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面对面着,男人深邃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对这孩子的心疼。
莫名的觉得,这一幕很有冲击力,外形刚硬的男人表现出了他细腻柔和的一面。
晚上季如梦先陪着徐飞扬,直到他睡熟过去,她才把那一盏小台灯熄掉,轻轻的合上房门。
蹬掉鞋子,动作轻柔地爬上床,钻到男人怀中。
孩子们已经睡着了,徐飞扬一放学回来,跟他们玩了好几次,已经玩累了。
“媳妇,睡吧。”
裴铮野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一晚上其实并没有不老实的地方。
连日的高强度工作,说不累是假的,身体状态骗不了人。
抱着她,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很快就沉入梦乡。
好似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难得如此轻松。
季如梦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男人的面部轮廓,同样用双手将他抱紧。
两人的姿势,恨不得都把对方嵌入自己身体中。
偏偏她觉得,这样的拥抱很令人踏实,有安全感。
晨起的时候,裴铮野一如既往的早早离家,季如梦起床时,身旁的位置早就冷了。
徐飞扬也起来了,拿着小水杯站在凳子上刷牙,洗漱完后把卫生间地上的水也擦干,穿上衣服,吃完早饭,自己背起书包,出门上学了。
季如梦本想着接送,但杨淑芬已经吩咐王建国和王振国,每天带着徐飞扬一起上学。
三个孩子一起作伴,大人也能放心。
现在的孩子,基本都是自己去上学。
学校离家属院也不远。
这一天里,大院里的几家熟悉的嫂子,纷纷都往裴家送了点东西过来。
有吃食,有一些日常的用品。
这些嫂子无外乎是同情徐飞扬这个孩子,本着‘保家属’的规矩,送上一份人情。
季如梦全都收下了,并且将所有人的名字都记在本子上。
八月一这天,部队里照例举行了一些活动,高层领导要走访基层,慰问战士们。
裴铮野又是一连忙碌了好几天,根本没时间回家。
上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谁都不知道,徐青山跟何玉兰的情况怎么样了。
季如梦记着裴铮野的话,也不再多想,安安心心的过着自家的小日子,帮忙照顾好徐飞扬。
她相信自己男人的话。
雷丽娟也正式到家里帮忙,别看她年纪跟宋春秀差不大了,干活一点都不落宋春秀。
收拾起后院那块,宋春秀最在意的小菜地时,别提有多麻利了。
雷丽娟身体好,干起活来就跟有使不完的劲一样。
季如梦觉得,裴玉珍肯定是遗传了雷丽娟的这一特点,娘俩都一样一样的。
到了八月末,准备到老历的中秋节了,季如梦也开始准备起来。
过节的仪式感可不能少,包月饼赏月亮这些,肯定要有。
部队里也准备在食堂举行一次做月饼的活动。
说是做月饼,其实算是官方举办的一次联谊活动。
邀请了附近几个工厂的职工,还有文工团的女兵过来一起参与的。
意思已经很明白,通过联谊活动,让战士们跟女同志们多多交流,相处,看看能不能擦出一些火花。
类似的活动往年也有,不算稀奇。
不过这一次,部队里还邀请了几个大院里的嫂子作为军属代表一同参与,意在让他们几对夫妻做个表率,看看能不能促成几对。
这次联谊活动除了做月饼,还会在食堂一楼进行一些别的项目。
付婉君和崔金生作为大院里公认的模范夫妻,自然是要出席的。
还有熟悉的几对夫妻,胡金凤和秦保国、蓝嫂子和她丈夫、朱翠英和高明伟等等。
部队里宣传部的干部,也曾到家里邀请季如梦和裴铮野。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家里有不少人要照顾到呢。
另外她也不是很想凑这个热闹,当表率什么的,对现在的她来说太尴尬。
以前当销售也应付过类似的大场合,但现在又不是当牛马的时候了,自然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季如梦更喜欢在这样的团圆佳节,跟自己家里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看看月亮,多惬意多美好。
还能照顾到徐飞扬这个孩子的情绪。
季如梦已经想好了,中秋节让雷丽娟裴玉珍母女一起到家里过,气氛会更热闹融洽。
至于裴铮野,他肯定是没空回来团聚的。
现在师部大小事,他都要处理,还要关注基层,忙的分不开身。
三四天才能回家一趟。
各家正热火朝天的准备过节时,崔家和卢家的氛围却不怎么好了。
卢天祥正因为调令被阻拦的事上火呢。
他说怎么那么久了,调令还没下来?
