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深居简出,常年礼佛的太后娘娘……你以为她真是什么慈悲心肠的菩萨?她恨临霜
 !恨之入骨!当年她名动京都,没想到却闯出来个临霜,横插一脚,这深仇大恨,她可一直记着呢!”
 “乔太后恨临霜大侠?”苏卉的声音里透出惊愕,随即是恍然大悟的快意。
 “所以……娘,您是想……”
 “不错!”孙氏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即将报复成功的扭曲兴奋。
 “把那野种送进宫去!让她参加选秀!”
 “只要她入了宫,到了乔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太后娘娘看到这张酷似临霜的脸,你说,她会如何‘关照’这位故人之女?”
 “借刀杀人!“苏卉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娘!您真是太厉害了!只要她入了宫,那就是砧板上的肉,乔太后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谁还管她是怎么死的?只会说是她命薄,无福消受天家富贵!”苏卉边说边发出一种扭曲的笑声。
 “正是如此。”孙氏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
 “明日我便修书一封,秘密呈递慈宁宫。信中只需提一句——‘故人临霜之女,酷肖其母,已归京都’”
 “那位太后娘娘,自会明白该怎么做。至于老爷那边……哼,太傅之女,为皇家开枝散叶,乃是福气!容不得他心软!”
 “好!好!娘,就这么办!”苏卉的声音充满了怨毒的期待。
第20章 
 清晨的微光缓缓爬上了窗头,屋内却没有人的身影,苏筱筱在院中的梨树下,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露水打湿了她的绣鞋。
 她就在那静静地发着呆,思绪混乱,对于其他的她也丝毫不在意。
 “小姐,怎的起这么早?”于妈端着装着水的铜盆从走廊走了过来,便看见苏筱筱单薄的背影。
 “这初春的风还是带着寒意的,小姐小心,不要着凉。”于妈心疼地说道。
 “于妈,我娘...是个怎样的人?”筱筱轻碾一朵枝头梨花,放在手心,转身看着于妈。
 铜盆"咣当"一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于妈的裙角。
 “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于妈脸色骤变,四下张望一番后,看着苏筱筱。
 “我昨日见了安定侯夫人。”筱筱弯腰拾起铜盆,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
 “她说与我娘是旧识,与我讲了一些往事。”
 “小姐,夫人她……在奴心中很是特别,夫人很喜欢站在这棵梨树下...”于妈声音小小的,边说边把苏筱筱往屋内引。
 “夫人年轻时,最爱穿白色衣裳,腰间佩剑,策马过街时,连男子都要避让三分。”于妈说着,从箱底翻出一块褪色的帕子。
 并将那张手帕,交给了苏筱筱,只见上面绣着一朵寒梅,针脚狂放不羁,全然不似寻常妇人的绣品。
 “这还是当时夫人,缠着老奴学的。”于妈讪讪笑道,眼睛一直盯着手绢。
 苏筱筱接过帕子,指腹擦过那粗糙的绣线,仿佛触到了母亲当年的温度。
 于妈紧接着又深深叹了口气,细细看着苏筱筱。
 “那时小姐你才三岁,身子骨弱,得了一种极凶险的热症,宫里御医都束手无策,说是北境深处才有的一味奇药或许能救小姐。”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忽然刮来的风,吹的院中的梨花纷纷落下,仿佛下了一场雪。
 “夫人她…性子刚烈又固执,决定的事情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为了小姐,什么刀山火海都敢闯。她留下一封信,说去寻药,快则半年,迟则一载,定会归来。”
 “然后呢?”筱筱的心悬着,迫切的想知道后面的事情。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于妈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老爷疯了一样派人去找,几乎把北境翻了个底朝天,只寻到她常在剑上的剑穗,挂在荒漠一处被风沙掩埋了,一大半的破败驿站的柱子上,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最后几个字,她带着呜咽声说出的。
 苏筱筱大脑一片空白,不对,还记得栗子说的,她六岁偷跟着母亲去的北境沙漠,栗子没有理由欺骗她,难道母亲在她三岁时去过那里,在驿站消失了,又在六岁时回过太傅府….
