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穿着一件羊皮袄子，揣着手说道：
“这海外来的东西，一阵有一阵无也是寻常。”
“那黄豆呢？”
奥利维娅继续问。
“黄豆倒是有。”那店员在角落里打开了一个桶子，里面装的就是黄豆。
“这也是最近才有的豆子品种，我老板从拉沃森收小麦时一起收的，但看样子也不怎么成，皱皱巴巴的。
在我们店里，这跟扁豆一个价，都是二十六可里一百磅。”
奥利维娅当初在庄园种的黄豆，就从来没往外卖过，留了一些自己吃的，剩下的都拉去耕地做种子了。
当时系统给奖励时，拉沃森许多庄园都有了一点黄豆种子。
她凑近了看，这别人家种的黄豆，颗粒小的可怜，很多瘪豆子，产量肯定也是泯然众豆。
盘问完了粮食，奥利维娅又开始盘问起店员。
“你叫什么？”
店员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答道：“我叫汉克。”
奥利维娅点头：“嗯，你在这工作，老板给你多少钱的薪水？你平时住哪？”
店员汉克更摸不着头脑了，他茫然地看向另外两个打扮富贵的夫人，见她们都一副严肃的模样，不由紧了紧头皮。
该不会是老板惹到什么人了，来找麻烦的吧？
可看这一直问东问西的夫人，牙齿整齐，怕是没吃过一口粗粮，又个子高，头发长，面貌红润有光，穿的是貂皮斗篷，戴着麂皮手套，拎着铜炉捂手，她走到店里，店里都粘上了一股淡淡的银炭味。
他再没脑子，也知道这人搞不好是个贵族，这样的人，就他的老板还不敢招惹。
于是老实巴交地说道：
“我每月的薪水是一百二十个苏里，吃是在店里，住也是在店里的阁楼。”
“这店里一共有多少员工？”
“六个人，看店的两个，一个管事，另外三个在外面送货接粮。
大老板是拉沃森人，在拉沃森有个仓库。
他在拉沃森，卡隆和多普琼斯都有分店，每个月，几家店要卖两万多磅的粮食。”
这名叫汉克的店员一点也不敢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
奥利维娅将这粮食店了解清楚了，让身边的侍女给他点赏钱。
侍女从零钱口袋抓了几个可里交给汉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奥利维娅走出门去别处逛逛，下意识地盘算起了粮食店的成本。
随后，她们又花了一个小时，在这附近条街的店铺里转悠。
考察了一番，发现大多数的店铺里，都是跟那家粮食店差不多的规模。
后头，走到了蚕豆街，这里有各种皮革店，各种布料店，皮草店，也有莱蒂伦家的皮毛店。
正因为有莱蒂伦家的店，他家的东西品质中等，价格公道，供应稳定。
所以，其他的只卖布料，皮革店都没什么竞争力了。
可商家们也不是吃干饭的，纷纷改进技术细化，开始做皮包店，皮鞋店，马鞍店，而不是单一的粗制皮革。
莱蒂伦家的店，奉命依旧只做原料，极大程度的影响着通货行情价格。
奥利维娅走进了一家专做皮革饰品的店铺，这店看起来很有实力。
店面很大，里面有数名店员，还有个管事在柜台里算账，柜台布置的还很精致，摆着各种皮革包具。
有马上用的，还有箱子，手提的，斜挎的，拼皮的，专门装各色物品的。
店里请了一个老师傅，在柜台后的操作间，当场制作皮包。
管事看见了奥利维娅一行人，笼统的扫了一眼，就两目闪着光就来推销了。
“几位夫人，你们想买点什么？小店的皮包质量都不错，什么皮料的都有。”
“随便看看。”
奥利维娅往店里的柜台边站着，四处扫了扫，对身后的侍女说道：
“有喜欢的吗？我请客，随便挑。”
两个侍女一心只想保护夫人的安全，无心管什么包好看不好看，不过，既然夫人开口了，二人也四处看起来。
奥利维娅看着这店里，东西做的都还很精致。
里面的老师傅，手上拿着一只裁剪仔细的皮包，正在往上擦油蜡。
她缓缓地眯起眼睛，这是？爱某仕啊？
银色合金配件，配的是黑色羊皮和黑色麂皮，做已经做好了，形状大差不差。
