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外把它换成钱,送去那边放开手置办东西,鳖犊子回来了,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问你出去的情况。”
徐仲林无声的默了片刻点头,中午在翠桃这边吃完饭,下午徐仲林找了熟悉的车队去了豆庄。
第二日一早沈镖头带着十几辆车,精神抖擞的出发去了奚城,他走后不久,脚行的车队也到了庄子上。
脚行车队去的是石林府那一带,带去豆庄四十辆车,其中有三十辆是布匹,出府城的时候芦苇神色平静的目送。
吴大人带侍卫常服打扮,嘴巴笑的都要裂开了。
“还得是妹子有思量!徐六哥儿陪着跑一趟的份量果然不同,亲自打通了一条金路出来不说,这一里一外的默契真是良配!”
芦苇侧头波澜不惊的看着吴大人。
“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草民自认为做的不错了,要是大人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草民是什么都可以放下的。”
吴大人依旧笑笑的说道,“少东家又怎知徐家不愿意呢?说不定徐六哥儿巴不得呢?”
芦苇嗤笑一声,“大人如今也是光溜溜的一人,无牵无挂的为何不亲自经商……”
“放肆!我家大人堂堂世家子弟,如何与低贱的行商扯上干系……”
“对呀!低贱的行商呀!”芦苇嘲讽的笑起来转身,走两步停下脚步扭头。
“我们是农耕呀吴大人!有能力给家里孩子念书的清白人家,你却一心要把我们变成奴才,绝了佟徐家的后路,你觉得徐家能愿意?你要是敢变了我们的籍……”
“不是只有你会蛇鼠两端的,武英侯的血还没干呢!圣上明知他是冤枉的都不放过他,大人不会以为我等草民看不明白吧?”芦苇说完放肆的大笑,眼里都是说不出的讥讽,脸上还有杀的太少了的惋惜意。
吴大人脸色铁青,锐利的目光几乎如刀的穿透芦苇的背影,双手握的青筋暴起,他心里明白,现在不是耍官威的时候,他现在急缺税赋还需仰仗这丑妇人。
“大人小的去把……”侍卫的声音在吴大人的目光里渐渐没了。
“你是想让本官无人可用吗?”吴大人面色平静阴沉,眼里都是山雨欲来的风暴。
“属下知错请大人责罚……”
吴大人目光里是死寂的笑,伸出脚挑起侍卫的下颚。
“本官如今已被吴家抛弃了,便不需要吴家再对本官行事多加评判,管好你的手,她明天要是出事了,后天圣上就会拿吴家洗刀,自以为是蠢货!”
“圣上如今已经举起了锋刀,就差一个借口祭刀了,吴家怎么会把你这么个蠢货送来本官身边的?”吴大人咬牙切齿的放下脚,心里有滔天的怒火都不敢发出来。
他是两头受制于人,缺人缺钱用,缺钱缺的老鼠洞里的都要扒出来花,偏偏他唯一好用的钱袋子只有佟芦苇,
南阳城所有的富户他不是没敲打过,奈何没吴家在背后支撑他,那些人滑不溜丢的,根本弄不来多少钱,他但凡多个佟芦苇可用,他都不会三番两次的容忍这妇人,蔑视他讽刺折辱他。
芦苇去了采薇的铺子里自己待了一整天,傍晚才没事人的回翠桃那边吃饭。
次日上午豆庄送来几筐菜,还有一车晒好的肉肠。
“少东家,这些是佟大叔让送来的。”
芦苇清点了一下菜品,拿下了大部分的放在翠桃这边,剩下小部分的捡成一份份,一份里是一节肉肠、一节半肥的腊肉,三根脆嫩的竹笋。