原来是被拦着了!
卢天祥自然是怒火中烧。
但却又无计可施。
他清楚地知道,他只是个小人物。
说难听点,就是大人物博弈时手中的棋子之一。
他没有什么话语权,可以左右大人物的决策。
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时刻铭记着顺从和奉献。
卢天祥焦急上火的,自然没心思过什么中秋节。
部队里的活动他都不想参与,奈何他的顶头上司秦保国要求他一定得携带家属出席,负责活动的某些部分顺利进行。
罗雅芬也能感受到自家男人的烦躁,她给卢天祥倒了杯茶,耐心的说道,“你别着急,急也没用,现在要做的就是稳,调令既然已经批了,到你手里就是迟早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卢天祥点了一支又一支的烟,手指头都被熏黄了几个度,“但我心里头就是不舒坦,迟则生变,夜长梦多你懂不懂?”
“那能咋的,现在让你负责那个啥子中秋联谊活动,你还是好好弄吧,别让人钻了空子。”
夫妻俩刚说没几句,就有人跑来找卢天祥,给了他一封信。
卢天祥回到书房看完后,面色变得沉重,连夜把那封信烧了。
信上是他的山头给他下达的新命令。
让他想办法,再次陷害裴铮野。
因为有裴铮野的存在,他的寸步不让,已经给上头造成了一点麻烦。
别人不知道徐青山什么情况,但卢天祥多少是能窥探到一些消息的。
对徐青山的判决迟迟确定不了,就是因为裴铮野把梧桐县这个地方,守得太严密了,说夸张点,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上头已经有些恼了,非要让卢天祥给使点绊子。
卢天祥将一支烟用力的杵在烟灰缸里,灯火中,他阴沉沉的脸一半笼罩在阴影之中,显得更加阴暗。
崔金生翻来覆去,心情越来越郁闷。
而身旁的付婉君,气息平稳,他几乎感受不出来。
差点以为她不是睡过去了。
吃完饭那会,他们夫妻俩又爆发了一次隐秘的矛盾。
吵是没吵起来,但两人一直在怄气。
还是因为方翠翠。
付婉君这些天,明面上对方翠翠和家里每个人,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唯独面对崔金生的时候,总是冷冷淡淡的。
崔金生之前说想支持方翠翠继续念书,以后为她筹划争取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就这件事上,付婉君一步都不肯让,咬死了不同意。
还有认干女儿的事,她也一直在反对。
两人都没跟家里人说,私下里已经僵持好久了。
崔金生早已习惯付婉君的顺从,哪里受得了她突然这样,一反常态的反抗。
让他觉得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都没了。
所以跟付婉君一直犟着。
这两天他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崔金生故意将翻身的动作闹得很大,半晌后,他开口,“我知道你没睡,咱们聊聊吧。”
付婉君没有睁眼,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如果是关于翠翠的事,不用多说,我依旧保持我的观点。”
崔金生又呕了一口气,忍着道,“不说这个,我是说参加部队里中秋联谊活动的事!”
“我说了,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好,我就跟你一起参加。”
如果夫妻俩面和心不和,又凭什么作为模范夫妻之类的表率出现在大众面前。
让她装,不可能。
时隔多年,付婉君仿佛又找回了自己最真实的性情。
她一边因为夫妻间的冷暴力难受,一边又为自己感到高兴。
崔金生猛的坐起来,沉声道,“你非要跟我闹?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合你意了,闹了这么些天还不够?咱都不年轻了,这样没意思。”
“我说要帮助翠翠的事,对你又没什么影响和坏处,你干嘛非要死咬着不放?”
