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这山上可能有刚害死了周东威的妖怪,要是周东威的鬼魂变成了伥鬼去吓唬谢乔乔可怎么办?
张雪霁看过的鬼片里有说过,死在深山里的人如果没有收尸,魂魄就无法转移,会变成伥鬼。
他咬咬牙,转头想要往深处再走走,看能不能找到谢乔乔——
被张雪霁捂在掌心的微弱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面,他刚转过身就看见原本空荡荡的地面上多出来一只黑猫;张雪霁被吓得跳起来,手电灯光乱晃,闪过黑猫油光水滑的皮毛。
黑猫蹲坐原地,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张雪霁。
张雪霁被它盯着也不敢动,握紧手电立在原地。他摸不准这个黑猫是真的猫,还是猫妖。
这种颜色的猫在众多鬼片和民间传说里总是会被附以神话色彩。尤其是在眼下这种躺着两具尸体,像凶杀案现场一样的环境里,更是令人捉摸不定。
一人一猫,你不动我不动的对峙着,张雪霁感觉自己额头上都是冷汗。
黑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张雪霁高度警惕连退三步,将探路杖横在身前,决心只要这只猫敢靠近他就乱棍齐下……
黑猫伸完懒腰,发出了张雪霁无比熟悉的,没有感情起伏但又相当年轻的少女声音:“你走路来的?”
张雪霁:“?!”
第33章 变成猫
张雪霁自言自语:“我也没有喝酒啊, 我都戒酒好一段时间了……怎么会幻听呢……”
黑猫爪子踩到一边的手机上,手机光从下往上的照亮它毛茸茸的脸。
它又发出了谢乔乔的声音:“你没有幻听,好了, 快点把我的手机捡起来。猫的爪子太不方便了。”
张雪霁走过去捡起手机, 恍恍惚惚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他和谢乔乔的对话框, 刚才就是这只猫……阿不对!是乔乔!
他小心翼翼求证:“乔乔?”
黑猫敏捷的跳到他肩膀上,控制得恰到好处的爪子勾住张雪霁肩头衣服布料:“很难辨认吗?”
张雪霁:“……你怎么变成猫了?!”
谢乔乔:“这不重要, 你是走路来的?”
张雪霁老实回答:“开车过来的,不过到后面没有路了,所以就把车停到一边, 走路过来了。”
谢乔乔用尾巴指着方向:“我的剑在那边,把它捡回来。”
张雪霁按照谢乔乔指引的方向走过去——说来也怪, 刚开始遇到黑猫时张雪霁满心恐惧, 但是在确定了这只黑猫就是谢乔乔之后,张雪霁瞬间就不觉得害怕了。
不仅是黑漆漆的环境变得不可怕了,就连地上躺着的那两具尸体, 张雪霁也觉得可以接受了。
毕竟谢乔乔早就和张雪霁说过:她是很危险的。所以就算她出现在深山老林里, 身边躺着不知名的尸体, 似乎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快他就找到了落在地上的桃木剑,弯腰将其捡起。
那把剑在谢乔乔手上时无往不利, 但落到别人手上时便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剑,就连重量也并不特别。
见张雪霁已经把剑捡起来,谢乔乔道:“走吧。”
张雪霁一愣:“就这样走?那……那两个, 不用管一下吗?”
谢乔乔:“他们不重要——算了, 去你车上再说。”
张雪霁‘噢’了一声,把桃木剑夹在胳膊底下,打起手电往回走。沿着他踩倒的灌木丛痕迹, 一人一猫很快就回到了车上。
谢乔乔很习惯于猫的身体,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以操纵的地方。毕竟她原本的身体也是这样轻盈,敏捷。
她从张雪霁肩膀上跳到副驾驶上,伸了个懒腰,前爪扒到车窗上往外看。
张雪霁纠结了一下猫要不要扣安全带的问题,见谢乔乔没有要扣安全带的意思,只好忽略掉这个问题,启动了车子。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前进,有些地方根本就算不上路,只是一段没有树木阻挡的低矮灌木丛而已。好在张雪霁把车开进来时已经强行将挡路的灌木丛都压倒,重新开出去时便已经轻松了不少。
逐渐靠近山林边缘后,张雪霁的手机也恢复了信号——他问谢乔乔:“这种情况是不是要联系你的……同事?那两个人是被妖怪杀死的吗?”
