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中是上好的白玉膏,专治擦伤的,苏筱筱知道这是专供皇家使用的,价值不菲。
 是谁送的,这就不言而喻了。
 心中一股无名火‘腾’地又窜了上来!
 昨夜那般侮辱她,现在送来一盒药膏,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苏筱筱不需要他的怜悯和施舍!
 ‘啪’地一声,她将玉盒重重合上,随手将它丢回窗台角落里,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脏东西,眼不见为净!
 然而,清晨的安静并未持续多久,俞花殿的平静便被一阵喧哗打破。
 几个穿着体面的内监,在掌事太监的带领下,向着俞花殿院中走来,他们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锦盒,上面覆盖着绸缎,昭示着里面的物品非凡。
 “苏秀女苏筱筱,接旨——”
 尖细的嗓音响起,殿内所有秀女和宫女太监都慌忙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秀女苏氏筱筱,温婉淑德,聪慧敏捷,处变不惊,应对得宜,深慰朕心。特赏赐南海东珠五颗,云锦三匹,羊脂玉如意一柄,紫檀木嵌螺钿妆台一架……钦此!”
 所有跪在地上的秀女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盯着跪在前方的苏筱筱身上。
 羡慕、嫉妒、难以置信……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织着。
 苏筱筱在众人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叩首谢恩。
 “臣女苏筱筱,叩谢陛下隆恩。”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喜悦。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每一件赏赐,都将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太监们放下赏赐,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但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那么多赏赐……”
 “她到底做了什么?”
 “不会是……被陛下看中了吧?”
 “嘘……小声点!没看她脸色不好吗?”
 “哼,装什么清高!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
 各种议论,苏筱筱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在人群中迅速锁定,那个正试图,悄悄溜回房间的身影——谢沐晴!
 苏筱筱悄悄离开人群,径直走到谢沐晴的房门前,这里偏僻,很少人来,苏筱筱看到屋内只有谢沐晴一人,一把推开门,迅速进去,反手“咔哒”一声将门栓落下!
 房间内,谢沐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看到是苏筱筱,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
 “苏姑娘!你……你回来了!陛下的赏赐看到了吧?真是天大的恩典!我就说……”她语气带着兴奋。
 “闭嘴!”
 苏筱筱的声音冰冷,谢沐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将在脸上。
 苏筱筱一步步逼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谢沐晴,”苏筱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沉重的压力。
 “告诉我,昨晚那场‘好戏’,你打的什么主意?”
 谢沐晴根本没有想到苏筱筱会是这个反应,对于秀女来说,能得到皇帝的青睐,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谢沐晴脸色煞白!她没有想到苏筱筱如此直接地撕开了脸面!
 “苏……苏姑娘,你在说什么?什么好戏?我……我都是为了你好啊!陛下他……他对你分明……”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慌乱。
 “为了我好?”苏筱筱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辩解。
 “把我骗去那间屋子,里面是情毒的皇帝,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我好’?谢沐晴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筱筱每说一句,
 就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谢沐晴几乎喘不过气,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苏姑娘!苏姑娘!”巨大的恐慌让谢沐晴彻底崩溃,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苏筱筱的裙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苏姑娘”
 苏筱筱看着谢沐晴这样,一时间有些错愕,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谢沐晴跪在地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冰冷的地上,苏筱筱看着她这样,有些于心不忍。
