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父想了一下五贯差不多,这些纸都是他们出大力做出来的,按理说该得十贯都不为过,可是又怕给多了把人心养大了,“可以给五贯。”
爷俩商量好,次日一早背好要卖的纸,步履匆匆的往府城赶去,到府城上午时间都已经过小半了。
二掌柜早早的就在铺行里候着爷俩了,这会看见爷俩准时出现,他此刻的心情简直是笑开了花。
佟父喘了一口气,把纸拿出来给铺行掌柜检查。
确定没问题了,铺行二掌柜带父女来到柜台结账,“你们是要钱庄的钱,还是要银铜钱?”二掌柜扭头多嘴的问了一句。
“钱庄钱是什么钱?”佟父迷惑道。
“钱庄钱是纸兑,钱庄大东家在每个府城开的都有分号,你们可以拿着钱庄给的纸兑,在任何一个府城他家开的分号兑钱,银铜钱就是,要银子也可以,要铜钱也行,”二掌柜仔细的解释了一番。
“不就是银票吗?”芦苇脱口而出。
二掌柜有些懵懂,“不是银票,是坎的金票印,也现贴票。”
“我们要一百两的银钱,剩下四十六贯要铜钱,”佟父当即做了决定。
“可以!按他说的给他,”二掌柜吩咐了一声账房先生。
结钱很快,爷俩拿到钱马不停蹄的来到书局,拿出五贯钱买了牛皮纸,因为筐里都是钱不敢晃悠,买好纸便急匆匆又买了一坛酒回家。
佟父爷俩回到家下午了,徐家姑娘早就出嫁走了,徐家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说话聊天。
佟父到徐家打了声招呼,坐下陪着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来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出来,找到草根跟徐仲林带他们来到佟家屋后,拿出他们各自的工钱。
“佟叔?这……这什么工钱这么多呀?我们前后干活,拢共加一起也才二十多天的,”徐仲林一看小盒子里的钱有不少,他吓的说什么都不敢要。
“拿着吧!卖纸的工钱,你们虽然干的时间短,但是我们做出来的纸卖掉了,以后每年都是九十两个月,把上一年的料子做完,还要把一下一年的料子泡蒸出来,这可是特别辛苦的活,拿这份工钱没问题的,”佟父笑着把钱放在两人的怀里。
“可……”
“没啥可是的草根,干活拿钱天经地义,这钱你们都拿好了,别张扬出去了,做纸还是那句话,它是个危险的活,做好了,我们保密的好衣食无忧,要是张张扬扬的,说不得明天就得吃牢饭,”佟父笑眯眯的拍了拍俩人肩膀。
“佟叔你放心,什么纸?不是稻草吗?我们就是做麻线的人,”草根拍着盒子笑道。
“没错,咱们就是做麻线出来卖,你们赶紧回去把东西放好了,我去仲林家说说话,”佟父对草根的上道还是比较满意的。
草根跟徐仲林对看一眼,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突然掉下的五贯钱给他们砸乐晕了,两人鬼头鬼脑的看了看没人,抱着箱子飞快的跑回了各自的家。
晚饭佟父佟母在徐家吃的,芦苇有事要做没出现在徐家,徐仲林知道她做的事,所以提前给自己爹娘打了招呼。
“我现在理解你当时嫁采薇的心情了,这丫头猛然一走,我这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徐母有些伤感的说道。
“丫头家都有这么一天,咱们当娘老子的,又不能看老姑娘,只盼望孩子出嫁日子过的顺溜就行了,”佟母小声的安慰着徐母。
晚饭上桌天色也不早了,一顿晚饭吃完,天色早就黑的伸手看不见五指的。
佟父佟母带棒槌回来,芦苇都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里了。
佟母把棒槌打发上床睡好,她回屋看佟父拿出来的钱眼睛都直了。
“这是卖纸的钱?”
“可不!现在知道纸有多值钱了吧?那树皮、那稻草、还有那刺藤子灰啥的,都不要我们出成本的,就是做起来耗时间,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干活,”佟父得意的说道。
佟母手摸摸银子又摸摸铜钱,“当家的,我咋感觉跟做梦似的呢?”
