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了黑色砖石的大道直通城门口,光滑的巨大城墙上,被技艺精湛的师傅雕刻着壁画,风格很朴素,是那会儿的人简单直白的雕刻风格。
风漪走过去看了看,壁画上大致讲的就是巫咸国的一群人通过占卜,来到了这里,秘密跟女丑部族达成了交易,然后,女丑部族通过祭祀,弄了一场鸿门宴,把前来的腾蛇勾陈都坑杀了,祂们的诅咒,也被巫咸国的人通过了什么手段,来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然后巫咸国在此安家,她们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找寻着什么,因此,壁画上可以看出巫咸国的人一次次在减少,原本热闹的城市,不再有人走到大街上,一片荒芜,到最后,最后一人也走了出来。
因为描写得太抽象,风漪看不出壁画里的人走进了什么,是黑雾还是光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无形之物中去。
风漪突然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篇课文: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好在,这群巫,在最终至少找到了她们想找的地方。
大荒中的人一直都在猜测巫咸国的人是怎么神秘失踪的,现在风漪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神秘失踪。
风漪又往后看去,后头描述的大概就是这最后一个巫释放了什么巫法,将整个国度都搬了过来,然后又徒手打造了另一个巫咸国,挨家挨户进入到曾经那些巫家里,将一些东西放了进去,然后,她从城门走了出去,似乎这里只是起点,一个给后辈的路标。
壁画到这里就结束了,风漪本能的想要走过去看另一端的壁画,但走到城门口时,风漪猛地停了下来。
因为,她发现这座城上的字,写的并不是巫咸国。
她看着城门上两个巨大的巫文,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酆都?!”
第272章 眼睛
酆都的传说, 从未在大荒出现过,虽然这里有很多似乎跟前世相像的部分,但不同的地方却更多, 可对风漪来说,酆都就着实是一个很熟悉的称呼了。
谁会不熟悉酆都鬼城呢?
风漪的目光落在“酆都”二字上,不知该将这归咎于巧合还是别的什么, 因为大荒确实没有酆都的传说, 也许, 叫这个名, 仅仅是因为有人姓酆呢?毕竟,这本来就是个姓氏。
风漪静静地站在巨大的城门前,不知自己该相信这是巧合, 还是意有所指。
传说当中, 人死后到阴曹地府报道,就必须先进过酆都鬼城,毕竟,活人需要路引需要身份证, 鬼也是需要的,亡魂在酆都鬼城接受检查, 之后才能入关。
当然, 这只是民间传说, 并没有什么官方背景背书, 后来末世降临, 也没人为这些神话传说平-反, 因为确实没有人真的见到过这些。
在原地站了会儿, 风漪没有去纠结这些找不出答案的事, 又走到了另一边去看壁画。
这一边描述到要更抽象, 以风漪的知识储备理解起来有一点费劲,大致上能看出人、动物、植物,然后每个生物的头顶,都由三个部分组成。
这三个物质,简单来说,可以被认为是魂气、形魄和人魂,灵魂就是由这三点组成的。
壁画里描述了,人和兽类死后,植物枯萎时,魂气上升,归于天,形魄落于地,润泽万物,唯独‘灵’消失无踪。
而巫咸国的目的,就是去找寻这个‘灵’。
风漪记得自己以前问过五长老,现今的普遍说法就是,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人灵归于图腾。
可在图腾还没有被巫创造出来前呢?灵又去了哪里?
如今的巫普遍认为,剩下那一股去往位置方向的‘灵’,实际上所去的是图腾所在的地方,死后也会庇护着后人,可图腾是巫创造的,她们会不知道那最后的灵是不是真的去往了图腾吗?