 苏筱筱站在房间中间,看着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虽然还是有些愤怒,但谢沐晴此刻绝望无助的模样,让苏筱筱生出些许复杂难言的情绪。
 “跪在地上做什么?别忘了,你肚子里面还有一条生命!”苏筱将谢沐晴从地上扶了起来。
 “现在。”苏筱筱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怀孕了,还来这后宫,是想送死吗?”苏筱筱不理解,谢沐晴肚子中的生命,在这里,就是她的催命符。
 谢沐晴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苏筱筱,此刻她的眼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破碎的呜咽声。
 过了许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口说话,但是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扒开她内心的利刀。
 “我……我算什么谢家小姐?”她嘴角挤出一个笑,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娘……只是谢府后厨一个最下等的烧火丫头。那年……父亲喝多了酒……闯进了柴房……”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娘,命不好。生我的时候,就……就没了……他们都说是我克死了她……”
 苏筱筱的心微微一沉,不受宠的庶女,在这深宅大院里,命运往往比下人还不如。
 “我……我就是府里的一个污点,一个谁都可以欺负我……”谢沐晴的眼神冷漠,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吃不饱,冬天连件厚实的棉袄都没有,姐姐妹妹们玩厌了的旧物件,丢给狗都不会要的东西……才会轮到我……府里的管事妈妈,稍不顺心,就用指甲掐我……那些所谓的兄长,把我当练武的沙袋……”她猛地打了个寒噤,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说不下去了。
 苏筱筱也能感同身受,她在太傅府的被孙氏母女欺负,完全无法和谢沐晴相比,她是一个在深渊里挣扎求生的孤女。
 “去年冬天,我染了风寒,烧得人事不省……”谢沐晴的眼泪流得更凶。
 “我去求夫人,跪在雪地里磕头,求她给我请个大夫,哪怕是最便宜的郎中也好,她嫌我晦气!说死了干净,让人把我拖回那间四面漏风的破屋子等死……”
 苏筱筱只觉世态炎凉,人心竟能凉薄至此。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谢沐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极强的求生欲。
 “我爬也要爬出去!我……我听说城东的平民窟,有个姓徐的大夫,诊金便宜,我拖着难受的身子,走了一天一夜,走到他的医馆门口,就晕死过去了……”
 她说道这时,眼睛突然亮了,仿佛这是回忆中唯一的色彩。
 “等我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是徐郎救了我。”提到这个名字,她带着一种依恋。
 “他叫徐景明,他比我大两岁,可他很厉害,什么病都能看,他的医馆很小也很破,可他……是好人,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我在他那里住了快半年……”谢沐晴的声音变得轻柔,似乎怕惊扰了那段短暂却珍贵的时光。
 “他给我煎药,很苦……可他总会偷偷给我多放半勺糖,他教我认草药,说以后……”她说着说着,眼里的笑意愈发明显。
 苏筱筱明白了,一个在冰冷地狱里挣扎了十几年的孤女,突然遇到一丝的温暖,如同飞蛾扑火般陷进去,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我们……我们好了……”谢沐晴的声音极轻,脸上也泛起红晕。
 “他说,等攒够了钱,就带我离开京城,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个小医馆,他给人看病,我给他打下手,他还用攒了很久的钱,给我买了一根,漂亮的银簪子,当定情信物……这是我从小到大,收到最珍贵的礼物”说到这谢沐晴,无意识的摸了摸头上那根银簪子。
 簪头没有任何装饰,及其普通,谢沐晴紧紧攥着那根簪子,泣不成声。
 “可是……可是……”温暖褪去,冰冷的现实打破了这平静,谢沐晴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的是更深的绝望。
 “就在上个月,谢府的人突然闯进了医馆!把我抓了回去!徐郎想拦,被他们打得吐血,然后又将他关进了柴房……”
 “为什么?”苏筱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因为宫里的表姐……李昭仪……”谢沐晴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她进宫多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宫里其他娘娘虎视眈眈。她怕自己失宠,就想从家族里,选一个‘听话’的,同时‘干净’的姑娘送进来,帮她固宠。”
第29章 
 “姐姐妹妹们,她们都有母亲护着,只要哭一哭闹一闹,夫人就心软了。只有我……”她指着自己,笑得凄凉。
 “一个没娘、爹不疼的!是府里最没用,同时也最好拿捏的!我爹,那个所谓的父亲!他为了……为了攀附宫里的富贵……便毫不犹豫地把我卖了!像卖一件破衣服一样,毫不在意!”
