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杀他?逃走的最快的方法。
“师姐还杀我吗?”他?侧首,露出薄皮透青筋的秀颀脖颈,等着?她来砍。
明月夷抬手摸了摸他?的脖颈,引得他?骤然?轻颤颤,握住她的手腕闷声喘了声:“师姐。”
明月夷:“不杀你,只是随口一说。”
“真的吗?”他?眼似亮了一下。
明月夷点头?:“当然?……”
当然?不是真的。
长剑刺穿破了他?的头?,一滴血恰好落在她的眉心,白净的脸庞柔如观音的柔善。
“师弟,我知道?你还会复生,但这次或许不会那般快了,我身上有使?妖沉睡的迷幻香,你刚才都吃下了。”
明月夷捧起他?的脸,“这次我没?杀你,所以你不会复生的,只会因为失血再加□□而沉睡,等你醒来时,这一切应该都结束了。”
他?蹭她的手,耷拉的眼皮垂着?血珠,声音很轻:“师姐要去做什么?”
明月夷知道?是药起效了,没?有回答他?,起身将他?扶在墙角。
菩越悯还拉着?她的衣袖,低声唤了一句,看起来格外可怜:“师姐,汤好了,你喝了再走,那是我今日精心为你做的。”
这段时日她每日都喝,知道?他?听?了妖医的谗言,以为她不喜欢他?是因为取向为同性。
所以明月夷应下了:“好。”
她上前舀了一勺雪白骨汤,等凉下后全喝下了。
身后的少?年还没?睡,反而等她喝完后,问好喝吗?
以往都是甜的,加了蜜,今日的味道?出乎意料的有些苦。
明月夷转头?看向他?如实说:“苦的。”
说完后她发现他?满是血的脸竟然?在笑:“真的苦吗?”
难道?汤有问题?
明月夷不解问:“你笑什么?”
菩越悯摇摇头?,靠在墙角闭上了眼。
他?莫名笑了后就陷入沉睡,明月夷没?得到?回答,心中虽然?有古怪,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抓紧时间?离开。
她本是可以一走了之,可却在临走之前忽然?停下步伐,目光落在爬墙的枯藤上。
那些都是想吃菩越悯,而被他?杀死在墙上的妖。
若是她就这样?走了,那些妖会不会进来将菩越悯吃了?
念头?一起,她莫名无法就如此放心离开。
或许是担忧他?死后会极快复生,所以她来回踱步在院中,在每一处都布下小妖难进的结界,再折身回去翻出被褥盖在他?的身上,如此才放心捏碎玉牌消失在院中。
而当她刚离开,本应在墙角昏迷的少?年此刻正抱着?被褥,歪头?靠在后厨的门?口望着?她离去前布下的结界。
师姐布了的结界,定是怕他?被别的妖吃了。
这如何不是心中有他??
夜下他?的肌肤白惨惨,清冷月光落在盈盈笑意的眼上,薄唇似怀春的少?年轻声叹出。
师姐真的好爱他?啊。
明月夷原以为是错觉,情不自禁呢喃:“二师兄。”
黎长名没曾想到竟真?是师妹,脸上露出喜色朝她跑去,握住她的肩膀左右打量:“师妹,我就知道你没死。”
“二师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明月夷按住他的手?提醒。
黎长名看着周围对他们垂涎三尺的妖回神。
眼下的确并非是讲话的好地方。
黎长名召出剑,拉着她上来:“师妹我带你出去。”
“二师兄知晓如何出去?”明月夷站上去,问他。
她在浮屠海许久,发?现被设下了雾瘴结界,一直未曾找到出口。
黎长名:“知晓,不过得等到夜里才能出去,我们现在要寻一处安全的藏身处。”
“子夜才能出去?”明月夷呢喃,难怪菩越悯会放心?让她白日一人在浮屠海,而若是夜里出去会将自己的尸身放在她的枕边。
“浮屠海的妖物在宗门大?比那日暴乱过一次,差点将修士屠戮殆尽,后被大?师兄逼退回了浮屠海,朱厌便设了界门,只在夜里开。”黎长名解释。
明月夷问:“二师兄,这段时日宗门发?生了何事?能否与我说说。”
“好。”黎长名从头开始与她讲。
自从得知师妹要与大?师兄结契,他听了她的一番话,回去后忽觉不仅是他,宗门师兄弟的认知竟都有些古怪。
所有人潜意识中都觉得师妹应该会和大?师兄结契,哪怕两人都修习无情道,甚至连从未在众人面前有过任何超出师兄妹的亲密举动。
他百思?不解,遂将自己关在洞府多日,错过了结契大?典,等他出来时,外面已是大?变。
师傅入魔被大?师兄关在锁妖塔中,长老?与各峰宗主,甚至连明月夷也都死在了结契大?典中,大?师兄在众人的推举下,接管了青云宗,成了青云宗宗主。
他因?一时接受不了,便出了宗门在外游历,结果不慎进了浮屠海,他一直在寻方法出去。
没想到刚寻到出去的办法,竟会碰巧遇上明月夷。
“大?师兄现在道号为鹤真?道君吗?”明月夷多此一举问他。
“嗯。”黎长名颔首。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明月夷眼眸陡然一亮。
她忽然的一句,黎长名险些从御剑撞上前方的奇石,急忙躲过后他转头问:“师妹知晓什么了?”