又把翠桃这边闲置的铺子打开门,烧热锅把带来的卤汤烧开,卤好的菜放锅里烫热,每样切点出来,做了拼盘浇上麻油热卤。
“赶车带赛掌柜子送去给贵人们尝尝鲜,这东西趁热吃着才香,”芦苇把切好的菜放盒子里,又把分的菜装了递给跑腿的,跑腿的接过东西赶着车跑飞快。
芦苇看着马车的背影,想着要不铺子里养几条壮羊?在做个小车拉着,这样铺子送东西或者接贵人,坐小巧的羊车岂不是很方便?总比腿跑或者大马车方便。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把找出架子,把所有咸货挂在架子上摆着,又把烧热的锅放在门口,门口香的都走不动路,铺里桌上摆着卤味出来。
“六嫂你摆的这个卖吗?”小妹一惊一乍的跑来问。
“卖呀!不卖我摆出来干什么呀!你想吃呀?”芦苇问。
“不是我想吃,是广升带他们大人在铺子里,闻见香味走不动路了,要我过来问问卖不卖,”小妹笑着解释道。
“你等着我给你切一盘,”芦苇也没为难小妹。
洗干净手拿了两个盘子出来,给切了满满的两盘,给了几个卤的很烂,又干巴巴瘦的鸡爪,还给抓了一盘卤花生,统一放在菜盘上让小妹端去。
“你先端给他们吃,回头过来拿一份菜过去炒了,鳖犊……他们估计还要在你那磨蹭到下午才能走。”
“好的六嫂,”小妹端菜跑的飞快的回了铺子。
石广升看小妹端回来的盘子,赶紧起身去接过来放桌子上,“小妹在端些热饼和馒头来,大人饿了。”
小妹又去隔壁端了一盘馒头送来。
吴大人吃每一样都觉得好吃,主要是味道重口感就上来了,“这是啥?”
小妹看了一眼回答道,“猪大肠呀!”
吴大人举着筷子有点想恶心,“怎么吃……”
“今天还是大人来了特地留的,平常这个根本就不够卖,好多人排队抢着要,”小妹低头吹破了牛皮。
“大人,南阳城在你来的这两年多里,才刚刚繁华起来,城里好吃的小食并不多,你将就着吃一点吧!”石广升老实的劝道。
吴大人目光闪了一下,不顾知府大人的形象,手拿鸡爪津津有味的啃起来。
小妹看他们吃的高兴,悄悄的再次出去来到芦苇这边,门口都有人来买吃的了,小妹在边上没打搅等了一会。
芦苇忙清,端了一碗斩好的鸡给小妹,鸡肉看着特别诱人不自觉的让人吞口水。
芦苇又给小妹拿了一份菜,肉肠放锅里随饭食蒸熟,咸肉炒笋,笋切出来过烧热的水焯一下,对着炒好的腊肉翻翻。
“这很贵吧六嫂?”小妹肉疼的看着菜,她们都是小本生意,哪能这么免费给人吃?
芦苇看小妹表情笑,心想这是长心了?而后半晌道;
“小妹,你要是听我的劝,就在铺里找一个信的过人管,你每天早晚把好进账就行了,别事事都自己亲力亲为的。”
小妹有些不明白芦苇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六嫂。”
“回去吧!”芦苇挥手继续低头忙。
中午五福糕点铺那边来人,切了十份热卤走,下午吃过饭翠桃忙完带人过来。
芦苇手把手的教人怎么卖、怎么切,还陪着卖了不少菜,晚上没卖完的切了两盘出来,每个铺子里都有,所有干活的人都尝到了什么味道。
第二日伙计一边切菜卖,一边对人笑道;
“客官你尝尝呀!昨儿咱们的知府大人专门过来吃的,当时可多人看到了!就在隔壁的面食铺吃了一中午,就连他都说这热卤好吃,你说它能不好吃吗?”
一时间东西两城有闲钱的人,都多少来切了一点回去尝尝,知府大人都吃了,他们有什么不能吃的?
