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好的习惯。”简时衍指腹停在便签纸写的年度目标。
时间久远,纸张泛黄,那是非常自相矛盾的一段话。
「今年要按时吃饭!」
「不过要少吃点!减肥!」
去年过年她只回家住了两三天,为了躲避陈淑文软磨硬泡的相亲,推诿三姑六姨的麻烦事。整个春节假期,窝在教师公寓,顿顿吃外卖。
寒假下来圆润不少,开学时写下规划,很快抛在了脑后。
不过她成天不规律还成天犯懒的饮食习惯,吃饭有上顿没下顿,想长胖都难。与此同时,想保持健康也很难,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敦促。
“不用减肥,很瘦了。”
教学楼灯几近全黑,事已至此,趁着没人与他亲近。
“申申,让你久等啦。”陶枝念软声软调的,愈发习惯在他面前撒娇,无关恃宠而骄,单纯享受和简时衍待在一起时的亲昵。
“你们组这次试卷又出得很难吗?”
眼看学生被数学摧残后哭红的眼睛,惊鸿一瞥出卷单位,别的学校都是具体到哪位负责的某某老师。临城中学倒好,连老师名字都没留。
简老师答得漫不经心,“我出卷子,一般不署名的。”
试卷出题的难易与否,是没有确定的界限予以界定的。与其说难,改卷是弹性的,摘取出量化指标,仔细一看全市统考,各成绩段的人与往年试卷相比大差不差。
署名也有麻烦,他不是很想在社交网站刷到自己的名字。刚工作的时候还会留痕,不讨好的大数据让他刷到某些学生古怪的留言。
索性之后,参与阅卷改卷都以组别代称。
“我听到办公室在讨论,刘主任该回来了吧。”
简时衍没想到陶枝念会关心起这件事,“嗯,下午来做了年终年结。”
陶枝念不禁在心里腹诽指责道,连考试都混过去了,姜还是老的辣,刘主任活得太精了,休完病假回来直接逃过期末复习的苦差。
“今天在医院碰上许凪远了。”她欲盖弥彰咳了一声,略过去看妇科之实,回想陈淑文的态度,有些不痛快。
看来简时衍对此毫不知情,更在意她的身体,“人不舒服吗?”
“我爸出院啦,刚好过去帮忙。”
“中心医院有认识的朋友,下次有需要记得找我帮忙。”
简时衍垂首,语气认真,“小桃老师,我认为你可以多麻烦一下,你的男朋友。”
第58章 .买套正巧路过,说睡素的就睡素的。
简时衍给她带了热奶茶,插上吸管尝过味道,零卡糖和五分甜风味接近,不是很甜。
“怎么想到去买奶茶啦。”
他们绕过灭灯的操场,绕过外围回公寓,陶枝念以前很不爱走这段路。
一是没灯,二是下班后办公区就找不出几个人了,除了远处宿舍楼亮着灯,唯有头顶孤寂的月亮作伴,惹人顾影自怜,衬托晚班更惨兮兮的。
陶枝念捧着温热的奶茶,简时衍配合着节奏放慢脚步,出口的话石破天惊,“买套正好路过。”
简时衍总能用极其淡定的口吻,说些让人听完就很难再淡定的话。
“上次的用完了吗。”
陶枝念依稀有拆封新盒的记忆,她抗拒摘套戴套,永远都是躺倒后,刻意避开与那东西正面相对,毫无进取之心。
简时衍凑近她,眼神澄澈,仿佛只是正经地科普适配的尺码,“之前的尺寸买小了,会射得很快。”
陶枝念正小口地喝着奶茶,险些呛到小料,咳嗽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格格不入,明显感觉到脸都热了。
白天赵樾尔还和她商业互吹呢,怎么最近气色这么好?她配合着讪笑两声,心说很难不好啊,每晚至少来个一两次不罢休。
女人语焉不详,“我觉得还好吧。”
没别的意思,单纯代指时长,和她阈值低又敏感的体质做爱,现有的招式完全够用了,甚至...甚至她根本招架不住。
谁想得到简时衍听进去的版本完全变了味,没半分恼意,“是觉得小吗?”
任何男性都对年龄风水岭敏感,常言道25岁之后精力不比从前。简时衍保持锻炼,自认在精力和脑力工作中取得了平衡。
可陶枝念毕竟小他四岁,这点无可辩驳,简时衍占到了小姑娘的便宜。
男人顺势拉过女人的一只手,放到位置蹭了蹭,“待会儿再感受一下呢?”