明月夷道:“二师兄,我想我出去后要回焚净峰来了。”
黎长名诧异:“师妹原是不打算回去吗?”
明月夷盘腿坐在剑尾,单手?撑着下颌,被风吹乱的发?丝拂在明亮杏眸前,唇角微微翘着没说话,显然心?情甚好。
原是没打算这般快回去,毕竟她不知鹤无咎的修为如今到达何种境界,若是如今的道号为鹤真?,那她便知了。
虽然她穿书前并未看完这本书,但是越过中间,径直翻看过结局,所以记得很清楚。
[斩杀浮屠海大?妖朱厌后,修真?界元气大?伤,面对即将现世的洪荒大?妖早已是不堪一战,幸得鹤真?道君以半神圣躯为引,在大?妖现世之前将其斩杀,功德圆满,飞升成神。]
虽然鹤无咎先是斩杀朱厌,后成鹤道尊称,现在朱厌没死,他却成了鹤道剑尊让剧情提前,她至少知晓他如今是什么境界了。
半步临神。
明月夷问:“二师兄,我们还有多久到?”
黎长名道:“不远,莫约有一刻钟。”
明月夷敛目,思?索须臾道:“师兄,出去后我可能要与你分开行。”
黎长名问:“你要去哪儿??不与我回焚净峰吗?”
明月夷解释:“我还有事没做完,可能会晚点。”
“何事如此着急?”黎长名愈发?好奇,她失踪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
明月夷只解释有事,旁的没有多言。
黎长名摸不准她的心?思?,待停在结界门口,划破阵法前将一块玉牌递给?她,“师妹若是处理完要回宗门,可捏碎玉牌,告知我一声。”
明月夷接过:“好。”
黎长名问:“可要我送你?”
“不必了二师兄。”出去的结界破开,明月夷拿着玉牌转身召剑来,与他道别?后便御剑消失在山头。
徒留黎长名在原地摸着头,满目疑惑。
师妹不是修为倒退了吗?为何他却觉得她召剑来时的气息宏伟,似……到了第五层境巅峰时期。
在师妹身上究竟发生过何事?
出了浮屠海,没了压迫的气息,裳儿?从芥子袋里钻出来,“道君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明月夷道:“去青云宗。”
“方才道君不是说不回去吗?”裳儿?疑惑转头,却在见到她的时目光莫名顿住。
夜风刮得衣袍簌簌作?响,明月夷专心?盯着前方,“去青云宗另外一个地方先看看,我想的到底对不对。”
“哦。”裳儿?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怎么了?”明月夷察觉她的目光怪异,似在看什么。
裳儿?指了指额头,迟疑道:“道君额上有红点。”
明月夷抬手?摸了下:“可能是血。”
她记得菩越悯的血好似滴落在过她的额头。
裳儿?闻言摇头:“不是血……很熟悉。”
她也说不出来,总之闻见就像回到温暖的巢穴。
因?裳儿?神情异常,明月夷择一处停下,临水而照。
清辉洒湖泊,潋滟的水光中映照出美人面,她原本空无一物的白皙额间,滴着一滴鲜红的血点。
红得诡异。
明月夷掬水擦拭,发?现血点仿佛浸入了肌肤,任她如何擦拭都仍留在额间。
她又想到此前菩越悯凝向她时莫名的笑。
他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什么?