 “他们把我关起来,又打又骂,不给饭吃,还逼我听话……明明是他们不要我的”谢沐晴越说越激动。
 “我不肯,我绝食,我撞墙,我说我死也不进宫!我有徐郎了!我要等他!”
 “然后……”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瞬间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我爹……他就是个畜生!他让人把徐郎从柴房里拖出来,当着我的面,用粗的木棍,狠狠地打徐郎,徐郎……徐郎他疼得昏死过去,血流了一地……”她捂着脸,手后是自己狰狞的表情。
 “他说如果我不乖乖听话进宫,下次就打断徐郎的脊梁骨!让他一辈子,像条虫子一样,只能在地上爬!让我……让我永远见不到他!”
 苏筱筱倒吸一口冷气!用爱人的性命相要挟!何其歹毒和残忍!
 “我……我能怎么办?苏姑娘,你说,我能怎么办?!”谢沐晴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苏筱筱。
 “我进了宫,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就在十天前,徐郎……徐郎他不顾自己的伤,偷偷跑来谢府后门想见我一面想带我走,结果……结果又被府里的护院发现。”她说不下去了。
 “医馆,被封了,邻居说,徐郎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被抬走了,大家都不知是死是活,我找不到他了,苏姑娘!”巨大的绝望让她几乎失声。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晕倒了……”
 “醒来就被大夫告知,我有了徐郎的骨肉,让我控制情绪……”
 “李昭仪她知道了……”谢沐晴眼中充满了讽刺。
 “她非但不害怕,反而,反而欣喜若狂!她说这是天意!是老天爷送给她的‘礼物’!”
 “她立刻给我来信,说她会安排好一切……”
 “就在昨夜她会设法让陛下中了那种药,然后让我去那个房间,只要我和陛下发生了关系,那么这个孩子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龙种’!将来就是她的依靠!”
 借腹生子!李昭仪真是好算计,她竟然如此阴毒而大胆,将皇帝、谢沐晴还有那个无辜的孩子,都当成了她争宠夺权的工具!
 “苏姑娘我害怕!我怕死!我怕事情败露!我更怕面对陛下!我看到你那么聪明……那么冷静。”谢沐晴猛地看向苏筱筱。
 “我当时时想,若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你和我
 就将会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苏姑娘,我错了!”她紧紧苏筱筱的衣角。
 “愚蠢!”苏筱筱嘴中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昭仪的话你也信?她让你去,是把你当成用完即弃的棋子!是让你和孩子去替她挡刀!事情成了,孩子是她的,功劳是她的!事情败露,你就是魅惑君主和混淆皇室血脉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至于你那个徐郎?她根本不会在乎他的死活!甚至,为了灭口,她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
 苏筱筱的话,打破了谢沐晴那自欺欺人的幻想!
 “那该怎么办?苏姑娘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再次跪倒在地,绝望地哭泣。
 苏筱筱看着眼前这个被命运捉弄,被亲人无情无情利用,现在又怀着身孕的女子。
 一种悲哀莫名从心中涌出,这深宫,就像一个坟场,这里埋葬着无数少女的灵魂,苏筱筱的心也在此刻软了下来。
 “你的徐郎……”苏筱筱沉默片刻说道。
 “他的医馆在哪里?城东哪条街巷?叫什么名字?”
