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中年妇人被姜颂禾严肃的眸子吓了一跳,她着急道:“这可不兴说,我们家俩孩子老实本分,没可能牵扯到任何案子里的。”
“我只说张晋娴又没说张晋升,你紧张什么啊。”姜颂禾道。
“让张晋娴出来一趟吧。”顾枳聿强硬着说。
中年妇人有些为难,犹豫半响后,她起身走去了屋子把张晋娴连带着轮椅推出来。
张晋娴别着脸,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推至三人前面,顾枳聿才问:“25号那天,你为什么要把你哥哥从医院里接出来?”
“他给我打电话说不想住院了,想回来,我就把他接回来了。”这次的张晋娴完全没了先前的张扬,她弱弱地说。
“为什么这么巧,寇昇刚去世,你哥哥就想回来了?”顾枳聿问道。
“凑巧,”张晋娴道,“我又不会预卜先知,怎么可能猜到寇昇会死?”
“为什么是你去接的你哥哥,而不是你家里人去?”林建刚从笔记里抬出头,问。
“他们年级大了,腿脚不方便。”张晋娴快速回答。
“腿脚不方便的是你吧,”顾枳聿道,“而且,你妈妈多年种地,体力比正常人都好得多,你的这个理由牵强了吧。”
张晋娴像是被逼急了,她说:“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去医院啊!我跟寇昇不认识,他死了就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晋娴生气的吼音带着几分颤抖,身体不自觉前倾,保持攻击状。
双手在轮椅的扶手上使劲儿地拍打着。
姜颂禾从侧面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抱歉啊,我女儿情绪不是很好,”中年妇人赶紧推着轮椅后面的扶手,“我现在就带她离开。”
“等一下。”久久不说话的姜颂禾冷不丁阻止了句。
“啊?”中年妇人的脚步倏地停住。
“你认识他!”姜颂禾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几分沉稳内敛的味道。
“啊?谁?”中年妇人疑惑道。
姜颂禾:“寇昇。”
张晋娴立刻转头盯着她,她严肃地纠正:“我不认识!我说了我不认识!”
“你认识!”姜颂禾继续重复了一遍。
“我说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张晋娴晃动着脑袋纠正道。
“你认识!”姜颂禾道,“你和张晋升计划去医院,就是本着寇昇去的!”
一句话,处于狂暴状态下的张晋娴瞬间冷静下来,她略带惊恐地盯着姜颂禾。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又微微合上,一开一合间,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看到她这副被震惊住的模样,姜颂禾知道她猜对了。
她继续说:“你跟他有仇?你讨厌他。”
“没……没有……”张晋娴错开目光,支支吾吾道。
“你在撒谎,”姜颂禾问道,“你是个老实孩子,撒谎不是你的专长。”
身后站着的中年妇人终于挨不住了,她催促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实话你快说啊,你和你哥哥的病房舍友是不是认识……你赶紧说啊。”
中年妇人催促着,中途还不忘推张晋娴一下。
这次,张晋娴没有再说话,她捏紧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紧张。
姜颂禾打量着她,她的目光移到张晋娴的腿上。
像是有些于心不忍,她转头,看向旁边的顾枳聿和林建刚。
只见他们此时正偏头看着他,他们没有说话,像是默认她可以把自己心里的话问出来。
得到支持,姜颂禾试探性地道:“你的腿应该和寇昇有关系吧……”
张晋娴继续没有说话。
但姜颂禾知道,她的推断没有错,她继续道:“是他把你的腿砍伤的?”
张晋娴身体怔愣了一秒,随即,她发疯般继续说:“是啊!当时就是他冲进金店砍伤了我的腿,你满意了?寇昇死得好啊!幸好他死了,省得我去医院砍死他了。”
中年妇人一巴掌呼到了张晋娴的脸上,她大声质问道:“你疯了吗?!怎么什么话你都敢说?”
