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亲爱的,你怎么脸色苍白?”
路易莎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突然!她脸色巨变!
“等等!埃德蒙!”路易莎声音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不对劲!不对!快!快扶我去休息室!”
“什么?!”
“来不及了!快!”路易莎低喝,声音突然卡在喉咙口,僵在原地。
她感受到腹痛如绞,红疹开始从脖子开始蔓延,难以言喻地瘙痒让她无法自控,一道又一道地指甲印恨不得挠破皮肤……
埃德蒙缓缓瞪大眼睛,就在这一刻,他脸色一变,同样弯曲着身体,捂着肚子。
“啊!好痛!”
红疹在男人苍白的皮肤上更为明显,几乎一瞬间爬满全身,痒得他快发疯!
以夫妻俩为圆心,周围渐渐有人回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噢!上帝啊!埃德蒙?路易莎?!”
“天哪?快看他们的脸!那是什么?!”
“哦不!难道是瘟疫?!快叫医生!快!”
“糟糕透顶!怎么参加个晚宴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上帝保佑,别传染我!”
路易莎的记忆停在原地,连同她和埃德蒙扭曲的身体。
此后发生的事情,如同哥特式小说般光怪陆离。唯一记得的,是薇奥莱特女士急着喊嗅盐的尖叫,以及震惊的人群里,那双平静的冰蓝色眼睛。
奥黛丽·诺曼?!
很好!好极了!的确是……永、生、难、忘、的、一、天!
路易莎和埃德蒙双双被安置在家庭病房里。
从医生口中得知不是瘟疫,薇奥莱特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没有让查尔维斯成为叫人避之不及的病毒发源地。
“从今天开始,一切代表斯宾塞的宴会都由奥黛丽去参加!埃德蒙和路易莎需要休息!好好休息!”
薇奥莱特将拐杖敲得砰砰响,整座城堡都被她的愤怒撼动。
“难以想象!一位公爵府少爷和侯爵府千金会发生这种事情!噢!真是弥补了斯宾塞家在丢脸方面的空白!”
能够等到宾客尽散,才开始发火,已经是薇奥莱特老太太的忍耐极限。
路易莎脸上红斑还没消失,戴着蕾丝面纱遮脸。身体虽然虚弱,盯着伊莎贝尔的眼睛却怒火灼灼:“奶奶!这不是意外!一定是有人要害我们!”
纵然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对手也别想好过!
埃德蒙恨声:“对!这件事一定要查到底!”
伊莎贝尔和海因里希站在角落。
闻言,海因里希看了她一眼,冷哼道:“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伊莎贝尔轻摇羽毛扇,但笑不语。
精美的蔷薇花纹刺绣羽毛扇,在烛光下折射出亮眼的光芒。
当然,这不是路易莎派女仆送过来的那一把。
掺了篦麻精油香氛的扇子,在路易莎来到休息室,帮她端水的那一刻,就被替换了。
路易莎精心调配的药剂,回到了自己的手里,以及丈夫埃德蒙喝下的那杯香槟里。
看着伊莎贝尔悠然的神情,海因里希便知道,她并不需要自己的援助。
哼,不要就不要!
他冷笑。
在确定她是否能在查尔维斯站稳脚跟之前,他绝不会插手帮她,哪怕一次。
这么想着,一抬眼,就看见路易莎眼底的仇恨快把伊莎贝尔灼穿,埃德蒙更是拧紧拳头,脸色铁青。
看着身边浑然不知危险降临的瘦弱女人,海因里希即将抬起的脚还是放下,站在伊莎贝尔身后,冷冰冰地把埃德蒙瞪了回去。
可惜伊莎贝尔脑后没长眼睛,不知道男人会在一秒钟内流转t这么多复杂心思。
不过她并非对危险一无所知,相反,是胸有成竹。
薇奥莱特夫人虽然不信路易莎的话,却必须做出交代:“说清楚!谁要害你?拿出证据来!否则传出去,仆人都要背后笑话我们这乱糟糟的一家!”
伊莎贝尔心想,别否则了,斯宾塞家乱糟糟的名声早就传到千里之外了。
路易莎:“是奥黛丽!她把混合了蓖麻精油的扇子给了我!是她害我!”
薇奥莱特皱眉,看向伊莎贝尔:“怎么回事?!”
伊莎贝尔摊手:“我不明白,我的衣服和扇子都是由路易莎派人送来的。”
路易莎:“是我在帮你端水的时候,你把我的扇子替换了!你在里面掺了蓖麻精油!”