明月夷擦不掉额间的红点,没再纠结,打算先去一趟青云宗。
青云宗和此前一样,虽有些地方和千年?后有所不同,但也相差不大?,她很快便根据方位寻到密林中连接锁妖塔下,那间地牢的阵眼所在。
若非她被困云镇时误入过一次,她恐怕想不到,锁妖塔外的迷雾林中竟藏着通往另外一处的阵法。
而锁妖塔下有一具诡异的妖尸。
这不是明月夷第二次进入地牢,第三次了。
她警惕地隐密气息,扶着墙小心?翼翼往深处走。
暗道很黑,很长,她走了许久才终于到最底下。
巨大?的地牢如同建造出的地下宫殿,墙上不灭鲛灯明亮地照亮阴暗的缝隙,墙面残留和千年?前截然不同的历史沉重。
此处应是有很少的人会来,蛛网挂在墙上长长坠着。
明月夷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扇门。
她记得推开那扇门,那具诡异的妖尸就在里面。
明月夷推开石门。
里面亦和记忆中一样,周围寒冰封着大?大?小小的妖尸,高台上为首,被钉在木架上的巨大?妖尸,如今只剩下一张皮。
哪怕只剩一张皮,也仍泛着银白的光,上面布满的黯淡鳞片仍蛊惑着人上前。
吃一口,只需要吃上一口,便能获得无上修为,一步登天临神,成为小世界的创世主神。
明月夷被引诱着一步步上前,屈膝半蹲在妖皮前,抬手?欲要触碰那张皮囊,身后冷不丁响起熟悉的声音。
“这位道友是否来错了地方。”
一道强大?的剑意留情袭来,明月夷被吸引的意识清醒,旋身避开那道剑意,和身后的青年?对视。
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瞬间恍神,随后收回袭上她的剑意。
白疾在他周围围绕一圈,落在他的身边。
白裳墨发?的青年?周身氤氲纯粹灵气。
是鹤无咎。
明月夷警惕地盯着他,手?负身后,悄然召剑而握。
一瞬间谁也没开口说话,,就在她以为他会有接下来的动作?之际,青年?望向她的目光格外温柔,冷不丁开口。
“道友很像我一位故人?”
明月夷眉尖若蹙,很快便想到,她是在他的眼前被祭剑,早就已经道消魂散。
如今忽然出现一位容貌与气息相似的人,他以为只是容貌相似,并不觉得她便是明月夷。
“抱歉,我也是不小心?误入此地。”明月夷悄然收剑,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似真?的不小心?误入的。
“我不知此处是道君的地方,现在便离去。”
话毕,她刚抬步,一道剑影倏然与她的靴尖擦肩而过。
“道友,我似乎并未让你走。”
明月夷抬眸看向他。
数日不见,鹤无咎似还如曾经,举手?投足间有剑修的冷淡与温雅,又似有所不同。
她似乎在他的身上,看见了千年?前焚净的影子。
明月夷不解问他:“不知道君是何意?”
鹤无咎微微一笑:“我观道友周身气度非凡,又与我故人生得几分相似,恰巧又误入此地,许是缘分使然,故想与道友结成至交好友,不知道友可有此意?”
