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不知道,但是不能在戚忱面前表现出来。
戚忱在人情世故方面有点弱智,但又在需要智商的地方忽然表现出敏锐:“不过你家里没有猫砂盆, 也没看见猫咪吃饭的碗——”
他凝神去看那只蹲在张雪霁肩膀上的猫,微薄的灵力聚集于双眼, 查看对方的气场——但只是普通小动物的气场。
张雪霁应答如流:“因为我今天才在小区绿化带里捡到这只猫, 还没来得及买猫咪用品。”
戚忱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只是目光仍旧停留在黑猫刚刚喝过的那杯热茶上。更准确的说,是张雪霁握着热茶的那只手。
张雪霁手腕上环着一圈编织精美的红绳, 而这条红绳手链戚忱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是戚忱熬夜编的。
谢乔乔当时说有朋友要, 原来她说的那个朋友是张雪霁。她们这么要好吗?
戚忱很想问张雪霁是怎么和谢乔乔打好关系的, 但他没想好要怎么问。去问张雪霁这种问题似乎变相承认了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和谢乔乔相处,这是极度自尊的戚忱所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他认识谢乔乔要比张雪霁早多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比张雪霁更了解谢乔乔才对。
戚忱还在犹豫,而花铃月和另外两名警察已经检查完其他房间回来了, 和戚忱一样, 她们一无所获。花铃月被突然出现的猫吓了一跳,而张雪霁用同样的说辞向她解释了一遍。
花铃月下意识的看向戚忱,戚忱点了点头表示猫没有问题。她们只好先行离开, 走之前花铃月把自己和戚忱的电话号码留给张雪霁,让他一旦联系上谢乔乔就立刻通知她们——
虽然张雪霁答应得信誓旦旦,但是花铃月感觉这件事情基本上是没戏了。
所以她补充了一句叮嘱,让张雪霁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也可以联系她们求助。花铃月还不知道张雪霁对妖怪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所以叮嘱时也比较含糊其辞,没有直接说出妖怪鬼魂之类的字眼。
等到人都走完,黑猫从张雪霁肩膀上跳下来,张雪霁跟在她后面走,饶有兴趣的问:“戚忱不是你的同事吗?他感觉不到诅咒的气息?”
张雪霁记得谢乔乔就可以感应到诅咒的气息。之前唐青古只是抓破了他的下巴,谢乔乔都能从中感觉到诅咒的气息。
谢乔乔跳到沙发上,“他不擅长看气场,而且我现在确实只是一只猫——所以才很麻烦。”
如果被其他妖怪知道她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猫,大概会排着队的来杀她。
谢乔乔:“在彻底变回人形之前,我要先呆在你家。这种情况应该不会维持很久,最多也就三四天。”
她说话时,尾巴贴着沙发布面晃来晃去,在上面留下猫毛的痕迹。张雪霁的目光不自觉跟着那截尾巴晃,然后想到了谢乔乔强调自己不是猫那句话。
很不令人信服。
张雪霁挨着黑猫坐下,道:“我明天要去学校上课,你要单独待在家里吗?还是和我一起去?”
谢乔乔毫不犹豫的回答:“和你一起去——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很危险!”
她从沙发跳到茶几上,在张雪霁对面蹲坐下来,神情严肃:“江沉鱼还有其他同伙没有被抓住,我失去踪迹之后,他们就会沿着我的人际关系来找人。”
这也是谢乔乔为什么选择联系张雪霁的原因之一。
他既不和特殊民俗研究部的任何成分重合,同时又在自己的人际关系网里。
他此刻既处于危险之中,对谢乔乔而言又具备绝对的安全。
为了让张雪霁清楚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谢乔乔刻意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说话。但是她现在的外形只是一只猫,一只猫用严肃的口吻说话——即使这只猫是自己的女朋友,张雪霁也有点想笑。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压下笑意:“你们那个部门……特殊民俗研究部,会找到江沉鱼的其他同伙吧?”
