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继兄宠我如宝,亲哥却后悔了by把酒叙
把酒叙  发于:2025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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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厌臣怔怔转身。
那人从神座上站了起来,双手揣在宽大如流云的衣袖里,正安静地注视自己。
迟疑良久,谢厌臣道:“你的青蛇耳饰,很好看。”
“谢谢。”那人压着嗓子说道。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青蛇耳饰,一步步走到谢厌臣面前。
他伸出手,把青蛇耳饰递给谢厌臣,“送给你。”
谢厌臣的目光,从青蛇耳饰逐渐上移到那人的彩绘木雕面具上。
面前的人绮丽诡谲,在荒无人烟的古刹,带给人浓烈的危险感和熟悉感。
谢厌臣脸色发白。
他没去接青蛇耳饰,只缓缓伸出手,掀开了那人的木雕面具。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冲击力极强的俊脸。
高鼻深目,笑意融融。
是当朝太子,谢序迟。
谢厌臣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
他一步步后退。
谢序迟把玩着青蛇耳饰,玄黑色织金宽袖和袍裾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即便是荒僻的古刹,也难掩当朝太子身为上位者的贵气逼人。
他恹恹地瞥向谢厌臣,“幼时,你我曾是最好的兄弟。我被夫子罚抄四书时,你陪在我身边,承诺将来我若入主东宫,就来做我的东宫詹事,为我出谋划策,为我倾听民心,要我成为一代明君。如今我受封太子已有一年,怎么还不见阿厌前来辅佐?”
谢厌臣眼中毫无重逢的喜悦,只剩铺天盖地的惊恐。
他转身欲逃,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几乎踉跄着才跑出去几步。
可是谢序迟如影随形。
他轻而易举就拦在谢厌臣面前,隔着衣袖扫了眼他的手臂,才将那对青蛇耳饰扔给他,“当年之事,并非是我有意。听闻你如今已无朝堂之志,只喜爱摆弄这些阴邪之物,这是我花高价从苗疆买来的青花蛇,如今正在冬眠,当是我送你的。”
“离我二哥远些!”
谢拾安的声音陡然传来。
破风声呼啸。
少年的拳头天不怕地不怕,径直穿透夜色,凶悍地砸向谢序迟的脸!
谢序迟侧头避开,顺势握住他的手腕。
青年的内力雄浑可怖。
腕骨处的剧痛感袭来,谢拾安脸色惨白。
眼看谢拾安即将被捏碎腕骨,落在后面的闻星落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放开我四哥哥!”
稚嫩的少女音,寒夜里恰似呖呖莺啼,婉转娇媚。
谢序迟瞥向闻星落。
少女扶着双膝,累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她约莫十六岁,生得极好看,眉黛青颦莲脸生春,因为急剧喘气的缘故脸颊多染了一抹蓼红,桃红色缎面罩纱袄裙衬得小姑娘娇嫩明艳,好似一枝笼着春雾的芙蓉。
闻星落抬起头,语调急促,“你……你放开我四哥哥!”
谢序迟慢条斯理地松开手。
谢拾安捧着手腕吱哇乱叫,闻星落将他和谢厌臣护在身后,紧张地望向谢序迟。
谢序迟注视她的眼睛,温声道:“你就是闻星落?”

她能感受到,谢序迟对她的态度很奇怪。
她记得前世去京城,初次和谢序迟见面时,他也是这般温和的态度,明明两人并不熟悉,他却走过来安慰她不必紧张。
她当然没有自恋到认为谢序迟对她一见钟情。
谢序迟在皇城长大,什么美人没见过,何况他是从一群兄弟里厮杀出来的,能顺利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心中自然是没什么情情爱爱的。
闻星落想不明白便暂时不想,只定了定心神,当作不认识谢序迟,拉着谢厌臣和谢拾安就要走。
谢序迟不肯放人,笑道:“星落妹妹自己走便是了,为何还要带走我的贵客?我与阿厌旧友重逢,尚未叙旧,恕我不能放人。”
话音落地,无数护卫自阴影里浮现,将三人团团围住。
谢厌臣紧紧抓住闻星落的衣袖。
少女清晰地感受到,他在发抖。
他被谢序迟害成了今天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常常住在义庄和尸体为伍,他害怕谢序迟、抗拒谢序迟。
闻星落舍不得把他留下来,和谢序迟单独相处。
她盯着谢序迟,质问道:“旧友重逢?既是朋友,为何我二哥哥见到你会如此害怕?可见你曾经恐吓他、虐待他,这才叫他如此畏惧你!你不配当我二哥哥的朋友!”