半晌，她才恢复了平静，开始照旧盘问店里管事，这店里的税是怎么交的，士兵们都是什么时候来催。
这管事一开始还警惕的不说，奥利维娅只好开口称自己也是商人，做皮草的，想来埃因威顿开店，提前来问问。
听了这话，店里的管事才“噢”了一声，说道：
“那你得先给堡垒里递一封信申请一张经营证，有了编号，才能开始做生意，每个月末，会有人来催税。”
管事抓了抓头，又道：“不过，这几天堡垒里好像有了新规矩，我记得有人说过。
以后办经营证，要在送去堡垒信封上写明，给财政司商贸室，并注上商铺咨询。
第一封信，先说说自己的经营范围，再询问需要提供的凭证。
不到两天，堡垒就会按照你的地址返信，所以啊，店铺门口也一定要挂上信箱。
告诉了你需要什么凭证，例如租房合约，聘员合约，进货单什么的。
你把这些凭证交上去，一两天之内，临时经营证就能寄出来。
临时经营证七天内起效，这七天内是半税。
不过，临时经营证发出来的一周后，商贸室会派人来实地检查，经营范围和情况与申请符合，才能给年证。
有了年证，就要开始跟税务司定税额。
但凡商店里交的，都是经营税，经营税一共有三个档次，经营范围越多，档越高。
如果只卖皮草，或许只用交超过二十个金币以上的部分的一成。
可别想着无证经营，或者做假账本偷税。
滞纳金高的很不说，现在城里店少，每周都有人来店里查执照，根本逃不过。
再说这做假账，要是你店里连续三个月的流水达不到收税标准，或者低于同类型店铺平均数，就拿不到货物入城或者过港的免税.票。
到时候想把货物拉进城里，还是要在城门交不少过路费，不比交经营税少，何必呢。”
“况且，莱蒂伦大人带出海的商船，只要是在城内有经营证和纳税单的商家，无论生意规模大小，都能免费路费上船。
我家老板这次就登船了，要去珈拉穆国看看，如果不进货，连过港税都不用交，跟着旅行呢。”
管事说了一通，奥利维娅也仔细听着，还煞有介事地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管事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有感而发，又卖起消息来。
“这里的规矩虽然麻烦了点，但已经算好了。
好歹有规矩，有规矩就是有王法。
照着办就不会有麻烦，比那些小镇强多了。
夫人，我看你家像是有钱的，不如趁着现在买点地皮，以后肯定更值钱。
要是我老板这趟跟船能顺利的回来，这城里的地就轮不到你挑了。”
这一切，都顺着她当初设计的框架一点点实行。
奥利维娅认真的点头：“没错，你说的对。”
随后，她硬压着侍女各自挑了几件东西，自己也挑了几件，结完账，才慢悠悠的乘马车回堡垒去。
马车上，两个侍女总算忍不住叨咕起来。
“夫人，看样子，几个司室办事办的很好，这下夫人可以放心休息了。”
“我让他们干活，可不是为了偷懒。”奥利维娅为自己辩驳。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侍女眨了眨眼，说道：
“洗衣房的女仆说，已经推迟了很久没洗到东西，夫人像是有了……以后恐怕，不想休息也得休息。”
奥利维娅一顿，登上号看了看天数，嗯，已经是贴身仆人能发现的日子了，她也是时候朝外透露消息了。
另一个年龄大些的侍女说：“这事，我们经验不多，还是再等两天，请个有经验的人看看再说吧。”
夫人的第一个孩子，以后是两个男爵领的合法继承人。
她们也不敢轻易定言，还是要谨慎一点。
奥利维娅也一副刚反应过来的模样，点头同意了这事。
几天后，一个有接生经验的修女被侍女们找了过来，隔着衬裙替她检查身体，确认了这个猜测。
这之后，消息才在仆人之间传开，得以让堡垒里的众人知道。

第93章 ◎航行途中◎
鼻尖隔着薄薄的羊绒睡衣, 深埋进凹陷里，丝丝体温透过布料传递出来，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动。