翠桃捶着肩膀看排队的人买热卤,心里是满满的干劲,铺子生意自从芦苇来了,那是没有一天冷清过的。
“这是我家的铺子?”徐三子有些咂舌的看着自家的铺面。
徐五子跑去小妹的铺子看,铺子里同样也是坐满了人。
“不得了了三哥,小妹那铺子也是一堆人吃饭。”
徐三子闻言赶紧跑铺子里看情况,翠桃忙的声音都哑了,还在大声招呼人坐下吃饭。
“掌柜你回来了,”铺里伙计一看徐三子进来忙打招呼。
翠桃回头看徐三子,“当家的你去坐着歇会,我去小妹铺里给你打点吃的来。”
“给老五也带一份,”徐三子开口交代道。
翠桃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出去没多一会端了一盆饭,饭上落了一碗菜,放下饭盆又切了最近卖的热卤,“吃饭吧他五叔。”
“这不是豆庄的热卤吗?”徐五子看见菜惊讶道。
“是佟大叔让人送来的,你们不知道,我们铺子如今靠这菜卖的可火了,还有这肉肠啥的那都是大酒楼要去的!”
“芦苇可真是厉害!我看她不喜欢说话溜闲的,没想到做小食是真真的会喊,佟大叔那里每天一趟来府城,一次要满满一车给东城酒楼送菜,热卤卖的还是独一份,就连我们这里都没得卖。”
“还有人说东城那家酒楼的热卤肉,味道好吃还香,吃着跟我们平时的猪肉都不一样,那生意好的,都要排队订位置!”翠桃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芦苇了。
他们口里的芦苇此刻忙的挥汗如雨,带着人在小妹铺子里,正在煮猪血出来,煮好的盛出来放凉切块放盆里。
再把煮好的光溜溜骨棒砸开,挖出骨髓,关东煮似的捞点猪肝心肺盛碗里,放上一勺猪血,浇点热汤泼上麻辣料蒜拌拌,一碗热腾腾的内腹才十文钱,卖的是异常火爆。
十文钱能吃出肉油味,一下就给人有了实惠的感觉,底层干活的人本来口味就重,她放的辣又开胃,买的人端回去,一家老少都能热乎的尝一口解馋。
这是目前解决了豆庄里杀猪后的难题,一点没有浪费的成份在里面,佟父更是乐呵的眼睛都要笑没了。
采薇声音大的恨不得各个地方都能听到。
“杜娘子,料子一定要拌的辣辣的,那猪血是一口都不能浪费了,那可都是我们的钱。”
“二少东家你放心,它就是趟一滴出去,我都要它自己爬回盆里去,”杜娘子拍着胸脯说完,糕点房忙的都炸天了。
月工钱都给发了两回了!自天冷以后府城要的东西,一日比一日多一日比一日奇。
天冷徐三子回府城后,芦苇又有时间回庙王爷街看情况了,她走前徐五子看生意忙,也没回村留在府城帮忙了几天。
五福铺子也挺忙的,不过这边忙都是井然有序的,不像那边小食铺乱糟糟的人手不够。
周娘子不愧是管过铺子的,做糕点的人没动,从庄里单独要了五个人过来,两个男管事三个炖甜品的,特地给甜品劈出一间屋做。
“少东家,还有几日就是庙王爷节了,咱们要派人去庙王爷门口开摊子吗?”周娘子有些犹豫的问芦苇。
芦苇摇摇头,“你要是不想松开这生意,那就做庙王爷发糕,做出来你有本事卖给庙王庙里的主持也不错。”
周娘子目光一亮,“少东家是说……”
芦苇笑笑没说话,“你去吩咐送食材的人,叫他回去告诉食坊,做几个庙王爷的面人送来,面人是五个钱一个,都是给庙里有缘人吃的。”
“五文钱哪能买到面人呀?”周娘子皱眉。
“你只管说,豆庄那边会给你做出来的,”芦苇想到豆庄的毛芋头了,煮熟压粉对少许糯米面,用模子别说一个面人了,就是十个也可以给你做出来。
“好的少东家,”周娘子只得去吩咐人做。
第二天一早送食材的人来了,恭恭敬敬的递了一筐面人给周娘子。
筐里什么都有,什么孩童呀、老寿星呀、南极仙翁、庙王爷等等,看的她瞠目结舌。
芦苇拿起东西看了看,“回去告诉食坊管事,准备一批年糕做的,糕点坊准备冬至节卖一波面鱼,这锦鲤鱼果红在艳些,然后毛芋头的也不能停了。”
“好的少东家,你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年糕的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芦苇挥挥手说完。
跑腿一听要的急,二话不说赶车就往回跑。
“周娘子你收拾一趟跟我出门,”芦苇转身进铺子找了包袱装好,出来周娘子都已经等在门口了。
拎着筐芦苇也没解释去哪,俩人一路大摇大摆的去了府衙门口。
石广升远远的看见芦苇,见她微不可见的点头,转身疾步进去通报,不大会的功夫出来人带她们进去。
吴大人笑容灿烂的看着芦苇,“佟妹子今儿气色不错!”