张晋娴扶着轮椅把手挣扎着起身:“我就要那畜生死!他死了一切就都好了。”
“怎么回事儿?”顾枳聿蹙眉问。
姜颂禾差不多猜到张晋娴和寇昇发生过什么了,她解释道:“三个月前,张晋升和张晋娴在报纸上偶然发现了寇昇刊登的寻求社会帮助的新闻,然后俩人商量过后,决定让张晋升假冒肠胃病患者进医院,以此来接近寇昇。”
“他们接近寇昇干嘛?”林建刚好奇问。
“当然是杀他啊。”姜颂禾盯着张晋娴,头也不回地说。
“你这死孩子!你这死孩子!做什么呢。”中年妇人不停拍打着坐在椅子上的张晋娴,她带着愤恨,道,“你不要前途了,你哥哥还要呢,他是个小说家!小说家啊!”
“是,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计划的,”张晋娴挺了挺脖颈,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道,“要抓就抓我吧,与我哥哥无关。”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顾枳聿问。
“那个小孩不都猜到了吗?”张晋娴破罐子破摔道。
“我想听你说。”顾枳聿深问道。
“有一天,我在家里看报纸,偶然看到了在报纸上求助的寇昇,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张晋娴道,“所以我故意让我哥哥去医院接近他,就是为了杀死他。”
“25号下午的时候,我问我一个朋友买了点药,借着去看我哥哥的空儿,把药倒进寇昇饭里去了。”
“什么药?”顾枳聿继续问。
“毒药,”张晋娴道,“只是我没想到到最后他不是被我的要毒死的,而是跳楼死的,便宜他了。”
“什么毒药?”顾枳聿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朋友给的,说一秒死亡的毒药,”张晋娴无所谓道,“就是药效不怎么好,让寇昇蹦跶到阳台了。”
“现在还有吗?”顾枳聿问。
“有,”张晋娴,“在我屋左侧的柜子里,我没上锁,拉开门就能看到。”
顾枳聿跟林建刚比了个眼神,瞬间了然的林建刚立刻带着证物袋走去了里屋。
“张晋娴,跟我们走一趟吧。”顾枳聿道。
“嗯。”张晋娴没有反抗,低头应了声。
“晋娴啊,你怎么这么傻,我们一家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不行吗?你非得去报仇非得去报仇。”中年妇人挣扎着念叨道。
张晋娴任由她推搡着自己。
“您先冷静一下。”顾枳聿阻止道,“我们警方会做后续处理。”
顾枳聿推着张晋娴的轮椅即将与姜颂禾擦肩而过的时候,久久沉闷的姜颂禾道:“你在撒谎。”
“什么?”张晋娴侧头问。
“我说你在撒谎,因为这个计划本来就是张晋升制定的。”姜颂禾道,“而你只是配合张晋升杀人的同伙。”
“你不要再瞎说了,我哥哥和寇昇无冤无仇,怎么会杀害他,杀害寇昇的人是我是我。”张晋娴激动地说。
“你一定以为死者是中毒死掉之后,才不小心踩空掉下去的吧,”姜颂禾陈述道,“所以才这么努力维护张晋升。”
张晋娴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姜颂禾道,“实际上,寇昇就是切切实实摔死的!况且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死者喝掉了你们的毒药。”
“换句话说,凶手说不定根本不是你哥哥。”
“你现在撒的任何一个谎,都有可能成为你哥哥加罪的证据,”姜颂禾道,“如果你配合良好,警方会根据你的表现,根据法律原谅或者轻罚你和你哥哥;如果你反抗或者不讲真话,等警方查到切实证据,那么就算你和你哥哥没有犯罪,也会因为涉及妨碍侦查罪,被依法论处。”
“你仔细想想,你和你哥哥努力了这么多年,真的要为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凶手,蹲局子吗?”姜颂禾继续道,“你和你哥哥的人生,真的要为了维护一个杀人犯,毁掉吗?”
见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种态势,中年妇人赶紧上前规劝道:“晋娴啊,我们听话啊,有什么说什么,坚决不能隐瞒,知道吗我们要好好配合警方的工作,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好吗?”
“妈妈,在家做好饭,等你和你哥哥……”
“够了!”张晋娴咆哮着阻止了句。
中年妇人瞬间止住了声。
姜颂禾没有再说话,她对着顾枳聿道:“顾哥哥,你和晋娴姐姐,先回警局吧,我和建刚哥哥一会儿就到。”
顾枳聿犹豫了片刻:“你们可以吗?”