谢序迟把玩着彩绘木雕面具。
隔着一丈远,他注视闻星落的目光有些发冷,仿佛正在冬眠的毒蛇被人吵醒。
他很快抬了抬下颚,示意护卫把三人分开。
谢拾安果断道:“我跟他们打,宁宁你带二哥先走!”
闻星落担忧地看向他的手腕。
不是她不肯带谢厌臣先走,而是她心知肚明,在东宫精锐的手底下,受了伤的谢拾安根本撑不了多久。
他们三个,谁也跑不掉!
千钧一发之际,古刹外传来低沉内敛的声音:
“太子驾临蓉城,是镇北王府有失远迎。”
闻星落猛然回眸。
护卫们下意识让开一条路。
谢观澜绯衣玉带,慢条斯理地踏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扶山和一支上百人的黑甲兵,同谢序迟的东宫护卫呈对峙之势。
“大哥!”谢拾安惊喜之余,又朝谢序迟挑衅地抬了抬下巴,像是找到了撑腰的人。
谢观澜微微颔首,又安抚般拍了拍谢厌臣的肩膀。
谢厌臣失焦的瞳孔终于慢慢回神,低低道了声“大哥”。
一丈之外,谢序迟看着闻星落三人被谢观澜护在身后。
夜色太浓,他脸上情绪难以捉摸,只把玩着彩绘木雕面具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直到面具上出现了细微裂痕。
他打量谢观澜良久,才淡然地丢掉面具,温和笑道:“久闻谢指挥使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谢观澜似笑非笑,“镇北王府已预备好接风洗尘的酒水,太子请?”
谢序迟没再多言,同他一道离开了古刹。
闻星落目送两人离去,视线在谢观澜的背影留了又留。
她慢慢收回视线,关切道:“二哥哥,你还好吗?”
谢厌臣点点头,眉梢眼角却依旧笼罩着阴霾。
闻星落不知道他和谢序迟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却也明白这并非是她可以随意问出来的秘密。
她扶住谢拾安,“四哥哥受伤了,咱们先去附近的医馆瞧瞧。”
街市热闹。
套圈圈的摊位前,魏萤被一张罗网兜头盖住。
她一剑划破罗网,如飒踏流星飞身而出,寒着脸刺向辇车里的青年。
谢瓒在剑尖即将刺向他面门的刹那,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剑刃。
他戏谑道:“魏高阳,你忘了做奴隶的规矩了吗?以下犯上,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剑刃在他的指尖下翻转。
魏萤面无表情,反手掏出袖里剑,骤然划向谢瓒的脖颈。
谢瓒及时后仰。
袖里剑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线,但并不致命。
下一瞬,谢瓒抬脚将魏萤踢了出去!
少女的身子如断线风筝,狠狠砸在了卖橘子的摊位上!
谢瓒顷刻间出现在她面前。
他单膝蹲下,伸手握住她的青丝,将她的脸在砸烂的橘子堆里碾了碾,才拽起她的脑袋。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低笑,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第九百一十二回,刺杀失败。好可怜哦,魏高阳,我就在这里,你怎么偏偏就杀不了我呢?”
魏萤咬牙切齿,抬袖胡乱抹去脸上的橘子汁,“贱人!”
她恨得牙痒,抬脚就踹向谢瓒的心脏。
谢瓒顺势握住她的脚踝,将她带进怀里。
她没擦干净脸,唇边和脸颊上依旧残留着橘子汁。
他挑眉。
大掌扣住魏萤的脑袋,他看着这张阔别数月的脸,突然低头狠狠吻向少女。
他身量过高,体态又十分健硕,宽大的羽黑色豹纹貂毛大氅垂落下来,将纤盈的少女整个笼罩在怀里。
魏萤试图挣扎,可是青年桎梏住她的手脚,她如同被大狗含住整颗脑袋的幼猫,只能徒劳地接受他的吻。
脸颊上的橘子汁,被他极有耐心的一点点吮食进喉腔。
他最后吻上她的唇。
像是开始享受宴席上,最美味的一道菜。
青年脖颈间的血液淋淋漓漓,在魏萤的挣扎中,逐渐染红了两人的衣裳,就连呼吸之间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谢瓒却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直到魏萤发狠咬破他的舌尖,他才笑着拉开距离。
他抹了一把嘴边的血,心情很愉悦的样子,“今天的魏高阳,是橘子味的,酸甜适宜。”
魏萤冷笑,“今天的谢瓒,是血腥味的,臭不可闻!”