佟父听了笑道,“那就明早起来再看一遍,现在努力挣钱攒着,等以后悄悄的买田地回来种,当个富贵的地主老爷。”
佟母听了傻乐,想象不出怎么当地主老爷才好。
两口子说了好半天的话,才舍得把钱装起来藏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吃完饭。
佟父挑着筐顶着霜,下塘开始逮鱼挖藕去府城卖,鱼平时春夏秋不值钱,但是冬天下雪逮不到就值点钱了。
他先把塘里的水放了大半,放塘水放了两天的功夫,第三天不深的塘水里,看见大鱼扑腾跑。
佟父喜笑颜开的跑下塘,大鱼都扔筐里挑上来,小鱼放了扔旁边继续养着。
徐仲林知道佟家放塘了,连忙带着徐家几兄弟过来下塘帮忙,人多总比一个人好呀!
一塘的鱼只挑大的逮了一天结束,晚上佟父上来第一时间,就是给徐家送了几条大鱼过去。
“他佟叔,你这鱼不是卖的吗?既然卖的就拎回去,”徐父说什么也不要鱼。
“鱼不值钱,卖也就是个心理安慰,与其便宜卖给人家吃,还不如我们自己多吃几条呢!”佟父摆手回家了。
早上去卖鱼的时候,给家里留了几条,剩下的全挑去府城摆摊了。
卖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晚上到家钱袋子打开数数,两大筐鱼才卖了一百六十七个钱,还没去掉三回地保要的地保费十二个钱!
第73章 撕破脸的碰瓷
“这是芦苇那啥的钱……”徐父不敢置信的拿着钱看六儿子,眼里都是吃惊和心慌。
徐仲林急忙摆手,走到门跟前朝外看了一圈,脸上都是紧张兮兮的表情。
“我最近一两个月,跟草根忙的不沾家,我们就是忙它呢!”
“佟大叔说,这东西本身做是不犯法的,犯法的是我们是升斗小民,做出了上好的东西,被那些富老爷们知道了眼红,随便给你按个错来,你不犯法也犯法了!”
“所以我们才偷偷摸摸的做,人少累点赚钱也安全点,”徐仲林眼里是止不住的开心。
徐父眸光闪了闪,“我们本份的做香人家,富老爷看了眼红,我们不做了就是,胳膊又扭不过人家大腿的。”
“阿爹说的是,儿子也是这么想,大不了不做线香了呗!”徐仲林无奈的挠挠头。
徐父把钱送去屋里,出来心情平静下来抽了一口烟。
“家里做香的活,我打算交给你阿娘她们做着,我带你们兄弟去给草根的地基挖了,你一会去你佟大叔那边问问,他塘里的活忙清了没有?”
“没忙清呢阿爹,佟大叔今天打算移栽莲藕,我昨晚说今天过去帮忙来着,佟大叔说他只是把塘里浓密的藕移栽一下,让我们还是给草根挖房子重要,”徐仲林回身坐下笑道。
“我还以为你们爷俩都去挖地基了,咋还在屋里闲聊天呢?”徐母朗快的声音传进来。
徐仲林起身走到门口看,就见他娘手臂上挎着筐,筐里有小半筐泥巴藕,怀里还有一小盆炸货。
“阿娘去佟婶子那边了?”
“我在屋后挖地,棒槌过来叫我去给你婶子帮忙,我去了后芦苇娘捡给我的,这是酥鱼,莲藕挖上来的不多,我不要你婶子非给,说是每家都尝尝鲜,”徐母把东西递给儿子看。
“他那塘这么快就挖完了?”徐父走出来惊讶的问道。
“他那塘是今年的新塘,又那么大,塘里莲藕往稀处移移,基本上是没挖到啥藕上来,我还没说不馋吃。”
“芦苇继父就说这不是稀罕东西,非让我拎回来,等明儿咱丫头回门吃个嘴,我看他们两口子真心实意的给,我就拿了,”徐母说到自个闺女脸上露出了笑容。
“芦苇阿爹是个实诚的人,给了我们就接受了,年外野鱼回春,让他们兄弟出门帮着逮鱼送他塘里去,仲林拿东西我们爷俩去干活了,”徐父笑呵呵的背手走了。
佟家屋里弥漫着香味热闹,芦苇一边吃刚炸出来的莲藕圆子,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剁莲藕。
棒槌坐在灶洞里烧火,怀里抱着碗吃。
佟父坐在离油锅不远的地方,正在捏麻叶小炸棒,手边还有一扁食包的素饺子等着炸。
“阿娘,采薇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芦苇侧头问炸东西的佟母。
“晚上过来吃饭,说今天是冬至节要回来过,这不,你阿爹早早的包了饺子出来,一会给炸出来他们来了正好吃,”佟母洋溢着浓浓的欢心气息。
“那莲藕要给采薇带回去一份吗?”芦苇停下手又问。
“不给带了,老彭家人如狼似虎的,给他们吃,还不如给草根他们吃呢!回头莲藕圆子炸好了,让你妹带点回去吃一顿就成了,不行就回来我做给她吃,”佟母语气不好的说道。
佟父闻言抬头笑,“我看行,回头二丫头回来了说清楚,塘大了莲藕没舍得挖,这挖点回来也就是尝尝味。”
“佟叔院里好香呀!走门口闻着就饿了,”徐仲林笑盈盈的推门进来。
“饿了快过来吃,”佟父抬头对徐仲林笑招呼他赶紧进来。
徐仲林也不客气的走到锅屋坐下,自在的拣起一颗圆子吃,而后洗干净手,帮佟父一起捏东西。
“仲林,就那么点东西交给你叔忙就成了,你不是饿了吗?拿碗吃圆子,”佟母忙里抽闲的给徐仲林拿碗。
“等会包好了再吃婶子,”徐仲林龇牙笑。
芦苇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徐仲林,他不是不识趣的人,怎么这会来家里了?