“没问题,”姜颂禾保证道,“我们丢不了。”
“行。”这次顾枳聿爽利地应了下来。
在顾枳聿和张晋娴俩人走后,林建刚没用几分钟便将张晋娴所指的药包用袋子拿出来了。
“唉?”林建刚看着院子里站着的姜颂禾,疑惑道,“禾禾,顾副队呢。”
“我让他先回警局了,”姜颂禾骄傲道,“我自己在这里等你。”
“嗯?”林建刚蒙圈了,“他回警局把车子开走了,那我们怎么办?这里距离警局有七八公里呢。”
“你没自己的车子吗?”姜颂禾天真地问。
“我们怎么来的你忘了?我们就一辆车!”林建刚无奈道。
姜颂禾:“喔……”
她还真忘了!
她只顾着让顾枳聿他们早点回去查线索了,把她和林建刚怎么回去给忘干净了。
难怪刚才顾枳聿走的时候一脸犹豫,合着他也知道他和林建刚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那我们可以走着回去吗?”姜颂禾笑得一脸抱歉。
“这里距离公交站牌估计也有个两三公里。”林建刚道。
“那我们还是打电话,让人来接我们吧。”姜颂禾乖巧地露出八齿微笑,只是那笑容笑得有些尴尬。
伸手不打笑脸人。
尤其,还是姜颂禾这种小孩子。
林建刚犹豫着长叹一口气:“好吧。”
在林建刚打完电话的五分钟后,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了两人前面。
姜酩野拉开车窗:“上车。”
林建刚惊喜道:“姜队,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在附近查线索,顺道就过来了。”姜酩野道。
“这不就赶巧了吗?”林建刚赔笑着说,“还好你在附近,否则我和禾禾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禾禾,来这里,我们坐后座。”林建刚招呼道。
姜颂禾跟着林建刚刚要上后座,姜酩野便瞅着他道:“把自己丢了,你也是厉害。”
“我那是为了让顾枳聿哥哥早点回去查案!”姜颂禾小声嘟囔道。
姜酩野胳膊搭在车窗上,慢条斯理地说:“这次把自己丢人家家里,下次是不是准备把自己扔深山老林里啊。”
“那你可别想让我像现在一样去接你。”
姜颂禾趴在车窗上,冲着里面的姜酩野大吼:“我也不用你接!”
话音刚落,她便注意到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衬衫,规整平直的黑色西装裤子将他纤细的双腿勾勒的恰当好处,只是他似乎不怎么喜欢穿这种紧身的裤子,歪七扭八的坐姿,让他将裤子撑得紧绷绷的。
此时,他戴着墨镜,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软趴趴地卧在他的头上。只是他的性格,像是闲不下来的,嘴里叼着的棒棒糖棍被他搅得在嘴边来回打转。
姜颂禾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睁大了些:“他他他……!”
姜酩野一把拍掉姜颂禾指向车内的手,他“啧”了一声警告道:“礼貌点。”
“师祖?”姜颂禾震惊地回答,“你也穿越了?”
七八个月前她还给他扫过墓呢。
“师什么祖?”姜酩野一拳头轻轻砸了姜颂禾的脑袋一下,“他是我以前的上司,叫叔叔。”
叔……叔叔?
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姜颂禾一边盯着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边微微张开了嘴。
她刚要出声,副驾驶上的男人就先一步揽过姜酩野的脖子,他把姜酩野的脖子使劲往下压着,嘴里咬着的棒棒糖棍不停地在嘴周搅动:“你小子!故意的吧。”
姜酩野嬉笑着,一点没有做错事的挫败感,反而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故意闯祸,结果成功的喜悦。
许久,男人松开他,他对着窗外愣住的姜颂禾道:“别听你哥哥瞎说,我比他大不了几岁,你叫我哥哥就行。”
“叶哥?”姜颂禾试探性地问。
男人欣慰地笑了下,随后他猛地一拍姜酩野的肩膀:“跟你妹妹提过我?!”