 谢沐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报出了医馆的详细地址和名字。
 “我会想办法让人去查探他的下落,是死是活,给你一个准信。”
 “谢谢!谢谢苏姑娘!大恩大德……”谢沐晴激动地又要开始磕头。
 “别高兴得太早!”苏筱筱冷冷打断她。
 “至于你腹中的孩子,至少现在它还有利用价值之前。”
 “我,我知道了……”谢沐晴使劲的着点头。
 苏筱筱不再看她,拉开了门栓,转身离开。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走到窗边,目光再次落在那盒被遗弃的药膏上。
 这显然是宋淮无声的“示好”……
 她伸出手,指尖在玉盒上来回摩擦,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终,她将药膏拿起,静静地看着。
 “王爷,阿长来信,说苏小姐将你送的药膏扔了,问是否需要将它捡回来。”一名侍卫匆忙的跑进了书房。
 书桌上男人握着笔的手微微一抖,笔上的墨水滴在纸上,晕开成了一片,男子低着头,脸上表情无法看清,只是屋内的温度感觉在骤降。
 屋内一阵沉默,侍卫在一旁静静等着男人发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这是又一位侍卫冲进屋内,看到站在一边的人,和屋内的气氛。
 “王爷,阿长来报,苏小姐收下了药膏。”来人感觉房内气氛不对,哆哆嗦嗦的说。
 宋淮听完,紧皱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缓缓抬起了头。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宋淮微微松了口气,心里明了,他还是有机会可以获得她的原谅把。
 侍卫边走,边在心底吐槽‘这就是活阎王吗?真是喜怒无常!’
 苏筱筱用手指,撇了一点一些触感冰凉的药膏,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之中,去找宋淮?
 但又想起昨夜质问,再看了看手上还有他留下的青紫指痕,这是始终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头。
 可徐景明的下落,除了他,这深宫之中,她还能信任谁去查探宫外之事?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提起笔,字迹比平日多了几分潦草。
 “晋王殿下亲鉴:”
 “城东,柳絮巷尾,徐氏医馆徐景明,其生死下落,恳请一查,急!”
 她将纸条小心卷好,塞进一个极小的竹筒,趁着于芙去取午膳的间隙,悄然放在窗台那个固定的,同时只有阿长知道的角落。
 晋王府,书房。
 宋淮正对着摊开的边疆地形图,出了神,指尖敲击着木桌面,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窗外的天有些阴沉,他知道苏筱筱是一个很倔强的女子,收下他的药膏,并不代表她原谅了他。
 懊悔,如同藤蔓缠绕心间,挥之不去。
 “主子。”阿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手中托着一个细竹筒。
 宋淮的目光从图上移开,落在阿长手中的竹筒上,被人打断思考,正要发火,但看到来人是阿长,心情开始有些莫名的紧张。
 “何处得来?”他的声音努力的维持着平静,但他微微加快了的自己的语速,但这似乎暴露了一切。
 “俞花殿,老地方。”阿长双手将竹筒奉上。
 宋淮几乎是立刻伸手接过,这竹筒冰凉,但在他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仿佛有微弱的电流从指尖传来。
 宋淮挥了挥手,阿长便立刻会意,安静地退下了,并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宋淮握着那小小的竹筒,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发现的小心翼翼,轻轻地拧开了竹筒的塞子。
 里面放着一张小小的信笺。
 展开新,那乍看有点潦草,但细看却是有些娟秀的字迹映入了他的眼帘。
 只有短短一行字,甚至连一句客套的寒暄都没有。
 可宋淮的目光却始终都移不开,久久停留在那些字迹上,他越看,竟越觉得……怎么这么好看。
 那字迹中的一撇一捺,看似柔和,却藏满了锋芒。
 是了,像她的人,看似温顺,内里却有着从不低头的决心。
 纸上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宋淮的动作突然顿住!
 这香气……不是墨香,同时也不是纸张的味道,它很淡,带着一点甜味,还有着一些草木香气,是她!是她身上独有的味道!
 他无意识的,将那张新知拿近,放在鼻尖,贪婪地吸了一口。
 他此时的动作,将他惊了一下,随后立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真是疯了!
 他小心翼翼地地将信纸,沿着原先的折痕,慢慢重新折好,动作及其轻柔,似乎这就是一件珍宝。
 将那折好的素笺,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隔着层层厚重的衣料,一种奇怪的感觉,填满了刚刚还有些空落落的心房。
 “来人!”宋淮的声音恢复了原先的冷漠,对着门外的侍卫唤道。
 一名侍卫听到后,便立刻推开了门进入。
 “立刻去查!城东柳絮巷尾,徐氏医馆,一个叫徐景明的郎中!查清他所有情况,尤其是近一个月的行踪要快!同时要隐秘!”