凯撒闷头听了半天, 懵懂的抬起头, 仰视奥利维娅的双眼，困惑地说道：
“我竟然没发现。”
凯撒感到有些挫败, 奥利维娅的衣食住行天天跟他一起，他竟然没有看出来她是不是有了。
“才这么点大，你又没生过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要不是她们提醒, 我都发现不了。”
奥利维娅伸出手指，比了一下发育一个月左右的胚胎的大小。
她坐在床边，凯撒依旧半跪在地上，或侧着耳朵来回隔着肚子听, 或用脸颊去贴, 企图能感受到一点生命的活动痕迹。
即便是要做爹, 感觉新奇或者开心, 凯撒面上也没有太明显的情绪。
只不过, 他忽然变得比以前更忙叨起来, 并稍微有了那么一些手足无措。
思索了片刻，凯撒起身叫仆人把卧室里重新布置了一番，增多了地毯, 靠墙的椅子，重新铺床, 多放了枕头。
又去吩咐仆人, 收拾出婴儿房，并多找几个经验丰富且背景干净的修女，以及给小孩准备奶妈。
凯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几天, 把要准备的事情都理清楚了，又翻箱倒柜的从书架上拿来几本装点门面用的经书，打算认真的翻找几个名字出来。
在有爵位的贵族传统中，几乎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根据星宿或神话故事来起，要么就是继承祖辈名字，没有太多的花样。
奥利维娅对此也没什么想法，她只希望，抽出来的小孩天赋点能高一些，再长的好看点，对于花里胡哨的名字，她实在是没这个情操。
准备方面不用操心，奥利维娅也与往常一样，每天处理三四个小时的公务，剩下时间，用来研究一天三顿的吃喝。
凡希被调去做女管家后，奥利维娅身边的贴身女仆由两个庄园出身的女仆顶了上来。
年轻的那个是磨坊主二儿媳，瑞格.迪克兰的夫人，名叫洛妮.迪克兰。
年龄稍长，稳重一些的是治安官塔尼的大姨姐，名叫琼丝.浦迪恩。
二人的丈夫都是营里的骑兵，计划后年送去骑士团学习，好取得骑士头衔。
看起来，跟在夫人身边，位置升的比士兵快多了，实在前程似锦。
但她们心里非常清楚，要在这样特殊的时候照顾夫人的起居，那是一个相当沉重的担子，身家性命全都系在这上面。
于是她们十分谨慎，时刻盯着奥利维娅的饮食，每一餐都提前试试毒不说，听见奥利维娅打个喷嚏，就能把教堂里的主教法农给架了过来看看。
法农他琢磨了半天，只能让修士带上几包草药，以及几本经书，上门来看望男爵夫人。
起居室里，奥利维娅穿着舒服的长裙坐在有软垫的沙发上，法农坐在对面。
侍女们紧张地盯着主教。
法农一边闲聊最近的吃喝，一边用眼睛望闻，从头到脚挨个筛查。
首先，夫人的眼白很干净，既不发黄也不发灰，也不是很透明，上下更没有什么血丝。
这说明，夫人的肝胆没有问题，并不缺血，也没有颈椎和肠胃问题。
脸颊也不苍白，嘴巴没有紫绀，皮肤不仅没有任何的痤斑，看着比在座的都光彩照人。
最后，双手没有浮肿，精神也非常好，看起来是最健康无比的了。
最后，法农对她的饮食规划了一下，着重强调了几个不能吃的东西，又拿出来一些冬季防寒的草药才走。
几个侍女得到了保证，确定夫人身体十分健康，这才安心。
奥利维娅叹了口气，让侍女们把工作拿到起居室来，她慢慢办。
她的身体也是系统数据，除非一击毙命，否则是不会有任何健康问题的，平时只会随着设定年龄逐渐更新外形模板。
而这小孩也是数据，除非她这个玩家被一击致命，否则即便是她去倒拔垂杨柳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过，NPC哪知道这些，该操的心一样也不会少，奥利维娅也不犟，随便他们怎么操心，该完成的任务，还是不能少。
她处理完公务，准备开始午休，又登上号，打算看看航船的实时进度。
已经一月了。
船只目前已经行驶了几天，目前还在阿尔塔沿海，一切正常。
每年冬季，北方沿岸的近海海岸都会凝结厚厚的冰层，导致航船难以前行。