谢乔乔摇头:“不一定。”
想了想,反正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张雪霁也都知道了,没有什么继续隐瞒的必要,谢乔乔又很全面的补充解释了一次:“江沉鱼不是普通的妖怪,她和我之前带回家的妖怪尸体一样,都是具有人类身体和妖怪力量的特殊结合体。”
“这种类型的妖怪,无论是在单位资料库收录里,还是在我的经验里,都只有一个妖怪可以做到——它叫华亭,而且和我有仇。”
华亭和谢乔乔之间的仇恨,更精准一点来说是华亭单方面的仇恨谢乔乔,而谢乔乔对华亭并没有什么感觉。
特殊民俗研究部之所以会发现华亭,是因为华亭吃了不该吃的人。作为一只活了上百年的妖怪,华亭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
它一直小心谨慎的活在人群之中,享受着人类社会制度所提供的舒适环境。
直到它被谢乔乔打伤并赶出了巢穴——在特殊民俗研究部捡到谢乔乔之前,她就已经能把华亭摁在地上打了——只不过华亭过于狡猾,受伤之后也从谢乔乔手上逃了出去。
逃入人间的华亭因为急于寻找食物补充能量,才会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暴露踪迹,进而被特殊民俗研究部的人发现并追杀。
华亭被追杀到无路可逃,只好再次冒险回到自己的巢穴,寄希望于研究部的人可以和谢乔乔打起来。
毕竟那时候的谢乔乔尚未去过人间,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张白纸。就连赶走华亭,也是她通过观察其他妖怪的相处,从而觉得比自己更弱的华亭不配处于上位而已。
事实确如华亭所愿,研究部的行动成员和盘踞妖怪巢穴的谢乔乔起了冲突,而华亭则趁机逃脱,至今都没有泄露丝毫踪迹,也不知道逃去什么地方躲了起来。
至于谢乔乔愿意进入研究部,同时也回归人类社会,那是之后的事情了——谢乔乔觉得不重要,所以没有细讲,只讲完了她和华亭之间的恩怨,便停了下来。
结果讲完之后就收获了一个眼圈红红眼泪汪汪的张雪霁。
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总之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把猫叉起来抱进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谢乔乔挣扎了一下,张雪霁对她的动作一无所知,哭哭啼啼:“呜呜呜乔乔……乔乔呜呜呜……”
谢乔乔:“你在哭什么?”
张雪霁吸着鼻子:“因为你小时候过得不好,我想一想就很难受呜呜呜——”
呼吸的时候因为贴得太近,吸进去很多猫毛,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谢乔乔忍无可忍,前爪蹬住张雪霁的脸:“我没有过得不好,不要哭了!”
张雪霁努力憋住,不出声音,眼眶还是红红的,眼泪因为猫爪子这样一按,立刻流了出来,流到谢乔乔的爪子上。
她缩回爪子,甩了甩,那种潮湿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谢乔乔从他怀里跳走,把茶几上纸巾叼到张雪霁腿上,语气缓和:“擦一下吧。”
张雪霁抽了好几张纸擦脸,既擦眼泪也擦猫毛,“所以你之前带回来的妖怪尸体,以及江沉鱼,都有很大可能是华亭的同伙。而这个叫华亭的妖怪十分狡猾,一直藏着让人找不到?”
谢乔乔点头,认真告诫张雪霁:“它像江沉鱼一样,拥有占据别人身体的能力,而且它在这方面要比江沉鱼强得多,所以……”
张雪霁:“我知道得去找谁了!”
谢乔乔:“?”
张雪霁把脏纸巾丢到一边,坐到地板上和谢乔乔平视:“周东威虽然死了,但他爸还活着啊!不管周东威是怎么介入妖怪之中的,他爸肯定知道一点事情……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脸颊上猝不及防被黑猫尾巴抽了一下。
痛倒不是很痛,至少并没有比谢乔乔之前蹬他的那一下痛。但张雪霁还是捂着脸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谢乔乔:“……我告诉你它很危险,意思是让你离它远点,不是让你跳进去调查它的!”
张雪霁摸着自己的脸,小声嘀咕:“但你不是说了它和你有仇嘛,研究部一时半会追查不到这里,它说不定会主动上门找我们索命。”
谢乔乔沉默了。
她之前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
谢乔乔太习惯于自己还是强者的思维,只想过华亭会一边阴暗的仇恨自己一边夹着尾巴到处躲避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华亭真的可以报复到自己。
让张雪霁离华亭的事情远一点,也是出于对普通人的保护。但如果华亭一开始就是想把她们都弄死呢?