薇奥莱特眸光一凝。
乔治医生刚才的诊断结果,正是蓖麻精油混合奶油食物中毒。
伊莎贝尔面色不变,心中叹气。
路易莎如果穿越到东方后宫,恐怕连一集都活不过。
“你有没有想过,我第一天才来,怎么做到准备好蓖麻精油,安排晚餐里的奶油塔,再给扇子熏香?”伊莎贝尔耸肩,“众所周知,我可没有管理家仆的权力。”
路易莎张了张嘴,所有争辩都显得无力。
薇奥莱特冷哼一声,“路易莎,假如我是个三岁小孩,你还能骗骗我。很明显,奥黛丽没有陷害你的条件。”
“是的,薇奥莱特夫人,我没有。”伊莎贝尔微笑,“但是路易莎倒是有陷害我的资本。”
路易莎脸色一白。
埃德蒙倏然起身:“你胡说什么?!”
海因里希几乎同一时间上前,瞥着埃德蒙:“想动手吗?”
埃德蒙攥紧拳头,恨恨坐下。
伊莎贝尔诧异地看了一眼海因里希,后者狠狠皱眉,翻了个白眼,嫌恶地撇开视线。一副要与她划清界限的样子。
薇奥莱特脸色凝重:“奥黛丽,你指认她害你,证据在哪?”
伊莎贝尔没说话,向后看了一眼。
紧接着,不苟言笑的女仆埃莉诺上前,拿出一叠清单:“夫人,十分钟前,诺曼小姐提醒我查询最近数月的采购清单。其中显示,只有路易莎太太的贴身女仆曾订购大量蓖麻制作精油,且在三天前制作香薰。”
路易莎愣住,和埃德蒙对视一眼,十分诧异。
老太太的贴身女仆最是古板!这个女人才来一天,埃莉诺怎么愿意帮她做事?!
“不!我没有!我不知道什么蓖麻精油!一定是我的女仆背着我做的!奶奶,你相信我!”路易莎嗓音沙哑,“还有你!埃莉诺!你为什么冤枉我?是不是奥黛丽收买了你?!”
埃莉诺面无表情,“我只是陈述事实,路易莎太太。”
伊莎贝尔又叹了口气。
段位实在是……太低了。
她都没想到会这么轻松。一般下毒不都要扫尾吗?
怎么会有人明牌害人?她本来只是稍微提点一下埃莉诺,没想到十分钟就查出来了。
薇奥莱特:“够了!住口!我相信埃莉诺。路易莎制作蓖麻精油是事实,但这并不能证明有害人之心。这件事到此为止!”
路易莎压下愤恨神情:“是,奶奶。”
伊莎贝尔无视她的目光,轻摇扇子,紧跟着老太太步伐离去。
身后,海因里希微眯着眼,审视着远去的金发背影。
闹剧结束,伊莎贝尔正想回房休息,就看见熟悉的高大身影从对面的楼梯上来。
“公爵先生?”她挑眉,依旧闲庭漫步。
海因里希从不废话,大步朝她走来,开门见山:“奥黛丽·诺曼,你的确有几分聪明,但这份聪明会误导你,以为接下来的路会很容易。”
伊莎贝尔蹙眉,盯着他数秒,忽然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查尔维斯不适合弱者,更不适合自以为能战胜一切的人。”海因里希眼带嘲讽,不知回忆起什么,深色的瞳孔藏着化不开的情绪,“我讨厌弱者,更讨厌有人自作聪明。”
今天的闹剧让他以为,她在炫耀聪明?
“海因里希先生,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根本不喜欢我。”伊莎贝尔挑眉,“所以我聪明也不行,脆弱也不行,假如我真的能够在查尔维斯站稳脚跟,你也不会感到高兴,对吗?”
海因里希冷笑一声:“是的。在大婚之前,赶紧离开。”
“婚书已经签了,女王赐婚,我不敢逃。”
“只要你愿意走,剩下的我能摆平。”
“摆平?怎么摆平?”伊莎贝尔眼带讥笑,“公爵大人,你能做的无非是让我换个身份,又或是逃亡赫斯兰?埃尔美?可我要的是和家人堂堂正正地生活,你做得到吗?”