埃因威顿港有暖洋流和河水冲击，不结冰，航船离开近海后，到了汪洋大海，一路朝南方前行。
莱蒂伦会掌舵，但还是摇人请了几个老船手，而他整天拿着磁石指南针，站在甲板上判断方位，风向，以及航程。
船上，一共装载有百余人，以及整个底仓的货。
一船人的衣食住行都在船上，依靠干粮来充饥，他们沿路计划了两个补给点，快到补给点，就放小船下去靠岸，购买必要的物资，再返回船上。
而在抵达目的地珈拉穆港之前，这艘船不会靠岸，只会在近海放慢速度，等待小船跟上来。
但是，莱蒂伦做的这些准备，他自己没怎么用上。
莱蒂伦在船上的饮食，几乎都是跟莫尼在一起吃的。
而这位大商人出发时，身上只带了钱财，还有几箱子行李，带着两个仆人，没有一件货物。
莱蒂伦可是没想到，他的箱子里全是足够吃一个多月的食物。
例如精盐，蜂蜜，各色肉干，奶酪，酒水，还有玻璃罐子装的各种蔬菜酱，甚至有橄榄油浸的炸菌菇，各色食用的香料粉。
在船上，牛羊肉都不少吃的，可就是蔬菜没什么选择，只有萝卜，圆葱，大头菜。
故而，莱蒂伦也没有故作清高的拒绝，只要莫尼邀请，他就跟着他一起吃饭，顺便闲聊。
一来二去，就从以前的半熟不熟，到现在也算是知心朋友。
莫尼原本跟莱蒂伦搞好关系，纯粹是为了好在北方扎根，方便海上航运。
可渐渐的，莫尼就察觉，埃因威顿领主身边的这些管事，似乎都有点神神叨叨的。
他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合理，与莱蒂伦成为半个知心朋友后，他才惊讶的发现，莱蒂伦干活这么积极主动，不要命的出来带商船，竟然没有给自己谋一点私利。
全是为了给埃因威顿带来更多的商业机会。
又是一个二人喝酒吃饭闲聊港口贸易的饭点，莱蒂伦才提起这事。
“你要是给我家的夫人和大人办事，你也会这样。”
莫尼笑了笑：“我以后不会为任何人办事。”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仔细的询问了九司的事情，莫尼上船的时候，是交了路费的。
但是，还有十七八个小商人，听说是没出路费，直接被报名就能上船出海的。
他很好奇，让仆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些商人都是在埃因威顿开店几个月的店主。
这些店主，规模都小的很，恐怕这辈子都没出过国，更不要提去大陆南部最繁华的珈拉穆王都港口。
在这样远行充满危险的时代，他们跟着男爵的船，又能保证安全，又能远行去探索新的市场，真是什么好处都占了。
连莫尼都忍不住想，埃因威顿这个地方的营商环境真是不赖，可见背后有高人摆布。
莱蒂伦不动声色，就知道他会忍不住上套。
才慢悠悠的说道了一通，整个堡垒内部的行政架构，以及各种商业政策。
莫尼可以听出来，这些政策，布置的十分理性，克制，松弛有度，适合守规矩的商人。
这制定者一定是十分有智慧的。
最后，莱蒂伦才解释，这一切都是男爵夫人主导推动的。
“原来这都是男爵夫人的规划。”
莫尼摸着下巴，思索着自己要不要跟着这样的领主干活。
“我和表弟高斯里，还有贾格布他们，工坊什么的，每一件努力做的事情，都能看见成果。
若是有困难，告知男爵夫人，也能得到全力的支持。
换成别的领主，谁会这样对待商人？”
同样是商人，二人都知道，只要有土地，有军权，再穷也无所谓，没钱花了，就随意从商人和奴隶身上攫取财富。
想找到一个跟商人讲规矩的领主，实在是难得很。
莫尼知道，努力不一定能看见成果，还需要运气。
“其实，我这次带着钱财出海，不是为了进货回去。”
莫尼抿唇说道。
莱蒂伦蹙眉：“那你带这么多钱财是为了做什么？”
“买地。”
莫尼说道：“你想啊，我们北方，种不了橄榄，葡萄，等等的热带作物，这也就代表我们就永远得不到这些商品的议价权，南方商人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们只能认账。”