谢瓒并不恼。
不顾魏萤的挣扎,他把她扛在肩头,“走喽!”
隔着满街繁华,谢瓒遥遥望向矗立在蓉城中间的那座府邸。
他弯了弯眉眼。
“好久不见。”
魏萤不见了。
闻星落在大街上没找着人,回王府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前院招待太子的宴席热闹非常,蓉城的官员们连夜到场,觥筹交错极是喧哗。
闻星落捏着手帕,孤零零站在幽静的回廊。
她隔着一池残荷,远远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垂花厅,隐隐猜测是谢序迟身边的那位军师抢走了魏萤。
她很想进去问个究竟,却也知道那种接风宴,自己并不适宜出现。
忧心忡忡之际,一道玩味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就是镇北王府这两年收养的妹妹?”
闻星落循声望去。
青年隐在暗处,貂毛大氅宽松慵懒地拖曳至脚踝。

第229章 我该称呼她妹妹,还是嫂子?
尽管看不十分清楚那人的相貌,闻星落还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东宫里,除了太子谢序迟,就属那位谢三爷最令人畏惧。
她试探,“你是……谢瓒?”
那人低低地笑,“你表姐告诉你的?”
闻星落紧了紧手帕,“你抓走了表姐?”
“我只是把不听话偷飞出去的雀鸟,重新抓回笼子罢了。”谢瓒从阴影里缓步而来,野性漂亮的眉眼噙着笑意,“听说,重启茶马互市的主意是你出的?妹妹年纪虽小,脑子却很灵光嘛,不愧是连警惕如谢观澜都能视作家人的小姑娘。”
他越来越靠近闻星落。
他的脖颈上有一道新伤,没包扎,瞧着血糊糊的。
高大的影子覆落下来,几乎将少女整个笼罩其中。
闻星落下意识后退。
谢瓒懒洋洋道:“你表姐在我那里十分孤单,我想捉你回去同她做个伴,你觉得怎么样?”
闻星落:“……”
她觉得不怎么样!
她咽了咽口水,正欲逃跑,一张罗网突然从廊外面罩向她!
眼见走投无路,一股巨力拎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拽向后方。
罗网没能抓住她,她跌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谢观澜嗓音沉静,“别怕。”
闻星落满心的仓惶几乎消失无踪,她在他身边重新站稳,尽量放平呼吸,只细白的指尖紧紧搭在他绯色的袖口,透出仅剩的几分紧张。
她怕谢观澜不认得谢瓒,轻声解释道:“这个人是太子最信任的心腹,叫谢瓒。他抓走了表姐。”
谢观澜似乎并不意外,只“嗯”了一声。
谢瓒看着两人。
半晌,他一边松了松大氅的领口,一边玩味道:“真有意思。谢观澜,我该称呼她妹妹呢,还是嫂子呢?”
闻星落蹙眉。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望向谢观澜。
谢观澜却只是冷淡地注视谢瓒,“衣裳穿好。”
入冬的时节,夜里已很有些冷。
可是谢瓒只穿了件貂毛大氅,氅衣被他拉开半截,里面什么也没穿,大大方方地露出健硕性感的胸肌。
瞧着有些……
不正经。
听见谢观澜的话,谢瓒脸上笑意更深。
他故意敞开全部氅衣,“就不穿。”
他里头只穿了一条宽松的袍裤。
深邃的人鱼线没入蹀躞腰带,勾勒出块垒分明的腹肌。
闻星落脸一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观澜捂住了眼睛。
谢观澜的语气染上不耐烦,“别让我说第二遍。”
谢瓒听而不闻,饶有兴致地盯着闻星落,“看来她对你很重要。谢观澜,我要她。”
不等谢观澜拒绝,青年挑衅的掌风已至跟前!
谢观澜单手圈住闻星落的腰肢,另一只手招架住谢瓒。
少女睁开眼。
两人交手的招式几乎成了残影,掌风赫赫,刺骨的锋寒扑面而来,刮得她脸颊生疼。
两人过了二十招,谢瓒突然捂着胸口踉跄后退。
他啐了一口血,白着脸,抬起玩世不恭的一双桃花眼,“谢观澜,你真狠啊。”
谢观澜深深看他一眼,才带着闻星落离开。
谢瓒揉了揉受伤的胸口,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太子谢序迟不知何时过来的,手里擎着一只金樽酒杯,含笑倚靠在一截完好的扶栏上,见他转身,便朝他举了举杯。
谢瓒翻了个白眼,“看见心腹被打伤,你很开心?”