妖怪大多记仇而狠毒。
她在竭力转动脑子思考问题,尾巴不自觉拍打着茶几表面。张雪霁的目光不自觉随着那条尾巴转,并伸手去摁那条尾巴。
黑猫明明看起来在发呆,但是尾巴却异常的灵敏,总能躲过张雪霁摸过来的手,让张雪霁摁空。
最后谢乔乔回过神来,毛茸茸的尾巴在张雪霁手背上轻轻抽了一下。
张雪霁迅速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的望着谢乔乔。
谢乔乔道:“现在事情有点复杂,我想不出原因,所以需要借一下你的脑子。”
这是要坦白的前兆——张雪霁立刻正襟危坐起来,听着谢乔乔讲话。
水上乐园救张雪霁那次,敏思楼女鬼那次,以及因为敏思楼女鬼事件引出的阮诗婷事件,和这次的江沉鱼。
谢乔乔描述得简洁而干巴,但该讲的重点都讲了。这些复杂的线索团绕在一起,像她家糟糕的厨房。谢乔乔寄希望于张雪霁可以像处理厨房一样帮她处理这些复杂的线索。
最好是可以抓出华亭。
只要知道了华亭的所在,等她恢复人身,就能把罪魁祸首拖出来解决。至于其他的,那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张雪霁低头沉思,刚缩回去的手不自觉又搭到了茶几上。
灯光照得他脸上落有头发的阴影,他的神情看起来不太好看。
过了一会儿,张雪霁才抬起头:“我有了一点猜测,但是还需要验证。”
虽然不抱希望,但是花铃月还是去了一趟谢乔乔住处,想看看她有没有留下什么暗号之类的。
谢乔乔擅自行动去追查毛博明并不奇怪,因为谢乔乔本身就是一个不太听从单位指挥的人,也不喜欢拖拖拉拉。
但她调查到一半就失踪了那就很奇怪,花铃月想不出谢乔乔有什么理由失踪——除非她受伤了,又或者是被什么阵法困住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张雪霁虽然是谢乔乔的男朋友——她们到底是怎么交往的?算了,这个暂时不重要——张雪霁接到的谢乔乔未必是真的谢乔乔,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妖怪或者鬼魂使用幻术就能轻易蒙蔽他的眼睛,所以他的证词并不可信。
花铃月把屋子里的所有房间都翻了一遍,最后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屋内十分空泛,除了一开始花铃月给添置的基础家具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谢乔乔自己的东西只装了几个纸箱,而且大部分都是英文书籍,也没有开封过。
这倒是很符合谢乔乔的性格。
戚忱却似乎很意外,问:“她就住在这里吗?”
花铃月:“你没有来过这里?”
戚忱感觉奇怪:“我当然没有来过这里。这里和我的学校是反方向,就算我去少年班给小孩子上课,也不会从这里路过。”
花铃月:“……”
花铃月忍不住质疑:“你真的在暗恋吗?你这连同事都不如!好歹我们办公室的人都还给乔乔送了乔迁礼物呢!”
虽然房子只是租的,谢乔乔也不会一直住在这里。但这毕竟是谢乔乔第一次在外面独居,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除了戚忱之外——都送了乔迁礼物。
不然这个房间会更加空空荡荡。
戚忱皱着眉,把脸转开:“可是她都已经拒绝我了,我再凑上去岂不是很奇怪?”