他们先前就谈好了,最近先住在学校。
简时衍很少着急的,陶枝念几乎一路裹挟着上了楼,房间的空调早开着,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两片唇欲罢还休地半张,口腔里透着甜腻的草莓牛奶味,显然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势,昂首配合着侵入的舌头,承受弥漫的突发性危险信号。
“等..等等。”
陶枝念使力推起他的肩,仰着头接吻,人正抵住身子背靠柜子,无法动弹。
她想先洗个澡,或者再吃点东西,聊会儿五毛钱的天,入睡前再酝酿酝酿,到了氛围再说。
唇舌侵占,重叠的气息渐重,简时衍大可直接一点,在同一处来回揉搓,埋进纤细颈侧,咬她啃她,怎会轻易罢休。
近似的肢体接触当然有过,此时惹火变得通体绵延,往常每当她腿软往后缩,简时衍感受到身体信号,至少会放缓动作,摆出怜香惜玉慢慢来过。
医嘱回荡在耳边,进入黄体期同房时注意身体。
去了趟医院,鸭嘴钳撬开下体收集白带,毫无尊严地任人宰割,等待塞入金属体探查,忆起硬生生的疼让陶枝念连兴致都少了大半。
怎么听都像求和,她察觉简时衍细微的变化,“要不,今晚先睡素的吧。”
眼前人很快松开力道,明明想她揉进身体里,还是认认真真把她的话,一字一句全听了进去。
尽管意犹未尽,他亲了亲她,手都没有伸进里衣,既是在意她的感受,也乐于尊重她的意愿。
“那能留在我这儿睡吗?”
简时衍让步,从柜子里拿出了新的被褥枕套。
陶枝念转过身,被亲得口干,想要水喝。和上次一样的依云,入口顺滑,瓶子在她手上,半分钟见了底。
对方想到她第一次来房间时表现出的微妙,“之前你好像怕过我在水里加东西。”
“诶...”
简时衍怎么掀她的老底,明明是她叫停,脸上潮热还没散去,蓦地多了几分。
陶枝念永远争不过他的,羞愤地回房间洗漱,推门进来时连笔记本都没带,自觉钻进被窝暖床,远远望起对方忙碌的背影。
房间质朴的白漆墙面与简时衍住处的风格相差甚大,不再是精装修过的四室一厅,带有强烈审美意趣的环境,反而为他的周身镀上可轻易触及的气质,让陶枝念抛开客观现实,观赏工作时的模样。
看来面临竞赛冲刺期绝非说说而已,确有不少遗留的工作要忙。
不知不觉,思绪偏离了原始航道。
男欢女爱,性和爱,或许简时衍天然分得很开。得到满足也好,未得到反馈也罢,他不会强求,更不会强迫。
若是同组相处,他的脾气简直是称得上出奇的好。刘主任称病说走就走,留下两个理科班,虽不能用烫手来形容,也需要投入精力。何况简时衍已经接手了五班的教学任务。
陶枝念极少听他抱怨工作,对待任何突发事件,似乎都归在可接受范围内,既然合乎情理,何苦再言其他。
她敛眉,神色晦暗,猜测简时衍的内里情绪,闪烁个人底色的人格深处,会是怎样的轮廓。
难以评判,她窥见一隅的深沉,如汪洋大海,让斗量爱情的秤杆迟迟偏颇。
陶枝念大抵希望简时衍可以多同她说点规划和想法。不知为什么,心中的疑问很多,想知道简时衍究竟是带完竞赛期就离职,还是解聘手续出了问题。
未来呢,他会进入哪个行业,他们还会有共同话题吗?
