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义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休息室的大门。
桑宁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说,“武振风,绑了墨洲,我是问孟总要人的。”
此话一出,孟义便大笑起来,“开玩笑,我孟义做人做事坦坦荡荡,我手下的人,也不可能做出如此事情来。”
桑宁料到了他会否认,还好,来之前,她早有准备,她笑了笑,“没有证据,我自然不会来麻烦孟总。”
孟义拧着眉,牙关咬着,不知道桑宁到底有什么证据。
看他脸色微变,桑宁声音自然,一字一顿,告诉他。
“我在南街街头,看到了孟姝婉,她带走了周丽,也承认,墨洲,是她和武振风一起,策划带走的。”
“武振风找不到,但他是孟总的人,所以我只能来找你,私自抓人那是犯法,相信孟总这么大的老板,不会允许自己的下属,做出如此恶劣的行径。”
桑宁说罢,眼神死死的盯着孟义。
她并未见过孟姝婉,只是在视频里知道,她带走了周丽。
她猜测,武振风逃走后,孟姝婉便墙头草倒向了孟义,所以,拿她垫背,即便孟义怀疑什么,也不敢太确定的反驳。
毕竟,他自己一身骚,他身边的人,也未必干净。
更何况,孟姝婉是什么货色,他自己也一清二楚。
孟义在听到孟姝婉走漏这些事情后,嘴角的笑,慢慢压了压,表情虽微变,但桑宁还是察觉到了细微的异常。
他哈哈大笑,笑声落下后,回到办公桌前,看向桑宁,“桑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星耀集团,绝不会做出违法的事情,即便我手下的人,也绝不会。”
桑宁看他拿起笔,紧紧攥在手心,打开笔帽,又缓缓放下,连续几次,分明是为了缓解他内心的愤怒和紧张。
她心中了然,眼前虽只是一次对话,却很不简单,和孟义这样的人说话,简直就是句句心眼,犹如一场硬仗。
他是老狐狸,桑宁也不会放在眼里。
她走过去,大.大方方的在孟义办公桌前坐下,靠在椅背上,这才开口,“孟总,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而且,有南街街头商店的视频为证。”
说到这儿,她停下来,抢走他手中的笔,一把拍在桌上,砰的一声响动后,声音轻缓,却带着威胁,笑着开口。
“孟总也不希望,我将这些证据,送到警局吧,星耀集团这么大的公司,若是惹上官司,孟总脸上,也不太好看。”
孟义手中一空,看着桑宁摔在他面前的笔,心中愤然。
她摔的哪是笔,分明是他的脸。
桑宁看着他,看他脸皮因为恼怒,而微微颤抖,丝毫不惧,依然慢悠悠的坐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看着他闷火。
和她玩阴的,那就比比谁,更不怕死。
孟义的脸,在反复狰狞和舒展中,慢慢缓和下来。
桑宁知道,他的内心,一定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无所谓,反正他这样的人,脸面比较重要,绝不可能撕破脸皮,即便不喜,也会装作欢乐。
所以,不管他心里怎么骂,她都不在意,听不见的一律当不知道。
看他思想斗争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她顺势给了他一个面子,“武振风做的一切,不知道是自己所为,还是孟总授意?”