男主勾三搭四的味似乎溢满了整间地牢。
明月夷几近要捏着鼻子与他讲话,面上却不显,笑道:“与道君皆为至交好友,是我之幸事,自然可以,虽然说择如不如撞日,但……”
她露出为难。
鹤无咎眉骨微挑:“道友请说。”
明月夷飞快瞥了眼身后的巨大?妖皮,蹙眉为难道:“实?不相瞒,既然被道友抓住了,我便明说,我其实?是受人之命来寻一物的。”
“哦?”他笑容隐晦。
明月夷浑然不觉道:“既然道君要与我成为至交好友,我便觉得,你我不应有秘密,省得今夜之事影响你我二人的交情。”
“确实?。”鹤无咎颇为赞同地颔首。
明月夷见他赞同,眉眼明媚的从台阶上下来,唇边的梨涡似淬着甜蜜:“还没问道君的名,我名唤月,家中排行第一,道君日后可唤我月一。”
月一,月夷。
鹤无咎莞尔勾唇,在女人靠近时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挡下她袭来的一剑。
世上哪有在秘密被撞破之际,双双一见如故,无视眼前的所处环境,先急着结为至交好友好事。
明月夷是不信的。
她蓄力的一剑劈去,虽然被挡下,但她还有后招。
鹤无咎抬剑迎上,一剑砍破了什么,整间地牢瞬间笼罩在浓雾中。
他下意识闭吸,追上那道身影。
明月夷虽剑道不如他,但这些年?专研的旁门左道未必不如他,瞬间趁四周蔓延浓雾朝出口逃去。
只是未曾料想,她竟又被出口的阵法挡住了。
“玄冥冰封阵。”明月夷一眼看出阵法,双手?极快结印,但就快破阵时脑中忽然闪过自己所来是为了何事,手?中结印瞬间散去。
身后紧随而来的青年?一剑刺穿她的肩胛。
明月夷闷哼一声,面色惨白地转头。
鹤无咎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身后,手?持白疾,温声道:“道友,我方才说过了,没让你走。”
“你想作?甚?”她面无血色,摇摇晃晃地单手?撑在墙上。
鹤无咎凝她雪白的脸,收起白疾,扶住她的腰,“没想好。”
明月夷周身的灵脉被封,还与妖皮囚禁在一起。
鹤无咎为她包扎好伤口,目光掠过靠在巨大?妖皮上俏脸惨白的女人,“不管道友是谁派来的,是叫‘月一’还是月夷,都先在这里等我想好再安置你。”
明月夷诧异:“你不杀我?”
鹤无咎摇头仍是同句话:“没想好。”
明月夷笑了笑:“那便先谢过道君了。”
“嗯。”他应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你既是为妖皮而来,我便将你囚在此处,道友应是无异议?”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明月夷仰面问他。
鹤无咎摇头:“没有。”
“那还问我?”她就差将嫌弃写?在脸上。
鹤无咎扫过一眼,转身将铁链与木架锁在一起。
明月夷全程看着他的动作?。
直到他做完这一切,转身离开此处,不知是去作?何了。
大?门阖上后,明月夷平静地垂下眼帘,半扬的苍白小脸在烛光下照得晦涩难明。
方才被强行按进芥子袋中的裳儿?冒出头,看见她沁出血的肩膀急声道:“道君,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刚刚你为何不让我出来,说不定还能与他一战。”
明月夷转头侧靠在墙上,安慰道:“没事,不疼。”
裳儿?皱眉显然不信,盯着她伤口满眼心?疼:“真?的不疼吗?”
明月夷抬手?扯下贴在后腰玉珠,肩上那道骇人的剑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肌肤白皙光滑无半点伤。
“别?难过,你看,我说了没事。”
裳儿?瞪大?了眼:“道君怎么做到的?”
明月夷将玉珠重新窜进腰带上:“我的剑道虽不如鹤无咎,别?的未必不如他,这些年?就是靠一些小把戏骗骗他。”
她以不同姿势死在鹤无咎的剑下无数次,他抬剑,气息稍变,她都知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所以在他视线受损之时伪造了伤势。
其实?他只要稍微仔细些便能发?现,可惜他因?为看见她而心?绪大?乱了,不会想到这一层,她也能顺利留下。
裳儿?听懂她是故意留下,但心?中仍有不解:“万一他虽然不杀道君,但将你带去其他地方囚禁呢?”
明月夷站起身,一壁托着脖颈上的铁链,一壁打量眼前的巨大?妖皮,随口解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他一定会将我和重要的东西?关在一起,因?为他就在外面。”
“就在……”裳儿?倏然捂住嘴。
明月夷笑道:“别?怕,他暂时不会进来,也没在里面放神识。”
裳儿?霎时松口气,捂着胸口见她一瞬不眨地盯着妖皮,不解问:“道君看这个做什么?”