 “是!属下遵命!”侍卫迅速退下。
 窗外的阴沉的天,风似乎更紧了,而此时宋淮的心,却因为一抹暗香,翻涌起连他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波澜。
 苏筱筱“得宠”的消息,迅速的传进了太傅府邸。
 “砰!”的一声,一只青花瓷茶杯被孙氏丢在地上,被摔得粉碎!她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现在因愤怒而扭曲。
 “小贱人!她凭什么?她算个什么东西!”孙氏歇斯底里的吼着。
 “才进宫几天?就勾搭上了皇帝!还得了那么多赏赐!”
 她看向一旁,哭得眼睛又红又肿,要有些憔悴的苏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不争气的!好端端的亲事都能丢!你不是说那游世子非你不可吗?还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倒是好了,那个野丫头在宫里风生水起!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
 苏卉被母亲一顿骂,再想到苏筱筱此刻在宫中风光无限,而自己却成了全京都的笑柄,这种感觉几乎要让她几乎要发狂!
 “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苏卉爬到孙氏脚边,抓住孙氏的裙角。
 “那个小贱人!她凭什么?她娘就是个短命鬼!她就是个扫把星!娘!您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得意!您要帮我,帮我弄死她!”
 “哭?哭能把她哭死吗?废物!放心,她得意不了多久!”孙氏看着女儿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眼中闪过阴狠。
 “春风得意?你没听过树大招风吗?这深宫里的刀子,从
 来都是向着得意人身捅去的!”
 “去,给俞花殿那边递个信儿,该下锄头了,这包‘好东西’一并送去,是时候让她主子知道厉害了,记住用她娘的命提醒她,要稳,要狠!”孙氏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老嬷嬷说道。
 太后所居的慧章宫,此时气氛却是分外的压抑。
 屋内香火缭绕,前台上放着许多的菩萨,一尘不染。
 乔太后半倚在榻上,手中盘着一串翡翠的佛珠,她保养得很好,岁月似乎在她的脸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迹。
 乔婉正垂着头,站在一遍,她穿着一身素红色的宫装,这颜色衬得皮肤如雪,她眉眼好看,但是那种有着攻击性的好看。
 但此刻,她在府邸的那份骄纵和阴狠,在乔太后面前,只剩下小心翼翼和紧张。
 “婉婉”乔太后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许慵懒的感觉,但这却让乔婉的身体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哀家听说,近来皇上……对那个新入宫的苏秀女,颇为上心?”
 “回姑母,是……是有一些赏赐。”乔婉的声音比刚刚还低一些。
 “一些赏赐?”乔太后加快盘着手中的佛珠。
 “哀家怎么听说,是南海东珠、赤金点翠、羊脂如意……这‘一些’,分量可不轻啊。”
 乔婉的脸色瞬间苍白,指甲用力掐进了掌心,让自己平静。
 “姑母……”乔婉的声音带着委屈和不甘。
 “够了!”乔太后忽然打断她。
 “哀家把你送进宫,不是让你在这里怨天尤人的!乔家把你养大,给了你这么大富贵以及机会,不是让你当个摆设!”乔太后声音突然升高,明显有些不悦。
 “姑母息怒!婉婉知道错了!”乔婉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知错?”乔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
 “哀家看你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的本分!也忘了……若是让你阿姐进宫,定能得宠!再看看你?”她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失望。
 “连个新入宫的小蹄子都压不住!哀家要你何用?你真的太不如你阿姐了。”乔太后的语气充满了失望。
 她知道,姑母一直拿她和乔柔比较,而自己永远是被贬低的那一个,她不能输给乔柔,这个机会是她向父亲求来的,一定,一定不能输给乔柔。
 “哀家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乔太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哀家这一盅羹汤,你亲自送去麟德殿给皇上,让他好好看看你!若连这点眼熟都混不上……”她顿了顿,目光定在乔婉身上。
 “乔家,也不缺你这一个女儿。”最后留下这一句话。
 “是!婉婉遵命!定不负姑母所望!”