“没有,我闲得没事,在一个小孩面前提你干嘛啊,”姜酩野不在意地说,“可能是我爸妈之前跟她提过吧。之前在凤安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他们就不停问你的事情,尤其是我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亲儿子呢。”
叶浦岚吊儿郎当地笑道:“有印象,当初你爸妈托人给你送吃的时候,没少带我喜欢吃的。”
“起初我还以为是你小子为了讨好我这个领导特意买的。”
“我跟你打一架,都比送礼更容易联络我们的感情。”姜酩野道。
“也是,”叶浦岚道,“要是你哪天打得过我了,我真能给你开十桌酒席庆祝。”
姜酩野没有继续接话,他转头对着窗外的姜颂禾催促道:“别看了,人家脸上没花。赶紧上车,我们还要去趟别的地方。”
“哦。”姜颂禾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然后愣愣地拉开车门走进去。
待到姜颂禾关上车门,在她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时候,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毫无征兆地转过头,对着姜颂禾伸出一只手:“你好。”
姜颂禾抬起目光,立刻识趣地握上去。
俩人相互礼貌地做了个招呼后,男人沉稳地笑道:“我叫叶浦岚,你哥哥的朋友,也是个刑警。”
叶浦岚?!
刑警?!
还真是她那从没见过,但英年早逝的师祖?
他怎么也穿越了?
姜颂禾表情变得十分惊喜。
说起来姜颂禾的师门构成有些复杂,在她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她那在警厅当局长的师爷跨过师父代收徒。
所以她刚拜入师门,就直接由师爷带。
而师爷的师父,也就是她师祖,虽英年早逝,但却随着她师爷收的徒弟越来越多,辈分逐年提升。
正常情况下,警圈的师徒关系,只停留师父这一层就足够了。
偏她师门最注重感情,每年到了祭祀日,他们师门都会浩浩荡荡地一群人去给这位师祖扫墓。
如今,这位自己每年都会带着□□去祭祀、次次求他保佑自己擦边及格的师祖,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姜颂禾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求他在天之灵求了这么多年,竟然把他求活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叶浦岚笑道,“我脸上有东西?”
许是辈分压制,在这张脸面前,姜颂禾确实不敢造次,她平移着将目光移向窗外。
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叶浦岚嗤笑一声,问:“你怕我?”
姜颂禾当即疯狂地摇着头和手:“没有没有。”
“别害怕,我不吃人。”
叶浦岚半倚靠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继续自顾自地道:“听说你哥哥回京祁后连续破了几个大案,我们凤安那边的几个老古董觉得是我当初在凤安的时候,压制了他的发挥。所以说什么也要让我来跟着他学习一下先进经验。”
“先进经验”被叶浦岚咬得很重,颇有一番不服气的味道。
“他都是我带出来的,还用学吗?”叶浦岚双闭环胸,后背在副驾驶的靠背上蹭了蹭,像是在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没办法,京祁毕竟是生我的地方,旺我。”正在开车的姜酩野开玩笑道。
“去你的,警察办的业务多,可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叶浦岚摘下墨镜,斜眸觑着他道,“而且你一回来,京祁就发生这么多命案,你怎么不说是你跟京祁命里相克啊。”
“感觉你还是和凤安更搭一些,不如我跟老李申请,把你调回来吧。”
“唉——打住,我没可能再去凤安的,”姜酩野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一毕业就被分配进了凤安,结果好几年没有时间回来。”
“我当初走的时候,这小鬼才四岁,愣是觉得我爸妈是因为养不起我,所以才把我卖了,给她攒奶粉钱。”
“如今,这个离谱的谣言不过澄清了半年。现在,你又让我去凤安?那这小鬼估计又得给我造谣说我是被买家发现逃跑,又重新抓回去了。”
姜颂禾瞅着他。
又揭她老底。
“你都不知道,半年前我一回来,她就抱着我痛哭,说——我不学习了,你不要把我哥哥卖给人家当童养夫。”姜酩野学着姜颂禾当初的样子吐槽道。
叶浦岚转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姜颂禾,饶有兴致道:“这小孩这么好玩呢。”
姜酩野道:“是挺好玩的。”
可能是辈分压制,叶浦岚一转头看她,姜颂禾立马变得十分乖巧,后背也挺得笔直。
注意到姜颂禾难得没有反驳他,正在开车的姜酩野透过后视镜瞄了眼姜颂禾,道:“坐得那么直,当僵尸呢。”
姜颂禾立刻变脸,瞅了姜酩野一眼。
毫无征兆的,姜颂禾趴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道:“叶哥哥,问你件事?”
