案子。
所以现在纵使顾云拙装得再云淡风轻,但他骨子里应该也是惧怕接触案子的。
然而这次,顾云拙却跟着自己进到了一线。
只是……
“这个小孩怎么这么拗呢!”姜颂禾愤愤地说了句。
她都说自己一个人去调查案子就可以,他还非得跟着去。
“你说什么?”顾枳聿像是没听清楚姜颂禾的话,他追问道。
“没什么。”姜颂禾快速回答。
顾枳聿宽慰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我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姜颂禾伸手指着自己,她不理解,道,“你敢感谢我干嘛啊。”
“来京祁几天,顾云拙真的变了很多,”顾云拙道,“搁以前,杀了他,都比拉他去一线查案容易。”
“是你让他迈出了第一步。”
“吼!”姜颂禾大大咧咧地指着顾枳聿,“你让一个小孩去一线!”
说完,她还不忘跟姜酩野又告状了一遍:“哥,他让一个小孩碰案子。”
姜酩野像是在生气,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顾枳聿被姜颂禾的反应气笑了:“不是我,是顾云拙的爸妈,我的舅舅和舅妈。”
姜颂禾从一开始就好奇了:“你舅舅的孩子,怎么跟你一个姓啊。”
“因为我妈和我爸是一个姓,都姓顾。”顾枳聿道。
姜颂禾掰着指头算着:“你爸妈都姓顾,你妈妈和你舅舅是一个姓,那么你舅舅和你爸爸一个姓。而你又和你爸爸一个姓……”
“停停停。”身为当事人,顾枳聿都快被姜颂禾的算法绕晕了。
“你只需要记住,我和顾云拙确实是表兄弟就行,谁跟谁姓不重要”
姜颂禾:“哦。”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她仿佛看透了什么,她道:“等会儿,你舅舅和舅妈吵架要离婚不会是个幌子吧。”
姜颂禾大声道:“你骗他啊!”
顾枳聿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姜颂禾的嘴,生怕她声音再大些就传到楼下去了:“祖宗唉,你小点声。”
姜颂禾被他捂着嘴,身体也被他控制住,但是她的眼神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顾枳聿彻底拿她没招了,他愤愤地斜眸瞅着她,感叹道:“我终于知道你哥哥为什么嫌弃你嗓门大了。”
姜颂禾把他的手从自己嘴边拽开,道:“你们骗人家,被我识破了,还不让我说啊。”
“我是让你嗓门小点。”顾枳聿纠正她道。
姜颂禾继续猜测着:“所以你们让他来京祁,是为了让他解开心结的?”
“是啊,”顾枳聿道,“你不觉得他现在冷冰冰的,一点都不讨喜吗?”
“还好吧,”姜颂禾如实道,“你要允许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性格,要是全警局的人都跟我性格一样,我哥不就炸了嘛?”
顾枳聿被姜颂禾人小鬼大的模样气笑了。
姜酩野插嘴道:“你也知道自己闹腾啊。”
他嫌弃道:“一天到晚,嘴巴就跟按了个喇叭一样,叭叭叭,没有一刻是闲住的。”
姜酩野正在气头上,姜颂禾不愿意继续火上浇油,她闷哼一声没有多说话。
她转头问顾枳聿:“你就不怕你们的计谋被他识破啊。我看他也不傻啊,你们估计骗不了他多长时间。”
“所以才请你帮忙啊,”顾枳聿道,“我觉得和你相处的这两天,他的性格有明显进步的。”
“哈?”姜颂禾满脸问号。
有进步吗?她咋感觉还是拗拗的?
“你确定不是被我气的?”姜颂禾询问道。
“你能气到他,也是你的本事,”顾枳聿道,“你都不知道,我舅舅舅妈在家天天表演摔东西,有一次甚至把他的台灯都给他摔了,他都一点情绪没有,搬着课本就去村口的路灯底下学了。”
姜颂禾:“他还是学霸呢。”这么爱学习。
“是啊,他学习一向不错,”顾枳聿道,“等开学了,我让他带带你学习。”
姜颂禾竖起掌面,阻止道:“打住,我现在可是年级第一。”
“让他带我学习,万一把我从年级第一上拽下来怎么办?”