谢乔乔扒着窗户的前爪滑下来,用一个相当端正的姿势坐在副驾驶上:“穿旗袍的是一个女妖怪,它占用了江沉鱼的身体和社会身份,住到我们隔壁之前就已经是一个妖怪了。”
“拿枪的男人我不认识,应该是江沉鱼的同伙——他倒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类,所以被江沉鱼的法术波及打死了。”
人类的身体太过于脆弱,在妖怪的法术面前,即使只是被波及,也很容易死亡。不过对方是敌人,所以谢乔乔根本就没想救。
她低头抓了抓副驾驶的真皮坐垫,以前居然没有发现这个坐垫手感如此之好,忍不住弹出利爪挠了几下。
“唔,你可以用我的手机给铃月发消息,告诉她山上有江沉鱼和她同伙的尸体,还有一个被它们绑架的未成年人质。但是不要告诉她我变成猫的事情。”
张雪霁反应很快:“你们内部有分歧?”
谢乔乔继续抓坐垫,声音平静:“特殊民俗研究部的成员很多,内部不是铁板一块很正常。变成猫很麻烦,尤其是对我来说——”
张雪霁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拿起谢乔乔手机,按照她所说的给花铃月发消息。
手机因为一直被搁置,屏幕已经不亮了。但是张雪霁知道谢乔乔的手机解锁密码,所以没有任何阻碍的就点进了聊天软件里。
谢乔乔加了很多群,不过每个群都平等的得到了消息免打扰的待遇。除去密密麻麻的99+群消息之外,还有许多私聊消息,看备注大多来自于谢乔乔工作单位上的同事。
在一堆鲜红色的未读里面,张雪霁看见唯一一条没有未读,但因为被置顶而挂在第一行的对话框。
是他的对话框。
张雪霁一边感动得眼泪汪汪一边模仿谢乔乔的口吻给花铃月发消息。
花铃月秒回了数条消息,先震惊于江沉鱼居然死了,紧接着又震惊江沉鱼和她同伙怎么都死了——最后问谢乔乔人在哪,让她马上回单位来,这里已经闹翻天了。
张雪霁一边开车,一边把花铃月回复的消息挨条念给谢乔乔听。
谢乔乔道:“不用回她,把手机关机。”
张雪霁听话的将手机关机,放到一边的盒子里:“不过你手机信号怎么这么好?在这里居然也能发消息,网速也没变慢。”
谢乔乔:“危险的妖怪经常会刷新出现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为了保证信号,所有行动成员的手机都有做过改造。”
张雪霁秒懂:“一般这种改造在加强信号的同时,也意味着更容易被追踪。”
谢乔乔:“所以要关机。”
车子终于开上大道,不用再像碰碰车一样颠来颠去。而副驾驶的坐垫也终于被谢乔乔爪子抓破,里面的填充物冒了出来。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尖爪——谢乔乔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爪子有多利。
谢乔乔开口:“这个坐垫的外皮太薄了。”
张雪霁分神看了眼被她爪子摁住的坐垫破口,然后陷入沉思。
片刻后,张雪霁道:“我等会下单一个猫抓板。”
“不用,”谢乔乔缩回爪子,端正的抬起脑袋,“我不是真正的猫,只是暂时被迫保持这副模样,所以不需要那些东西。”
“暂时?被迫?”张雪霁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是猫的半妖,因为和妖怪打架所以变出了原型呢。”
谢乔乔歪过头看了张雪霁一眼,猫脸上露出了非常人性化的无语表情。
“我不是半妖,是人。”
“江沉鱼的男性人类同伙手上有用大妖怪血液制作的特殊子弹,这种子弹可以破开法术的防护,在击中目标的同时给予对方诅咒。”
张雪霁一脚油门刹车,谢乔乔差点被这个急刹晃下坐垫。但在她身体前倾时,张雪霁飞快的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
毛茸茸的猫脑袋整个撞进掌心,张雪霁探头过来,严肃道:“你被打中了?受伤了?伤在哪里?”