“更何况,我只是说有这个打算,又没真的做什么。”
付婉君终于睁开眼,却不看他,只是盯着天花板。
“你说出口就证明你想做。”
“算了,我也不想跟你争辩这些。”
“老崔,我只问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崔金生身体一僵,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才开口,“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那这些年,你让我一直剪一个发型,穿一样的衣服,让我多看书,还是化学书,还有……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你非要这样跟我无理取闹?”崔金生好像疲惫极了,“我让你看书,还不是让你自我提升,顺便打发时间,不然你在家里不无聊?还有剪头发穿衣服,现在不就流行那样吗?”
“我为你好,你非要怀疑我是不是?”
付婉君没再开口,只是转了个身,面朝墙壁,背对着他。
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入枕头。
良久后,崔金生又留下一句,“总之你信不信是你的事,组织既然邀请,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去。”
说完他离开了房间,房门在付婉君身后重重的关上。
是崔金生一贯的作风,每当家里有谁忤逆了他的想法,他永远只在乎他自己的感受,给人甩冷脸,让她自我反省,让她服软。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侦查力将会自动进化,从前忽视的一切都会在眼前清晰,发现许许多多曾被遗漏的蛛丝马迹。
到了第二天,仿佛一切如常,崔家所有人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崔老太还去了裴家一趟。
直到方翠翠推开付婉君的房间门。
季如梦见到崔老太上门,还是非常吃惊的。
毕竟自己跟崔老太不是一个辈分的人,平常很少有往来,连话都没说过几次。
实在想不到对方为什么来找自己。
崔老太看了一眼背着书包,正准备去上学的徐飞扬。
“小季啊,方不方便进去说话?”
季如梦给徐飞扬手里放了三个肉包子,“飞扬,路上跟哥哥们一起分享啊。”
徐飞扬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季姨,我去上学啦。”
随后,季如梦把崔老太迎进家里。
看着崔老太有些纠结和局促的样子,季如梦笑着开口,语气和缓,令人很容易心生亲近。
“您吃过早饭了吗?我昨晚上泡了点豆子,磨了点豆浆,味道还不错,我去给您倒一碗尝尝。”
说完径直起身往厨房去。
崔老太急忙跟着也要起身,“不用了不用了,别那么客气,小季,我已经吃过了。”
刻在老一辈骨子里的习惯,不能上别人家里吃东西。
他们都是真正吃过苦的,在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年代,吃不起饭,填不饱肚子,山上的草根树皮都挖空了,饿的只能吃土都有,每年有数不清的人饿死。
心里一直记着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极其珍贵。
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的都不会赶在饭点上别人家蹭吃蹭喝。
所以当季如梦端着一碗豆浆放在崔老太面前的时候,她只是看了两眼,从头到尾都没碰一下。
崔老太一整夜几乎都没怎么睡。
活了大半辈子了,任何事发生在眼皮下她都门清。
儿子跟儿媳之间的那股异常氛围,她还能看不出来?
自打方翠翠来了以后,见到她第一眼崔老太就下意识感慨,方翠翠跟她娘长的是真像,尤其是她娘怀孕那时候,身子补不进去,越来越瘦,跟只剩下皮包骨似的。
现在的方翠翠也很瘦,吃多少都胖不起来。
她来了之后,崔老太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儿子的变化一天比一天明显,几乎都快不像他这个人了。
一些陈年往事,又逐渐浮现在眼前。
崔老太每每面对付婉君,内心都五味杂陈。
现在她只感受到,这个家越来越不像家。
崔金生已经在偏执和失控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自己生的儿子,崔老太自己心里清楚。
既然改变不了,那不如彻底结束这份对三家人的折磨。
于是,崔老太措辞结束后,直接开口,“小季啊,老太婆我今天过来,其实也是有一件事想求你帮我开口。”
“我知道你跟我家儿媳关系好,很聊得来,她也把你当朋友当姐妹,有些话我说了,她肯定听不进去,不当回事,但你开口的话,就不一样。”
“你能不能帮老婆子我劝一劝,让付婉君跟我儿子离婚吧。”
原本季如梦还认真的听着,结果一听到这两个字,直接傻眼了。
她诧异的看向崔老太,想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
甚至下意识想到,崔老太这得多恨付婉君啊,才会找到自己这个外人来劝离婚。
“为什么啊?婉君姐和崔参谋长的感情多好,是大院里公认的,这些年大伙都看在眼里,您为什么要让他们离婚?”