徐仲林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快不可见,佯装低头忙活捏面点。
“草根那边的地基挖了吗?”佟父小声问道。
“挖了佟叔,我阿爹还纠结是雇人干,还是我们自己干,这不去里正家问情况去了嘛!”徐仲林无语的回道。
佟父听完眨了一下眼睛,余光看漠不关心的闺女,他闪了闪目光,假装端东西起来送给佟母。
佟母现在不说跟佟父十足的默契了,那至少有了八分的感知。
“雇人干好!别看雇人花了老多钱,其实细算算下来是划算的,我家要不是你叔雇人挖塘,凭自己拿锹挖,这会恐怕一半都没干出来。”
“住家早点盖出来,正经说房媳妇过日子比啥都强,又不是一文钱都不挣,这眼下手里不是还有做香的活嘛!一冬节日的香,就能把盖房钱挣回来了,”佟母回头冲着徐仲林笑道。
“佟婶说的是呢!我阿爹也是这样说,就我们兄弟几个自己盖,到年外春忙都盖不上,”徐仲林伸手接过佟父递过来的空篮子,
“对了仲林,你回头回去问问你阿娘,你家晒的泥鳅干卖不卖?我打算把芦苇姐俩弄的泥鳅干送去府城卖了,”佟父走过来再度坐下。
“泥鳅干能卖呀?”徐仲林讶异的抬头道。
“也不确定能不能卖掉,这不天冷了,好些富老爷想滋补身体嘛!泥鳅干冬补就不错,我打算把家里晒干的泥鳅,背去府城问问看,”佟父也不确定这个年代能不能卖掉。
反正在前世肯定能卖掉的,甚至野生的泥鳅干一斤要七十元呢!就这还有养殖的冒充野生的。
“那我现在回去问问我阿娘,”徐仲林放下手上面点起身。
“现在回去干啥?吃完晚饭回去问也不迟,一会采薇顺和也回来吃饭,正好你们都在,吃饭也热闹点,”佟父伸手把徐仲林按坐下了。
“她婶子,我送秀兰回来你不会多想吧?”徐母皮笑肉不笑的问里正娘子。
里正娘子眼里闪过难堪,僵硬着脸皮勉强笑道,”你看她徐婶子把我当什么人了?秀兰脚崴了,你当婶娘的看到了,好心亲自送她回来,我能多想啥呀?”
“嗨!我这人说话直肠子,肚里有啥话都是直接秃噜嘴说的,秀兰丫头说她脚崴了,是我家仲林弄的,我也不知道啥意思,就让我侄儿媳妇黄妮说看到的情形。”
“黄妮说秀兰丫头摔懵了,她摔倒的时候,我家仲林人压根不在他们那边,仲林今天一早就去他佟叔家帮忙清塘呢!根本就没回过家,村里好多人上午经过塘边都能作证,不信嫂子可以满村问问去。”
偏秀兰一口咬定了,非说是我家仲林撞的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我心里也拿不准情况,就带着她经过佟家的门口看了一眼。”
“我家仲林,确确实实在他佟叔家帮忙干活,我也不知道我儿仲林,是哪个魂出来撞的人,这秀兰丫头是不是摔磕了脑袋?”