花铃月:“……”
活该你追不上——她在心里默默的翻白眼,懒得点评。
两人回到单位,各间办公室已经安静了下来,几个同事正揉着肩膀和脖颈在茶水间里冲豆浆。
花铃月走过去也拿了一袋豆浆粉,同事看见她,顺口和她提了下事件进度:“你们可算回来了,昨天从山上抬下来四具尸体,其中一个身份比较特别,天还没亮人家长就来了,不准解剖检查,要把尸体领走。”
花铃月抿了口热豆浆,见怪不怪:“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
“不不不,这次真不一样,”同事晃了晃手指,道:“这次尸体真的被领走了,没有被解剖。部长和副部长都去了,看起来阵势比毛博明还大。”
“毛博明还认识死者家长呢,对方知道毛博明女儿居然没事,死的是自己的儿子,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更加难看了——昨天你们出去了,是没有看见,毛博明脸色那叫个面如死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女儿死了呢。”
花铃月捧着豆浆杯子,因为这句话而陷入沉思。
早六点的茶楼门口已经排起了队——不过因为时间尚早,所以队伍不长。
这家茶楼是当地很出名的一家网红店,来排队的大部分都是游客打卡。但是也有不排队的办法,充个会员卡就行了。
会员不用排队,但要求每年充固定数字的会员费,吃不吃都要充。
服务生引着人从不用排队的门进去,因为客人这次带了猫,他就没有引人去前厅,而是直接带去了包厢。
严格来说茶餐厅是不让带猫的,但这只是严格来说——规定是会为了某些东西而灵活绕道的。
服务生把今天的菜单放到桌面上:“除了固配之外,最近还上推出两款新的季节甜品,您可以尝试一下——您的猫最好不要带到包厢外面去,大厅就餐的客人很多,很容易惊吓到您的宠物。”
其实是怕猫吓到客人,但说话也是一门艺术,前后顺序颠倒一下就会让客人感到舒服的事情,服务生是很擅长的。
谢乔乔从张雪霁肩膀上跳下来,尾巴点了点菜单上的名字。
猫尾巴尖点到哪个菜名,张雪霁就报哪个菜名。服务生眼睛瞪得像铜铃,根本掩饰不住自己的诧异;带宠物来吃饭的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但这么聪明的宠物猫他还真没有见过!
但惊讶归惊讶,当张雪霁把菜单递给他时,服务生还是迅速收敛了表情。
张雪霁在递菜单时,把会员卡也一起递了过去,“去下单的时候顺便帮我把自动续费停了。”
服务生没多问,拿着卡走了。劝客人续费不是他的活儿,劝了也拿不到提成,他才不干多余的事情。
谢乔乔等到人走之后才开口:“不续费的话,以后就不能来这里吃饭了吗?”
张雪霁解释:“续费是按年算的,我上次续费是一一月份,还能吃半年呢。而且开会员卡也没有很划算,我不经常来吃,但续费数额是固定的。”
当然,关掉续费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买那条拍卖会的手链花了很多钱。虽然周彭夏说了不要他出钱,但是张雪霁回到家之后还是把对应数额转给了周东威。
虽然远不至于破产,但对张雪霁的存款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在新的奖金和专利费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分红进账之前,张雪霁花钱确实要省着点花了。
很快茶点就上来了,会员会送一壶普洱,考虑到张雪霁带了猫,而那只猫刚刚还点过菜,服务生给多拿了一个碟子,放到猫面前。
等到服务生离开,谢乔乔才走过去叼了一只虾饺慢慢咀嚼。为了不引起妖怪的注意,在有其他人在的时候,谢乔乔会尽量扮演一只普通的黑猫,不说人话——当然,也不可能喵喵叫。
她的芯子毕竟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猫,像猫一样喵喵叫实在是太奇怪了。
吃完早饭,谢乔乔熟练的跳上张雪霁肩膀,尾巴垂在他后背上。
张雪霁小声问谢乔乔:“学校里的人很多,你确定能接受吗?”
谢乔乔瞥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只是用猫尾巴拍了拍他的肩胛骨。张雪霁耳边仿佛又能听见谢乔乔的声音——‘我只是暂时变成了猫而已!又不是真正的猫!’
一人一猫去了学校。
张雪霁刚进教室,就有同学惊呼一声围过来。
“哇!小猫!”
“雪霁你养的猫吗?天哪,它不怕人唉!”
“它好小哦,几岁了啊?”
张雪霁抬起手臂拨开那些意图来摸猫的手:“对对对我的猫,不能摸哈,我家猫很凶的,她不怕人,但是不能摸。”
一时间伸过来的手太多,谢乔乔眼睛里只能看见很多只手掌。
听见张雪霁的话,谢乔乔有心配合,于是假装哈气,露出自己尖利的牙齿。果然,那些手一下子就缩了回去,大家还是怕被猫咬,只能惋惜的远观。
张雪霁倒是很担心猫,打开书包和谢乔乔商量:“你要不要先进来这里面?”
谢乔乔从他肩膀上跳到桌子上,对张雪霁打开的书包不屑一顾,自己钻进了课桌抽屉里。
张雪霁只好把书包收起来,并趁机偷偷摸一下猫尾巴。
谢乔乔察觉到了,但是没有管他。摸一下尾巴而已,又没有什么。
不一会儿张雪霁的老师进来了,开始在讲台上讲课。那些过于专业的理科词汇,谢乔乔只听了几句就开始犯困,在桌洞里伸了个懒腰后,她摊开四肢趴着开始小憩。
教授的讲课声伴随着时不时书页翻动的声音,让谢乔乔从小憩变成了真睡。等她打着哈欠醒过来时,才发现教室里居然只剩下她和张雪霁了。
谢乔乔抖抖身上的毛发,钻出桌洞:“已经下课很久了吗?”