“什么事?”叶浦岚道,“问你哥哥以前在凤安有多傻逼吗?那我能给你讲三天三夜。”
“不是,”姜颂禾矢口否决道,“宫廷玉液酒,你知道多少钱一杯吗?”
叶浦岚满脸问号:“嗯?”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这个梗诞生在96年的春晚,也就是六年后。
如果他也是穿越者,就一定知道。
如果他不是……
叶浦岚干笑了几声道:“还有这种酒啊?可惜,我不喜欢喝酒。”
“喔……”姜颂禾重新坐回去。
还真不是。
姜酩野看到她失落的模样,他好奇问:“你个小鬼,又想搞什么事?”
“我什么也没想搞,”姜颂禾小声回答,“就是……我以为……”遇到熟人了。
后面的话姜酩野等了半天,都没听姜颂禾说完,他瞄着后视镜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谨言慎行。”
“是……”姜颂禾看着窗外敷衍地回。
车窗外,各式各样的房子逐渐向后移动着,直至被彻底甩到身后,一大片平整的田地才逐渐显现了出来,两侧的树木一根根在姜颂禾眼前划过,她甚至还能看到它们的移动轨迹。
不远处的砖厂烟囱冒着白色的、浓重的雾气,与天上的云彩几乎连成了一片。
姜颂禾双手交叠趴在大开的车窗上,略有些刺骨地冷风一股脑得涌进来。
姜酩野注意到她的失落,几次张口想要阻止,却每次都沉沉地咽下去。
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都变成了关切的话:“脑袋收回来一些,别伸出去那么多。”
“是……”姜颂禾应着声,慢慢把头收回来。
同样坐在后座的林建刚丝毫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他拿着笔记,认真地将刚才在张家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讲给前面的两个人听。
“所以,张晋娴是承认自己曾经给死者下药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姜酩野思考了一会儿问。
“对。”林建刚快速回答。
“法医那边怎么说?”姜酩野道。
“刚才沈乐栖给我发过消息,她说她去省厅检测后发现死者胃部确实有药物残留的痕迹,但具体是不是张晋娴提供的那个,还有待考究。”
“也就说,张晋娴下的药,死者也有可能根本没喝对吗?”叶浦岚快速问。
“有这种可能。”林建刚回答。
“所以现在在张晋升和张晋娴身上有两个问题待解决,第一,死者和张家兄妹的矛盾,来源于死者曾亲手砍断过张晋娴的腿,但是为什么有口供说,寇昇曾经在张晋升饭里下过药?他这样做目的是什么?第二,死者胃里的药剂到底和张晋娴提供的是不是同一种,以及尽快判定死者到底是喝药后承受不住疼痛跳楼,还是由于其他原因,”姜酩野安排道,“催促法医那边赶紧出具死者死亡的准确结果。”
“是。”林建刚应下。
姜酩野说完,叶浦岚透过后视镜看到正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姜颂禾。
他漫不经心地问:“这小孩,周一不上学吗?”
“前几天发生了个案子,她不小心被凶手绑架去了,”姜酩野一边开着车,一边说,“等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妈妈担心她会有后遗症,就给她请了几天假,让她去医院复查。打算确定脑袋没什么事后,再让她上学。”
“哦?”叶浦岚饶有兴致地问,“她怎么被凶手抓去了?”
姜酩野瞥了姜颂禾一眼,眸底的神色陡然一变,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倒霉呗,还能因为啥。”
叶浦岚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没有在说话。
“但是叶队,我们禾禾是真的有刑侦天赋,有几次都是她先发现凶手,我们才实施抓捕的,”林建刚道,“她有的时候的想法,我和顾枳聿都不一定能想到,她还会画人像,每次画得都八九不离十。”
“是嘛,”叶浦岚余光瞥着姜酩野,调侃道,“难怪这小子一回京祁,破案就突飞猛进,原来是有小帮手啊。”
“老大,你别听林建刚瞎说,她一个小孩哪懂什么破案啊,不给我添乱,我就烧高香了。”姜酩野头也不转地说。
“那前几次都是我先找到的凶手。”正在出神的姜颂禾冷不丁插话道。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别乱跑,你非得不听,”姜酩野毫不留情地拆台道,“被抓了,还说是你把凶手包围了。”
“最后还不得等着我去救?”