此话一出,孟义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桑宁这个女人,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给了他个台阶。
他已经没功夫去揣测这个,有了台阶,自然是要下的,否则,他的脸面该往哪儿放。
武振风如今,已经不知所踪,即便找到,也只能是一具尸体。
尸体而已,又不会说话,没什么好顾虑的。
他大声一笑,随后慢慢变得温和,“桑小姐,误会,是我管理不严,让手下的人办错了事,既然是武振风所为,我自然会对他处理,即日起,开除他的职位,日后,他便与我星耀集团,再无关系。”
“至于你说的,他囚禁了墨洲和周丽的事情,我这就让人去查,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孟义说完,等着桑宁笑着响应自己。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桑宁并未起身,而是笑着点点头,“那就多谢孟总了,不过,我反正没什么事,就坐在这里等,孟总手下的人,办事效率出了名的高,我想,今天一定能找到人。”
桑宁笑的温和。
要不是需要守住最后的假面,孟义已经伸手打人了。
桑宁这个女人,比当年的墨洲还要可恶。
今天坐在这里的若是墨洲,听到这样的话,即便心里有气,也会转身离开,不会因为他一句客套话,还要窝着火,坐在这里等下去。
而桑宁这个女人,倒是出乎他的意外。
比他想象的要难缠的多了。
不愧是墨洲的儿媳妇,一样让人讨厌,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这辈子,除了墨洲之外,还是头一次另外一个人身上栽跟头,还是一个女人。
被她给设计了。
还不得不往里钻。
心里拱着火,嘴上却只能笑,孟义开口,“当然可以,孟小姐等着就是,只怕我这里的茶,不和你的口味。”
桑宁笑的欢喜,“孟总这么大的公司,连好茶都没有吗?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我这人不挑,极品大红袍就行。”
孟义咬着后槽牙,“来啊,给桑小姐,上大红袍,要极品的!”
“多谢了。”
两杯大红袍下了肚,助理进来,看了桑宁一眼后,开始汇报,“孟总,人已经放出来了,现在,就在大厅。”
不等孟义开口,桑宁起身,“孟总的大红袍果然好喝,下次我还来。”
说罢,浅笑一声后,告辞离开。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准备开门离开,门忽然被一把推开。
孟姝婉一脸急促,看到是桑宁,指着她就喊,“你来星耀干什么,谁让你来的,桑宁,你为什么就是阴魂不散,我不允许你来这里,滚出去!”
桑宁冷眸扫过她愤怒的眼,“你示范一个我看看。”
“你!”
桑宁不喜她的叫嚷,不等她说下去,便转过身,看向孟义,“孟总,没想到,咱们星耀集团,做主的不是你,而是一个助理,你们都是这么待客的吗?看来我得给你们宣传宣传。”
孟姝婉的话,的确不合适,尤其是在总裁办公室,上不了台面。
孟义没阻拦,一是因为,刚才在桑宁那里暗暗吃了亏,二是因为,他这人,就喜欢看别人互相咬。
直到桑宁开了口,他这才一副刚听到的样子,走了过来,扫了桑宁一眼,视线落在孟姝婉身上,训斥道。
“桑小姐是我的客人,这里还轮不到你放肆,给孟小姐道歉。”
“孟总,我不会跟她道歉。”道歉两个字,简直要了孟姝婉的命了。
她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是因为桑宁,要不是她,她现在还住在孟家,当着孟家的小公主,被父母宠爱着,北尘也喜欢她,就连那些粉丝,也会对她赞不绝口。
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因为桑宁,是她毁了她,抢走了原本就属于她的一切。
道歉,也该是她给自己道歉才对。
桑宁看着孟姝婉梗着脖子,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不屑一笑。
其实,对不起三个字,不当吃不当喝的,她一点都不在意,况且,孟姝婉给她道歉,还不知道有多虚伪。
但看到她这么抗拒的样子,她忽然感了兴趣。
用三个字,就能打掉她所有的骄傲和自负,她觉得有些意思。
思及此,桑宁故意扬长声音,“孟总,她不愿意就算了,反正谁说的话,她都不放在眼里。”
话音一落,孟义的脸,沉了几分。
孟姝婉也听出不对劲来,骂声更高,“桑宁你什么意思,我是讨厌你,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你扯孟总干什么?”
桑宁浅笑着应对,“我和你的事情,有的是时间解决,但当着孟总的面,在他的办公室里,你这么做,未免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胡说,我……”
孟姝婉刚要继续说话,被一声厉喝声打断,“闭嘴!”