 “于妈!”一道严厉的呵斥声打断了她。
 “休得胡言乱语!”苏父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外,脸色铁青,似乎有什么秘密被戳穿了一样。
 “老爷!”于妈慌忙跪下,“老奴只是...”
 “退下!”苏父一挥袖袍,待于妈踉跄的走出了屋内,才转向筱筱,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你见过侯夫人了?"
 “爹,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筱筱直视父亲的眼睛。
 “筱筱,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你娘...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苏父突然激动起来,又猛地收住话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屋内异常安静,气氛压抑,一阵声音打破了这种局面。
 “大小姐,安定侯府的柳芊小姐派人送了帖子来,邀您和冯小姐明日过府一叙,马车已在门外候着。”门外传来小丫鬟看到这里气氛不对,怯生生的通报道
 苏父不想与苏筱筱再谈论母亲的事情,柳芊的邀约,仿佛是救命稻草一般。
 “筱筱,今日事情便到此为止,别让柳小姐等久了。”苏父说完,边转身离开了。
 “我也有自己要走的路。”看着苏父离开的背影,苏筱筱柔声说道。
 将军府练武场,阳光正好,兵器架上的刀枪剑戟都被擦得锃亮,看得出来,平时定是爱护有加。
 柳芊一身利落的红色,扎着高高的马尾,英姿飒爽的站在练武场中央。
 看到苏筱筱,便马上冲了过去,一手挽着苏筱筱,一手拉着还有些局促的冯翠翠。
 兴致勃勃地指着远处,那边正在练习射箭的挺拔身影。
 “筱筱你看!那就是我阿兄,柳意!”柳芊的表情带着骄傲,眼睛也亮晶晶的。
 “怎么样?是不是玉树临风,文武双全?我跟你说,我阿兄眼光可高了,寻常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但我觉得你们俩甚是般配!一个箭术超群,一个少年将军,简直是天作之合!”她越说越兴奋,几乎要把苏筱筱推过去。
 苏筱筱被她这直白的“做媒”弄得哭笑不得。
 柳意似乎刚练完一轮,侧身对着她们。
 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以及挺直的鼻梁,此时他正接过身旁副将递来的弓,随意地搭上一支箭,就在他拉满弓弦,即将松手时,仿佛心有所感,目光倐的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那目光扫视了一圈,瞬间捕捉到了柳芊身边的冯翠翠。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冯翠翠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像熟透了的樱桃,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她下意识地想往苏筱筱身后躲,却又被柳芊牢牢挽住,进退不得。
 柳意握着弓的手,轻轻的地顿了一下,刚才的那股寒意瞬间消失,眉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目光在冯翠翠羞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移开,对着柳芊和苏筱筱微微颔首示意,嘴角似乎极浅地向上牵了一下。
 柳芊看着自家兄长那微妙的表情变化,再看看身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冯翠翠,后知后觉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呃…筱筱…翠翠…我好像…搞错了点什么?”