谢序迟不紧不慢地吃了口酒,“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和谢观澜交手后全身而退的。怎么样,谢观澜比之当年如何?”
“更胜从前。镇北王府在他手上,只会比在谢靖手上的时候更加强大。”
谢序迟闻言,又吃了一口酒。
冬夜寒冷,原本温热的烈酒早已变冷。
他品着唇齿间的腥辣,幽幽道:“孤听探子回禀,镇北王府的大半兵马,都困在了西南诸国的战场上。如今的蜀郡,只不过是个空壳。阿瓒,你猜这个消息,几分真,几分假?”
“穆家近在阳城,尚且不能为殿下探听真假虚实,更何况与殿下同在京城的我?”谢瓒不答反问,“唯一可以确信的是,现在的谢观澜,多了一个致命的软肋。”
“阿瓒是指?”
“闻星落。”
扶山和曳水守在外面,没让府里的下人靠近。
书斋里陈设风雅,谢观澜吹亮羊角嵌花灯,温和明净的光影瞬间笼罩了座屏前的这一小方天地。
闻星落坐在圈椅上,抬头看谢观澜的侧脸,“谢瓒是谁?”
“宁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闻星落沉默。
谢瓒,谢三爷。
酷似四哥哥的眉眼。
妹妹,嫂子……
她道:“不是说,他在西域行商吗?”
谢观澜在她对面落座,“对外的说辞罢了。他十四岁那年就和家中断绝了关系,只身离府不知去向。”
闻星落捏紧手帕。
她依旧觉得哪里不对。
她记过府中众人的生辰,她记得谢瓒和二哥哥同年而生,只比二哥哥小了几天。
谢瓒十四岁去了京城,而二哥哥恰好是十四岁那年回的蓉城。
她执着地望向谢观澜。
可是青年眉眼沉静内敛,瞧不出任何异样。
于是她问道:“他为何要与家中断绝关系?”
“我若说,他想同我争世子之位却以失败告终,一气之下断绝关系离家出走,宁宁信是不信?”
闻星落不大相信。
镇北王府的兄长都那么好,府里的气氛也很融洽和睦,怎么可能会去争夺世子之位?
她不知谢观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知谢瓒究竟是好是坏,但她很清楚,即便谢观澜有意撒谎隐瞒,也必定是有他的苦衷。
她不再追问。
蓉城的冬夜,分外静谧。
萧索寒意顺着砖缝攀援而上,少女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冷。
谢观澜将她的双手捧在掌心,低头吹了吹热气。
闻星落一惊,抬眸看他。

谢观澜面不改色,“外面守着我的人,不会有人看见的。”
闻星落深深呼吸,贪恋了片刻温暖,却仍是抽回了手。
她起身,“我问心有愧。”
她快步朝书斋门口走去。
谢观澜看着她落在圈椅上的手帕,“天子不日驾临蓉城,不出意外的话,你的母亲将会同他一起回京。你呢?你是去,是留?”
闻星落紧了紧双手。
她知道母亲的算计和志向。
至于自己……
她声音很轻,“我要与娘亲共进退。”
她打开抱厦的门,背对着谢观澜,背对着书斋温暖明净的灯火,迎着泼墨般的夜色和呼啸的寒风,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门槛。
冷风灌了进来。
谢观澜沉默地拿起她落下的手帕,慢慢在掌心握紧。
闻星落和谢拾安趴在墙头,借着松树的遮掩,往太子谢序迟下榻的院落张望。
谢拾安望眼欲穿,“宁宁,你确定表姐被东宫的人抓走了?”
闻星落闷闷地“嗯”了声,视线逡巡过高低起伏的楼阁。
“有人来了。”
站在墙边望风的谢厌臣出声提醒。
两人连忙踩着梯子下来,只见来人被一群宫女太监簇拥,发束墨玉簪,身穿玄黑色貂毛大氅,露出麦色的漂亮胸肌,瞧着张狂而又离经叛道。
谢拾安看清楚了他的相貌,不由呆在原地。
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三……三哥?”