“就你事多。”顾枳聿恼羞般揉了揉姜颂禾的头顶。
“喂!”姜颂禾佯怒着制止了句,“我的发型都乱了。”
“先破案子,”姜酩野道,“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不想过年都在局里加班的话,就赶紧把这个案子破了。”
顾枳聿凑到姜颂禾耳边,小声嘱托道:“那小子我就交给你了,帮帮枳聿哥哥。”
姜颂禾小声为难道:“关键是我不会撒谎啊。”
顾枳聿一个气结。
你还不回撒谎?
你丫撒谎眼睛都不眨的,比谁都熟练。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两个指头:“两本恐怖小说。”
姜颂禾努力掰开他的一根手指头:“三本,两本恐怖的,一部破案的。”
顾枳聿一咬牙一狠心,道:“成交。”
生怕顾枳聿变卦,姜颂禾又一次竖起自己的掌面,这次明显不是拒绝的意思。
顾枳聿两眼一闭,他将自己的掌面送过去。
两掌相碰。
交易打成。
“合作愉快。”姜颂禾挑了下眉。
顾枳聿佯怒着拍开她的手:“谁跟你合作愉快,抠门精。”
姜颂禾眼睛一转,道:“那……购物愉快?”
顾枳聿一瞥眼,被她古灵精怪的表情逗笑了。
俩人走到桌前,姜酩野头也没抬地询问道:“禾禾,你们今天去福寿村查到了什么?”
姜颂禾表情立马严肃,她道:“在你走后,我今天和顾云拙去了福寿村,当时我们在村口遇到了准备去上坟的牛经复。”
“我从他嘴里套出来五个信息和奇怪的点。第一,他应该是有一对妻女,并且他们都已经死了;第二,他的父母也已经死了;第三,他是凤安市人,我觉得可以问一下我师祖;第四……”
姜颂禾第四点还没说完,顾枳聿就率先打断了她:“师祖?你师祖是谁啊?!”
姜颂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支支吾吾道:“叶……叶浦岚啊,三个月前来京祁学习的那个大高个儿,长得还挺帅的,单眼皮,痞里痞气的。”
“我当然知道叶队长什么样。”顾枳聿道。
姜颂禾理所当然道:“你知道还问我,多余给你解释,我接着往下讲哈……”
“你先别讲,”顾枳聿阻止完,继续追问道,“叶队什么时候成你师祖了?我怎么不知道。”
姜颂禾还以为自己岔开话题,顾枳聿就不会继续追着自己问了,结果谁知道顾枳聿就是如此的追问不休,她根本躲不过。
姜颂禾含含糊糊道:“就他……就他啊,他让我喊他师祖的,说可以占我哥哥的便宜。”
“你跟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顾枳聿继续问。
姜颂禾倒是想老实交代,可根本没有的事儿,她老实交代什么?
“就……他那一次告诉我,我和我哥哥是同辈,如果我喊他师祖,他在我哥哥面前,辈分就能抬一抬,”姜颂禾道,“然后我就答应了。”
“叶队突然想抬辈分干嘛?”顾枳聿继续问。
“你傻啊。”
既然撒谎到这儿,姜颂禾索性不装了,只要她演的足够自信,她不就不信顾枳聿他们真敢当面问叶浦岚。
“师祖,是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不就相当于爷爷辈的人吗?”姜颂禾竖起一个大拇指,“多气派。”
顾枳聿半信不信地扯了几下嘴角:“确实气派……确实气派。”
“别聊闲话了,”姜酩野道,“禾禾,你继续说,第四第五是什么?”
“第四就是,我们跟着牛经复上山后,发现了一坐坟,”姜颂禾详细地介绍说,“不过与其说是坟头,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土丘,周围一块儿碑铭都没有,并且坟头周围很干净。牛经复说他半年来这里进行一次祭拜,但是我觉得不太像,他应该经常来,否则就算是个不怎么有人来的山腰,也应该有风吹来的或者从地里长出来的杂草才对。”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姜颂禾继续道:“我和顾云拙根本不能确定里面埋的人是谁,但是牛经复说只是一个朋友。”
说完,姜颂禾又补充道:“至于第五点,就是牛经复拎去的那个竹篮了,那个竹篮很大,里面装着三个菜,一个是鸡架,一个是馒头,还有一个白菜炒肉。”
话至此,姜酩野才缓缓抬起头:“他为什么不带肉丸汤?”
