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祂身旁的女螺,相比之下,动静就来得小得多。
悠扬地巫语自她口中吐露,她的外表,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有暗淡的图腾在浮现,但她的身后,却缓缓浮现出了一个伟岸但模糊的身影。
祂们的目光,穿透了出去,落在遥远的天空。
以女丑之山为中心,四面八方,无数地目光投注而来。
升腾着、代表着金国的金色流光;翠绿、代表着曲直国的流光;象征着夏国的火红流光;带着厚土气息的穰国流光;妖气弥漫的妖庭……
在普通人眼里,这只是大荒的普通一天,但在另一个层次的人眼里,流光,在以最快的速度疾驰,亮得让人几乎无法视物。
第269章 叹息
大荒的隐秘不少, 但绝大多数时候所产生的动静,绝大部分势力都是选择按兵不动的,就像某些山脉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一副明显有异宝出世的模样,他们也不会选择干涉,默契的只有那一块区域的人才会去争夺。
但他们看似维持着一个区域的稳定, 很少参与到那种争夺中去, 可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是有杆秤的, 什么动静值得自己出手, 什么动静不值得,其实都很清楚。
毕竟,不动手, 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 而当诱惑太大时,自然没有人还能拒绝出手。
所谓公平的维护者,本质上来说,只是很多东西他们都看不上罢了, 一旦有了想出手的冲动,那在他们那个层次之下的人, 甚至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这时, 许多流光已经停下来到了这里, 说是流光, 或许也不恰当, 只是以普通人的认知去看, 他们唯一能捕捉到的也仅仅只是那点光芒罢了。
首先落下的, 是几大王朝的人, 他们离南方不算远, 来得自然也不算慢,其后,便是狄人的国师,犬戎的萨满,夷人的星辰接引者。
如今的王朝势力,大多背后都有祖巫的身影在,继承着先辈的遗泽,但哪怕是那个人人奋起的年代,也照样还是有一群人,对这些懵懵懂懂,等他们回过神来时,王朝或是已经建立,将那些人当野人看,或是吸纳的人口早已足够,并不需要接引人成为自己的国人。
种种原因之下,就导致了‘野人’的滋生,他们其中有在争权夺利中战败,堕入深山意图东山再起的人,也有从始至终就生活在其中,排斥王朝统治的人。
但在这其中,真正成气候的其实很少,毕竟两者掌握的知识不是一个量级的,然而他们就像是鬓狗,一闻到腥味,就会迫不及待的出动,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提升自己的机会,渐渐的,也便有一些成了气候。
再之后,来得就杂了,大荒何其大,水中水族,海中海族,还有许多住在山上、地里的各种妖族,它们其中很多都各自为战,因此零零散散自认能分一杯羹来得人自然也多。
女蛇的视线落在了光影上,确切的说,在祂眼里,那并不是什么光,而是一道道十分明显的恢弘身影,很多势力的守护者,在功成之后,似乎都喜欢把自己变得不可视、不可知,仿佛别人看到自己,都是一种对自己的亵渎。
在场中几位存在的注意力,也不由落在了对方身上,因为对方的反应,才能决定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祂面向妖庭所在的方向,
“妖庭想质疑我女阴是否依旧拥有女丑之山的资格?”
祂看向夏国的伟大存在:
“夏国想质疑我女阴是否依旧拥有女丑之山的资格?”
“曲直国想质疑我女阴是否依旧拥有女丑之山的资格?”
“穰国想质疑我女阴是否拥有女丑之山的资格?”
“海族想质疑我女阴是否拥有女丑之山的资格?”
此时此刻,没被提到的势力,内心无疑是尴尬的,虽然,对方说话有点过分嚣张,可连提都没被提到的势力,那岂不是说,对方根本没放在眼里过?
但在这个层次的人,谁不是人精,既然没有提到自己,那祂们也便乐得看戏,不跳出来凭白为人做嫁衣。
祂们看向被提到名字的几个势力,期待着祂们的反应。
妖庭何止是想质疑,祂们甚至想直接否认,但在那道光影浮现时,祂们心跳甚至都不由漏掉了半拍,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还会再次出现。
妖庭义正言辞:“妖庭认可女阴拥有女丑之山的资格。”
“夏朝赞同女阴继续执掌女丑之山。”
“海族感谢女阴对周围水脉的贡献。”
“曲直国尊重祖巫的选择。”
“穰国没有任何意见。”
祂们近乎默契地开口,彼此对视一眼,清晰地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对自己的鄙夷,但祂们并没有理会。
掺一脚的前提毫无疑问得是前者没有任何威胁,祂们的到来,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地的势力便不可能再有参与其中的资格,而是祂们彼此间的争斗对决。
然而,先不说这个世所罕见,因为特殊方法远比同层次要强的存在,单说那道光影,就足以让人迟疑了。
虽然那仅仅是道光影,虽然祂看上去毫无力量,可在曾经,祂被称为祖巫最后的荣光,甚至当初,也是祂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拥有了那片从未被染指过的国土。
本就是名正言顺。
这也使得祂们没有联合起来非要针对的想法,毕竟谁知道祖巫原本留下了多少后手,若是对方没有出现,祂们是不介意争一争的,毕竟弱者,又哪里来的资格维护自己的权益?