张雪霁迅速把盖在她身上的草稿纸拿走:“没多久,你要是困的话,还可以再睡一会。”
谢乔乔已经睡饱, 跳上桌子环顾四周。
无人的教室空空荡荡,桌面上只有太阳光的投影。因为窗户外的树枝一直在摇晃,导致桌面上的太阳光影子也晃来晃去。
谢乔乔不自觉被晃动的太阳光吸引视线, 但是忍住了扑出去的冲动, 面朝着张雪霁端坐在课桌上:“不是说需要验证猜测吗?接下来要去哪里?”
张雪霁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 向谢乔乔伸出一只胳膊——谢乔乔熟练的攀着他胳膊爬上肩膀。
张雪霁个子很高,谢乔乔蹲坐在他肩膀上, 视野也跟着变得很高。她非常满意这个视野,坐上去之后晃了晃尾巴。
张雪霁道:“先去水上乐园。”
他出门没有开车,一人一猫是打车去的水上乐园。司机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装笼也不牵绳的猫, 在开车时好奇的看了谢乔乔好几眼。
车窗外的风景逐渐从摩天高楼变成稀疏的居民楼,可以看见居民楼后面绿化不是很好的高大山体——
等她们到目的地的时候, 已经连老式居民楼都看不见几辆了。
一座破败的建筑物立在那片荒地上, 地面的大理石地砖缝隙里都长出了半人高的杂草。
张雪霁有点紧张的拽了拽书包带子,问谢乔乔:“你现在是一只猫,妖怪藏在附近的话你还能感觉到吗?”
谢乔乔:“当然可以感觉到, 但是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你被救回来之后, 这里就已经被检查过很多遍了。”
研究部那边是在确定水上乐园已经完全无害化之后, 才解除限制的。
张雪霁拨开面前挡路的杂草,往那栋建筑物走去, “你自己有全部逛过这个地方吗?”
谢乔乔摇头,猫耳朵在摇头时一下一下的擦过张雪霁脸颊侧。
“没有。因为其他人直接确定了你的位置,所以我不需要再做额外的搜查。”
搜查本身也不是谢乔乔擅长的事情, 所以有人能帮她节约时间, 她也不会多做无用的事情——比如说在妖怪被斩杀,受害者得救之后,还把整栋建筑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搜查一遍。
张雪霁思索片刻, 问:“那你们部门是怎么写我这个案子的?”
谢乔乔回忆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档案:“被妖怪的幻术诱惑,自己走进了妖怪制造的幻境里面。”
张雪霁:“我在医院里醒来之后,有警察来找我做过笔录,我记得我当时的描述是因为有小孩子让我帮忙找他朋友——至少在我的记忆里面,是这样的。”
“我平时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尤其是研三临近毕业,在论文通过之前,我连狗都没时间照顾,根本就不可能有空出门玩,也不会靠近这么偏僻的地方。”
谢乔乔眨了眨眼,愣住。
她慢慢捋着张雪霁说的话:室内水上乐园距离张雪霁住的小区相当远,如果张雪霁平时只是在学校和公寓之间两点一线,那么不会轻易离开自己领地的妖怪到底是怎么把他引诱进水上乐园的?
思索间,张雪霁已经带着谢乔乔走到了建筑物大门口,他跨过门口横拉的黄线,往里望去:这里原本是一个大型商场,一半的空间分给了水上乐园,另外一半则是为了和水上乐园所配套而开发出来的各种商铺饭店。
只是如今商家都撤走了,只剩下积灰的招牌,停工了不知道多久的电扶梯,中间空旷的地方还摆着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偶,也早就变得灰扑扑的,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了。
谢乔乔从张雪霁肩膀上跳下来,绕开地面倾倒的招牌,还有那些因为无人照料而肆意生长的植物,顺着电扶梯往上。
路上她一直在很注意这片空间里活物的气场——上次来这里时,谢乔乔其实只注意了妖怪的气场,而并没有注意其他普通人类。
因为当时在场的除了谢乔乔和花铃月之外,还有不少协助封锁现场的警察,和单位上的后勤人员。
人很多,要一一去分辨很费神,所以没有必要。
被遗弃多年的大商场格外寂静,只有植物那不起波澜的气场在默默重叠交汇,以及角落里各种小型昆虫在活跃的跑来跑去。
不一会儿张雪霁追了上来,扶着落满灰的扶梯气喘吁吁:“你,你怎么一个人突然冲出去了啊?”