芦苇笑吟吟没反驳他,转手拿过周娘子手里的筐打开。
“今年是大人第一次主持南阳城的庙王爷节,我们五福糕点铺子理当出一份力,以盼望南阳城在大人的治理下越来越好,这里是草民铺子伙计日夜琢磨出来的东西,大人看看喜不喜欢。”
芦苇说完不动声色的,把一个荷包放篮子里,又把篮子推到吴大人跟前。
吴大人笑眯眯的接过篮子,大袖一挥荷包不见了,他神色认真的拿起面人看,“这是?”
“大人手上拿的幼童面人,草民打算捐献一百个给庙王庙,送给求签的有缘人,今而在大人的治理下,越来越民安祥和的,说明庙王爷都看着欢喜不已,所以这两个福寿星面人,也捐献一百个出来。”
“南阳城学院荒废多年,在大人的努力下,学子声震动晴空,来日必会鱼跃龙门,五福糕点铺奉送一百份鱼跃龙门,”芦苇拿出一份面鱼放桌子上。
吴大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芦苇,“五福糕点的心意本官纳了,可是本官有心,却无力与民同乐!”
芦苇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碎银块放桌上,“五福糕点铺,谢吴大人赏赐的面鱼。”
吴大人眸光一亮瞬间归于平静,
“佟少东家是南阳城的好子民!五福糕点铺为南阳城做的可圈可点,一份官福面鱼可受,麻烦少东家明天为本官额外的,再准备一百份鱼跃龙门,本官要与南阳城民同乐。”
“来人张贴告示,五福糕点铺为即将到来的庙王爷节,捐献了五十两银子,府赐鱼跃龙门一份。”
快步进来的师爷刷刷写了告示,吴大人还亲自给盖上的大印。
芦苇带着周娘子走出衙门,心里道鳖犊子爱贪吃,这会让你吃个够,最后给你吃撑死才好。
第二日的下午傍晚,豆庄准时送来一百份糯米面做的锦鲤鱼,红的鲜艳夺目,看着跟真鱼似的。
周娘子带人把面鱼送去府衙,结到鱼钱她属实意外的厉害。
吴大人低头看鱼随意的说道,“本官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吗?你们少东家只要这次帮我渡过了难关,日后南阳城就不会有人为难豆庄。”
周娘子张嘴要说什么……
“回去吧!本官要亲自给人送面鱼了,”吴大人兴奋的挥挥手。
第206章 不堪与悲壮
“你们去睡觉吧!”芦苇对累了一天的伙计们让休息,门外的大雪伴着寒风瑟瑟的刮着,时不时撞击门板的声音异常的响。
周娘子对众人挥手散了,她看了芦苇一眼也转身走了。
芦苇面对着积雪的大街,面前有一个火盆被刮进来的寒风,给火苗吹的东倒西歪的,她手拿着书低头半天也没翻动一页。
夜深许久门口传来扑簌簌的声音,她没抬头依旧很认真的看着书。
吴大人进来解开斗篷递给旁边的侍卫,脸上已不复之前的沉郁,他自顾自的找个凳子坐下,伸手在火盆上烤了着火,淡淡的酒气与手下的火盆快要融为一体了。
屋里一片宁静祥和,芦苇合上书看着吴大人没说话。