他眉头紧皱,目光满是不赞同——如果眼神会说话,那么张雪霁的眼神一定在问谢乔乔为什么不早点说这件事情。
谢乔乔慢吞吞把脑袋从他掌心拔出来,甩了甩:“不要紧张,我没有受伤。”
为了证明自己的这句话,她灵巧的跳上中控台,在张雪霁面前走了一圈。
“特殊子弹附着的诅咒不需要击中目标就可以触发,现在这种情况只是诅咒的反噬罢了——虽然我不知道它会持续多久,但应该不会很久。”
她说话时直接在中控台上坐了下来,长长的尾巴垂到方向盘边,毛茸茸的尾巴尖尖搭在张雪霁手腕上。
从车顶和挡风玻璃外面照进来的光交错在中控台上,把猫咪每一根蓬松的毛发都照得闪闪发光。
矫健的黑猫和市场上大众审美里憨态可掬的圆润宠物猫完全不同,尖而小巧的脸,身形凝练,怎么看都是那种飞檐走壁,威慑一方小区绿化带的丧彪田园猫。
张雪霁着迷的看了一会儿,直到黑猫抽走尾巴,踩着中控台跳回副驾驶上,并在坐下时习惯性的弹出尖爪磨了磨坐垫,在他的真皮座椅上抓出撕裂一样的纹路。
被那一跳甩飞的猫毛在狭小空间里胡乱飞舞,弄得张雪霁鼻腔发痒。
他揉了揉鼻尖,强忍下打喷嚏的欲望:“其实死的那个男人……我认识。”
“当然,只是认识,但是不熟。”
张雪霁家庭条件挺好,属于中产家庭,从外公外婆那辈起就是搞学术研究的。他父母也同样投身学术研究,只不过研的是地质学,而且比起理论派,她们更偏向于实干派,经常世界各地的到处勘察地质变化。
所以张雪霁小时候经常被托管到大伯家——而他们家的命运,也正是在张雪霁大伯身上出现了三百六十度大拐弯。
他大伯从大学开始就励志考公。刚开始家里人还觉得考公也挺好,学习这种事情不仅看天赋也看意愿,他们家学术氛围浓厚至此都不能让孩子决心读博,那也没必要勉强。
但也没有人指望大伯能在编制上干出什么大事业,预想中觉得这辈子能做个二级或者一级的调研员也就差不多到头了,毕竟他们家本来也没有人搞过这个,没有什么关系可以托举。
结果大伯的编制升职之路顺利得犹如神助,张雪霁还没确认少年班名额时,大伯就已经升至厅局正职。
按理说坐到厅局正职,往后升迁每一步都难如登天,但这个常理在大伯身上却丝毫不起作用。等张雪霁保研时,大伯已经直升省部正职——大伯在官场上的升职速度比张雪霁学位的升级速度都快。
快速的晋升同样也为大伯身边的家人带来了许多趋炎附势意图搭线的人。
因为大伯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张雪霁作为他拉扯大的孩子,身边便自然而然的围上来了一群自诩圈内人的二世祖们;周东威就是其中之一。
张雪霁:“聚会上见过几次面,互相加过联系方式,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谢乔乔歪过脑袋:“聚会?”
张雪霁解释:“同学的生日会,大家年纪相近,圈子太重叠了,很难不见面。”
谢乔乔若有所思,思考数分钟,没思考出来,遂放弃。她没有让张雪霁把周东威的事情发给花铃月——周东威的尸体和开过的车子都还在山上,花铃月她们找到哪里后自然就能查出周东威的身份。
没有必要再把张雪霁牵扯进去,他那个受到致命伤就自动愈合的能力都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谢乔乔问:“你和你大伯的关系好吗?”