伏案工作,男人常戴着那对细框的银丝眼镜,勾起遐想。
陶枝念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偷拍了一张。快门声暴露行径,女人的指尖还停在欣赏侧脸的电子屏幕上,她有秘密,专属相册记录点滴,「关于JSY」
简时衍收了试卷,见她神色恹恹,提前结束工作,陪她早睡。
字面意义上的,陪她睡觉。对方掀开被角,整套流程水到渠成,当她困了。
岁末年初,新橙蘸新雪,熬到离校的大扫除。
年级组大群发布通知,白底红章,终于紧赶慢赶出了各组普通教师的值班安排表。
排班表饱含人情世故,几家欢喜几家愁,小群里哀声载道,每人轮值需要回外省老家过年的异地职工该怎么安排行程。
所有人都洋溢着即将脱离苦海的喜悦,表象都是装给领导看的。
有同事小窗问可不可以换班,弹窗抖动,她切换页面,是三班班主任林霜来找她。
陶枝念转正后才见到结束产假的林老师,平日里工位离得近,但论关系一般。先前在校庆替补上场完成节目,次日就见桌上绿植多了礼品盒子,林霜送她某品牌的伴手礼护手霜。
对不熟的人叫不出昵称,陶枝念道过谢,那时没细想,反倒像她亏欠了人情。
林霜满打满算,搭配表情包组合拳发过来,挑不出错处。抛去资历成家与否,对面压根没掩饰算盘里的小心思,知道陶枝念住学校,每回顶班换班,凑起人头,首当其冲麻烦她这只倒霉熊。
「陶老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家里年前得回趟苏市,排班和你换一下~感谢哈。」
外人看来,陶枝念在职场营造的形象太好说话了。林霜当然还有选择,只不过麻烦陶枝念无需权衡利弊,觉得她不会拒绝。
就算本归属本地人行列,陶枝念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回复后懒得再客套。
工会年货来得及时,质朴的米粮油,助农的茶叶水果,各教学组自行组织去主任办领,陶枝念忙着复核知识清单电子版稿件。
陶正出院,嘴硬归嘴硬,她和陈淑文闹得不愉快,医药费不是个小数目,平账刷卡没感觉,结果收到电子票据瑟瑟发抖。
成年人难免有几个忏悔瞬间,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她得回家一趟,和陈淑文斡旋今后断供家用。不然轮到她省吃俭用,落得揭不开锅的下场。
蓝牙循环张惠妹歌单,陶枝念纯粹想尽快完成手头上的活儿,作为不开火的独居人士,柴米粮油她一时也用不上,对组团拿年货响应得相当不积极。
“嗯嗯,你们先去吧,我下班前去拿。”她敷衍地哼声,正核查生僻字的正确用法,摘下一只耳机站哨,应完声重新戴上,头也不抬地投入进份内工作。
进入心流状态,效率显著提升。
“哎呀,黄老师你们也太客气了。”
两个教学组离得近,男老师们体谅女同事,自作主张分批次帮忙搬来年货。
陶枝念猫着身子,眯起眼校对,桌上物体因重物发出响动,她侧目与来人对视,窘促地在众目睽睽下干巴巴地道谢。
“啊...”女人诧异地半张着嘴,脱口地称呼温良,“谢谢,简老师。”
天晓得,其实他俩出门都是从同一个被窝里出来。
陶枝念谨遵医嘱,当真落实禁欲的生活。自此以后简时衍与她保持身体上的距离,惹得她默然剑走偏锋,一时气不打一处出,暗暗和简时衍较劲。
恋情始终保持着平缓前进式的相处,唯一的变化,是接吻愈发熟练。
场景多发变化,简时衍打着送温暖的名号,独自前来只剩下她一人的办公室,落锁后将她压在门上,放肆接吻。又或者趁着她刚刚结束生理期,把她叫到隔壁唇齿相依。
陶枝念不主动提,简时衍保持无从察觉的状态,把她抱在腿上接吻,明知动情得下体濡湿,恶劣得戛然而止。
男人贴心地为她整理起弄皱的睡衣,放过她,该洗漱洗漱,该工作工作。
人很奇怪,有过高频率的性生活,结果享受完灭顶的快感,满腔想要逃离的精神溃散。眼看快对交合过程逐渐麻木了,真成竹篮打水还是差点意思。
陶枝念嘴上说着咱们这段时间都睡素的,欲望迟迟搁置,竟然有些不适应。
恋爱接着柏拉图,不发生就不发生吧,看看他俩谁能赢再说。