沉默蔓延开来,只剩彼此的喘息声。
海因里希瞥着她,淡声道:“那你以为留在查尔维斯会过上好日子吗?弱者尸骨无存,强者会陷入无止境的斗争,你现在不过是被一个极小的胜利冲昏头脑。”
“那是我的事。”伊莎贝尔忽然上前一步,冰蓝色的眼睛盯着他,微笑,“我为我的野心负责,也会承受选择的代价。”
第17章
“很好!很好!”海因里希发出短促的笑声,点点头,眸中戾气横生,“祝你成功,别倒在半路。我绝不会伸手,哪怕只是扶你一把,我保证!”
“万分感谢!”伊莎贝尔微眯眼,声调拔高,语气仍然冷静,“比起毫无用处的帮助,只做名义上的夫妻更让我感到舒坦。多谢你提供的自由,斯宾塞先生!”
突然爆发的争吵,结束得也很快。
可彼此目光对峙,谁也不让谁,谁也不先宣告离开。
伊莎贝尔很少动怒,即便海因里希作风强横。
她最擅长识别人心,无论他说话多么难听,但做的事的确有利于她。
能扛住赐婚的压力,夸口摆平一切送她走,是需要极大的能耐和勇气。
真正点燃她的导火索,是那句——我讨厌弱者。
当《镀金牢笼》只是文字,作为许莉莎,她并没有切身体会。
可当她成为伊莎贝尔,来到查尔维斯,看见这里的一切,看见每一个人,她都会想……他们怎么不帮帮奥蒂?她不知道奥蒂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这个小姑娘死在雪夜里。
明知道这已经是“上一世”,伊莎贝尔却控制不住审视查尔维斯的所有人。
就因为奥黛丽是个“弱者”?所以活该葬送在一些可笑的斗争里?可什么是弱者?他们又凭什么断定谁是弱者?不符合他们那一套法则的所有人吗?
狗屁的规则,一本书而已,迟早给你踹翻。
伊莎贝尔冷笑,闭上眼睛,深呼吸,平息完翻滚的情绪。
“海因里希。”伊莎贝尔沉默片刻,忽然直呼其名,“假如我就是弱者,单纯善良,毫无心机,就在今天被路易莎耍得团团转,你会帮我吗?”
海因里希嗤笑:“你在用莫须有的假设考验我的爱心?”
伊莎贝尔直视他:“回答我。”
“不会。”他很快说。
海因里希黝黑的瞳孔像深渊,倒映着无数戾气,再抬眸,又恢复那副蔑视一切的样子。
“战场上心慈手软的人,永远最先倒下。在公爵府,单纯善良的人,还没出生。”
海因里希缓缓靠近,几乎贴着她的脸,轻声说,“我姓斯宾塞,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说完,转身离去。
伊莎贝尔看着他的背影,伫立良久。
回忆他刚才眼底的浓烈情绪,忽然想起他种种可怕的传闻。
不是好人吗?
也许吧。
伊莎贝尔转身回了房间。
这一夜,伊莎贝尔突然梦见奥黛丽。
梦里的奥黛丽装束与以往不同,她穿着华丽的礼服裙,人却瘦得不成样子。硕大的珠宝戴在她的脖子上,越发显得细瘦可怜。
伊莎贝尔想叫她,却发现奥黛丽似乎看不见自己。
窗外雪花纷飞,她躺在床上,也不关窗,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外面,水蓝色的眼睛毫无神采,奄奄一息。
忽然想到原书那段话——奥黛丽冻死在一个雪夜。
这是那一天吗?
亲眼目睹那个永远热情洋溢的小丫头,变成这副模样,伊莎贝尔的心不断往下沉。
即便是在梦里,她也试图发出声音唤醒奥黛丽。
突然,奥黛丽眼珠动了动,却不是听见伊莎贝尔的声音。
而是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伊莎贝尔只能看见奥黛丽,却看不见她的视角。
奥黛丽似乎很惊讶这个人的到来,愣了很久,才接过那人递过来的信封。
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还带有常年握着武器留下的老茧。
下一刻,画面一转。
奥黛丽被裹在厚被子里,歪着头靠在车窗边。
行驶的马车带动摇晃的视野。
虽然身体还是虚弱,但她的眼睛不再黯淡,重新焕发光亮。
车窗外是熟悉的景象——金盏菊迎风摇曳,诺曼t庄园近在眼前。
一觉醒来,伊莎贝尔在床上坐了很久。
她没有看过全文,难道故事的结局与梗概不同,奥黛丽没有死,反而被送回家了吗?