 “看来有人乱点鸳鸯谱~”苏筱筱噗嗤一笑,冲柳芊挤眼。
 苏筱筱看着冯翠翠那副害羞的模样,再看看远处的柳意,虽然重新专注于射箭,但明显动作有些紧张,以及有些心不在焉。
 “看来你的‘天作之合’,怕是另有其人咯!”她轻轻拍了拍柳芊的手背,低声道。
 柳芊看看翠翠,又看看自家阿兄,眼珠转了转,忽然嘿嘿一笑。
 “嫂子!”凑到冯翠翠耳边飞快说了句话。
 冯翠翠的脸瞬间红得要滴血,急得直跺了跺脚,伸手就去捂柳芊的嘴,两个姑娘顿时笑闹成一团。
 明媚的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少女们清脆的笑声,暂时驱散了苏筱筱心头的阴霾,心中也泛起一丝暖意。
 回到太傅府时已近傍晚,府内出奇的安静,仿佛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
 苏筱筱踏进门,往着府内最亮的正厅走去,只见孙氏则端坐主位上,脸上极力掩饰着喜悦。
 苏父则坐在一旁,眉头紧锁,脸色难看苍白,仿佛苍老了近十岁。
 他看着苏筱筱,嘴唇微微抽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
 化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哟!舍得回来了?”孙氏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脸上是一种宣告胜利的表情。
 “正好,省得再派人去‘请’你了。”说道请字时,声音都变大了。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苏筱筱心里顿感不妙,但目光依然平静地迎上孙氏。
 孙氏冷笑一声,但还未开口,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但又很规整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尖细,同时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一位老嬷嬷进入了正厅。
 “奉太后懿旨,太傅嫡女苏筱筱端庄贤淑,特准入宫备选。”
 筱筱盯着那卷明黄绢帛,缓缓抬头,却对上老嬷嬷意味深长的目光
 “民女...领旨谢恩。”
 “太后娘娘...很是期待见到故人之女呢!”老嬷嬷留下这句话,便带着人离开了。
 “你不能去!”待老嬷嬷走后,苏父一把抓住筱筱的手腕。
 “老爷,这是太后的懿旨,不可不从呀!我们也舍不得筱筱!”孙氏在一边故作难过的说。
 “够了!”苏父知道孙氏的心思,大声对着她呵斥道。
 “为何不能?”筱筱平静地反问。
 “爹不是说,我娘有自己的路要走吗?如今女儿也要走自己的路了。”
 “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苏父声音发颤。
 “乔太后当年...当年...”他突然噤声,松开手。
 “罢了,我这就去求见皇上。”
 “不必了。”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
 宋淮一袭墨色锦袍,腰间玉带却空空如也——那里本该挂着一个双鱼玉佩。
 他大步走入厅中,目光扫过苏父,最后落在了筱筱手中的懿旨上。
 “王爷...”苏父刚要行礼,被宋淮抬手制止。
 “苏小姐。”宋淮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冷硬,“不知是否可以借一步说话。”
 宋淮站在树下背着苏筱筱,转身时眼中又压抑的怒火,筱筱心头一跳。
 “把懿旨给我。”宋淮命令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但眼中的压制的怒火甚是明显。
 “凭什么?”筱筱将懿旨往身后一藏,看着宋淮这样,心里瞬间觉得有些委屈。
 “就凭我知道乔太后为何召你入宫!”宋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气却大的惊人。
 “你以为那老妖婆安的什么好心?她是要拿你泄愤!你娘当年...”宋淮说道一半,便突然戛然而止,看到苏筱筱因疼痛而皱起的眉,马上松开了手。
 “我娘当年怎么了?”筱筱猛地抬头,
 “你知道什么?”苏筱筱紧紧盯着宋淮,希望可以从他的嘴中得到答案。
 “总之你不能入宫。我会请皇兄收回成命的。”宋淮语气坚定,但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宋淮知道乔太后的手腕,谁都想不到,那个吃斋念佛,成天抄写经书,为百姓祈福的太后的真面目,那是一个善妒、心如蛇蝎的女人,他的母妃,被她逼死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
 对于苏筱筱母亲的事情,宋淮也并不清楚,只是幼时见过几面,从嬷嬷口中得知的只有,她得罪了乔皇后,苏筱筱不是她的对手。
 “不必了。”筱筱用力推开宋淮,但那人好似长了根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同样我也有必去的理由!”苏筱筱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母亲的秘密,想必定埋藏在那辉煌的金丝笼里。
 “选择?”宋淮冷笑一声,他极力的劝说着苏筱筱,不希望她去冒这个险。
 “选择去送死?乔太后在宫中经营数十年,连皇兄都要让她三分。你一个毫无根基的姑娘,进去就是羊入虎口!”宋淮越说越着急,但理智开始慢慢回笼。
 当在宫里的线人传来消息时,他就立刻赶过来,生怕晚了半步,这种着急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
 月光洒在筱筱肩头,风轻轻吹着她的裙摆,筱筱感觉有些寒意,身体不自觉地轻颤,抬眸间看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件墨色外袍,递至她手边。
 “王爷这是在关心我?”她望着宋淮因愤怒而皱起的眉毛,然而又别扭地递给她外袍地样子,只觉有些好笑。
 “我...“宋淮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说出下句。
 “本王只是不愿看人白白送死!”说完宋淮立刻别过脸,但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
 苏筱筱顿时觉得宋淮有些可爱,摸了摸袖中的玉佩。
 “谁说我会死?”筱筱从袖中取出那枚双鱼玉佩,在指尖轻轻一转。
 “王爷可知道,我除了轻功好,还有一项本事?”苏筱筱小步走到宋淮面前,在他眼旁晃着玉佩。
 “什么?”