真是稀了奇了,这年头谁不希望家和万事兴,希望儿孙成家立业,婚姻美满,生活幸福。
唯独崔老太反其道而行之。
崔老太也猜到了季如梦的反应,她反而镇定下来,“唉,外人哪里知道实情,日子过得怎么样,只有我们关起门来才知道,实话跟你说,最近他们俩一直在吵架闹矛盾,夫妻面和心不和,闹得家不像家,这样的日子还有啥意思?”
“他们俩再这样下去,后半辈子继续捆绑在一起,也只是延续这份折磨,老太太我可不想看到儿子家庭里那么糟心,就当做这是一段孽缘,早断了早好。”
“你以为我自己没劝过她吗?付婉君她根本不听我的,我这都是为了家庭好。”
“现在天辉也长大了,这两年马上就该娶媳妇了,到时候新媳妇进门一看到我们家是这样的情况,还不得提着包袱连夜赶火车跑啊?谁家好姑娘愿意进这样的家门,你说是不是?”
崔老太说的振振有词,反倒把季如梦听得更加无语了。
她是没想到,崔家的内部情况居然会这么……复杂。
之前每次见到付婉君,发现她的状况越来越不对劲,季如梦还开解过她几次。
奈何付婉君对她也没有透露太多,想安慰都不知道从何开始。
不管怎么说,崔老太这种请求和想法都太离谱了。
季如梦肯定是不会同意,去当这个坏人的。
第一,插手别人因果,就要承受原属于别人的报应。
第二,俗话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她就是为了给自己和孩子们积德,都不能干这样的事。
再三,夫妻之间发生任何问题,都只能靠他们俩自己解决,做决定,外人插手就是不识好歹,蹬鼻子上脸,多管闲事。
季如梦很识时务,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所以她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崔老太。
送走崔老太后,季如梦特别心累,扶着自家大门深深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崔老太的脑回路跟别人有什么不同,想法咋那么古怪呢?
对了,这件事回头还是跟付婉君透露一下吧,他们家里的事,还是让她自己去解决。
季如梦摇摇脑袋,把这些事抛到脑后,开始忙活家里的事。
宋春秀在床上躺着不方便,也幸好只是伤到了脚后跟那块,上半身还是能活动的,她可以靠着自己坐起来靠在床头。
只要注意别扯到受伤的那条腿,别碰到脚部就好了。
但长时间的躺着,不能下床活动,必须要格外注意些,免得身上生坐疮和压疮那些。
所以季如梦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给宋春秀按摩,陪她小心的活动四肢。
也会带着孩子们在床前玩,宋春秀在一旁看着,心情都非常开朗。
下午时候,杨淑芬匆匆忙忙的带着方翠翠来到了裴家。
这次是真的不知道去哪了,连行李都收拾走了一些。
方翠翠是早上见付婉君一直没出来吃早饭,心生担忧,才敲门试探。
结果敲了半天,一直没有回应,方翠翠想到上次的事,难免有些慌乱,直接推门进去找,却不见半分人影。
她立马急的不行,又不敢太声张,怕又是个误会,于是先自己在大院里和附近寻找。
想到付婉君平时交好来往的那些人,她认识的,全都找过去问了一遍,结果都没人见过付婉君。
回到大院的时候方翠翠已经火烧眉毛了,杨淑芬见她如此焦急,问了一嘴,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人来到裴家,也是想问问季如梦今天有没有见过付婉君。
“昨晚上都还好好的,吃饭的时候,我家婶子也没什么异常,就跟平日里一样,还给我夹菜,跟我说今天做什么菜式……”
“季婶子,我家婶子今天来找过你吗?”