 今日没有训练,秀女们都在房间休息,此时俞花殿也异常的安静。
 晚膳时分,于芙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也在躲闪,手指微微颤抖。
 她手上端着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羹,还配了几块点心。
 “小姐,晚膳……厨房那边说今日的汤没了,奴婢去小厨房,求了管事的张嬷嬷,才得到这碗银耳羹,您趁热喝点吧。”于芙将托盘放在桌上,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碗羹,不敢看苏筱筱。
 苏筱筱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羹和糕点,她敏锐的发现于芙从进门时,就有些古怪,直觉告诉她,这碗羹……有问题!
 下毒之人,会是谁?苏筱筱心中猜测了许多人,但无法准确确定是谁。
 一个计划在苏筱筱脑中成型,俗话说:‘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入局!’
 她想要知道背后是谁!在罗刹殿大师兄经常用各种毒针扎她,这让她对很多寻常毒物产生了抗性,加上阿长给的解毒丸,她也一直随身携带,她打算赌一赌。
 “芙儿有心了。”苏筱筱面上不动声色,露出浅笑。
 她拿起勺子,在于芙的注视下,舀起一勺银耳羹,送入口中。
 甜甜的口感,但同时有着一股,非常小的苦涩味,被这甜味完美掩盖,若不是她早有戒备,那将无法察觉!
 果然有毒!但是剂量不大,显然是打算温水煮青蛙!
 直到吃了小半碗,苏筱筱才放下勺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眉头微蹙,轻轻按了一下按太阳穴。
 “怎么了筱筱?是不是累着了?”冯翠翠关切地问。
 “有点头晕。”苏筱筱的声音虚弱,脸色苍白了几分。
 “可能是昨夜着了凉。”她说着身体也跟着晃了晃,似乎有些坐不不大稳。
 “那你快躺下歇着!芙儿,去打盆热水来,给小姐擦擦脸!”冯翠翠连忙扶住苏筱筱,向着床走去。
 于芙慌忙应了一声‘是’,便立刻冲出了房间。
 苏筱筱躺在床上,她将藏在舌下的一颗解毒丸咽下,接下来,就是演戏,看谁先沉不住气!
 冯翠翠急得团团转,又是拿毛巾给她敷额头,又是要去请太医,但都被苏筱筱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了。
 夜色渐深,俞花殿彻底被黑夜笼罩。
 一道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筱筱房间的窗外。
 宋淮,从阿长那里得知苏筱筱生病了,心中着急万分,但又担心苏筱筱不愿见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在夜深时偷偷地来到了这里。
 他从窗外,小心翼翼的进入了房间,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静静的看着着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头也皱起,仿佛做了一个噩梦。
 他目光落在她方在被子外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指痕,他轻轻的从袖中拿出药膏,及其温柔的给苏筱筱擦拭。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苏筱筱。
 一连几日,宋淮每夜都会在夜深时悄悄到来,在站上许久,静静地看着苏筱筱。
 苏筱筱白日里精神萎靡,脸色苍白,夜里倒是睡得沉,对这一切都毫无知情,她每日都吃着于芙准备的食物,暗中用解毒丸压制,同时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
 苏筱筱的身体似乎在一点点的变差,只有手腕上的淤青却好的格外快。
 徐嬷嬷来“探望”过一次,言语间带着假惺惺的关切,眼神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而于芙,成了最煎熬的那一个人。
 她看着苏筱筱一天比一天‘虚弱’,脸色也苍白,眼神中惶恐与挣扎。
 有好几次,她看着苏筱筱吃下那些东西,嘴唇动了几次,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选择了沉默。
 这天午后,苏筱筱‘强撑’着身体,坐在在窗边,脸色白像纸。
 于芙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了进来,那药味浓烈并且有些刺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