谢瓒离府的那年,他已经记事。
即便阔别数年、即便相貌模糊,可只需站在自己面前,他依旧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兄长。
谢瓒笑得张扬,“刚在王府转了一圈,风景摆设一如我离府的那年。不过,我们家谢小四倒是长高了许多嘛。”
“三哥!”谢拾安眼眶一红,直接冲过去抱住谢瓒。
当年三哥离府的事情,因为父兄的刻意隐瞒,他其实不大清楚里面的具体细节。
只知道是三哥和大哥抢夺世子之位,暗地里给大哥投毒,结果东窗事发,三哥挨了一顿打,恼恨之下和家里断绝关系,连夜离开了蓉城。
父王嫌家丑丢脸,便对外谎称三哥去西域行商了。
谢拾安的声音染上喑哑,“三哥,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撞进怀里的少年,像一头勇武的小牛犊。
谢瓒被撞得倒退两步,拍了拍谢拾安的后背,垂眸时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温柔湿润。
“三哥!”谢拾安激动地仔细看了看谢瓒,才又转向闻星落,“宁宁,他就是我们家的三哥!你快叫人呀!”
闻星落没吭声,仿佛看见了什么危险的东西,朝谢厌臣身边靠了靠。
谢拾安怔然,于是又望向谢厌臣,“二哥,三哥回来了……”
谢厌臣同样面无表情,并未说话。
“你们……”谢拾安不解,“你们都怎么了?”
长久的寂静里,闻星落轻声,“就是他抓走了表姐。四哥哥,他现在,是太子的人。”
刮过园子的北风,似乎比刚刚更加刺骨。
谢拾安震惊地望向谢瓒,“三哥?”
谢瓒依旧面带微笑,“良禽择木而栖,我选择太子,是我自己的事。谢小四,你我的立场,应当不会影响咱们的兄弟感情吧?这趟回来,哥哥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
小太监们恭敬地呈上托盘。
托盘里是一杆极其漂亮的红缨枪,还有一匣子银票。
谢瓒道:“听说谢小四这两年在耍枪,这把红缨枪是宫廷御制,兵器锻造技术比西南精良得多。至于这十万两银票,是哥哥给你的零花钱。谢小四,你开不开心?”
谢拾安紧紧盯着他。
眼中重逢的喜悦尽数退却,只余下茫然和不解。
他没去看红缨枪和银票,一步步往后退。
谢瓒挑眉,“谢小四?”
谢拾安渐渐红了眼尾,一字一顿,“你不是我三哥。”
谢瓒也不恼,视线转而落在了谢厌臣的身上。
他仔细打量片刻,笑道:“听闻二哥自打从京城回来,就疯疯癫癫没个正经样,整日住在义庄,与尸体虫蛇为伴。我记得幼时读书,夫子曾夸二哥新雪初白、芷魄兰心,胸中仁义堪比先贤圣人,若是好好读书,将来定能成为一代名相。怎么二哥今日,竟沦落成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谢厌臣依旧沉默。
雪白的衣衫在寒风中摇曳,他的面色比寒风更加萧索。
谢瓒懒洋洋地笑了两声,“依我看,不如二哥与我一同归顺太子殿下,说不定宫中御医能治好二哥的心疾呢?届时太子登基,二哥与我同为从龙之臣,荣华富贵,功勋爵位,唾手可得。二哥又何必再当镇北王府的庶子,在这王府里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谢拾安气到浑身发抖,厉声骂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坏吗?!你明知母妃是被谁害死的,你怎么还能心甘情愿待在他儿子身边,为他的江山社稷效力?!谢瓒,我看错你了!你再也不是我的三哥,再也不是!”
他气愤地拉起闻星落和谢厌臣,“宁宁、二哥,咱们走!”
谢瓒被留在原处。
几个小太监匆匆过来禀报,“三爷,您送给镇北王府太妃娘娘的礼物,全都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太妃娘娘说……说……”
“说什么?”