简时衍轻笑,乐于陪她装,“不客气。”
几位老师闲谈起假期安排,偏偏陶枝念工位就在在门边,简时衍理所应当地站到她身旁。
对于她的工位,简时衍比任何人都熟悉了,两指越过挡板,玩起挂着的陶枝念的毛绒挂件。
简时衍旁若无人与她搭话,对话自然,“陶老师,还在忙啊。”
眼前好看的指尖泛白,明晃晃地在视野里打转,陶枝念做不到心无旁骛,倒怨起他怎么还没走。
“还有电子版学习资料没发给学生。”
数学组是不会给学生知识清单的,有固定的公式,整理汇集成配套的练习册。文科不一样,密密麻麻有好几页纸。
手中的稿件跳脱成鬼画符的符号,她看不进去,快要撑不住了。
陶枝念装模做样地起身,准备出门接热水,数学组来串门的同仁聊得投缘,和赵樾尔一拍即合。
“那咱们就说定了,后天去度假村,我们这边统一包车哈。”
行李不多,陶枝念还是第一次参加单位团建。
照顾到住在公寓的同事,包车大巴途径临城中学,陶枝念手里拎着个行李袋,简单地带了洗漱包和换洗衣物,早早在北门等车到站。
一上车,宋艺璇扯起嗓子喊她,“坐我旁边呀,枝念老师。”
宋艺璇好一阵儿没住过教师公寓,激情过后,她完全体验到了和同事打过炮的尴尬。
她不是乖乖女,可也不爱吃苦,本科脑子抽风凭借浅薄的爱好学了地质,男女比例6:4,成天携带个榔头勘验,面朝黄土背朝天,纯享野外的艳阳。
对象呢,的确短则相处过两三个。宋艺璇毕业从江城滚回家乡找工作,没考上地调局的编制,从了家里的安排,进了临城中学教书。
林耀驰踩在她的审美点上,俩人初次见面在朋友聚会的酒桌上,得知在同单位共事,她记住了林耀驰的名字。
本想着仅此而已,没放在心上,结果天色大变,回程突遇大雨。
友人催促她坐林耀驰的顺风车回家,二人顺理成章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小众音乐会上再度偶遇,宋艺璇对体育生有刻板印象,运动细胞太发达指不定文思浅薄,更有潜在渣男的浪荡属性。
她是爱玩的性子,更没有人民教师的包袱,要不是领导安排了当班主任的苦差,她可以前脚打卡下班,下一秒坐上高铁落地打卡黄山脚下。
接二连三的相遇,宋艺璇点了支烟,在球场问他,“你对象知道你每晚都在和其他人说晚安吗?”
林耀驰微恼,篮球砸向地面,发出一阵足以刺穿夜色的尖锐声响,男人将她揽在怀里,瘪着嘴半天没吱声,“你信了他们的玩笑话。”
不可理喻,从前共同好友的劝诫萦在耳边。
“璇璇,你要和林耀驰谈恋爱可要小心哦,我们都怕你拴不住他。”
宋艺璇抬眉,呵然一笑,吐出的烟草气喷在对方脸上,动作并不礼貌。
两人在光线稀薄的角落接吻,体育生肌肉男的体力太好,仓促确立关系带来无穷尽的麻烦和后果。
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当初看林耀驰开着阿维塔12,家里条件总不会太差吧,怎能想到竟然是个手里没有实权的厂二代。
了解到林耀驰复杂的家庭状况,她在陶枝念面前做清醒独立大女主,喊着只管享受当下,根本不在乎以后的口号。独处时化身深闺怨妇,恋爱脑的神经冒了出来,怪林耀驰吵完架怎么不来找她。
她在网络上发帖,宋艺璇破防开麦,声称遇不上比他更好的了,才知道自己真陷进去了。
眼下的状况,他们不是和平分手。公差团建,该去的还是得去,缘分就是老天赏饭吃,林耀驰倒好,当她是空气透明人,故意坐在她前面的位置。
短短几步,陶枝念利落地和同事们打起招呼,进行基本的社交。
林耀驰眉眼深沉像个闷闷不乐的小老头,见到她后耸耸肩,“陶老师,巧。”
陶枝念是不常遇到林耀驰的,自从撞见过他们情侣吵架,她总有种窥私被当事人得知的感觉。林老师主动和她打招呼,她坐到宋艺璇旁边,颔首算有过示意。
气氛凝滞,夹在闹别扭俩人的中间,陶枝念只好给简时衍汇报日常,「我上车了。」
竞赛组的核心成员得去市局参加交流会,无缘团建。
“你来不了啊。”
听闻消息,陶枝念遗憾地叹了口气,很快喜悦盖过遗憾。她不擅长说谎,有简时衍在的场合,指不定她会不自在地露馅。
简时衍发觉她喜上眉梢的神情,“明早起得来?”