方翠翠急的满脸通红,找了一天,她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湿,连头发都紧贴在头皮上。
季如梦眼皮子突然跳了一下,“没有,但是你家老太太早上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些事。”
现在方翠翠哪还有心思好奇崔老太跟季如梦说了什么,满心只有找不到付婉君的担忧。
“翠翠,你再好好想想,你家婶子真的收拾了行李?不会是你看错了吧?”杨淑芬急的抓住自己手指。
方翠翠直跺脚,“不会有错,婶子的衣柜还是我前两天才整理过的,里面的衣服是我一件件叠好放进去的,摆放顺序我都大概还记着,今天我进房间的时候,衣柜门开着一边,我看了一眼,里面少了好几件衣服。”
“那真是怪了,你婶子跟你崔叔没吵过架?”
杨淑芬又问道。
方翠翠:“最近是没有,昨晚饭桌上都还好好的,崔叔还跟婶子说,部队里中秋联谊活动要带她一起参加。”
这姑娘年纪小,没有感情经历,更没结婚,自然对这些东西不太敏感,没察觉出来。
季如梦扶着额头,觉得这事应该不简单。
但付婉君是自己收拾行李走的,要么是出一趟远门办事,要么是回娘家。
联想到上午崔老太的那些话,季如梦直觉崔金生跟付婉君近期肯定是有吵架,次数估计还不少。
综合这些信息,她觉得付婉君回娘家的可能更大一些。
“翠翠,婉君姐自己收拾东西证明是她自己有计划要去哪,应该不会有危险,就是没跟你们说。”
“这事儿……我们外人都不好插手,你最好赶紧跟你崔叔和家里人说吧,让他们试试能不能联系到婉君姐。”
方翠翠闻言,觉得季如梦说的有道理,紧抿着唇,飞快的跑回家去。
崔老太在院子里洗衣服,嘴里还振振有词的骂着,“翠翠这死丫头,说是来干活的,结果一天天就知道躲懒,这大半天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家里活全丢给我这老骨头干,真是气死人了。”
洗衣刚洗完,老太太想站起来拧干,却一不小心,把腰给闪到了,痛得一激灵,嘴里直哎哟哎哟的痛呼。
方翠翠回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急忙上前扶着。
崔老太疼的眼泪都飞出来了,在方翠翠的搀扶下,回到屋里躺着。
刚躺下她就忍不住指责方翠翠到处乱跑。
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方翠翠说付婉君走了。
崔老太愣住好一会儿,无意识的喃喃问道,“走?什么走了,去哪了?”
“婶子她……收拾了一些衣服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是回了娘家。”
崔老太猛的坐起来,又闪到腰,“哎哟我滴个老腰啊!”
一声惨叫过后,她连忙拉住方翠翠问,“你说啥,付婉君她回娘家?胡说八道的吧你!”
方翠翠嘴边都冒出一个小泡,显然是这一天下来上火了。
“我也不确定,姑婆,我们要赶紧想办法联系婶子家里啊。”
崔老太神色晦暗不明,转过头去,“联系什么,别回来了最好,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把离家出走当儿童过家家玩是吧,我都替她害臊!”
“这回我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几时,指不定过两天又眼巴巴的跑回来了。”
方翠翠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姑婆,我们真的不联系一下婶子娘家,确认一下吗?”
“那等晚上崔叔回来,要不要跟他说?”