感觉到孟义生了气,孟姝婉赶紧解释,“孟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到桑宁生气,她害了我,我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道歉。”孟义声音轻飘飘的,说出两个字。
孟姝婉咬着唇,很是不愿。
孟义的指令,还从未有人敢不遵守,低音炮一般下了驱逐令,“不愿意就滚蛋。”
此言一出,孟姝婉便知道,自己没了退步的余地,眼神如刀,瞪了桑宁一眼,心里暗骂,她个贱货,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孟总替她说话。
心里一番嘀咕之后,不情不愿的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又快又含糊,不仔细听,压根听不到里面裹了什么。
话音落下,孟姝婉便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表情也变的颓然。
桑宁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她大度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你的错,我不原谅。”
“你来干什么?”孟义一句话,将孟姝婉的视线拉回。
她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是想阻止孟总放了墨洲,刚才都是因为桑宁,她竟然忘了正经事。
“孟总,墨洲不能放啊,他要是放了,咱们就没有可以拿捏墨家的软肋了。”
孟姝婉急急开口,本以为,自己的提议,会得到孟义的认可,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孟义本就难看的脸,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孟义一巴掌扇了过来,啪的一声脆响,脸被扇到另一边,火辣辣的疼。
“孟总……”孟姝婉泪眼朦胧,捂着脸,虽然委屈,却也不敢发火,只能压着声音问,“你打我干什么?”
孟义的回答,是又一个响亮的耳光。
“是你告诉桑宁,墨洲是我们带走的,这件事,也是你和武振风策划。”
孟义的怒喝,在耳畔炸开,孟姝婉被打到了耳朵,刚才的声音,像是带了扩大器,震耳欲聋。
“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把周丽带了回来,根本就没遇到桑宁。”说到这儿,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是桑宁陷害我,她故意的,孟总,请你相信我,桑宁害我,我和她不共戴天,我怎么可能告诉她这些。”
孟义一双冷厉的眼,如鹰一般,盯着孟姝婉的脸。
看到她手足无措之后,一把攥住了她的衣领,随后用力一摔,整个人甩了出去,碰在了桌角上。
疼痛,从腹部传来,孟姝婉咬着牙,扭头看着孟义一张恨不得杀人的双眼,吓得不敢喊出来。
孟义却没打算收手,“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若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毁了我的计划,武振风,就是你的下场!”
孟义声音如蛇,听的孟姝婉浑身毛孔立起,不敢有半点反驳。
她觉得害怕,孟义眼神里的凶狠,和武振风不一样,武振风看起来厉害,但其实,只是外强中干,只要她能说会道,几句话,就可以将他绕进去。
可孟义不同,他根本不把她当女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并不在乎,他要的只是利于自己的计划。
他刚才,逼着她给桑宁道歉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了。
如今,挨了这顿打,她才真正明白,原来孟义骨子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狠之人。
刚才,他提到武振风的下场,让她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武振风,他不会……死了吧。
她忽然有些后悔,武振风跑了之后,她该抓紧离开,想其他办法,而不是急着投奔孟义。
如今倒好。
她为孟义办事,而他却跟个疯子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在不经意间惹怒了他。
“对不起,我错了,孟总,求你饶过我这次。”孟姝婉浑身发抖,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孟义脚边。
孟义的火,在看到她如狗一般,跪在自己脚下的那一刻,平复了许多。
他矮了矮身子,平视着孟姝婉,声音平和,提醒她,“知道武振风,为什么能在短短一年时间,从实习生变为副总裁吗?”
孟姝婉哪里敢回答,只能忍着心底的惧意,摇了摇头,就连看孟义的眼神,也有些躲闪,不敢直视。
孟义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他身边狗太多,所以,忠诚听话,是最重要的。
攥着孟姝婉的下巴,孟义迫使她看着自己,一字一顿告诉她,“因为,武振风最听话,我让他跪着,他绝不会站着,他这条狗,最懂事,在我这里挨了打,出去依然谈笑风生,以我为尊。”
孟义的笑,一点点扩大,最后变得温和,好像刚才发疯的不是他一样。
孟姝婉却浑身寒凉,浑身发抖。
昨天,她还庆幸,武振风一走,她便有机会抱上孟义这条大腿。
可现在看来,这哪儿是大腿,分明是一条巨蟒。
吃人不吐骨头的变态。
她咽了几口唾沫,吓到发不出一句声音。
孟义松开她,直起身子,藐视着匍匐在地的孟姝婉,声音重回冷惑,“我的鞋,一直都是武振风擦,现在,他不在了,你代替。”
“是。”孟姝婉提起裙子,用裙摆,帮他擦鞋。
然而,裙摆刚触碰到皮鞋,就听到孟义补充,“他用的是嘴。”
孟义的脑袋,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僵硬了几秒之后,瞬间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孟义。
孟义同样看着她,“怎么,不愿意?”