壁画的后面,紧跟着也描绘了巫为什么要去寻找灵,因为就跟恶鬼一样,她们原本创造出的图腾,也出现了问题。
图腾是由众生之灵、众生之愿创造的,人的信仰,硬生生将原本只有象征意义的图腾变成了真正具备能力的存在,一开始,图腾懵懵懂懂,那些聚集在图腾身上的力量,最终都会反哺到人身上,图腾就像是电脑的处理器,机械的处理着程序;可后来,随着一次次祭祀,随着数不清的好东西被献祭给它,渐渐的,它开始不再不图回报,不再凡祭祀,必有应,而需要特殊的仪式,特殊的祭品才能将其唤醒、
后来,它开始不再想要将自己的命运与人群捆绑起来了,毕竟,信仰有毒,中二点说,你凝视着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当懵懵懂懂的图腾被染上了色彩,自然而然它就会开始生出私欲来。
风漪又想到了自己前世的传说,在前世,很多土地、城隍和山神,都是附近的百姓去‘册封’的,身前他们或许是什么将军、老师,亦或者单纯就是对附近做过什么贡献的英雄,人们为了纪念对方,就会给对方塑金身,让对方成神。
这种灵神在国内多如牛毛,细数起来根本数也数不清。
而图腾,给风漪的感觉就有些像前世这样被册封出来的神灵。
风漪接着看下去,发现了这个问题后,巫便没有将图腾战士后续的法门发下去,因为她们觉得这很危险,而且,在那之后,确实有一部分人死后,灵魂不是去往的未知的地方,而是去了图腾。
但那并不是去了‘神国’享福,而是被图腾吃了。
是的,就是吃了,因为图腾自诞生起,就是没有灵的,而与它们某种意义上系出同源的人,自然就是滋生它们灵性的补品,或许它们并不懂该怎么做,但本能却会告诉它们该怎么做。
想让人帮忙自然是得付出代价的,这一点自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哪怕图腾是被她们一手缔造出来的,但图腾出现后,就是独立的个体的,所以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并没有人会在意,毕竟,图腾越强大,图腾战士也会变得强大。
可问题是,一些图腾,它叛逃了,它不想好好去当什么人族的守护神了,并不想去庇护什么。
但对巫来说,一个创造出来就是为了保护人的东西,当它不听话时,除了毁灭它,换个更听话的,也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然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一些巫,又生出了别的想法来。
这里的壁画风漪没看懂,大概就是一群巫聚集在一起开会,一起占卜了什么,密谋着什么,最后达成了共识,于是,一些羁绊更深的巫回到了自己的族群,教导着后人,另一部分则组建成了巫咸国,在齐心协力的做着一件大事,而在这个大事之下,一些人被指派的任务,便是寻找人灵。
壁画到这里戛然而止,仍然没有说出她们的目的,风漪只能看出,图腾似乎也在灵所呆的地方,所以她们将巫咸国给搬了过来镇压此处,堵住了那个地方与人间唯一的道路,以方便杀叛徒,或是重新让其为自己所用。
但风漪不相信她们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件事,毕竟,图腾是她们创造的,而且问题又发现得那样早,再怎么事情也不可能严重到她们处理不了。
巫在成长起来前,走错的路多如牛毛,如果真的问题很严重,那现在大荒就该仍是巫的天地,而没有图腾战士的存在了。
所以,她们谋划的应该还是别的什么。
还有这个称呼,酆都,这真的是巧合吗?
风漪觉得,只要智商正常的人,大概都是不会相信的。
她重新回到门前,巨大的城门是处于合拢状态的,风漪把手放在城门上,有点犹豫。
因为,她并不知道城门外究竟有什么,而她现在,只有一个人。
城门的触感很冰冷,上面刻画着玄奥复杂的图纹,看上去好像是随意雕刻上去的一样,让风漪感受不到丝毫的力量。
风漪一边思索,一边纠结要不要打开,毕竟所知的信息太少,万一推开了门,就像是推开了潘多拉魔盒怎么办?