胖护卫张了张嘴,在吴大人的目光里去了门口,看着飘飘洒洒的纷飞大雪有些恍神。
吴大人神情慵懒随意,“本官是上虞吴家的嫡旁支庶长公子,我母亲,是叛贼武英侯的嫡亲妹妹。”
“她原是吴家为拒家族公子出仕,娶进门的借口棋子,当时所娶我母亲的人,本应该是嫡支房的二公子,奈何我母亲家世寒微,那时我舅父是武英将军身,我外爷已然是武英侯了!吴大人说完扯嘴笑了一下,眸光里涌动着说不出的沉凉。
我母亲适龄之时,摆在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刚亲政大位的晋先帝扩选后宫,一条是找个门当相仿的官家嫁了。”
“可惜!这两条路我母亲都没资格选,进宫,晋先帝刚亲政,外爷和舅父是他手里唯一依赖可用之人,若是我母亲入宫了,晋先帝就得自废两膀无人可用。”
“配相等的官家,除了武将家可选,文官士家母亲是高攀不上的,就是选武将家也是有条件的,家世太好或者太差,都牵扯盘节太多不可选,晋先帝也不允,挑来选去了许久,我母亲的年龄从十一岁耽误到十七岁。”
“母亲选亲的几年里,晋先帝渐稳位置,他登基之初朝里世家太盛,开恩科所取的进士二百七十二人,竟有二百人之多是世家子弟,他们考取入仕却从没想过出仕。”
“理由说来荒诞可笑,竟是家族与家族的比量,你卢家世族今年恩科进场二十人,我吴家必要二十五人,他王家跟风三十人,世家子弟进试没有白丁之言。”
“皇榜公示输败之家,需要当场焚书以侮其族,就这样世家的子弟们,每三年开科家族男丁进皆入试,下榜吉日时,总有满街的焚书盛况。”
“有其家族,甚至还会为展示自己族里的底蕴,焚书焚稿能有一天一夜之多,如此之风愈演愈烈,寒族无书可读,晋先帝无人可用!”
“世家子弟做事总会牵一发动全身,吴家子弟在此情况下,次次落的焚书,总被其他世家嘲讽,家族也日以没落,”吴大人呢喃的声音说到这,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平静。
“对比其他世家的兴旺景象,吴家主忍着屈辱,向晋先帝求娶丹阳公主,因为公主出嫁会有大批的书籍陪送,吴家经过几次的焚书,家族藏书已然近空了,焚书并不是子弟现抄之书,都是平日家族传下来的。”
“晋先帝怎会不知吴家的心思?一个即将没落的世家,带着不甘求娶公主,连唯一的交换条件,让家族子弟出仕都不愿,这样的诚心怎么会求娶到公主呢?”
“世家开口了,圣上总会考虑一二的,就这样,晋先帝把我蹉跎至十七岁的母亲,赐婚上虞吴家二公子吴戒萍。”
“二公子深感受辱,提剑去了京里身着白衣散发赤足,嚷愿血染二宫门,平日总是争斗的世家们,那次竟出奇的团结,一致要力保下二公子。”
“晋先帝看了深感皇位飘摇震怒,天子赐婚竟被世家如此不尊,便用二公子当作借口,直接下御令宫门口斩首二公子,求情死谏者,斩!”