“她说,她的孙儿在西域行商,膝下并无从京城回来的孙儿。”
谢瓒折下一枚枯叶。
今日彤云密布不见太阳,天空冷白如同冻玉。
他举起枯叶端详。
叶子上脉络纵横,像是一条条交错的岔路。
岔路错开,再不能相逢。
他沉默着,将枯叶藏进怀袖。
回到下榻的院落,谢瓒推开门。
熟悉的破风声自正上方传来。
他闪身。
一把巨斧从他进门的地方从天而降。
刚躲开巨斧,脚下“咔哒”踩到什么东西,一桶辣椒水又从正上方倾倒。
他熟稔地避开辣椒水。
往前走了几步,脚踝触碰到连接着机关的细丝线,无数飞刀从两侧射向他。
谢瓒的袖管里滑落一把折扇,他摇开扇子击落飞刀,转身架住身后突然袭来的宝剑。
魏萤没能得手,冷漠地收起宝剑。
谢瓒轻哂,在圆桌旁坐了,拿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茶。
刚将茶盏送到唇边,他顿了顿,又将茶水泼了出去。
剧毒的茶水,顷刻间腐蚀地面。
他幽幽道:“第九百一十三次,刺杀失败。”
魏萤寒着脸,扭头就走。
谢瓒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拽进怀里。
他埋首在她的脖颈间,黑暗中薄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说,只无声地吻舐她的颈子。

次日,镇北王府家宴。
因为老太妃不许闻星落和谢观澜见面,所以往常家宴两人都是有意错开的。
这一次,老人家却破天荒地邀请两人都到了场。
只是万松院的上空仿佛笼罩着乌云,气氛凝重而沉默。
闻星落坐在老太妃左手边,悄悄看了看众人。
谢拾安低头坐在位置上,连最爱的枣泥糕都没兴趣吃。
谢厌臣撑着脸,对面前那盘炸小虫子和五蛇羹同样无动于衷。
谢靖也没像往常那般对卫姒献殷勤,只出神地盯着窗外。
卫姒受到的影响看似是最小的,用膳的姿态也比以往更加从容优雅,可紧绷的肩线,却暴露了她面对风雨欲来和大敌当前感到的紧张。
闻星落睫毛轻颤,又望向老太妃右手边的谢观澜。
青年面色如常,察觉到她的目光,甚至大胆地直接看向了她。
她连忙避开视线。
小丫鬟突然进来,“太妃娘娘,太子身边的那位三爷求见。”
“我们王府家宴,他一个外人来干什么?!”谢拾安率先发作,“不见,我们这里没人想要见他!”
“谢小四,你对哥哥什么态度?”
谢瓒闯了进来。
他腕上戴着一副镣铐,镣铐另一头锁在魏萤的手腕上。
谢瓒吊儿郎当,“我也不想参加你们这所谓的家宴,只是我的雀儿要死要活非得来找她表妹报平安,我这才纡尊降贵陪她来。”
视线掠过满桌佳肴,停在其中一道四喜丸子上。
谢瓒只稍作停顿,就立刻移开视线。
他嗤笑着拉了拉氅衣,“比起京城宫宴,你们这所谓的王府家宴简直寒酸至极!谁会想吃这种菜!”
谢靖猛然摔了筷子,连脸部肌肉都气到颤抖,“谢瓒,你这个逆子!”
“哟,老头!多年不见,听说你娶了个大美人?你可真是老当益壮啊!”
“你——”
谢靖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太妃红着眼睛,怒骂道:“老三,你怎么能这么和你父亲说话?!”
“祖母,我看您也是老糊涂了。昨儿您老人家还说没有从京城回来的孙子,怎么今儿就叫上老三啦?”
老太妃霎时抓紧拐杖,正想动手,却被谢观澜按住。
谢观澜看向谢瓒,“今日家宴,不得生事。老三,你坐下。”
厅堂落针可闻。
侍女看了眼谢观澜的脸色,连忙低着头搬来两张椅子。
谢瓒拽着魏萤,大大咧咧地落座。
他无视众人的目光,夹了一颗四喜丸子。
尚未送进嘴里,谢拾安突然暴起。
他愤怒地提拳砸向谢瓒,“不准你吃我们家的东西!”
谢瓒猝不及防。
他摔倒在地,筷子上的那颗四喜丸子骨碌碌滚落到了地砖上。
他踉跄着站起来,擦了擦唇边血渍,接住谢拾安砸过来的第二拳,“谢小四,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揍你?!”
谢拾安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小时候,大哥专心读书练武,二哥去了京城。
王府里,就只有三哥和他玩得最好。
三哥干什么都喜欢带着他。
逃学翻墙、斗鸡走狗、钓鱼偷瓜,他们伙同蓉城里交好的少年,一年四季上蹿下跳,快乐的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三哥很宠他,无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分他一半,就连他的武功启蒙也都是三哥亲自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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