张雪霁在认真开车, 但也不耽误他回答问题:“还行吧,说不上很好但也不差。”
“虽然我爸妈经常把我托管给大伯,但实际上我大伯也很忙, 只是他人在本地, 又是直系亲属, 平时帮忙签个字什么的比较方便。”
“家长会或者日常生活起居,其实还是家里阿姨负责的。”
事实上不止大伯, 就连张雪霁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处于一个说不上很好但也不差的关系——全职工家庭就这样,家里的大人全都有工作, 而且还不是单纯为了糊口找的工作,而是自己发自内心喜欢并对其拥有信念感的工作。
以他父母对地质学的热爱, 张雪霁时常觉得他们居然还能抽空生个孩子才是神奇的事情。
不过这种事情没必要和谢乔乔说, 因为说了颇有卖惨的嫌疑。
谢乔乔就从来不和他说家里父母的事情,根据她现在的生活状况和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却挂名监护人的花铃月,张雪霁猜也能猜到她的亲缘关系不是什么很愉快的关系。
大概率是要比他家里单纯的不熟更加糟糕的亲缘关系。
毕竟他父母只是经常见不到面, 但至少很喜欢给他打钱, 也永远不会忘记给他寄生日礼物和旅行明信片。
车子渐渐开入热闹繁华的街道, 窗户外面霓虹灯光芒闪烁,但是因为隔音效果很好, 所以谢乔乔只看见人来人往,并没有听见什么嘈杂的声音。
她抖了抖耳朵,细微的声音划过耳膜。
谢乔乔道:“你去过的痕迹无法掩盖, 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你直接承认, 就说我半路在没有监控的路段下车了。”
张雪霁点头:“行——你能吃黄油曲奇吗?那个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张雪霁没有养过猫,但是他养过狗。
狗不能吃调味料太重的食物,他想猫应该也差不多。但旁边副驾驶上坐着的又不是普通的猫, 那是谢乔乔变的猫。
所以张雪霁还是问了一嘴。
黑猫抖了抖胡须,平静的语气中带有微妙的不满:“我只是暂时变成了猫而已,并不是真正的猫。”
张雪霁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空出单手把装曲奇饼的纸袋子拿出来放到副驾驶上。
不等他去打开纸袋,谢乔乔已经用爪子扒倒它——里面还带着余热的黄油曲奇倒了出来,甜腻的香气盈满车内。
张雪霁缩回了手,慢慢打着方向盘。现在这个点正是城市夜晚最繁华的时候,每一条马路上都堵得水泄不通,骑共享单车都比开小车来得快。
不过也正因为堵,他不需要太集中注意力看路,因为大家都开得像蜗牛一样慢。他眼角余光瞥着副驾驶位,黑猫正在用爪子扒拉曲奇饼。
谢乔乔没能控制好力道,肉垫压碎了一块曲奇饼。
她有些懊恼,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上沾到的饼干碎,又被自己舌头上的倒刺刮得掌心发痒。猫咪的爪子就是这点不好,和人类的双手比起来实在是太不灵活了。
就连使用手机,也做不到打字这么细致的事情,只能发表情包。
最后谢乔乔还是放弃了把爪子当手来用,妥协的低下猫头叼起饼干来吃;一整块的曲奇饼对于猫咪的嘴巴来说,有点过于庞大了。
只要她合上牙齿,咬碎的曲奇饼零零碎碎掉落,嘴巴根本接不住。
谢乔乔嚼着自己咬进嘴巴里的,那两块没什么分量的曲奇饼,愤愤的在坐垫上用力磨爪子。
张雪霁把脸转过去,闷闷的笑。
谢乔乔:“有什么好笑的吗?”
张雪霁揉了揉发酸的脸颊:“不,我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如果警察来我家搜查的时候,看见你了怎么办?”
谢乔乔:“假装成一只猫就好了。”
张雪霁:“他们会不会想到是诅咒把你变成了这样?”
“不会,”谢乔乔肯定的回答:“因为并没有哪个诅咒可以明确的把人变成一只猫。”
“特殊子弹上附着的是致死的诅咒,只不过因为被取血的妖怪实力比我弱了很多,所以诅咒被消减成了变成猫。”
“实际上变成任何动物都是随机事件,重点不是变成猫,而是我暂时失去了一部分战斗力——比如说。”
她伸出自己的爪子,短短的手指竭力张开,但除了雪亮的指甲弹出外没有任何别的变化。
“猫的爪子没办法握剑,而我也没有当过妖怪,并不知道怎么像妖怪一样用灵力来使野兽的身体进行异化。”
车子开进了小区车库,但是谢乔乔还没有吃完倒出来的曲奇饼。
这点分量的曲奇饼在平时连她的宵夜都算不上,但是现在只吃了三个,谢乔乔已经感觉不怎么饿了。
张雪霁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向谢乔乔。谢乔乔站起来抖了抖脑袋,跳到他肩膀上——张雪霁将剩下的曲奇饼装回纸袋子里,又从车载冰箱里取出剩下的甜品。