“二公子斩首那日,宫门口的血刷了一层又一层,斩下的头颅被晋先帝派人挑着,去晋启国的每一处展示,同时这也激怒了各个世家们,他们一批一批的死谏,一批一批的被杀。”
“世家们第一次尝到了晋先帝的圣威,他们不再死谏,全都沉寂蛰伏了,开恩科的时候世家子弟依然入仕不出仕,吴家也低头愿娶我母亲进门了。”
“我母亲十七岁初春进的吴家,所嫁之人是嫡支从旁姓里找的不知名公子,认作了嫡支的孩子,她一个女子经过两方的较量,吴家为此还死了五个嫡公子,等待她的日子可想而知什么样!”
“她成亲的第一年有了身孕,七个月大的时候,半夜被一只猫惊吓,九死一生产下死胎,被人扔在荒败的院子里不闻不问。”
“我母亲的贴身奶嬷嬷自戳双目,得到出门的机会,一路讨饭回去京里找到我外爷求救。”
“我舅父听闻暴怒,带着府兵连赶半月之路,进吴家直接枪挑了为难我母亲的夫人,他找到我母亲的时候,听说就剩一口气了。”
“外爷收到舅父的口信,披挂上殿敲天子鼓,敲一次头触地一次,鲜血染红了鼓棒,晋先帝闻言再次大怒。”
“这次他还是以吴家为借口,对世家子弟第二次杀伐,这一次的刀特别锋利,世家子弟们被杀被病被疯,林林总总去了一千多人。”
“其中吴家最为惨重,为了不至家族覆灭,吴家主自杀谢罪,同时跟去的还有十五位嫡支公子,留下一位年方五岁的承公子,旁支更是病死的几乎绝门。”
“经过雷霆风暴世家知趣了,圣上便昭示了他的仁慈,用最好的太医治好我母亲,兄长没了第三年我出生。”
“我出生当天我母亲难产走的,我找到当年的稳婆询问,我母亲是血流尽而亡的,我的出生不被吴家期待,甚至还无时无刻的提醒他们,吴家经历过什么样的屈辱灾难。”
“不过我比我母亲运气好,我没受到她的那些折磨,因为晋先帝看着吴家,舅父也不允许吴家对我做什么,”吴大人说完咧嘴笑的极其悲凉不甘。
“我母亲没了,成全了他们君臣的忠君报国,叶将军才怜悯的想起妹妹的血脉!难道他不知道君臣较量后,女子再嫁过去的下场如何吗?妹子你说,他们讽不讽刺?”吴大人笑不达眼底的询问芦苇。
芦苇没回答吴大人,人生各有各的难处,他经历的这些苦难,可他并没有因为不忍心,就停止剥削她的劳动成果呀!
吴大人也没指望芦苇狗嘴里吐出象牙来。
“不知道是不是外爷心里愧的慌,还是又要为晋先帝谋划牺牲至亲忠君,我七岁野草疯长的那一年,小舅父来到了叶家,隐姓埋名的守着我这个家族不要的孩子……”
“你们年龄对不上,辈份也对不上,你真是武英侯女儿的孩子?”芦苇突然开口问出疑惑。
吴大人听了嗤笑一声没回答芦苇。
“我十二岁进生员,十七岁进孝廉,世家有一个规矩,可以举孝廉功名入官,我打算出仕了,还未等我施展拳脚,晋先帝对死而复生的世家,举起了第三次刀。”
“也就是那一年,外爷用自己的死成全了晋先帝的刀,同时也为我保下了一命,叶外爷早年利用戍边的机会,把同月份出生,却从未露面的舅父们,都安排交给了外爷的亲叔叔,花外太祖爷带走。”
芦苇皱眉这有点乱,“花伯爷自己没孩子?同时几个孩子都没了,这说出去有人信?”
吴大人不屑的瞟了一眼芦苇,“你懂什么?你以为官家夫妻跟你们一样吗?孩子都要自己肚皮里爬出来?”