姜颂禾激动道:“这也是我怀疑的地方!”
“你说他熬了十几个小时,才熬出来那么一锅白到浓稠的肉丸汤,怎么可能不带去给这么重要的人。”
姜颂禾斩钉截铁道:“所以一定有问题。”
林建刚疑惑地说:“有没有可能,是中午的时候就分发上了?”
姜颂禾道:“起初我也是这样怀疑的,所以我特地问了句‘怎么不是今天的牛肉丸啊’,结果他当时表情就变得很难看。”
“你说,如果是你,别人问你这句话,你第一反应应该就是说分完了,或者说去世的人不爱吃之类的。”
“可他一句话没说,绝对心里有鬼。”
“还有呢。”姜酩野沉默片刻,继续问。
“还有就是他的篮子里有一个红釉罐罐,”姜颂禾道,“看起来挺谨慎小心的,我没从里面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可顾云拙说里面有血腥气。”
“血腥气?”顾枳聿惊讶道,“你没闻错?”
“我说了不是我闻到的,”姜颂禾纠正道,“是你表弟,我怎么知道他闻没闻错?”
“你要不你去问问他?”
姜颂禾眸子上扬,表情暗暗和顾枳聿较劲道:“你不去,我也不去。”
顾枳聿揽过姜颂禾的脖子,一副威胁的样子。
姜酩野抬头看了俩人一眼,顿时感觉一阵头疼。
“姜队,我们下一步去哪儿找人啊。”林建刚着急着问。
“也是我正在愁的地方,”姜酩野看着桌子上的地图,道,“如果真如孟磊所交代的那样,这个图宏远真的喜欢吃人肉,那么近期他一定会再次采取行动。”
林建刚猜到了姜酩野的意思,他道:“我翻遍了派出所那边的报案信息,发现福寿村近一个半月都没有发生任何拐卖人口的案子了。”
“并且按照先前那帮犯罪团伙拐卖人口的频率,应该是一个月拐卖一次。可是这次都快两个月了,整个福寿村都风平浪静的。”
林建刚推测道:“有没有可能是临近春节,犯罪团伙都回家过啊你了?”
“不会,”姜酩野直接了当地否认,“首先,那群犯罪团伙不会不知道我们正在抓捕他们,所以他们回家过年的概率几乎为零。”
“其次……”姜酩野沉默片刻道,“过年期间人流量那么大,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才是最容易下手的时间吗?”
“等等。”正在被顾枳聿钳住脑袋的姜颂禾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林建刚和姜酩野整齐地看过去。
姜颂禾从顾枳聿的束缚中挣脱出来,道:“我突然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
“什么误区?”林建刚下意识问。
姜颂禾捋着自己的思路,道:“我解释给你看哈。”
姜颂禾从旁边的粉笔盒里拿出几块儿色彩各异的小粉笔块儿,她解释道:“这块红的是主要负责人孟磊;这块蓝的是孟磊的同伙,也就是他口中那个喜欢吃人肉的图宏远;这块黄的是袁丽霞,也就是他们最初的那个同伙。粉色的是杜春平,也就是后来加入这个人贩子组织的媒婆子。”
“这四个人是一伙儿的,但是真正互相见过面的是孟磊、袁丽霞和图宏远他们三个,杜春平为了不牵涉其中,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
姜颂禾把几个粉笔头归到一类,她拿起一块儿粉色粉笔头,道:“而我们可以确定,杜春平是福寿村除了武老鳖一家外,第一个失踪的人。而我们捡到的那根骨头,可以确定,是袁丽霞的。”
“假设拐卖他们的,和啃食人肉的人真的是图宏远……”姜颂禾把桌子上的蓝色粉笔头拿在手里把玩着,“那么同为贩卖人口的团伙,他以什么杀人动机把这俩人绑架,并杀害呢。”
“如果只靠孟磊证词里那句——他喜食人肉来当做杀人动机,我觉得不够充裕。”
“尤其,福寿村那么多人,他却独独盯上了自己的同伙,这一点就很奇怪。”
林建刚努力消化着姜颂禾话里的信息,他疑惑道:“难道你怀疑我们的调查方向是错误的?”