明月夷盯着眼前的妖皮,抬手?抚在上面,指腹下的触感仿佛仍是活物,能感受到它在呼吸。
“因?为我觉得很熟悉。”
妖皮熟悉,鹤无咎熟悉。
裳儿?闻言,也跟着打量。
一器一人,越看越熟悉,但有说不出哪熟悉。
尤其是裳儿?,看了片刻后便觉头晕,软软地回到芥子袋中打着哈欠:“道君,我太困了,你先看,我先睡一会儿?,等睡醒了你再告诉我。”
明月夷将她化?作?的剪纸贴在玛瑙上,放进芥子袋中后继续打量眼前的妖皮。
妖皮大?得似不应该在这个世间存在之物,不知道被剥皮了多少年?,周身的莹白鳞片仿若璀璨的白宝石,纹路线条淡而古怪,每一寸皮都散发?出极致的蛊惑,诱着人上前只要吃上一口便能得到成神。
明月夷是在被蛊惑下低的头,神情恍惚地启唇欲咬下妖皮时清醒的。
她眼中的涣散淡去,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靠在妖皮上,双眸对着两颗空洞。
而她从空洞中看见了会动的活物。
或者说是看见了位少年?。
第90章 蛇蛇来由
他自混沌诞生,在世界尚是一片惨白的混沌中便有了意识,彼时他是一只眼,一团看不清的雾,他看着?天地形成规则创造出直立行走的活物。
他想融入其中,但因是一团只有形不见实的虚影,总是会吓到万物,久而久之便觉无趣地躺在雪山中,任由雪覆盖看不清的自己。
再后?来天河斗转,生出的直立行走的活物称自己为人,人类创造文字、语言有自定的三六九等,那些人利用天地灵气?引入自身。
后?这批人被称为修士、妖物。
他还在雪中沉睡,逐渐有了外形,从虚雾中化为人身蛇尾的美貌少年。
少年拥有外形那日,是从冰雪中被人找出来的。
是一群人类中顶尖的修士发?现的他。
雪山白茫茫一片,白日照得少年秀色烂发?,肌肤白透,赤身蛇尾的仪态毫无人性?,妖邪般地缠绕在冰柱上,发?似黑绸长长坠于?地。
少年睁开猩红的眼,看着?弱小的他们盘在冰柱上绕。
周围历劫的修士被他的容貌所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不知是谁说?他周身的灵气?磅礴,吃下便能长生。
彼时天下尚无神论,也无境界之分,大家只知道?吸纳天地灵力便比寻常人力大,眼明耳清,不易衰老寿命长,所以修士们一生都在向往与天同寿的长生。
浑身灵力的少年无疑长生的灵肉。
那些修士眼中迸发?出强烈的贪婪,纷纷提剑蜂拥而至,而弱小的他们尚未接近少年的身便化作?齑粉,风轻轻一吹便散在冰天雪地中,只余下少年一人。
少年从冰柱上落下来,学着?那些修士露出表情,贪婪,惊艳,笑容,惧怕,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无论怎么学,他都不会讲话,只记得那些人张开了嘴,遂动着?染冰雪的唇发?出'嘶'。
学会了人的神情,他开始走出雪山。
那日,他赤身披着?长发?,以蛇尾身游在雪中,又重新遇上七位人类修士。
星河沉了又亮,再见他时,已经是人间百年过去。
在潮湿小巷里?,少年从蛇肚子里?湿漉漉地爬出来时,已经拥有了世间最完美的身躯与美貌。
在他吃蛇尸时后?面墙上掉下来一个凡人。
他坐在长铺在蛇血的长发?上缓缓转过头,又因为不太适应人身,掌控不了合适的方向,整颗美丽的头颅呈现非人的扭曲,红渐成黑的瞳孔和善地盯着?刚掉下来的人,腹部发?出少年音。
这里?是他们给我的府邸,你是我爹娘吗?
那凡人被活生生被吓死了。
明月夷看着?他认那凡人为父母,却在吓死凡人后?朝尸体?游过去,张口吞下了尸体?。
吞下尸体?后?他像人一样爬上墙,住进高阁中,像被囚禁般日复一日地等,直到阁楼的门?被踢开,他被人带出了阁楼。
再往后?等明月夷再次看清,世间似乎已经重置过了。
少年又重新出现在湿巷中,疯狂地爬出蛇肚子。
这次他与之前不同,不仅会人言,还穿着?珍绣的嫁衣有目的地朝着?一处奔去,眼中是兴奋,是期待。
去的地方是明府。
他在明府找什么,问?什么,可所有人都摇头。
他失望,吃了他们。
天地又一次重置,他开始日复一日地枯燥重复、寻找。
一日他吃完那些人,忽然坐在池边咬住修长的食指指节,眼底盈满了泪水,盯着?水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他似乎察觉身后?有人,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外面目睹一切的明月夷好似和他对视上。
那是双猩红得能蛊惑人心的妖邪眼,里?面盛满着?傲慢、饥饿、贪婪、霪欲……
明月夷差点被那双眼勾进去,蓦然转头避开与对视才回归现实。
她浑身发?软地跌坐在地上喘息,胸口的心跳却剧烈异常,眼中俱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菩越悯。
这张妖皮竟然是菩越悯的。
所以青云宗先祖焚净预言的妖邪是他,被困在云镇的也是他,更不千年前,或许更早,早得超乎她所想。
难怪他能不断死而重生,原来世间真的没有人能杀他。
可他既然如此强大,为何会被困在云镇中,以及这张妖皮究竟是谁扒下来的?