庆祝正式放假,理应出门吃顿好的。陶枝念陪简时衍先去宠物店接哼哼,小狗做完护理重回往日生机,比起主人更亲近陶枝念,跟在身后开心地转圈圈。
她拿出小狗玩具,逗哼哼,“起得来啦,毕竟有闹钟嘛。”
迂回卑劣的想法生了出来,简时衍扯谎得心应手,“对了,上次留在我家的衣服,家政拿去干洗,前两天已经取回来了。”
陶枝念没听出这是专门让她留宿的托辞,嘴唇翕张,关注点落在前脚家里才来过其他人,压低声音问他,“这么说,家里现在还有人啊。”
家政是顾家多年的家丁,算是顾湘留在身边照顾起居的老人。简时衍带人回家从不避讳,家政只做分内之事,余下的话一句都不会多说。
简时衍垂眸,讶异她谨慎的脑回路,“难道你不应该问我衣服的处理情况?”
“我知道你肯定会为我准备好呀,”陶枝念声音微扬,抱着狗狗在地上坐定,朝他眨了眨眼睛,“你说对吧,简老师。”
简时衍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她光洁的后颈,终究按下再碰她的躁动。
“家政已经走了,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现下简时衍几乎秒回,发给她一张场馆内学术专家们正激烈讨论的图片,「小桃老师,玩得开心。」
这项敦促日常的风气,其实最开始是简时衍发起的,每到陶枝念刹不住车分享欲开始碎碎念。说书式的组织语言,说起宋林好像又吵架了,总能看得人会心一笑。
谈恋爱嘛,尤其是和同事谈恋爱,陶枝念始终认为偷偷摸摸地地下恋才更有意思。内敛的人往往自圆其说,认定幸福因私享而厚重,何苦依靠他人口中的艳羡证明份量。
假期还在一线探讨竞赛思路,简老师可真是辛苦,陶枝念发去表情包聊以宽慰,「辛苦啦,我们最最最最最敬业的时衍老师!^^」
说归说,大巴拐进度假村,宋艺璇打趣,“你那位没来啊。”
明知故问,陶枝念嗔道,“对啊,反倒是宋老师家里那位,倒是一直在偷瞄你,很守男德嘛。”
宋艺璇不甘示弱,“得了吧。”
林耀驰下车时单手插兜,显然一脚踢到了铁板上,刻意忽视宋艺璇的存在。
观察了一路微妙的变化,陶枝念斟酌地开口,“你俩最近有仇?”
“我哪敢和他有仇。”
宋艺璇没好气地哼声,愤恨地望向林耀驰头也不回的颀长身影,白眼快翻到天上去。
短途旅行,宋艺璇带了个迷你的行李箱,势必要在温泉私汤出一组氛围感的大片。
为了方便,陶枝念将行李袋放在隔断的隔板上,伸手却被人抢先一步。
九班班主任谢老师举手之劳,帮她拿了下来。
实话实说,她装东西装得少,真的很轻。
“谢谢。”
不过陶枝念还是礼貌地道了感谢,着急拎上包跟着大部队前去办理入住,无视谢家邵顿在远处的背影。
宋艺璇瞥见她的证件,“诶,枝念老师竟然明天生日吗?”
女人声嗓不大,想听的人却能听进去。
预算宽裕,分配房间还是按照标间双人床预订,不少有家庭的老师度假拖家带口,在前台要求自费升级家庭房。
大家伙儿冲在前面,中气十足地与服务人员周旋,陶枝念拿到房卡,翻出名单上随机分配与她同住的女老师,她见过的,就是不太熟悉。
——校庆上站在她身旁的那位同事。
对方上前,热络地自我介绍,“陶老师是吗?我是余清清。”
互报家门,余清清是从师大附中跳槽的高一生物组老师,陶枝念松了口气,指不定人家早忘了上次的接触。
团建期间三天两夜,陶枝念极其有分寸,在公共领域划清楚河汉界,还在等宋艺璇的消息。赢小宋老师的邀请,难得有机会姐妹情深小酌一杯。
“晚上你们组有活动吗?”
出于礼貌,今晚她或许会晚归,陶枝念提前知会室友作息时间,怕洗漱吵到余清清的睡眠。
余清清赧然,性格表象看上去竟是个比陶枝念还要内敛的社恐,间隔片刻才淡淡地回复,“倒不会。”
“那就好。”陶枝念整理起随行的护肤品小样,头顶传来一阵纠结的声音,前思后想,余清清唐突地询问,“你有带卸妆产品吗?”
“有的。”
陶枝念从包里翻出卸妆油,递给她。
对方打开了话匣子,甚至惊喜地确认陶枝念是否也是隐藏属性的同道中人,“姐妹,xx代言的品牌,莫非你也...?”