她凑到门缝上,试图去看看能不能看到外面,石门很巨大,也很厚重,这样庞大的建筑,按理来说,不该会严丝合缝的,再怎么也会有一点缝隙的,可风漪一点都看不到。
所以她放弃了,选择爬向城墙,这下,她总算看到了,但看到的只是翻滚着的浓烈黑雾,别的什么都没有。
风漪抿了下唇,走上了烽燧,这是用于预警的地方,按理来说,能看得更高、更远,视野是最好的,毕竟一座城防护得再好,也总得有几双眼睛盯着外面,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烽燧才有可能了。
登上烽燧,这里的光线很暗淡,窗口开得很小,几乎无法给内部带来什么光,毕竟烽燧是敌人第一个针对的目标,如果人大大方方站上去,很容易就去一个死一个,所以只能开小窗,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除非是扒在窗口上看,是很难发现里头有没有人的。
风漪走到了窗户边,很小的一个窗户,比她的脸还要小上一点,风漪把脸凑过去,不知道自己猜测正不正确。
起初,窗户仍然是黑暗的,跟在外面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但很快,就像是玻璃上的雾被擦干净了似的,让人视线总算清晰了。
一颗眼球出现在了窗户外面,布满了血丝,精神像是被压抑到了极致一般,视线都带着一种癫狂感。
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又一颗眼球挤了过来,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很快,一颗又一颗,挤压得眼珠都鼓起来了似的,就像是看热闹的群众,一颗挤着一颗,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自己感兴趣的新鲜事物。
风漪冷静地与这些眼球对视几秒,然后收回了视线。
立刻,她就瞥见这些眼球撞了上来,但就像是被无形的窗户给挡住了一样,根本进不来,只能看到一颗又一颗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汁水血液都糊了上去,却仍然没有阻止它们的舍身忘死。
风漪没有在意,平静的走了下去,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只是有点恶心,也没别的作用,只让她放弃了现在开城门的做法,因为,外面大概有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这座酆都,出去很危险。
她甚至在怀疑,有没有可能,就在自己看不到的天上,也挤满了一双双的眼珠,在死死地盯着她在城里做的一举一动?
不过风漪的心理素质向来强大,哪怕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也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惧,反正它们又进不来,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怕那些鬼东西?
而且,这里都被叫成酆都了,有鬼东西那不才是正常的吗?
反正被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第273章 白骨王座
风漪没有试图出去, 虽然她不清楚外面有什么,但很明显跟安全搭不上边,既然如此, 自然没必要出去冒险,因此便直接走了下去。
地上铺着一块块方砖,道路旁有着还未倒塌的各色建筑, 古朴而富有韵律, 一眼看过去很和谐。
古时的建筑皆是如此, 造型皆简单大方, 暗合自然之韵,任何一样东西一眼看过去都会不由生出种‘顺眼’的感觉来,哪怕这里的环境如此的阴森, 单单只是看着这些建筑, 都能让人坚持得更久一些。
风漪慢慢走着,空旷的街道上只有她走路发出的声音,传得很远,让人不由生出一种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人的孤独感。风漪打量着四周, 推测自己所呆的地方大概是什么商业街,因为房子看上去并不是适合居住的样子。
走了没多久, 风漪看到了一条河, 腥臭无比, 其水皆血, 能看到的只有其中隐隐约约存在着的碎骨, 看似风平浪尽, 却给人一种水下隐藏着极大危机的感觉。
风漪隐约记得, 古时很多巫都善咒杀之法, 因为肉身比不上妖兽, 所以大多巫都喜欢呆在远处,然后以妖兽身上的毛发、血肉之类的诅咒、削弱对方。