“太祖花外爷十三岁在边关城,就有了两个孩子,而叶外太祖爷,一直到二十四岁回京才有了一个孩子,这孩子还是良家妾生的,抱给外母养大,也就是长大的叶外爷。”
叶太祖外爷二十九岁那一年再次戍边,很不幸,被敌军一枪扎了心脉人没了,那时候时局混乱叶家不敢报丧,京里武英侯孩子才几岁,一旦报丧再无武英侯府了。”
“花外太爷便悄悄的顶了叶太祖的名字,京里无人知道他们是双生子,花太祖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他的两个孩子做了他的近前锋,反正是无名女子生的孩子不金贵,他想在有孩子随时都能有,结果有一次上战场,那两个外爷同时殒命,花太祖还伤了身子!”
“好在留下一个安慰,两个外爷进军中前,花太祖都给他们找人伺候了,其中一个外爷留下了孩子,还是一个壮实的男丁,边关的女子要十二三岁嫁人,边关的男子十三岁就得成亲。
“因为生命无常,随时都无命回来,而叶家更是深谙这里的残酷,叶家男子只要能人道了,进军中前,都会安排孕育过的女子伺候,”吴大人说完看芦苇笑,意思是她这样的,去当叶家佣人都不够格。
“那时候他们多大?”芦苇皱眉,十多岁的男孩子还没发育好吧?成年女子与小孩……
“满十一就能人道了,这不仅叶家如此安排,所有的武将家都是如此安排,孩子可不是贫家愁闷的问题,为官为宰家亦是生孩子不由己的!”吴大人说完眸光有些飘远。
芦苇脑子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古人孩子易折夭了,还有大多不能人道的问题,母体发育的成熟了,父体还没长成熟,孩子身体能好才奇怪!
“叶外爷十二岁那年成了武英侯,花太祖佝偻着身体回京,死在回京的路上,一年后跟随叶外爷服侍的佣人,有两个怀孕了,因为体弱水土不服,刚到边关城孩子落地便夭折送走了。”
“第二年春,叛贼武英侯出生,初秋我母亲送回京里,我母亲是花外爷的亲侄孙女,她顶替了其中一个舅父名在京里生活。”
“叶家知道圣上忌惮世家,对他们杀伐甚重,圣上举起的每一刀里,桩桩件件都等待着自己家的下场,所以外爷就暗中悄悄的准备着,只要生下男婴就用死婴代替。”
“连生夭折死婴,外爷怕圣上跟世家人起疑,跟去的人生第三个的时候,便用我母亲换了她小舅父,就这样武英侯府除了明面世子,然后就剩我母亲一个女儿了,外爷对外只宣称杀伐太多,天不过眼,好在侯府有了一儿一女也满足了!”
“他们悄悄的准备了二十多年,给叶家的辈份打乱留一点生机,却从未有人顾过我母亲的生死!”
“晋先帝对世家的第三次刀还未洗,世家对他则是下了狠手,他十一岁登位做个傀儡,十七岁凭着超乎寻常的心智亲政,十九岁对世家小试牛刀,二十三岁对世家大洗,可他顾虑的太多了,没有趁胜追击斩草除根,给世家修养了十几年,三十九岁一碗药死不瞑目!”
“也是一个杀伐果决的圣君!大概知道第三次的刀钝了,亲自挑选了覆灭晋启的人选,把边疆的十万将士虎符交与舅父掌管,只为武英侯府忠他一生,没有落下善终的一点安排!”
“安排去豆庄的那些人,都是舅父生前用虎符跟新皇换下的,代价是武英侯甘愿背负世家给他定的叛国贼名声,”吴大人的眸光看着火苗没有起伏。
“他临终前还为我争取了一条路,我与吴家是棋子、弃子、更是仇子,舅父知道武英侯府不在了,吴家就会肆无忌惮的抹杀我,他认罪前求圣上庇护我出仕,他知道如果不为我走这一步路,他死后的那点忠心总有用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