北方寒冷，环境恶劣，没有太多物产，但谁也不想认命。
“我这次去，就是想去看看，我能不能珈拉穆置上一块地，我也不怕本地商人排挤，只要那里的领主好相处，那就好说。”
莫尼知道自己这话听起来有些天真，但他更清楚，一个富有但无势力的商人，手里有钱就是催命符，不如找个理由撒到有用的地方。
而莱蒂伦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走到哪，生意想做成功，都少不了跟当地的领主打交道。
知道他这一趟大概率会落空，于是说道：
“万一不能怎么办？”
北方人去南方做生意也就罢了，要是还想跟南方人抢饭碗，那少不了被群起攻之。
除非，是北方的长矛和利剑把南方给打下来。
“万一不能，我就进货回埃因威顿。
总而言之，这次我想打听打听珈拉穆的底细。
哪怕是谁能只卖给我一座小海岛，那也足够了。”
他暂时还不确定埃因威顿是不是他能够依靠的地方，但肯定这是个适合做生意的地方。
实在不行，就回去做生意呗。
转眼，一月下旬，商船绕过最危险的海峡，接近二月，航船来到了珈拉穆王都港口。

第94章 ◎造纸大业◎
二月上旬, 依旧是隆冬，大雪封山，从埃因威顿往四面八方的通道都被连续几个月的积雪覆盖, 难以通商。
好在, 港口正常通行，人们可以依靠水路运送物资, 商船贸易更加瞩目。
二月上旬，一月份的过港税收入由税务司里专管这项的司员统计好，清点了三四箱子大小钱币, 封上火漆，送往财政司。
这些税务收缴的工作是城防司干的，收完之后交到税务司。
各个司员负责算帐归纳，给商人们回执一张小小的纳税凭证, 最后, 钱都得归进金库室。
堡垒第二层南侧, 有十来间大小不一的空储物室, 现在被九司临时征用来做办公室。
他们的衙门, 地点设在堡垒后门外正对面的街区, 目前城建司已经在设计了。
而财政司临时办公室所在地，是其中最大的一间储物室。
乔克刚在楼下吃完早餐，推开门口挂着财政司牌子的房门。
他往里走了两步进入屋内, 木质隔门将这宽敞的长条形屋子隔成了前后五个小间。
第一个隔间是审计室，还算宽阔, 摆着几张写字台和几组带锁的档案柜子, 审计室有三名司员，这些司员大多都是从前就帮乔克干活的仆人。
但现在只有两人在工位，还有一个, 去工坊区出外勤了。
他们面前都堆着蜡板或羊皮纸册子，鹅毛笔和墨水。
这会儿才九点过，司员们就算帐记账，着急写上个月的总结，忙的不可开交。
经过了最忙的审计室，后面是支度室，也是三个司员，正在伏案苦写，根据上个月的实际开支情况，调整下个月的开支计划，并审核各个地方的开支需求。
乔克在隔间门外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在他们身边，拿着其中一张单据看了看。
这一页正好就是上个月九个司的内部运转开支预算，可以看到司员工资预算，各司长工资预算，还有后勤物料的预算。
分类中写着，一月份的羊皮纸，九个司用光了价值二十个金币的份量。
一张羊皮的售价才一个银币，可以裁出很多张纸。
二十个金币的羊皮纸，砖头厚的经书都够做一排了。
乔克知道，通常只有最重要的文书，文件，信件，表格才会使用羊皮纸，一般记账算帐都是用蜡板，司员们已经用的很节省了。
但是，目前领地里事情实在是太多，光是给商人们寄出去的纳税凭条，就寄出去了百来张。
虽然，每个月的纳税凭证都只有巴掌大小，回复商人咨询经营范围的字条也只有一丁点儿大。
但是，实在是架不住数量太多，上个月，城内的纳税商铺比去年十二月多出了三十四家，集市区目前累计一百五十二家商铺在纳税。
但这个月也没两天时间，又多出来十二家店开始经营，显然是指数型增长。
虽然说，上个月的收税总额不少，要赚回这点文印费不算什么事。
但作为管开支的大家长，他不得不提前想想办法，尽量能俭省的开支节省下来，不要花在这些程序工作上。