这种法子现在大荒已经不常用了,没有谁会不喜欢亲自动手,不喜欢力量与力量的碰撞,所以她们开始在自己身上铭刻巫文,曾经让妖兽闻风丧胆的咒杀之法自然也渐渐沉寂。
不过在曾将,很多势力内部都会有一个血池,巫们会利用敌人的怨恨和血肉来对付自己的敌人,当真是连死了都不放过压榨出敌人身上的一点价值。
这条河,大约担任的就是这样的作用,毕竟一个由巫组成的国度,别的势力只能汇聚出一个血池,而巫咸国内却汇聚出了一条血河,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事。
风漪看得有点眼热,很想把这一切薅走,但最终她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地盘。
血河上有三座石桥,并非并列,而是略有差异,从右到左依次变矮,侧面看就像是三座堆叠在一起的桥,但平视却能看出三座桥差异很大。
居中的桥最宽,而左右两端的桥则比较窄,只能够供一人通行。
风漪又不由想起了前世的传说,因为前世在酆都中,是有奈何桥的,而桥下的河,被称为血河。
传说当中,奈何桥也分三层,善魂可以安全的从上层走过,善恶兼半则是中,恶人则只能去下层的桥,绝大多数都会被血河里存在的鬼拦住或是被波涛淹没亦或者被铜蛇铁狗狂咬。
血河的存在是事出有因,只是其它势力都只能弄出血池而无法弄出血河而已,但上面的三座桥,再加上城门口的名字,就着实很难不让人多想了。
风漪沉吟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上了最上层的桥,倒不是她认为自己是个善人,而是她选择直接将这似是而非的一切都当成了巧合,直接按照当时祖巫的思维去理解。
这样一条能供全城的巫使用的河,其中蕴藏着的危险自不用说,所以,各个实力阶层的巫能去的位置自然也有差异,因此,最低那座桥是给实力强大的巫用的,因为她们不需要顾忌血河里的手下败将,跳河里都不怕;中间最宽的那座桥,因为使用的人最多,所以也修建的最宽,高度不高不低,这样河里的东西出来了,她们也能够作出反应来;最高的那座桥,是给没有成长起来的小辈用的,因为是小辈,所以需要保护,哪怕是从河中取材料,也得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取用。
这种猜测当然是很主观的,但无论是出于前世传说还是自己这一世按照祖巫的逻辑产生的联想,她都不可能走下层的路。
走上石桥之后,风漪并没有什么感觉,这些石桥不同于其它建筑那样古朴,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纹样,巧合的是,上面所刻画的,竟然还真的是蛇与类似狗的生物。
风漪走到桥中央时,没忍住摸了摸桥梁上雕刻出的栩栩如生的石蛇:“喂,有蛇在吗?”
话音刚落,风漪就瞧见石蛇上的那一层石头竟如碎屑一般开始缓缓掉落下去,华光流转。
风漪:哦豁。
石蛇掉下去的碎屑,像是将沉眠的血河也给惊醒了过来,波涛汹涌,腥风阵阵,隐隐还能感觉到河底潜藏着的怨毒视线。
在一个拥有神的地方,很多生物哪怕死去,它们的怨气聚集在一起,照样会诞生出一个新的物种来,让它们死而复生,只是这种复生,并不是真的复苏,只残留着对害死自己的生物的怨恨,却没有完整的神智。
风漪微微驻足,像蜕皮一样,石蛇缓缓的从石皮中钻了出来,灰暗的鳞片颜色中,隐约能瞧见约莫曾经青翠的色泽。
不知是不是在石头里呆久了,这条原本应该是青蛇的存在如今显得灰扑扑的,像是垂垂老矣的老蛇,又或者是刚苏醒肢体还比较迟钝,它爬得很慢,好半天才从桥梁上下来,然后缓缓的爬到了另一边,紧接着,它攀爬了上去,就像是蹭痒痒一样,将另一边桥梁上的石蛇给蹭醒了。
这条蛇也是灰扑扑的,两者看上去似乎是同一个品种的蛇,风漪却隐约能感觉到,这似乎是一条赤蛇。
风漪拉出系统看了眼,全是问号,连物种都是问号,自从之前风漪将系统打劫之后,里头的多数功能她都能用,但系统对她确实没有多大作用,高层次的人,她知道对方叫什么系统那里才会显示出叫什么,这也许就是不能联网的弊端。
不过对风漪来说,这倒是无所谓,毕竟联网了,大荒大概也就该被外星人盯上了,就像前世那样。
两条蛇的蛇头碰在一起,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很快,它们就停了下来,缓缓爬向风漪,然后一蛇占据了一条胳膊。
蛇类很喜欢盘旋攀援在枝干上,跟人在一起后,便多为攀援在人手臂上的形象出现,赤蛇尾巴甩了甩,指了一个方向,但很快就被青蛇用尾巴拍了一下,然后,青蛇指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风漪眨了眨眼,想了想,朝着青蛇所指的方向走去。