“诺曼小姐,您的报纸。”
新派来的女仆伊迪斯准时敲门,打断伊莎贝尔的思绪。
“进来。”
伊莎贝尔有每天看新闻的习惯,今天有些晃神,看着看着就想到昨晚的梦。
也没什么好琢磨的,不管原书里奥黛丽结局如何,这一世,她不会让这些发生。
“小姐,早餐需要送上来吗?”伊迪斯问。
“如果不麻烦的话,就这么做,谢谢。”伊莎贝尔礼貌颔首。
忽然想起梦里那双手,她叫住伊迪斯,“对了,我想问问,斯宾塞家有三少爷吗?”
伊迪斯一愣:“没有,斯宾塞家只有两位少爷。”
伊莎贝尔挑眉,眸光微动:“那有没有一个叫亨里克的人?”
这让伊迪斯犯了难,她迟疑道:“有,但是……很多。查尔维斯庄园仆役加起来数百人,再算上村子里的佃户居民,叫亨里克的恐怕有一只手都不止,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个。”
伊莎贝尔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了。谢谢你。”
伊迪斯告退。
没有三少爷?那亨里克这个名字大概也是假的。
假如梦境真的是原书内容,那就说明有人帮了奥黛丽。
这个男人起码得有能力将公爵夫人运出庄园。
埃德蒙不可能,排除。
现在假冒的三少爷亨里克也排除。
那么只剩……某位口口声声讨厌弱者,十足法|西|斯做派的先生了。
昨天因为这句话而动怒的伊莎贝尔,此刻怒意消弭,眼底划过玩味。
所以,即便是讨厌弱者,也还是会违背本心,伸出援手吗?
有点意思了。
她放下报纸,摇了摇铃铛,艾米丽很快进来,“小姐,有什么可以帮你?”
伊莎贝尔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我过来,“你帮我去……”
微风拂过湖面,树叶发出簌簌声。
夏日的午后一切都显得懒洋洋。
艾米丽此刻却焦虑不堪,因为小姐交代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打听出路易莎的背景和秘辛。
小姐还特意嘱咐她,上至老太太的贴身女仆埃莉诺,下至厨房帮佣,可以到处问,务必人尽皆知。
艾米丽很想说,这是问多少人就能解决的事情吗?谁敢把公爵府太太的秘密往外传?饭碗不要了吗?
她暗自苦恼,揪住路边的野草一顿猛薅。准备启用伊莎贝尔传授的第二套方法——向神祈祷。
湖边大树下,艾米丽闭着眼许愿——三分钟之内,让我看见那个女人的所有资料,阿门。
耳边传来脚步声,她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小女仆从身后跑了过去,还掉了本书。
“你东西掉了!”好心的艾米丽向来有拾金不昧的美德。
不料,小女仆跑得更快了,“嗖”一下没影。
艾米丽跑得喘不上气,连声呼喊未果,嘟囔着抱怨几声。
正要低头看看是什么,一翻开平平无奇的经书封皮,她陡然瞪大眼睛,眼泪汪汪。
心软的神!显灵了!
这哪是锡兰圣经?!这简直是查尔维斯八卦大全!
艾米丽不敢耽误,飞快送上伊莎贝尔案头,并眉飞色舞描述上帝显灵经过。
谁料,伊莎贝尔却并不显得惊讶,她翻了翻八卦大全,轻笑:“我想,也许不是上帝,是某位田螺先生。”
艾米丽匪夷所思:“田螺……先生?”
另一边,完成掉落的小女仆跑到角落里,亲眼看见艾米丽捡走圣经,这才松了口气。
摸了摸口袋里的酬劳,小女仆也向神祈祷——这样的任务多来点吧,阿门。
宴会风波过后,查尔维斯平静了数日。
说实话,伊莎贝尔挺喜欢争斗,也喜欢胜利。但对于扯头花般的闹剧毫无兴趣。
可路易莎显然不这么想,短暂的失利更激发了她的好胜心。
休整数日,脸还没完全恢复,路易莎就打扮隆重,头戴高耸蕾丝帽,向伊莎贝尔再次宣战。
彼时,伊莎贝尔正在卧室写信,门被敲响,一打开就看见斗鸡似的路易莎。
“听着,奥黛丽·诺曼!你害我丢尽脸面的仇,不会就这么算了!”路易莎气势汹汹,演都不演了,“等着瞧吧,你在查尔维斯的日子还长着呢!”
“好的,路易莎小姐。”伊莎贝尔懒洋洋托腮,背靠书桌,看着她头顶的宝石帽针,“下次采购清单记得划掉。”
“你!”一想到自己的天衣无缝的计划被那么快破解,路易莎又气又急,“你敢羞辱我?!”