谢乔乔跳上他肩膀,刚踩过沙地的四足在张雪霁上衣领口处留下梅花状的脚印。
她催促张雪霁:“不要浪费时间,去水上乐园里看看。”
水上乐园的入口在二层,售票处的字迹都已经被侵蚀得不成模样——而且空气也比楼下更加潮湿,一种腐烂的潮湿。
谢乔乔机警的竖起耳朵,环顾左右。张雪霁站在入口处墙壁上张贴的地图底下看了会,才迈步走进水上乐园。
里面的积水在确定闭园那天就已经被放干了,只留下一些游乐设施。不过里面设备因为很久没有人维护,大部分也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被各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覆盖。
两人一路走进水上迷宫,张雪霁站在入口处做了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里面是全封闭的,没有灯光,过道漆黑一片。张雪霁用手机灯打亮,往里一照:和他做噩梦梦见的场景简直天差地别。
剥落的瓷砖早就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底下的水池也很浅,虽然没有光照,但也长满了低矮的植物,放眼望去,一片湿滑的绿。
谢乔乔道:“你在这呆着,别关手机。”
然后她跳了下去,轻盈的落在一片很厚实的青苔上。张雪霁乖乖在入口处蹲下,探着脑袋看她。
好一只可靠稳重的绝世好猫。
谢乔乔三两下就跑出了手机灯光照明的范围。她沿着迷宫墙壁转了一圈,这里还残留一点已死妖怪的气息,但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她用爪子抠出来一块青苔,很快爪子也会浸得湿漉漉。让谢乔乔失望的地方在于青苔底下居然什么都没有,她又沿着墙壁跑回去——出口处的手机灯光还亮着,但也只剩下手机了。
谢乔乔跳到孤零零的手机旁边,看着空无一人的迷宫入口,陷入了沉默。
毛博明嘴巴很硬,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
之前对他客气是因为没有拿到调查文书,现在文书下来了,研究部用上一些不太科学的手段,很快就从毛博明嘴巴里橇出了真话。
毛博明一开始并不知道阮诗婷是妖,但在阮诗婷展示了一些特殊的能力,并成功帮他在竞争中得到了院长之位后,毛博明就完全信任了阮诗婷。
‘阮诗婷’告诉他,妖不做赔本的交易。她可以帮助毛博明坐上院长的位置,也可以让他跌落到地狱里去——但如果他肯帮忙偷渡一些病人出来,阮诗婷就可以帮他升去更高的位置。
毛博明很快就成为了妖怪们的副手,爪牙。名义上他是医院里的院长,但在医院里真正说了算的是‘阮诗婷’。
被‘阮诗婷’带走的病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毛博明也不知道。他只负责帮‘阮诗婷’搞定手续,对于‘阮诗婷’要怎么处理那些病人,毛博明根本就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多问。
至于江沉鱼——毛博明并不清楚江沉鱼的真实身份,只知道‘阮诗婷’对待江沉鱼非常尊敬,所以猜测江沉鱼可能就是‘阮诗婷’所说的老大。
他见过几次江沉鱼,也经常碰见在江沉鱼身边打转的周东威。正是因为周东威,毛博明才能攀上周东威父亲周彭夏这条门路。
“才搞掉一个毛博明,现在又来一个更难搞的周彭夏,”同事愁愁的喝了一口咖啡,叹气:“现在还僵持着呢。”
“明明周彭夏那么有嫌疑,但是又没有实际证据,而且人家儿子也死了,现在根本不让查——别说查了,连尸体都不准我们碰,据说是拉回去火化了。”
“阮诗婷带走的病人也不知道被送去哪里了,线索查到哪断到哪。”
花铃月没空回应同事的抱怨,再次给谢乔乔发了条消息过去;谢乔乔没回。
倒是负责在小区附近盯梢的线人发来消息,说看见张雪霁早上出门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