走在石砖铺砌的平坦大道上,风漪仍很没有危机意识,像是旅游似的打量着四周,很难想象,一整座城都拿这样的石砖铺成,该是怎样的一个大工程,但在联想到这里住的都是巫,这又算不上什么大工程了。
不知走了多久,风漪停下脚步,凝视着面前高大而神秘的殿宇。
跟其它建筑不同,这些殿宇竟然是隐藏在滚滚的黑气当中,若隐若现,一看就不太像什么安全的地方。
风漪慢慢靠近,像雾一样,走得近了,反而看不到黑气了,在风漪走近后,两条蛇似乎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从她手臂上爬了下去,蛇躯消失在了远处的黑雾中原路返回,不难猜测,再过不久,也许它们又会变成原本的石雕。
她仰头打量着这个被石蛇引来的地方,殿宇上并没有什么匾额,让人无法分清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但来都来了,风漪便干脆的走上了台阶。
越是走进,便越能感觉到殿宇散发出的压力,沉重的仿佛肩头压着一座大山,风漪不知道这是殿宇本身自带的威能,还是这里曾经住着什么实力很强的大人物的余威造成的。
但不管如何,她因此走得很慢很慢,但最终,她还是走到了殿门口。
殿门紧闭,虽无灰尘,却给人一种封闭已久的感觉,不等风漪伸手,殿门便自己打开了。
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封印一般,滚滚的黑气如同灰尘一般朝着人涌来,风漪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如果黑气真的有危害的话,那她在走近时就不知吸了多少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黑气拂面,跟幻象一般,并没有给人带来什么感受,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宛如海市蜃楼一般。
风漪倒是很平静,毕竟黑气之前在假的巫咸国就已经看到了,大概是那些祖巫的东西,风漪还真不怎么怕,跟现在的人不同,曾经的巫,或许手段看上去比如今大荒的巫要血腥残忍,但对自己的族人,她们几乎都可以用圣母来形容。
虽然她们留下的后手可能在漫长的岁月里发生变化,但风漪同样也相信,为了子孙后辈的安全,她们大概也针对各种情况都做了布置。
现在的人,任何一个都能称得上人心不古,而那时的巫,几乎每一个都称得上圣母,只是圣多圣少的区别罢了。
风漪迈步跨入殿中,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王座在最高处摆着,这让她不由有点意外。
王座很朴实,朴实到,完全是用白骨堆砌而成。
无数的白骨,垒起了一座属于一个人的王座,早已认不出属于什么种族的骨头,看上去,坐上去估计不会太舒服,却能看出,这个王座的主人曾经的战功赫赫。
【作者有话要说】
奈何桥的传说出自《酆都宗教习俗调查》
第274章 废物
浓郁的煞气自白骨王座上散发出来, 压抑的气息堪称铺天盖地,明明上面什么人都没有,却仿佛整个大殿都充斥着对方的气息。
哪怕祂早已不在, 由敌人白骨垒成的王座,甚至都不敢动上一下。
明明是个生灵都能感受到那些尸骨上攀附的怨恨,是个生灵都能感受到那些尸骨对离开的蠢蠢欲动, 是个生灵都能感受到它们对自己被当成坐垫的屈辱……可尽管如此, 它们仍然维持着这个白骨王座, 没有流露出一点要散架的迹象。
风漪无视白骨王座上传来的对生人的恶意, 打量着这间大殿,墙上并没有什么隐藏着信息的壁画,柱子也没有雕花, 很朴实, 就跟最高处的白骨王座一样,朴实到,一切都在物尽其用,没有丝毫花里胡哨的装饰, 自然也让人无法找出信息来。
所以最终,风漪还是将目光移向了那个看上去就有些危险的王座。
石蛇竟然将她引到了这里来, 那说明幕后之人一定是在这里有什么布置, 而这里唯一有可能的, 便是这个白骨王座了。
风漪没有多做迟疑, 想到这一点后, 便没有拖拉的朝着白骨王座走去。
其上散发出的威压并没有对风漪造成什么阻碍, 如果是什么实质性的攻击风漪可能还要头疼一下, 但如果仅仅只是威压的话, 对她来说还真算不上是什么难题。
走到白骨王座面前才能发现, 这个王座出乎意料的有些高大,仿佛曾经坐在上面的人是巨人一般。
风漪踩着白骨走了上去,虽然白骨表面上看上去有很多空隙,似乎轻轻一推就能倒塌,但当她踩上去时却十分稳固,没有一点移位的痕迹。
坐的位置骨头倒是整整齐齐摆着,没有凹凸不平,坐上去就算不舒服,但也不至于会对自己造成损伤,见此,风漪这才坐上去。
坐上去的一瞬间,风漪想的是,果然不舒服,不像她的王座,还有女锤铺了好几层的长毛兽皮,跟沙发一样。
“嗡——”
像是时光在荡开涟漪,一瞬间,风漪就陷入了黑暗中,但眨眼间,视线又重新恢复了过来,但眼前的场景却已经天差地别了。