崔老太躺下,翻身朝里,烦躁的挥手,“说什么说,有啥好说的,动不动就闹脾气,给咱们一大家子甩脸呢?懒得管她了,爱咋咋地吧。”
“你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哎哟我的个老腰啊,快帮我按一下吧,我快不行了。”
方翠翠忧心忡忡,可她身为一个小保姆,哪有立场说什么。
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不管付婉君去哪里,都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好。
另一边,方翠翠走后,杨淑芬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哎哟我,你说这都是啥事儿啊?临近中秋,可千万别闹出啥幺蛾子来才好。”
“我家老铁牛说了,最近咱梧桐县可能不太平,嘶……好像也不是指咱这里,就是说那啥。”
季如梦见杨淑芬一时想不起怎么形容,便接上她的话,“外头局势都不太平。”
“哎对对对!妹子啊,你最近没有出行计划吧,最好还是等这一阵风过了,再做啥子计划,免得出门在外麻烦。”杨淑芬好心提醒。
季如梦笑笑道,“我能去哪啊,就是在家里陪家人们一起过中秋罢了,最近我家那口子也忙,只有我们婆媳孙四口人和玉珍她们娘俩一起过了。”
“对了淑芬姐,你到时候要去参加联谊活动吧,回头我做好月饼,给你留一些,拿回去给建国振国吃。”
杨淑芬笑容满面,摆手拒绝,“你真是啥时候都念着我们,月饼就不用了,到时候参加完活动都会发。”
她妹子咋就那么好呢,时时刻刻都记挂着她。
季如梦挽唇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跟人交往她主打一个真诚,你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加倍还回去。
自打自己随军,杨淑芬帮了自己多少,都记在心里呢。
两家人现在好的跟亲戚一样,这点小事,哪能忘了他们。
哪怕杨淑芬拒绝了,季如梦心里也做好了给他们留月饼的打算。
第281章 爸爸!妈妈!
崔金生今天工作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的气,不只是因为最近太忙了,也因为家里的烦心事。
他想不通付婉君最近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她性子很温顺,他在家里拥有着绝对的威严和话语权。
一家之主当习惯了,现在真是受不了付婉君的强硬。
尤其是每当崔金生想到昨晚上付婉君质问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像利刃一样,扎在心口上。
崔金生手边的香烟一直没有断过,整个人仿佛处在仙境的烟雾缭绕中。
极度烦躁之下,他习惯性的从裤子内兜里拿出一个钱包,打开来,里面有好几个夹层,除了自带的夹层外,还有一层是人为后来缝上去的。
不大不小,正好是一寸照的尺寸。
崔金生将这个隐秘夹层里的那张,泛黄破旧的相片拿出来。
这张一寸照已经严重磨损了,因为常年的摩挲,画面已经花得看不清,尤其是人脸,完全看不出五官了。
尽管如此,每当拿出来的时候,一出现在眼前,崔金生的脑海中,就自动出现那张脸。
回想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种种画面。
她总是留着一头利落的齐下巴短发,乌黑靓丽,如上好的布料一样,发丝在阳光下还会泛着淡淡的光。
那抹白色的身影,久久无法挥散。
不知过了多久,崔金生眼神灰暗,长叹一声,将相片再度放回夹层中。
由于藏的隐秘,再加上他的钱包向来不允许任何人随意碰,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没被发现。
一如那份被他深深埋藏的执念。
再次想到付婉君,崔金生更觉得头疼了。
一晃眼到了下班的时间,把手头事情忙完,崔金生下班回家。
路上他还刻意将脚步放慢,延长这段路程。
免得一回去面对那压抑的气氛,心里不舒坦。
他自以为放松,殊不知家里的方翠翠已经心急如焚了。
眼瞅着天渐渐黑下来,依旧没有半点付婉君的消息。
想跟崔金生说一声,他又迟迟没有回来。
尽管知道自己只是个来干活的外人,但念及付婉君对自己真心实意的照顾,方翠翠反倒成了整个家里最担心她的人。
等崔金生回到家,饭菜已经凉了,方翠翠一个激灵站起来,“崔叔,你终于回来了。”
崔金生下意识拧眉,“你们都吃过了?”
以往不管自己忙到多晚,付婉君都会等到自己回来才吃饭。
哪怕自己不回来,她也要等到消息。
这还是结婚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回到家吃冷的饭菜。
方翠翠憋了一整天,顾不上回答崔金生的话。
“崔叔,婶子她好像回家去了。”
“什么回家,翠翠,你在说啥呢。”崔金生本能的想,这里就是付婉君的家,她还能回哪门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