他到底在里?面找什么?
明月夷捂着?狂跳的心口,浸进额间的血点在发?烫,那股烫意顺着?额间钻进了心尖,心脏传来丝丝缕缕的疼意。
她痛得眸中蓄雾,控制不住的大颗泪珠不断滑落砸落在地。
芥子袋中沉睡的裳儿隐约察觉她异常的情绪,从玛瑙上钻出来,纸身贴在她的脸颊上,“道?君的心怎么在痛?”
明月夷面色惨白地摇头:“没有,是额心痛,你看,那滴血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她怀疑菩越悯滴在她额间的血不是血,但她不知道?是什么,为何会让她产生心痛感?。
裳儿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
女人妆发?寡淡素净,唯有额间那一抹红异常艳丽,在秀眉蹙起似力不能胜,没有什么不同。
裳儿看不出来,只能感?觉她在心痛。
好在明月夷只痛片刻便恢复如初。
裳儿担忧问?:“道?君,你方才没事吧?”
明月夷瞥看身边的妖皮,往后?退了一步,额头灼烧的痛似乎仍在。
“没事。”
“那便好。”裳儿松口气?,又问?:“那接下来我们还要留在这里?多久呢?”
明月夷转眸看向紧阖的门?:“今夜便能走。”
裳儿:“今夜?”
“嗯。”她想要知晓的,已经全知晓了,没必要再留在此处。
地牢外。
自在结契大典上杀了明月夷,鹤无咎处理完宗门?内外之事便一直在此处闭关?,想以最快的速度如前世那般破境成神,重新再回到杀她之日。
许是门?内有与明月夷相似的女人,他今夜始终无法凝神静坐,腰间的伤隐约生痛。
他垂眸解开衣袍一看。
腰伤已然又开始腐烂,浓郁的黑气?被封在腐肉中,狰狞可怖。
此前在外不慎被不知名妖物抓伤的伤口,至今都没有好,越发?有扩散迹象。
之前还能吸食灵石中的灵气?止住伤口扩张腐烂,自从明月夷死后?,无论多少灵石都无用,要靠吸食修士亦或是高阶妖物才能止住。
长此以往下去不是办法。
鹤无咎面色平淡地剜下腰间的腐肉。
他还需在肉身腐烂之前破境,飞升上界,重生回来找到明月夷。
明月夷。念及此名,他便回想到前世的她。
她是他早就选定好剑道?一劫,所以他教?她,养她,似兄似父,为的便是结契那日,只是没想到他舍情舍爱飞升的大道?,竟是那般模样。
在上界受磋磨,鬼神不似。
好在今生他已知晓,天外有天,道?外有道?,只要他从上界再飞升,便能撕破天道?,重新回到遇见明月夷的那日。
明月夷……
鹤无咎敛神打坐的身形一顿,倏然睁开眼,起身踱步至石门?前。
似乎方才在里?面,她被发?现后?没有与他交手便被刺伤了。
他抬手抚摸门?缝,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谁会知晓锁妖塔下压着?一具妖尸?
连浮屠海寻了多年,都未曾寻到,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里?面的女人唤他道?君,而不是宗主,不是鹤真剑尊,只能是她不知旁人是如何称呼他,故而选了不容易出错的称呼。
明月夷。
她早就将名字说?给了他。
门?内忽然响起剧烈的异动,鹤无咎下意识避开门?内破出的一道?凌厉剑意。
剑影中似有金莲花瓣,刺破石门?,巨大的石门?轰然倒塌,飞尘四起,待尘埃过后?,门?口依稀立着?一道?清丽的人影,周身金莲环身,婉若游龙。
鹤无咎盯着?石门?内走出的身影。
直到尘埃散去,女人的面容露出,他亦露出微笑,像是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龃龉:“师妹,原来真的是你回来了。”
明月夷手持金刚杵化作?的莲剑,左手两指并拂过绽开金莲的剑刃,目光平静望向不远处的青年,眼底划过一丝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