冰冷的甜香气,和温热曲奇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蹲在他肩膀上的黑猫歪过脑袋,视线明显的停留在甜品盒子上。实际上她根本不饿,但还是很想凑近闻一闻甜品的味道,或者舔一下。
等回到家,张雪霁刚弯腰把甜品盒子放到茶几上,谢乔乔也立刻从他肩膀上跳到了茶几上,鼻尖抵近冷气悠悠的透明盒子。
张雪霁突然将盒子抽开——谢乔乔脑袋随着惯性往前了一小段距离,扎进甜品外层的奶油里。
奶油只埋没了鼻尖一小段,但她仍旧炸毛并往后弹飞好一段距离,瞬间跳到了最高的相框顶上:那张相框的高度几乎接近屋顶了,弹跳力优秀的小猫跳上去就是这样轻而易举。
只可惜相框根本承受不住一只猫的重量,被谢乔乔蹬了一脚后贴着墙面掉落下来。而谢乔乔则借力落到第二高的书架顶上,弓起脊背瞪圆双眼。
张雪霁心虚的摸了摸自己鼻尖。
他只是想逗一下猫,但是没想到谢乔乔回反应这么应激。书柜顶上灯光不亮,昏暗光线加上黑猫,就显得猫鼻子上沾到的那点粉白奶油更加醒目。
他走到书架旁边,仰起脑袋:“抱歉,吓到了你——”
炸得很蓬松的毛一时半会还收不回去,但是谢乔乔紧绷弓起的脊背却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舌头很轻松舔到自己鼻尖,湿润的奶油在舌尖融化开。如果是人的形态,刚才那点情况肯定无法吓到她——但是猫咪似乎是一种格外警惕和容易受惊的动物,刚刚谢乔乔的脑袋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已经窜了出去。
她走到书柜边缘,往下看见张雪霁仰着的,很诚恳的脸。
她才不信这家伙。
谢乔乔跳下去,收起利爪在他脸上蹬了一脚,然后稳当精准的落在茶几上,再次凑近那块小蛋糕。
草莓味,上面还点缀有一些水果。谢乔乔不饿,咬走一块草莓嚼嚼嚼,又舔了两口奶油。
张雪霁则摸了摸自己脸颊上被踢到的地方,虽然猫咪并没有亮爪子,但能摸到轻微的破皮,一种绵密又有点尖锐的痛。
他眨了眨眼,感觉还挺——形容不上来,但挺爽的。
谢乔乔跳下茶几,左顾右盼:猫咪的视角和人很不一样,太低太矮,很多以前觉得平平无奇的东西,变成猫之后都成了庞然大物。
尤其是张雪霁。
他本来就高,骨架体型也和瘦弱不沾边。谢乔乔在他脚边绕了一圈,抬头连他下颚和脖子都看不见,只能看见胸口。
但张雪霁很快蹲下来,高度降低后他的脸也完全露出在谢乔乔视线范围内,脸部有被蹬出来的小片红肿,但他好像很高兴,眼睛弯弯的。
张雪霁:“这个高度会不会不习惯?要不然你还是坐在我肩膀上好了——你很轻,一直坐着也没有关系。”
谢乔乔:“不要。”
她转身开始巡逻别的地方,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张雪霁膝盖。张雪霁跟在她身后移动,眼巴巴的问:“那你要喝水吗?还是要吃宵夜?噢对了,你要不要磨爪子?我家里有纸箱……”
一个庞然大物喋喋不休的跟在身后移动,谢乔乔转过身用爪子推他的小腿。
“你话好多,能不能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一下子蹲下来,垂着眼尾可怜巴巴:“我烦到你了吗?”
谢乔乔:“……”
门铃声打断了一人一猫的对视。张雪霁扭头看了眼大门方向,又看向谢乔乔——谢乔乔席地而坐,不愿意去他肩膀上。
张雪霁遗憾的放弃,走过去开门:门外是两名警察,以及花铃月和戚忱。
他歪了歪头,满脸疑惑:“乔乔的同事和……姐姐?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花铃月表情严肃:“能进去说吗?”
张雪霁屋里没什么不可示人的,侧身示意她们进来,并给四人都倒了热茶。
花铃月目光扫过茶几上被拆开的甜品盒子,又回头看了眼玄关处的鞋柜——张雪霁是个很爱收拾的人,鞋柜里的鞋子摆放得很整齐,除了他自己的鞋子之外就只有几双款式很中性化的客用拖鞋。
张雪霁给他们倒完茶后,自己扒拉了一张矮凳坐下。
戚忱正好渴了,端起玻璃杯一饮而尽,被花铃月瞪了一眼。戚忱没看懂花铃月的眼神,困惑:“你眼睛怎么了?”
花铃月:“……没什么。”
她握着玻璃杯,却没喝里面的茶水,“接下来我们要询问你一些问题,关系到一桩人命案子,希望你可以照实回答。”
张雪霁冷静的点头:“当然。”
花铃月在他说话时也在迅速的观察他的表情——青年坐的矮凳没有扶手,他曲起的手肘便停靠在膝盖上,肢体语言是有距离感的放松。
或许是因为在他自己的家里,所以表现得比较有安全感。
花铃月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晚上十一点左右,这个时间点你在哪里?”