 “装傻充愣啊!”筱筱歪着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罗刹殿五年,我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怎么在豺狼堆里装兔子了。”
 “你明明就是一只兔子。”宋淮声音极低的吐出这句话。
 “王爷,你说什么?”苏筱筱只看见宋淮嘴巴动了,但说的什么却没有听见,但宋淮却不打算再说一遍了。
 “既如此,这信物也不必留了。”宋淮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伸手夺过玉佩。
 “你!”筱筱跳起来去抢,却被宋淮一把扣住腰肢拉近。
 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错间,她听见宋淮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记住,在宫里若是遇到危险,就去找御前侍卫统领陆贺,他欠我一条命。”说完猛地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去。
 “宋淮!若我活着出来,你要把玉佩还我!”筱筱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高声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人脚步未停,只有一声冷哼随风飘来。
 宋淮快步走出府门,刚走不远,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于是停了下来。
 “阿长。”安静的夜晚,宋淮看着不远处的太傅府,轻轻叹了一声。
 他知道苏筱筱决定的事情,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也知道她有自己做的事情,以及想要破解的迷题,他能做的只有帮助她,找寻答案,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保全她。
 “王爷,是去宫里吗?”
 “不了,她要去,那本王便护着她。”宋淮从袖中拿出了一枚骨哨。
 “把这个拿给她吧!今后你不用跟着本王了,保护她即可!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汇报。”宋淮说完,便将骨哨拿给了阿长。
 阿长自是知道宋淮的意思,这哨子是唤他的,只要吹响此哨,他便会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持哨者身边。
 乔太后的懿旨,苏筱筱自是清楚是什么目的,她坐在镜前,心中一片迷茫,何去何从。
 窗外传来轻敲声,苏筱筱起身开窗,只见阿长站在窗外。
 “苏小姐,这是王爷让我给你的。”阿长说完,便将骨哨递给了苏筱筱。
 苏筱筱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在翠香露卧底时,阿长拿给她的,心中嘟囔‘口是心非的男人’伸手接下来。
 “替我谢谢你家王爷!”苏筱筱接过骨哨,放在手中来回的抚摸着。
 “那不打扰苏小姐了。”阿长说完便如一阵风一样消失再来黑夜之中。
 昨日发生的一切,并不会影响今日太阳的升起。
 苏筱筱现在心中最牵挂的,除了母亲的往事,便是冯翠翠了。
 那个在春日宴上为她打抱不平,同时心思单纯的小哭包—冯翠翠。
 苏筱筱遣仆人递了帖子,约在京都城西一处安静的茶馆雅间相见。
 苏筱筱进了雅间,便点了一壶茶,站在窗边看着道路上车水马龙的景色发呆。
 一声‘吱呀’传来,雅间门被缓缓打开,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香味,苏筱筱知道翠翠来了。
 苏筱筱转身,却看见冯翠翠已坐在桌边,低垂着眼眸,肩膀微微塌着,没有了往日的活泼样子。
 “翠翠?”苏筱筱心下一沉,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翠翠这样甚是心疼,于是快步走到翠翠声旁坐下,紧紧握着她微微颤抖的手。
 冯翠翠抬起脸,眼睛红红的,还布满了血丝,显然哭了许久。
 看到筱筱,翠翠嘴角努力向上弯,却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筱筱……”声音带着浓浓的的鼻音,还带着些嘶哑。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冯翠翠的眼泪又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我……我收到参加选秀的旨意了。”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昨天……昨天宫里来人宣的旨……我爹……我爹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苏筱筱心中只感气愤,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太后的争对,她便让其他无辜的女子,一同埋葬在深渊,只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翠翠,别怕。”苏筱筱用力握紧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我们一起去!互相还有个照应。”