“要是真磕了脑袋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呀!这么大的姑娘,正是要成亲的年龄,万一……被人挑了刺可就要了命了,”徐母一脸真心实意为秀兰好的表情。
里正娘子脸色红了黑,黑了紫的,换了好几个调色盘了,目光吃人般的看向秀兰。
“这丫头向来都有点疯疯傻傻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她徐婶子,你当长辈的别和这丫头一般见识,以后我跟她阿娘会看好她的。”
“唉!”徐母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彭嫂子,非是我大人跟孩子一般见识的,你说你胡说一句两句的对你没啥,可要是被我亲家听了,我咋说的清呀?”
“这可都事关孩子的亲事,我要是气不过往大了说,采薇也算她一声嫂子,说过份了这都是打着弯的亲戚,两家脸上都不光彩。”
“往小了说,你开口胡乱编排有亲的人,这不是缺大德了吗?眼瞅着我儿子成亲就在眼前的事了,你来这么一出戏,今天要不是我家仲林在他佟叔家干活,我们徐家一身长嘴都说不清楚了!”
“你这……彭嫂子,以后可不能再有这样的事了,我们全家可都盼着我儿媳妇进门呢!芦苇那姑娘,不说万里挑一的话了,那在我当家的眼里,算是百里挑一的人。”
“我家为了她,宁愿等两年娶她进门,就是以后我儿没福气,娶不到芦苇,我们也不考虑本村的姑娘了,说句轻狂的话,我徐家可不是随便啥姑娘都能进门的,”徐母说到最后,脸上都是轻蔑的神色。
秀兰惨白着脸猛的抬起头,伤心的看着徐母,眼里都是摇摇欲坠的悲戚。
“彭嫂子,我不打扰你忙了,家里一头的事等我回去忙,竟为这糟心事耽误住了,”徐母不顾里正娘子紫涨的脸色,一身不屑不爽快的走了。
“婶……”
“啪……死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起的心思?”里正娘子抬手打了彭秀兰一巴掌,喷火的眼里都是熊熊的羞怒火。
彭秀兰捂着脸看着里正娘子,“你打我?我为自己找个好人家有什么错?你跟大伯又不为我打算,你们眼里心里,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送出去的野丫头了?”
“你们只会为秀美打算,只有她是你们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是的……”
啪!里正娘子重重的又打了一巴掌过去,颤抖的手显示她恼到了极致。
“疯够了没有?是不是不打算要名声了?”
彭秀兰捂着脸嘤嘤的哭起来,哭的梨花带雨的好不伤心难过。
“滚回去哭,”里正娘子低声怒吼道。
彭秀兰捂着脸伤心甩身跑走了,在她们娘俩不远处,同样站着一个一身冷气的采薇。
“你们彭家真把自己家,当成了柳林村的天下了,彭家男女老少不管看上什么人家,便不管不顾的抢回去,也不打量打量自身,人家能不能看上你们彭家呀?”
彭顺和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喘,任凭娘子讽刺羞骂不出声。
“我告诉你彭顺和,你们彭家要是敢毁了我阿姐的亲事,我决不会放过你们彭家老少的,你不信咱们走着瞧,”采薇用力的踩了踩脚下的泥,她脸上不复轻快明亮的活泼了,多了一股阴森的残忍。
“我……我没有呀采薇,我……”彭顺和想解释这事他不知道,不明白,跟他没关系,不是他做的,可看到娘子的模样,到嘴边的话一字都说不出来。
“去我阿爹家吃饭,阿爹他们该等急了,”采薇面无表情的说完带头走了。
晚上临睡时,里正娘子坐在床边看着里彭正道,“秀兰的亲事你属意哪个?”
彭里正放下烟袋,脱衣服漫不经心的回道,“她阿娘想给她许哪家?”
“她想说林秀才家,明里暗里托人问林家,林秀才不知好歹的拒绝了,秀兰自己多生了一个主意,看上了徐家的六儿子徐仲林……”
“谁?”彭里正正在解衣扣子,突然听到徐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黑暗中苍老的老伴,又追问了一遍。
“你说她看中了谁家?”
“徐家六儿子徐仲林,”里正娘子目光直直的逼视着里正。
里正手摸到烟袋杆,猝不及防的照着里正娘子身上打去,“你再说一遍她看上谁了?”
里正娘子被打的叽哇一声,双手抱着身子躲,手背被烟锅头打的立刻红肿起来。
也许打的太疼了,也或许她升起了泼辣的念头,猛的用力给里正推出老远,里正不防备还甩了一个大跟头。
“你个老不死的,你不用跟我逞威风,今天我还就答应了秀兰的要求,我好好养大的闺女,你说送人就送人了,还送给了你寡嫂子,你睁开你屎糊的眼睛看看,她把我闺女耽误成什么样了?”