原本，九个司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整个镇的政务活动更灵活，有效率。
但要是未来九个司的存在给城内居民带来更多手续麻烦，要花沉重的运转开销，那么九个司反而成了累赘，他们这些干公务的岂不是成了吸血的蚂蝗？
所以，乔克立刻就因为一张纸而引发了深深的思考。
用什么办法能够减少笔墨开支呢？
让司员们少用，那显然是不可能的，用更便宜的材质代替？
在北方，普通民众用的最省钱的写字方法，除了蜡板就是桦树皮。
这两样都不符合公文得耐储存的标准。
乔克一遍思考着，一边经过了簿记室，商贸室，一边回到了自己的司长办公室。
不一会儿，他的办公室隔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乔克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看向门口，是个熟悉的身影。
“高斯里，你现在怎么过来了？”
高斯里从门外走进来。
“我来向夫人汇报第二艘船下水舾装的进程，顺便过来办公室放档案。”
他见乔克刚才一脸深思，便询问他在想什么呢？
于是，乔克就将办公耗材的事情说了出来。
“别看现在只是一个地方的一二十个金币，要是把整个堡垒和各个办事地的羊皮纸消耗加起来，长年累月，这是多大的一笔钱？足够你再造一艘大船了。”
乔克也不祈求替代品完全低价，只要材料稍微耐放一点，细腻程度，韧性什么的都跟羊皮差不多，最好跟羊皮纸一样薄，再比羊皮便宜一些就好了。
乔克说完，都感觉自己要求多的像是在许愿。
而高斯里却没笑话他，反倒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
“让我回去找亚当他们一起好好想想，这事儿肯定有办法能解决。”
说罢，高斯里就出门回了直领地玻璃工坊的操作间。
这是伊森和亚当常驻的地方，高斯里最近忙着船坞的事，很少过来看他们两个。
伊森和亚当最近正在帮玻璃工坊研究如何提高通透度，更好的去除杂质。
高斯里来到操作间里，找到二人，将乔克今天的话转述了一通。
三人一起思索起找羊皮纸替代品这件事。
“用木板写字，打磨过程太慢了，生产速度上不来，数量多了也占位置，至于其他皮革，价格甚至不比羊皮便宜，桦木皮则难处理。”
伊森说道：“我倒是记得，有些地方还有用削薄的草木皮，像是布料一样横竖编制成张，用来写字的。”
高斯里听了，点头：“是有，在南方，这东西叫纸草，但没多少人用，我们这北方，也没有这些草。”
亚当把手擦干净，凑过来：“草皮是没有，我们要不要用麻来试一试？
反正，这都需要细纤维，麻不也是一样吗？”
三人点头，决定先这样办。
他们造纸，是为了未来能大范围便宜的使用，所以最好材料是北方能够种植的，这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
在北方，符合这几项的要求的，无非就是麻和亚麻了。
三人思考了一通可行性，打算先把这件事报告给夫人，夫人同意了他们再开始做。
与此同时，堡垒里正是饭点。
奥利维娅坐在小餐室里，凯撒也在，他现在几乎每天都在家吃三顿饭，挪饭点之外的时间外出。
二人今天的午餐，是奥利维娅点名让厨房做的开封菜解馋三件套。
有炸鸡块，炸鸡腿，火腿酸黄瓜汉堡，还有甜豆花和蜂蜜华夫饼。
奥利维娅仗着身体是数据做的，肆意妄为地吃着这些糖油混合物。
炸鸡肉块是鸡腿肉剁成泥加了香菇丁萝卜泥一起裹淀粉炸的，炸鸡腿外面也裹着金黄的面包糠，做成了四个口味。
一种原味的，一种是酸梅酱的，还有芝士酱和蜂蜜辣酱的。
凯撒在旁边伺候她吃饭，自己却没动两口，他有些发愁，自打奥利维娅怀上了，吃东西的胃口一天比一天大，他看着都有点怕。
不过，即便是一顿塞头牛，也没见她什么时候喊胃里不舒服，或者涨半点肉起来。
凯撒思索了很久，依旧觉得她根本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