于她对面,有着一道黑影,看不真切,犹如笼罩在巫咸国上的黑雾一样,很快,黑雾散尽,风漪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身影。
同样的白骨王座,但跟风漪之前看到的却有很大的差别,最大的差别便是,上面坐着的是另一个人。
祂身下,是尸身堆积而成的王座,有些已经风化到只剩骨头,有些却仍还残留着身前的血肉,搭配在一起,有种独特的、血腥的美感。
而坐在上面的人,坐姿更是极其嚣张,赤luo的脚,踩在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上,祂的身材很高大,不纤细、不高挑,只能用强壮去形容,胸前仅被裹住了一小半,心口处的位置有个骇人的伤疤,像是曾有什么生物,从这里将祂的心掏了出来。
祂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无数,那明显是征战留下的伤痕,但上面又被繁复的巫纹所覆盖,并非遮挡,而纯粹是将那些‘功勋’勾勒成了一种更自然、更合心意的图案。
祂的发丝比较短,只到肩头,五官模糊不清,但风漪猜,对方的眉眼应当是锐利的。
祂的目光似乎是在看向风漪,但比祂先动的,却是祂座下还算不上白骨的血肉王座。
一道道、一声声或激励、或愤怒的咆哮声侵袭着风漪,宛如掀起了巨大海啸,倾轧而下,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似乎都要被因此颠覆。
风漪并不怕这样的幻象,武者本就是心志坚韧之辈,她不会为此而感到恐惧,然而,还不等她破开这一切,海啸就像是被一只手轻描淡写的镇压了下来紧跟着风漪便感觉耳边传来了声音。
“管一管你那些废物,吓到我家崽子了怎么办?”
“你……不……也……是……废……物?”
对面说话更是不客气,但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一个强行说着‘乡’话的外国人,很慢,也带着外国人特有的含糊不清。
祂说的是女阴的语言,大概在祂那个时代,并没有这种语言的诞生,所以祂说得很别扭。
风漪有点茫然,因为不仅对面多了个还没有变成白骨的血肉王座,而自己这边也多了一个人。
而且,声音很熟悉。
对方曲起蛇尾,做了个类似于跷二郎腿的姿势:“我至少没死在这里头。”
“不……敢……走……远……的……废……物”
“我没死在里头。”
无论对面说什么,她只拿这一句话来回答,风漪都能感觉到对方在无能狂怒了。
她试图抬头看一看白骨王座上的身影,但她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只手按住她:“乖,不该看的别看。”
风漪心说,就算你不让我不看,凭你这说话贱兮兮的劲儿我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在说话一直被风帝呛时,对面说女阴话也顺口起来,嫌弃地看了风漪一眼:“现在的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祂顿了一下,随手从血肉王座下拿出了一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肢体:“多吃点,太瘦了。”
大荒古时推崇的审美跟现在的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异了,当时的巫,是由人族中最强大的一批人组成的,而那些人,不仅拥有着力量,也拥有着智慧,身躯偏向高大、骨架宽的,因为这样的身材不容易被妖兽一撞就飞,而瘦小的人,就算下盘再稳,跟前者先天力量上就是有差异的。
可随着时代发展,伤疤逐渐成了图腾战士的象征,巫则以身上铭刻的巫纹为荣,因为巫不再经常参与战斗,自然而然身材也就跟以前有了差异,没有那样流畅又具备爆发力的线条。
不过这样的差异其实不明显,这其中特别明显的也就只有女阴而已。
哪怕是现在的大荒,女阴的巫走到外面大概也是不太受欢迎的,高是够高,但不够壮,骨盆窄、腰又细,看着就不像是能生的。
女阴内部的审美向来独具一格,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为什么要以一个人能不能生去判断对方身体好不好、长得好不好呢?
所以风帝嗤了一声,伸手拍开了祂递来的东西:“少拿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喂崽子,人家还没破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