“哼,”姜颂禾别过头,赌气道,“不用你,我也能把凶手抓去警局。”
“你可真厉害!”姜酩野故意阴阳怪气道。
姜颂禾:“哼。”
“小孩,叫什么名字?”副驾驶座上的叶浦岚,有兴致地问了句。
听到叶浦岚的声音,姜颂禾收回神,一副拘谨的样子:“姜颂禾,颂是歌颂的颂,禾是禾苗的禾。”
“好名字。”叶浦岚感叹了句。
说完,他侧过身,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认识的那个人,真的和我长得很像吗?”
“唉?”姜颂禾被他冷不丁的话吓到怔住了。
只见叶浦岚摸了摸下巴,继续道:“我还以为我帅得独一无二呢,原来真有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其他什么的地方的?”
“凑巧长得相似吧,”正在开车的姜酩野漫不经心问,“再次见面她都能把她亲哥认错,哪还能指望她认清别人?”
叶浦岚不搭理他,他转头对着姜颂禾道:“要是再见面,替我跟你认识的那个人带句话,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哦。”姜颂禾应着声。
一直到姜酩野驱车道死者寇昇的家,姜颂禾才拉开车门从后座跳下来。
姜酩野从车头绕道车尾,他一把揪住姜颂禾的后衣领。
“哎哎哎……”姜颂禾被他拽得直趔趄,她好不容易站稳脚,一脸幽怨地转头看着姜酩野,“你干嘛?”
姜酩野弓腰警告道:“今天不许乱说话,不许乱问问题,不许胡说八道。演也得给我演得听话一点,知道吗?”
姜颂禾的目光穿过姜酩野的肩膀,看到他身后正倚靠在车屁股上跟林建刚聊天的叶浦岚。
凑巧,叶浦岚正在漫不经心地开着手里的棒棒糖糖纸,注意到姜颂禾正盯着自己,他习惯性地冲着姜颂禾伸了伸手里的棒棒糖。
姜颂禾立刻心虚地将目光收回来,她盯着姜酩野的眸子,郑重地保证道:“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乖乖跟在你们后面,一句话不说。”
看着姜颂禾脸上认真地表情,姜酩野有些不敢相信地站起身子,他狐疑道:“你能这么好说话?你又准备打什么坏主意呢。”
“我没那么多坏心眼,我就……我只是想让你在你领导面前保持严以律妹的优良形象,”姜颂禾道,“根本不是害怕你那领导。”
姜酩野像是把握住了姜颂禾话里的漏洞,他长长地“哦”了一声:“你害怕我领导啊。”
姜颂禾立刻慌忙地跳起来,像是试图要捂住姜酩野的嘴,可是姜酩野太高了,纵使姜颂禾用尽全身力气跳跃,都够不着他的嘴。
“都说了不是不是不是!”
姜酩野不信她,他疑惑道:“第一次见面,你害怕他干嘛?”
“敬仰……敬仰懂吗?”姜颂禾奋力解释。
倒不是姜颂禾有多害怕叶浦岚本身,而是一个年年都会带着鲜花去看他,并且年年都会在他坟前磕上三个响头的人,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任谁都会害怕吧。
姜颂禾道:“我觉得你的领导是个好领导,能够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优良的徒子徒孙。”*就比如我。
“所以我心生敬畏。”
“经常说些倒四颠三的话,”姜酩野嫌弃道,“也不知道你一个小孩,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姜颂禾推着姜酩野催促道,“你赶紧和他去查案,这次我绝对不会说话的,真的,你赶紧去。”
姜酩野将信将疑地走到叶浦岚他们面前。
叶浦岚把手里剥好的棒棒糖塞到自己嘴里,他好奇问:“你们兄妹俩刚才在那边聊些什么呢?”
“没什么,小孩子不听话,教育了一番。”姜酩野简明扼要地总结了句。
“可我怎么看她表情,像是不怎么服气啊。”看热闹般,叶浦岚说了句。
姜颂禾倏地瞪大了眼。
天地良心,没有任何时间点比她此时此刻更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