伊莎贝尔差点笑出声。
她放下给奥黛丽写信的笔,起身道:“不,我只是觉得你有点……”
划掉一些较为冒犯智商的词,伊莎贝尔说:“可爱。”
路易莎一怔,随后更加愤怒:“还说没有羞辱我?!奥黛丽……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霍华德……”
“你是霍华德侯爵府的独生女,家境优渥,从小饱受宠爱,长大后嫁入公爵府。”伊莎贝尔打断她,耸耸肩,“我当然知道这些,路易莎。”
伊莎贝尔顿了顿,缓缓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一番:“唔,你的扇子是我稀释过的,脸上的红肿明天就能好。”
“别假惺惺了!诺曼小姐!”路易莎一把甩开伊莎贝尔的手,眸光渐沉,“你应该知道在你之前,那四个未婚妻的下场吧?埃德蒙和海因里希、我和你、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路易莎收起方寸大乱的神情,恢复初见时的模样。
伊莎贝尔起初还真被她这副聪明相骗到了,现在嘛……
她笑了笑,盯着路易莎的褐色眼睛:“说对了一半,埃德蒙与海因里希的确不死不休,但……我和你不是。”
路易莎眼神嘲讽:“夫妻的利益从来是一致的,别说傻话。”
伊莎贝尔没有反驳,只是拉她进房间,按着她在梳妆镜前坐下。
“以牙还牙的手段,只对付你一个人足够。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惩罚埃德蒙吗?”
伊莎贝尔揭开路易莎的帽子,红肿的脸颊暴露在阳光下。
接触到刺目的光线,路易莎下意识躲闪,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躲避伊莎贝尔的手。
“哼,想必是一石二鸟,更显你的智慧。”路易莎冷哼。
伊莎贝尔将药油点涂在她的脸上,淡淡道:“这当然是其一,不过我的智慧不需要在这种幼稚的斗争里彰显。”
她顿了顿,“路易莎,你有没有想过,身为侯爵之女的你,本该嫁给海因里希,却在出嫁前夕与埃德蒙坠入爱河,这件事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
路易莎神情一怔。
贵族们的故事通常不是秘密,这些天,她也听说了伊莎贝尔派女仆到处打探,并不为此奇怪。
四年前,霍华德侯爵府和斯宾塞公爵府定亲,路易莎本该成为公爵夫人,却意外与埃德蒙在社交舞会上认识,并私定终身。私奔前夕,这桩丑事被父亲霍华德侯爵发现,为保家族颜面,只好跟公爵府商量将新郎换成弟弟埃德蒙。
私奔丑闻对于当下的时代来说,相当恶劣。路易莎从不许旁人提及。
“诺曼小姐,如果你想挑拨离间,那我只能告诉你白费功夫。”路易莎倏然拨开她的手,眼神冰冷,“我和埃德蒙很相爱。”
“当然,我确信你爱他,绝不会质疑这一点。”伊莎贝尔漫不经心,“但丈夫的利益不代表你的利益,路易莎。”
镜中倒映着两位女士的脸,伊莎贝尔看见路易莎眼底划过迷茫。
“埃德蒙一无所有却想争夺爵位,你利用侯爵府的势力与财产助他良多,做了脏事,沾了人命,最后你能得到什么?成为公爵夫人?可是……”伊莎贝尔贴近她的脸,直视着镜中人,突然笑了,“你忘了吗?如果没有埃德蒙与你的缘分,你本来就是公爵夫人,何必去争?”
“现在,路易莎,好好想想,这段情分到底是上天注定,还是某人的别有用心?”伊莎贝尔轻声说,“他所追求的东西,是你要的吗?值得一位品行端正的侯爵千金为他赴汤蹈火,手上站满罪恶吗?”
伊莎贝尔冰冷缓慢的嗓音,如同咒语一般灌入路易莎的脑海。
她身形僵硬,记忆尘封的怀疑和不安,像开闸的河流般一泄而出。
“够了!”路易莎大吼,她颤抖着嘴唇,呼吸急促,“别再说了!”
“咚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路易莎的贴身女仆不安地问:“路易莎太太,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进去吗?”