“孟总,能不能,能不能用手……”
“看来,你不够听话啊。”孟义说罢,右手一伸,薅着孟姝婉的头发,将她整个脑袋,按在了他的鞋子上。
离开办公室,桑宁迅速来到大厅。
然而,大厅内,除了工作人员,并未看到墨洲。
前台小姐看到她,走过去提醒,“桑小姐,你要找的人,在休息室呢。”
桑宁去了休息室。
冲进休息室的那一刻,没看到有人,准备离开时,却看到角落的地上,蜷着一个人。
桑宁走过去,看到了周丽。
她半跪在地上,不停的擦着眼泪,她的旁边,是一张躺椅,上面躺着一个男人,浑身是伤,双目紧闭。
“爸。”认出是墨洲,桑宁急呼。
听到有人喊自己,墨洲睁开眼,看到桑宁,艰难挤出一丝笑来,“宁宁,你来了。”
“爸,他们打你了?”
虽隔着衣服,看不清伤势,但看墨洲脸色煞白,而且双手无力垂在两边,桑宁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推测。
“我没事。”
墨洲声音缓慢,刚说两个字,被一旁的周丽抢了去,“他,他是为了让我逃走,带手表出去,被他们给打了,他们要打死他啊。”
周丽哭声很大,听的出来,她是真的为墨洲难过。
桑宁还是头一次见周丽为了女儿以外的人伤心,看的出来,那眼泪,并非虚假。
“手表……”躺椅上,墨洲开口。
桑宁按着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我们先出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星耀集团,是孟义的地盘,他虽放了人,但目前整件事,都没有证据证明此事和他有关,责任全在武振风。
所以,想要查清楚,还需要从长计议。
桑宁和周丽一起,一左一右,将墨洲扶了出去。
人安排在后座,周丽照顾着。
发动车子,骑车驶离星耀集团后,桑宁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一直睁着眼睛,等着她说话的墨洲,这才开口。
“手表拿到了,里面的视频,司俊啸拿着去了警局,金花母女也找到了,她们愿意作证,当年车祸,不是意外,司机被人买通。”
“不过,现在所有的证据,都直指武振风,他这次,会付出代价。”
“好。”墨洲听后,放心了许多,眼睛缓缓合上,晕厥过去。
“老墨。”周丽大哭起来,晃动墨洲,心急不已。
桑宁心里一沉,加快速度,赶到医院。
墨洲内伤严重,再加上年龄不小,送到医院,便立刻进了急救室。
路上,桑宁冷静下来之后,便给冷国志打了电话,告知墨洲情况,希望他能出手相助。
北尘在中心医院,为了方便照顾俩父子,她打算将墨洲也送去那里,打给冷国志求助,不是不相信中心医院医生,而是冷国志和墨家交往甚密,对墨洲的身体情况,最为了解,治疗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墨洲送到医院的时候,冷国志已经早早在医院候着了,在他旁边,是急诊科的副主任,两人和医护人员一起,将墨洲安排至急救床。
中心医院本是不能接受,非本医院的医护人员为主治医师,但墨北尘治疗之中,冷国志的果断、坚决、精准、以及他高超的水平,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尤其是救了墨北尘这样一个代表性的人物,无论是对医院,还是对医生本人来说,都将意义非凡。
所以,中心医院便主动给了冷国志荣誉聘书,他可随时来到中心医院提供帮助。
冷国志也没想到,自己在退休之际,能得到这样的殊荣,对他而言,这份荣耀,甚至超越了他曾经创下的辉煌,这是对他医术的认可,也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急救床推进急救室,冷国志对桑宁说,“把他交给我,放心。”
桑宁点点头,悬着的心安定了许多。
急救室大门关上,桑宁转身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期待着里面的结果。
刚落座,耳边嘤嘤的哭泣声响起,桑宁扭头,便看到周丽脑袋埋在膝盖里,哭的很是伤心。
她的哭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大声,桑宁听着,脑袋犹如炸裂。
“安静一点!”桑宁忍不住呵斥一句,“这里是急救室,要哭,去外面哭。”