“谁家十八九的姑娘上赶着送上门?还被人亲自送出来撵走?你不答应她的亲事要求?你有什么脸不答应?秀兰能变成如今这样,不都是你当爹的害得她?”
“徐氏不是傲气看不上秀兰吗?一心想娶佟寡妇的大闺女,我偏不如她的意……”
彭里正起身捞起地上的破鞋,对着黑暗里的里正娘子,没头没脑的打下去。
“你若是心疼秀兰,我不拦着你心疼,明天你就搬去跟她住着。”
“如果要是让我知道了,你在佟徐两家亲事上动手脚,别怪我不顾老夫老妻的情份,四六不懂的泼妇人,你是不是觉得我这里正做的太稳当了?还是觉得村里对我们彭家老实了?”
“村里你想让哪家娶你女儿,他就得乖乖来娶?你当徐家的女婿石广升是死人吗?佟家是孬子吗?徐家要是真的老实,她会等闺女出门子三天都没到,便撕破脸亲自撵人送回来?”
里正娘子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呜咽的悲戚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呀!都是你阿爹对不起你……”
彭里正举高的手放下了,不知道娘子的哪句话触动了他冷硬的心,他颓然的坐在了床边,拿起烟杆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
良久哑着声音呢喃道,“你只看我心狠心硬,你咋不想想要不是我做的绝,秀兰能好好的活到现在吗?”
“逃荒的路上,彭家最先放弃的就是丫头,秀兰要不是过给了十一哥媳妇,你当她有命活下来?”
“你再看看彭家的其他丫头,不都跟人换了吃的?就连秀美都差点……现在她好好的活下来了,你埋怨我亏欠了她,当时十一嫂要她当十一房念想的时候,你咋不反对呀?”
里正娘子抽噎着渐渐的没声了,也没回答里正的话。
“徐家闺女没出嫁的时候,秀兰看上徐家儿子,我当老子的或许可以想想办法,如今徐家女婿都要回门了,你竟然不知死活的要强拆徐家的亲事,你是不是当徐家人是泥巴做的呀?”
“任你搓扁了揉圆了作主?还是你以为拿捏佟家,就跟拿捏他们嫁闺女那么简单?”彭里正回头逼视着老伴问道。
里正娘子张了张口哑声许久,“可徐家女婿还是我提……”
“你胆敢再说一次这样的话?那不是你想讨巧宗揽的事吗?就是没有你,石广升不晓得找别人来说和?”彭里正火大的扔了手里的烟袋。
说来徐家的女婿石广升这门亲,还真不用感谢里正娘子,是石广升自己来柳林村收粮税,无意间看到徐小妹织布。
就打听找人过来说和徐家,里正娘子听了这是带恩情的好巧宗活,她想着她要是给揽过来说成了。
徐家对她以后岂不是感恩戴德的?反正徐家也不知内情,就这么她借着里正娘子的便利,给徐家闺女的亲事还真说圆满了,徐家也确实如她所想,对彭家比任何时候都尊敬很多。
彭里正与老伴不一样,他有清醒的认知,纸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两口子朝夕相处的过日子,迟早会把这件事说通透了。
若是你这个时候,再强迫徐家退原来的亲家亲事,逼他娶自家的丫头,这徐家能留情面才有鬼,万一他们给闺女哭诉,让她在女婿耳边吹吹枕头风,怕是两天不要,柳林村就没有彭里正了。
“你要是听我的劝,就赶紧给秀兰说个亲嫁了,她别今天一个主意,明天一个主意,徐家可不像佟家一窝的女人,人家为了安生日子咬咬牙也就认了。”
“徐家可都是壮小伙子有力气,我若是真坏了人家的亲事,难保人家不上门拼命,”里正说完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歪躺下,管一个村,比他以前迎来送往的卖猪肉还累。
里正娘子来回的揉搓着手背,脸上都是不甘心和无能为力。
“听话,跟顺和回家去,想我们了明早再过来吃一天,”佟母连推带搡的把小闺女扯出门了。
佟父也立目不赞同的看着采薇任性。
“她们姐俩打小就好的跟什么似的,姐俩都看不得对方吃亏,采薇性子又娇了点,顺和,你多担待她一些。”
“采薇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丫头,对人对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从没有弯弯绕的小心思,”佟母小意的跟彭顺和解释采薇的闹情绪。
“阿娘,都是我们彭家的错,是我们……采薇生气也是正常的,”彭顺和老实的搓搓手,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的好。
“顺和别听采薇诈唬,她火爆脾气一点就炸,听了两句玩笑话就当真了,你阿姐这亲事在逃荒的路上就定了的,咋会因为外人几句话就没了的?回去好好的,别为不相干的事吵架,”佟父亲热的拍了拍彭顺和手。
这女婿真的太老实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说话也说不好,干活倒是一把好手,可是吃亏呀!做事往死了干,不问都不吱应一声。
采薇接受到佟父微不可见的暗示,半推半就的回去了。
佟父佟母看人走远了回身栓死门,“他爹,老彭家真要抢芦苇的亲?”