 “不,筱筱,不一样的!你是太傅嫡女,身份在那里……我算什么?小门小户的女儿,进去……进去就是任人宰割的命……”冯翠翠却猛地摇头,泪水流的更加厉害,她越说越绝望,身体也跟着发抖。
 苏筱筱看着她,想起前几日在将军府练武场,柳意望向翠翠时那专注而柔和的目光。
 “翠翠,这件事……柳兄知道吗?”她轻声地问,她指的是柳意。
 冯翠翠听到这句话,身体一颤,但眼神瞬间充满了痛苦,但同时又夹杂着决绝。
 “不能告诉他!”她几乎是低喊出来。
 “筱筱,求你,千万不要告诉他!”苏筱筱看着翠翠惶恐的表情,更加用力握着翠翠的手。
 “为什么?”苏筱筱不解,又接着说道:“他明明……”
 “因为我舍不得!”冯翠翠打断她,伴随着抽噎的声音。
 “他明明前程似锦,是少年将军,是柳家未来的希望!我怎么能……怎么能让他为了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去违抗太后的懿旨?去得罪宫里那位?去求情,去冒险?”她痛苦地闭上眼,表情也跟着扭曲。
 “柳家,承担不起这个后果,我冯家,更承担不起!他若知道了,以他的性子……我怕他做出傻事,毁了他的前程,筱筱你不知道,其实他是一个很冲动地人!”
 “就这样吧……筱筱。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只要他好好的,就够了……”她的声音低下去。
 苏筱筱看着翠翠,心中五味杂陈,拿出手绢,温柔地替翠翠擦着眼泪。
 “好,我保证不说。翠翠,你快别哭了,眼睛要都哭坏了。”苏筱筱知道翠翠地顾虑,她轻轻拍着翠翠的背,低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苏筱筱陪着冯翠翠在茶馆里坐了很久,直到冯翠翠的情绪稍稍平复,才将她送上冯府的马车。
 回到太傅府,夕阳已经铺满屋檐所有的瓦片,仿佛给太傅府镀上一层暗金色的薄纱。
 刚踏进门,管家便迎了上来,神色复杂。
 “大小姐,老爷……在书房等您,等了许久了。”管家语气着急的说。
 苏筱筱点头示意知道,便朝着书房走去了。
第22章 
 苏筱筱穿过昏暗的走廊,径直往书房走去,只看见屋内的烛火映照着父亲的影子,投在窗户纸上。
 他身躯佝偻,伏在案边,看着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身影,苏筱筱感觉心中涌上一股难受,但父亲的不理解,又让她情绪复杂。
 她缓缓推开门,慢慢走入书房,苏筱筱看见父亲,烛火下的白发,随着开门带进来的寒风,在空中不停地摆动着,这比前几日苏筱筱才回来时多了许多。
 “爹。”苏筱筱轻声唤道。
 苏父听到苏筱筱的声音,抬起了头,只见他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就连平日挺得直直的背脊,也在此刻变得弯曲,全身透着着一股疲惫和沉重。
 苏父将目光投向苏筱筱,眼中不再是往日那样的严厉,和刻意保持的距离感,而是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痛楚,愧疚以及深深的无力感。
 “筱筱……回来了。”苏父的声音干涩沙哑,或许是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了的原因。
 “坐吧。”他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示意苏筱筱坐下。
 苏筱筱在书桌旁坐下,但苏父并未开口说话,书房内一片寂静,只剩烛燃烧偶尔产生的噼啪声。
 安静的氛围持续了许久,只听见苏父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他突然从座位上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书架旁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木箱子,箱子虽身处角落,但却没有什么灰尘,想必是经常被打开。
 他十分熟练地打开箱子上的铜锁,双手微微颤抖着,从箱底取出一个卷轴。
 那卷轴虽然用了布包裹着保存,但苏父此时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虽然边缘已经磨损泛白,但显然被珍藏了多年,也摩挲了多年。
 他走到苏筱筱面前,将卷轴放在她手中,仿佛是想了很久,鼓足了勇气而做出的决定。
 “拿着!”苏父的声音低沉。
 “这是……你娘的画像。我……替你保管了这么多年,如今将它交于你,望你好自保管。”苏父将卷轴交给了苏筱筱,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卷轴。
 苏筱筱接过,只觉这卷轴此刻异常的沉重,她小心翼翼地解包着卷轴的布袋,缓缓展开卷轴。