墨洲好好的,只是急救,又不是没了,哭成这个样子。
别人不知道,桑宁却是知道的,她这个前婆婆,对墨洲,毫无感情,若说,她是为了担心墨洲而哭,她是不会信的。
“北尘出了事,墨洲也出了事,以后再也没人管我了,我可怎么办啊。”周丽没再哭出声,而是哽咽着埋怨。
桑宁看着她,眼里冷意寒寒,果然,周丽这个女人,任何时候想到的都是她自己。
她是怕北尘醒不过来,墨洲也真的没了,以后再也没人给她生活费了吧。
这些年,周丽在墨家,横行霸道,即便离了婚,有墨北尘这个儿子在,她也从不担心自己的未来,即便后来,她寒了儿子的心,墨北尘也没有真的不管她。
可她到现在,还担心的是自己,而不是病床上的父子俩,桑宁反问她,“现在,出事的是他们父子,你该心疼的,是他们,而不是你自己。”
桑宁的提醒,让周丽愣了片刻,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说的确不合适,她擦了眼泪,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年,我承认我做的不够好,嫁进墨家,忽略了丈夫,没关心过儿子。”周丽说到这儿,看向桑宁,“对你也不好。”
此话一出,桑宁只扭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讶异,倒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周丽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来。
周丽这个人,从桑宁见到她第一眼开始,就觉得她是一个矫情的人,她不被爱,就各种作怪,使坏,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什么都得不到,长此以往,她的性格就开始扭曲,觉得任何人都不配得到爱。
所以,总是看不起儿媳,从未有过尊重。
她这样的人,能剖析自己的错,桑宁倒是觉得她长进了。
讥笑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若是换了之前,周丽怕是早就骂回来了,这会,倒是难得的什么都没说,收起了那抹笑,看着急救室的方向,缓缓开口,“不怕你笑我,我和墨洲结婚几十年,见过面不超五次,每次他都不正眼看我。”
说到这儿,她表情变得难看起来,咬了咬牙,“我怎么能不恨,我给他戴了绿帽子,我生了别人的女儿,我和别的男人快活,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要自己痛快,这样我才觉得解气。”
“可我没想到,我们都离婚了,他还能护着我,之前在仓库,他按着那帮人,让我赶紧走,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就不冷了,原来,他知道护着我,顾念着我们夫妻情分。”
周丽声线起伏,激动的回忆着仓库内,墨洲不顾一切,让她先走的场面,说着自己的心动与感慨。
可桑宁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她即使不在现场,也能猜到,墨洲如此做,只是想让周丽把证据带出去,毫无其他杂念,至于爱,完全是周丽自己的自欺欺人。
周丽此刻,将桑宁当做了听众,没指望她能给自己建议,继续说着,“我真的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做,要不是我给他戴绿帽子,要不是我故意和他冷战,他不会和我离婚,我现在,就还是墨太太,还是那些贵妇最羡慕的女人。”
周丽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比划,眼里星光点点,仿佛沉浸在过去被追捧的荣耀之中。
然而,荣耀散去,终究是一片虚无。
她眼神很快暗淡下来,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身上,不知名品牌的衣服,嫌弃而又自嘲。
“看看我现在,连身好衣服都买不起了,丈夫和我离婚,儿子也不要我了,我以为,没有他们,我照样可以过的很好,可我流浪了这么久,和野狗没什么区别,我后悔啊!”