意识到自己失态,路易莎深吸一口气,整理好仪容,起身,“不用了,我这就出来。”
伊t莎贝尔没有拦她,依旧坐下写着未完的信。
在大门敞开的一瞬间,刚才的谈话仿佛消弭殆尽,只是路易莎的幻觉。可她知道,那一句句箴言般的话语,都烙印在了心里。
路易莎顿住脚步,忽然回头:“诺曼小姐,我承认你很聪明,但聪明在查尔维斯没用。”
“你以为就凭我这个侯爵千金,能让四个未婚妻消失吗?”她压低声音,盯着伊莎贝尔的背影,“奥黛丽,你的对手从来不只我一个。”
脚步声逐渐远去,阳光从窗台泄下,照进屋内。
伊莎贝尔眸光微顿,笔尖无意识滑出墨水痕。
路易莎短时间内估计不会再蹦跶,但是她的话似乎和前几日海因里希的忠告重叠在一起——查尔维斯还有许多潜伏在暗处的眼睛和危机。
经过初步交锋与试探,她认同路易莎所说——霍华德侯爵府千金的智慧与谋算,不足以支撑她暗害四位贵族小姐,还不被怀疑。
要知道,那几位未婚妻,最次都出身于伯爵府。
四位千金相继病死,家人怎会不追究?当年尸首经过检验了吗?究竟有没有疑点?
一连串的推理塞满了伊莎贝尔的脑子。
可是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解决。
伊莎贝尔与海因里希的婚期定在半个月后,八月五号。这是女王钦赐的日期,届时会在锡兰公国皇室教堂举办,由教皇亲自证婚。
这个规制已经超过公爵府的标准,算是女王特批。斯宾塞家上下都很重视,薇奥莱特老夫人忙着置办结婚要用的婚纱珠宝,所以将后面所有的社交都推给了伊莎贝尔,美其名曰:练手。
下周就有来自王室公爵的宴会邀请,伊莎贝尔要作为查尔维斯的代表参加。这将是她首次出门社交,想必又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不过此刻,她不着急操心这些。
伊莎贝尔默默封好信件,在信封上写:寄往肯特郡,伊莎贝尔·诺曼小姐收。
许久不见奥蒂,不知道这家伙过得怎么样?一定能吃能睡。
伊莎贝尔看着窗外的阳光,唇角微勾。
树梢停留的白鸽,突然飞向长空,似乎在帮她寄去思念。
盛夏的肯特郡阳光灿烂,照进窗台。
白鸽在橡树枝头扑腾,好奇地歪头,注视着书桌旁读信的金发女孩。
“‘伊莎贝尔,希望收到这封信时你一切都好。寄给你的箱子收到了吗?不必为数额惊讶,它是留给你傍身的资产。假如身边有值得信任的人,可让他代为打理,但希望是露西筛选过的,毕竟除了隔壁的卢卡斯小姐,整个锡兰公国还没有你不信任的人。’”
露西就像伊莎贝尔派来的分|身,沉默且智慧。平时很少干预奥黛丽的决定,但遇到大事,她会默默帮奥黛丽筹谋好一切。
读到这里,奥黛丽懊恼抬头,“我在识人方面已经很有长进了,你说对吗露西?回信时一定这么告诉姐姐。”
露西点头:“当然,上次去镇上至少你认出了一天找你要六次钱的是同一个乞丐,棒极了。”
“噢露西~”奥黛丽拖长声音,蓬松金发在阳光底下显得毛茸茸,“我只是不想戳穿那个可怜的小孩,请给出真心实意的赞赏,拜托了。”
露西笑意更浓,忍住想摸一摸毛茸茸的冲动。
“上帝作证,我是真心赞赏。富有爱心的女士会有好运相伴。”
毕竟善心的小夫人施舍一点儿银币,又不会致使温斯顿庄园破产。
奥黛丽高兴地大笑。
“姐姐的信总是这么短!”看着仅剩的半张纸,她又叹了口气,怀着不舍的心情念下去,“‘我与公爵的婚期定在八月五日,婚礼将在圣威斯福特大教堂举行。虽然家人不能来,但会给你们准备纪念礼物,届时记得查收。挚爱你的。’”
“等等!露西!我没看错吧!八月五日?!”奥黛丽一扫阴霾,兴奋站起身,将信件递给露西,口中喃喃,“那我们岂不是在同一天结婚!我的天哪!太幸运了吧!”
“是的,是八月五日。”露西再次确认。
“棒极了!露西!我和姐姐同一天举行婚礼!”奥黛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窗外白鸽被她的笑声吓得扑腾乱飞。
露西笑看着奥黛丽开心得转圈圈,目光再次投向信上的花体字。
公爵府的婚期经过占卜,大致能推算出日子,不算秘密。而温斯顿庄园撞上同一天,真的是巧合吗?还是那位资本家先生刻意为之,好让肯特郡社交圈都知道怀特家族与斯宾塞家的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