姜颂禾不置可否,她默默盯着桌面上那几块儿粉笔头。
不对,这件事里面一定有什么线索是他们忽略了的。
姜酩野沉思片刻,道:“确实,当初我们一听孟磊的证词,就断定凶手一定是图宏远,有点太武断了。”
顾枳聿渐渐走近,没有多吭声。
林建刚直白地问道:“那我们今天查了一下午,岂不是无用功?”
“当然不是,”姜酩野道,“图宏远和孟磊一样,都是拐卖人口案子的重要嫌疑人,我们抓他,也算是帮其他警队的忙了。”
林建刚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案子好像又恢复原点了。”
“也不一定,”姜颂禾道,“你们看孟磊给我们提供的线索,除了图宏远喜欢吃人肉这一线索以外,还有一条关键线索——那就是他们三个对杜春平根本一无所知。就连孟磊确定杜春平是他们的同伙,也是在杜春平失踪后,他去他们家偷东西,发现柜子里的衣服,才确定的。”
一句话,整个办公室沉默了下去。
姜酩野冷不丁道:“可是我们去杜春平家搜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里面有衣服。”
“对,”姜颂禾沉思片刻后,道,“说明凶手在孟磊去过杜春平家以后,也去过杜春平的家。”
话到这儿,姜颂禾捏着下巴,缓缓道:“还有一点很奇怪,凶手把杜春平家的东西都搬走了,为什么还要留下那张红纸和衣服呢。红纸容易解释,因为杜春平藏得太深,凶手没发现。”
“至于衣服……”
“很有可能是个引子。”姜酩野斩钉截铁地补充道。
“对!”姜颂禾恍然大悟,她惊喜地盯着姜酩野,道,“就是个引子,衣服就是用来引出孟磊的引子。”
“那么这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也就说,凶手和这个拐卖人口的团伙有仇,他做这一切,主要是想把那个团伙一网打尽?”林建刚道。
“对。”姜颂禾肯定地回答。
“但是还有一点我很奇怪,”林建刚道,“杜春平失踪的时间最早,而孟磊去杜春平家又是在杜春平消失的那段时间后。如果凶手摆放衣服真的是为了引出那个团伙,那么孟磊作为拐卖团伙的主要负责人,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活着?”
“他不应该第一个死吗?”
“如果我没猜错,凶手很有可能是想最后解决他,”姜颂禾道,“并且是用惨无人道的方法解决他。”
“因为他知道如果先虐杀孟磊,那么这件事一定会闹大,后面想要杀其他组织成员就会很麻烦。”
“所以,他先处理小喽啰,然后再慢慢处理孟磊这个主要负责人。”
“所以目前来看,引出犯罪嫌疑人的最快的办法,就是把孟磊放出去,让他吸引火力,我们暗中实施抓捕。”顾枳聿道。
“不行,”姜颂禾直接了当地拒绝,“现在整个警队都处在放假期,我们人手不足,贸然把孟磊放出*去,说不定凶手没抓到,他先死了。”
“我可以把其他人叫回来。”姜酩野冷声道。
“明天大年三十,后天除夕,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加班,有点太不讲道理了,”姜颂禾看着桌子上的地图,道,“况且,我觉得只要孟磊在我们手里,那名犯罪嫌疑人就不会太快动手。”
“那你想怎么查?”姜酩野询问道。
“或者我们可以从被孟磊他们拐卖的妇女儿童身上下手,”姜颂禾道,“并且着重调查已经逃跑的人,和已经死掉了的人。”
“依据呢。”姜酩野问。
“因为既然是拐卖人口组织的团伙所结下的梁子,那么凶手的杀人动机就一定是被拐卖的人口,”姜颂禾逐条分析道,“着重调查已经逃跑或死掉的人,则是因为按照正常逻辑,凶手因为某个人报复另一个人之前,应该是先把那个人先救出来。”
“否则凶手在报复期间,他要保护的那个人依旧在受罪,得不偿失。”
“有道理,”林建刚思考片刻,激动道,“姜队,我觉得禾禾说得有道理,我们就按照她的思路调查吧。”
顾枳聿和姜酩野两束冰冷的目光扫过去,林建刚瞬间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