追星吗?那倒不是,陶枝念肤质敏感,用刺激性弱的药妆品牌卸妆,脸部才不会泛红,没让话落到地上,摆出饶有兴致解释产品恰好适用的道理。
“也对,陶老师也不像是会追星的。不过,我其实还挺磕你和你对象的。”
女人声量含糊盖过尾声,陶枝念眼睑轻微下垂,翻着包记得还带了全新的卸妆产品,迟疑间重复,“抱歉,我没听清。”
余清清矫饰神情,摆手否认,板正语气,“没什么,谢谢陶老师。”
空腹半天,陶枝念选择先去自助餐厅觅食,她心想自己果然是带着某些古怪的体质,赵樾尔一见找她,先问她下午有没有安排,临城麻将三缺一,娱乐赛只打两块钱的。
麻将就是她的死胡同,向来这类和运气相关的游戏,陶枝念的手气都臭得不行,忙婉拒起这群老油条的好意,还不忘祝各位玩得开心。
餐桌上都是教学组的自己人,陶枝念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里搭话,端了盘斑节虾,躲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剥了起来。
她戴着手套,沉默地放空发了会儿呆,把这群人送走了,再去拿其他食物慢慢吃。
谢家邵坐到了她对面,煞有介事地主动搭讪,找起话题和她闲聊, “陶老师很喜欢吃虾。”
陶枝念愣了愣,没想到有人会注意到她,摇摇头否认,让渡盘里干净的虾。
“吃吗?我剥多了。”
不料,手中的餐盘却被他人接了过去。
第60章 .怎么说来着,祝我们百年好合
目光与某道视线意外相撞,深浅交错,面对简时衍突然出现,陶枝念感到不可言说的意外。
男人手里拿着黑色羊毛大衣,上衣宽松难掩肩宽腰窄的身材,暖光照在头顶,映出奔波往返沾染的风尘,想必是匆匆赶来。
光顾着发呆,各类工作小群轰炸各种消息,她还没来得及看手机。陶枝念几乎同时间站起了身,称呼磕绊地烫嘴,见面还要彼此问候名字。
“简老师,真巧。”
简时衍面上噙着笑,拉开女人旁边的空椅子落座,“陶老师在给同事们剥虾啊,正好我饿了。”
这边动静不大,难为赵樾尔注意到姗姗来迟的简时衍。
明显能感觉到同性磁场间散发的敌意,谢家邵正准备打起圆场,又被赵老师截了先,“简老师,竞赛组会议这么早就结束了啊。”
简时衍答得坦荡,“程队在那边开着,正好送落单的彭老师一家,就先过来了。”
近两个月,他陆续和新招的程老师交接手头工作,原计划寒假前办完离职手续,文件迟迟未能批复,叶常国从中调和,把通牒耗到了三月竞赛期。
叶校语重心长,“听说市里经济数据分析专班的资格复审还没定下来嘛,等学校工作结束了,简老师再去报道也不迟。”
程译从旁附和,临城建校几十年,近十五年才开始出现清北的高考成绩,数竞最好的位次是简时衍特聘入职第一年带的学生,进入A省队加入奥林匹克数学训练队,可惜在IMO止步于60进16的第二阶段。
轮到本届,自从陈竞之成功进入国集,省赛选拔赛结束后整体竞赛队学习质量和状态大不如前,程译心口压下重石,打心底希望简老师能晚点离职,好让他有后半年的时间缓冲适应。
道道目光追上来,陶枝念微愣在原地,意识到继续站在这儿颇显得小题大做,只好装出去拿其他餐品的架势,企图存在感放到最低。
桌上放着女人先前特调的酱汁,搁置在中间。简时衍动筷夹起食材蘸过酱料,细细咀嚼,慢条斯理地将谢家邵的问话送还。
“不好意思,谢老师也喜欢吃?”
谢家邵怎会听不出简时衍话里的内涵,面色谦逊地撑着教养,表演礼让。他是文科老师,平日上课拓充课外野史侃侃而谈,对待好感的女老师,难得有机会,亦步亦趋地尝试接近。
公平竞争,哪能通过在饭桌上靠一盘虾分出胜负,谢家邵倒略有运筹帷幄之感。
陶枝念在餐台上兜兜转转,保鲜柜里摆着小串的冰糖葫芦,透明糖霜浇在水果外壁,品相新鲜,看着很是馋人。
大学连着四年在宜市生活,学校西门围栏商贩甩卖糖葫芦,天稍冷就盼着小贩出摊。
回到临城,除去南北差异,新一线沿海城市物价直逼北上广,临城中学附近没有可配送的外卖商家,她很久没有吃过糖葫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