佟父背手冷笑道,“放心!彭里正有那心也没那个意思了,别忘了小妹的女婿是干啥的,再说了徐老头可不傻,他绝不会放弃咱家大丫头的。”
佟母凝目,“仲林爹拎的清,仲林娘可未必不心动呀?你晚上不是没听采薇说,那彭家丫头名为里正十一兄弟家的姑娘,实际就是他的亲闺女过继出去的,里正家的姑娘呢……”
“那又如何呀?要是徐家眼皮子这么浅,对咱家的大丫头反而是好事,好小伙子有的是,例如你看草根,那就不比仲林差什么,”佟父笑吟吟的说完。
佟母神色一怔,“草根?她在心里反复念叨着名字,脸上也逐渐多了一丝异样。
“当家的说的没错,咱芦苇除了脸坏了,全身上下哪点都超过别的姑娘百倍,要是徐家人眼瞎,为了攀里正家高枝放弃我丫头,我们还真不悚他们了。”
两口子一脸和煦的笑意进屋休息了。
芦苇靠在床头拿着书,看的浑然忘我的入迷,完全没把晚上妹妹回来说的事放在心上。
“芦苇睡觉了吗?”佟母在门口喊了一声。
“还没,阿娘有事进来说,”芦苇放下书看着不甚亮的门口说道。
佟母手里端了一碗冒热气的糖水进来,“肚子还疼吗?”
“还有点,这么晚了阿娘怎么还不睡?”芦苇裹着被子看佟母。
“你晚上肚子疼成那样,我跟你阿爹不急着睡觉了,糖水里煮了姜皮你快趁热喝了,这姜还是你阿爹之前去府城跟人换回来的,专门留着给你肚子疼熬糖水用,听人家佣人说,来月信肚子疼,姜熬糖水喝了管用,”佟母坐在床边看着闺女抱碗喝糖水。
芦苇被糖水辛辣的眼泪都下来了,“阿娘,这什么姜呀?怎么这么辣?糖水都盖不住它的辣味。”
“老姜肯定辣呀!等年外天暖和了,我掰点芽子下来种菜园子里,收点嫩姜给你留着熬糖水喝,”佟母接过空碗絮叨着。
“采薇回去了?”芦苇调整了一个坐姿懒懒的问道。
“回去了!得亏顺和是面做的人,你妹说圆的就是它不圆,顺和都给它搓圆了,自己的一点想法都没有,”佟母提起来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现在嫌弃他太老实了?”芦苇挑眉笑道。
“我们怎么会嫌弃呢?我们心里高兴还来不及的,他老实是老实,可他也勤快呀!对你妹妹那都是捧着待的,你妹咳嗽了一声,他跑的比兔子还快,这样的夫婿我们还不满意,我们还要干啥呀?”
“那聪明机灵有主见的,也不能把你妹放头顶上,天天憋屈着过日子人也遭罪,女人家过日子,就得图心软心好把娘子放手心的人,穷点过有啥吗?小两口勤快日子和乐比啥都好。”
芦苇听半天脑海里得出一个结论,“安贫乐道?”
“阿娘没想过,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吗?”
“啥?啥哀?”佟母一脸茫然的看着闺女。
“没什么,胡乱的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坐着有点冷了,阿娘去睡觉吧!我这喝了一碗热糖水,感觉肚子不那么疼了,”芦苇笑着撵佟母去睡觉。
“真好多了?”佟母不放心。
“真好不少了,阿娘快去睡觉吧!”芦苇挥挥手目送佟母出去拿起书继续看。
早晨天空下起了淅沥沥的冷雨,佟父在偏屋制出了大火盆。
佟母娴静的织着布,佟父低头捣鼓模具凿东西,棒槌在边上自己拿着刨子学做小东西。
芦苇坐在角落里摆弄着小炉子,手边放满了东西,她正仔细的给分拨出来,一样一样的放进锅里去,锅里是小半锅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