 这是她第一次看母亲的画卷,以前只是偷偷跑进书房偷看,常常还未打开,父亲便回府了,或者从别人的描述中,得知母亲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只见画中的女子,一袭白衣胜雪,立于一棵盛放的梨花树下,她身侧并未带着佩剑,但迎面而来的大侠风范,只是安静的地站着,身姿挺拔,眉目清冷如画,苏筱筱看着那双眼睛,带着一种疏离和无法言喻的孤寂。
 那眉眼,那神韵,与苏筱筱站在镜前时,有几分相似!只是画中人的气质更加冷冽,看着画卷中女子的样貌,苏筱筱似乎回想起,幼时母亲喂在嘴里的酸枣糕,酸甜酸甜的。
 这就是她的母亲,临霜大侠,是名动江湖的女侠!苏筱筱的手指轻轻摸着画中的人,指尖跟着微颤。
 原来父亲书房里,那张被她偶然发现的画像,是母亲真实的样子。
 “爹……”苏筱筱抬起头,声音有些哽咽。
 “娘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消失’?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乔太后……”她急切地说问出心中所有的疑惑。
 “筱筱,别问了……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他声音坚决。
 “乔太后……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她召你入宫,绝非善意。爹……爹无能,护不住你娘,如今……也护不住你。”他的眼睛看着她,带着恳求与愧疚。
 “听爹的话!入宫之后,谨记一条:莫要出头!”
 “收起你所有的锋芒,藏好你的聪明才智,甚至……藏好你这张脸!能有多不起眼,就多不起眼!”
 “不要争宠,不要好奇,不要打听任何关于过去的事!尤其……尤其不要试图探究你娘的事!”
 “活着!筱筱,爹只求你一件事——活着!”苏父接二连三的说着,他知道他现在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只希望筱筱可以在那吃人的皇宫,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他越说越激动,最终摊到在地。
 他不再是那个充满威严,连太子都惧怕的那个太傅,现在只是一个在皇权面前无力保护女儿,只能卑微祈求女儿保命的满头白发的父亲。
 这份沉重的父爱,让苏筱筱心头仿佛被巨石压着一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看到父亲坐在地上,急忙的上前搀扶。
 看着女儿眼中翻涌的情绪,苏父颓然地松开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去吧……好好准备。明日……爹送你。”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筱筱捧着母亲的画卷,既滚烫又沉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父亲佝偻的背影,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退出了书房,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合上,父亲的身影也消失在烛火中。
 与苏父书房的沉重压抑完全不同,太傅府的一个院子的主屋内,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欢快的气氛。
 烛光通明,孙氏斜靠在软榻上,手里慢慢地剥着一个蜜橘,她脸上止不住的得意,而苏卉则坐在侧面的椅子上,脸上同样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兴奋。
 “娘,您真是神机妙算!”苏卉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快意,起身后她缓缓凑近孙氏。
 “乔太后果然雷厉风行!这下可好了,那野丫头自己往火坑里跳!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想到苏筱筱明日将被送进皇宫,嘴角的笑意
 就压制不住上扬。
 “哼,真以为得了侯夫人几句赞赏,或是攀上了晋王那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就能一步登天了?天真!这京都的水,可深着呢!乔太后那里,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孙氏将剥好的一瓣橘子送入口中,慢悠悠地咀嚼着说。
 “你以为太后娘娘真是什么念旧情的人?她恨临霜那个贱人恨到了骨子里!当年临霜在京都风头无两,压过了所有贵女,连先帝都对她另眼相看……这桩桩件件,都是扎在太后心头的刺!如今看到这张酷似临霜的脸……”她吐出几粒籽,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继续道。
 “呵呵,你说,太后娘娘能让她好过?”孙氏发出一声刻薄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