张雪霁:“我接到了朋友——就是乔乔,发来的定位,去信号很差的山林深处接她。”
花铃月:“你为什么要去接她?”
张雪霁理所当然道:“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男朋友去接女朋友很正常吧?”
花铃月:“???”
戚忱感慨:“有朋友还有这个好处啊。”
搞得他也想要一个男性朋友了,这样加班之后可以发个定位,让朋友来接送自己。
花铃月在茶几底下踢了他一脚——戚忱莫名其妙:“你干嘛踹我?”
花铃月感到一丝绝望:“你闭嘴!”
戚忱不明所以,但是把嘴闭上了。
因为被戚忱和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堆事情搞得心疲力竭,现在就算骤然得知张雪霁和谢乔乔的恋人关系,花铃月也没有力气惊讶了。
花铃月:“既然你是去接谢乔乔的,那你应该知道谢乔乔现在在哪里吧?”
张雪霁摇头,很诚恳的回答:“不知道。车子开到山区边缘的时候,她就下车离开了。”
“你是她的男朋友,你就这样让她走了?!甚至不问一下她去哪里???”花铃月满脸不可置信。
张雪霁摊开手,长叹一口气:“我问了,但是乔乔说让我少管闲事,我就只好先走了。你不是乔乔的姐姐吗?那你应该知道她劲儿有多大,她要走我哪里拦得住,不听话的话……”
他停顿了两秒,语气变得微妙:“她一拳能打八个我嗳——”
虽然说这句话时,张雪霁脸上满是诚恳和无奈,但是花铃月和另外两名警察愣是听出了一股炫耀的意味。
就像铸剑师炫耀他无往不利如同传说一样的神剑。
只有戚忱点头附和,同情之余还有点感同身受:“确实,她劲超大,对练的时候打得我可痛了。”
张雪霁目光瞥了戚忱一眼:“是吗?但我感觉还好啊,其实她打我的时候倒也没有那么痛。会不会是她讨厌你,所以打你的时候力气就比较大。”
戚忱一愣,思索,认真想了想这句话的可能性,道:“不会吧?我又没有惹她,她从来不点我给她发的拼多多链接,我也没有生气啊。”
张雪霁好心建议:“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一直给她发链接,打扰到她了呢?毕竟非上班时间,谁也不想收到同事的消息。”
戚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花铃月听不下去了——她之前一直觉得戚忱有点无法沟通,现在看来是沟通的人不对。再让戚忱和这个张雪霁聊下去,孩子都要被忽悠傻了!
她猛地一下站起来,用力一拍戚忱后背,打断了他的发言。
“既然你和谢乔乔中途就分开了,那我们搜查一下你家可以吧?搜查证的话……”
“当然可以,”张雪霁做了个‘请’的姿势,“搜查证就不用看了,这是命案,我无论如何都会好好配合你们的,尽管查吧。”
花铃月狐疑的望着他——青年神色坦荡,让到一边后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热茶。虽然是在夏天,但是因为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喝热茶倒也不违和,而且还很养生。
戚忱被花铃月留下来检查大厅,另外三个人则分别去检查主卧和侧卧。
张雪霁则退到一边,身体倾斜靠着茶水柜——他一侧肩膀下沉,一只黑猫灵巧的,不发出任何声音的落到了张雪霁肩膀上,温热的毛茸茸的贴着张雪霁侧脸。
那种若即若离的触感让张雪霁感觉有点手痒,很想摸一摸猫咪脊背。他眼角余光瞥向肩侧,看见猫咪低头在舔玻璃杯里面的热茶。
张雪霁:……猫能喝茶吗?
戚忱检查完阳台和客厅,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没有任何非人类的痕迹,就连气场都很平静。
他检查完转身回到茶几边,却突然发现张雪霁肩膀上多了一只黑猫。猝不及防看见新的活物, 戚忱一愣:“唉?那个……你养的猫?”
“猫能喝热茶吗?”
黑猫把脑袋从杯子里拔出来, 抖了抖沾着水珠的胡须——不知道为什么, 戚忱感觉这只猫的神态非常人性化,看他的时候很像在看一个弱智。
张雪霁若无其事喝了口猫刚喝过的水, 道:“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