看周丽不断拍打自己的胸口,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桑宁心无波澜,只送给了她三个字。
“你活该。”
周丽走到今天,完全是她自己作的。
她出轨给丈夫戴绿帽,企图报复丈夫,这是一作;
她无限偏袒女儿,却无视儿子的付出,寒了儿子的心,这是二作;
她明知自己女儿犯了法,却一次次的维护,并以母子情威胁儿子,这是三作;
她在儿子给她退路,为她铺设好养老道路时,莫名逃离,这是四作;
她明知孟姝婉心机深沉,却被她一次次哄骗,相信她,却害了自己家里人,这是五作……
她所有的作,成全了她今天,老无所依,是她活该!
活该这两个字,像是回声一般,不断在周丽耳畔回放。
她甚至忘记了落泪,傻了眼一样,看着桑宁,“连你也这样说我。”
“不然呢?”桑宁可不在意她在作什么,只是一个前婆婆,还要顾及她那点脆弱的理智不成?
“你以前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作死,北尘这次,为了避开你的车,自己重伤,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在报你生育之恩,这次之后,怕是他和你之间,再无瓜葛了。”
“而墨洲,他护你,只是你自己想象,他护的是将凶手绳之以法的证据,是为了帮北尘报仇,与你无关。”
第397章 作死
周丽整个人,在听到桑宁句句直戳心脏的真话之后,耷拉着脑袋,许久之后,才抬起来,悠悠发出一句感叹。
“我知道,是我的错,你们都讨厌我,等墨洲和北尘没事了,我就走,我离开这里。”
桑宁将她颓然的神色看在眼里,不清楚她说的是真是假。
周丽这个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说发火就发火,说离开就离开,有时候跟个孩子一样,有时候却像个恶妇。
半天没等到桑宁开口,周丽抬头,对上她紧盯的眼神,心口忽然一提,莫名有些不敢看她。
桑宁这双眼,她看了三年,每次她刁难她,逼着她一次次去医院打促排,骂她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时,她就是这样的表情。
不反抗,也不顺从,只是盯着她,无声抗议。
而她是怎么做的,骂她贱,缠着她儿子,骂她不要脸……
想到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周丽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宁宁,对不起,我以前不该那么对你,总逼着你打针,容不下你,还羞辱你,可我现在觉得,你其实并没那么讨厌。”
尤其是出事之后,桑宁跑前跑后,她的着急,她的担忧,周丽都看在眼里,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桑宁不知周丽心里那点揣测,只觉得稀奇,的确没想过,周丽有一天,会跟她道歉。
曾经她的颐指气使,还历历在目,如今,却这样低眉顺目的跟她道歉。
她冷瑟一笑,摇了摇头,“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周丽愣住,有些不解,她都说对不起了,桑宁怎么会这么说。
桑宁将她的不解看在眼里,告诉她,“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
肚子上那两百多针,已经变成了死肉,无法抹去,也无法消失,那些痛苦给她带来的伤害,远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她不接受道歉,也不会原谅。
周丽在傻眼之后,缓缓回过神来,失落的叹了口气,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我也没指望你能原谅,你不原谅是你的事,反正我道过歉了,可以给我儿子交差了。”
桑宁:“!”
果然,周丽还是周丽。
永远都不会变。
接下来的时间,桑宁换了个位置,没再和周丽说一句。
三观不合,多一句都是浪费。
周丽看着桑宁离开自己,隔了几个凳子坐下来,一开始稍有失落,很快便调整过来,没事人一样,靠在了椅背上。
一个半小时后,急救室大门打开。
桑宁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冷国志走出来,摘掉口罩,脸上带着淡笑,“有些内伤,已经处理好了,放心吧,人没大事。”
“谢谢你,冷院长。”桑宁真诚道谢。
先是北尘,后是墨洲,冷国志付出了很多。
桑宁话音刚落,周丽便走了过来,“国志,你和墨洲是多年的朋友了,救他也是应该的,道谢的话,我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