可现在不同。
因此,五道身影相继离开。
祂们来了,然后,短暂的停留,又走了,看上去,犹如一场有些滑稽的默剧,虎头蛇尾。
祂们并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祂们的,很多秘闻,除亲历者,后世之人哪怕拥有着最强大的预言巫,也不可能在窥探分毫,这,才是底蕴。
显然,祂们很清楚曾经这一片区域发生了什么,甚至,早已做好了归属,所以祂们会来得这样快,也走得这样快,一个势力,哪怕是在走下坡路,可只要它还没有真正衰落下去,那它就始终还拥有当初的资格。
其余人也不是傻子,虽然祂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暗流,可祂们有眼睛可以看,不可能执意在明显底蕴更深的人退去时,还选择坚持留下,所以,祂们也走了,绝了趁机占便宜的心思。
更何况,从几大势力的言语,祂们也能隐隐窥见几分真相。
认可、赞同、感谢、尊重……
这些用词,就已经在近乎明示着什么了。
所以,祂们也选择了离开。
祂们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好似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女蛇很清楚,早已被遗忘的女阴,当初笼罩全国的巫术,已经不会再起任何作用了。
毕竟障眼法,说白了也只是一叶障目,掀开了叶子,那自然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也都能看到了。
女蛇眼中复杂玄奥的符文消失,那道光影,伸手似乎想做什么,女蛇冷漠地一甩长尾将光影拍碎,平静道:“带着你的人回去,有我就足够了。”
“那不行,大蛇,你现在应该也不会使用巫术吧?”
女蛇想杀人的眼光藏不住了。
“哎,我就知道,”女螺说,“大王一直说你是巫术荒漠,不是没有道理的。”
女蛇冷笑一声:“想进我腹中呆着?”
女螺立马不说话了,她落在地上,朝着其余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跟自己走,自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朝着女丑之山去了,有人受伤不能行,有人自知自己现在过去是拖后腿,零零散散,留下了不少人。
而蛇傀,更是一个都没进去,因为不管怎么说,她们现在都算得上是异类,所以想进去的,也都被拦住了,以免横生波折。
风漪并不知道外界都发生了什么,高层次的人,连出现都不会是层次不够的人能窥见的,更别提,自进了女丑之山的范围内,她的感知便一直被压缩着,一股可怕到极点的寒意充斥着全身,连灵魂都仿佛开始结冰变得迟钝,但很快,这股寒意又很快退去。
她的双腿,在汲取着脚下地气中残留的余温,女丑之山突然变成这样,顷刻之间颠倒,但过往那难忍的热气却也做不得假,自然是能够在此时被利用的,前提得是,找到正确的方法。
滚滚的黑烟让周围的能见度变得极低,风漪根本看不见任何道路,她凭着直觉走着。
她的方向感极好,可在此时,一步踏出之后,就已经无法退后了,因为前后的概念,都仿佛从脑海里消失了。
甚至,她也不知道,还留在自己身边的图腾战士,究竟是有多少。
好在这种方向感的缺失并不是单对单的,也没有什么幻觉,大家依旧能看到周围的人,但因为能见度太低的缘故,谁也不能保证真的没有人掉过队。
黑云太过浓稠,阻碍着一切,风漪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觉,时间在此刻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风漪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很轻微,但很让人不舒服的叹息,稍不注意便会被忽视。
风漪皱了下眉站在原地,她的感官被封闭在了自己周围,无法放出探测周围的环境,因此她也不敢贸然行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那一声叹息仿佛幻觉再没有出现,但风漪不认为是自己幻听了,正当她打算接着边走边搜寻时,又一道叹息声传来,就像是回声一般,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荡而来。
这声叹息,莫名其妙让人心里感到了不舒服,心中仿佛因此在慢慢滋生出一种无奈,一种悲哀,仿佛心灵,都在被负面情绪所蚕食。
第270章 巫咸国
风漪不由皱了皱眉, 她看向身后,有些图腾战士仍然茫然、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也有让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 显然是听到了什么。
她随手挑了一个出来:“你都听到了什么?”
“大王,我听到了一声叹息。”图腾战士回答,迟疑了一下才说, “听到之后, 我想去死。”
风漪:“去死?”
“就是觉得活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然后, 我好像看到了一条路,特别想走上去。”
风漪皱了皱眉,因为她并没有看到什么路, 更无法得知那条路起于哪里, 又止于哪里。
但比起这漫无目的的走,还不如去探一探那明显有问题的路。
思索了一下,风漪才问:“现在还看得到那条路吗?”
图腾战士点点头。
“你领路。”
图腾战士朝着自己所看到的方向走去,滚滚的黑云中道路若隐若现, 谁也不知道通向何方,看着便极其压抑, 不知走了多久, 图腾战士终于停了下来, 因为道路的两旁, 出现了一抹火红的颜色。
这会儿风漪也总算看到这一条路了, 如血的红绽放在道路两侧, 十分耀眼夺目, 看上去就像是盛开的花, 但近看, 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花,而是一团又一团凝固的血。
就在此时,又一声叹息传来,不是风漪一开始猜想的,从道路上发出的声音,而似乎是从那一抹鲜亮的红肿传出的,在不断的影响着周围人的情绪。
越是行走,那抹红便从原本的零星变成了大片大片的,就像是路边盛开的繁花,重重叠叠,犹如血铺成的红毯,带着难掩的诡艳之色,却又同时带着一种荒凉绝望之感。
静静地矗立在原地,注视着每一个过路的行人。
再往里走去,这些血花便越来越多,铺天盖地,仿佛要铺满整个世界一般,给看到的让带来极大的不适感。
风漪皱眉打量着这一切,并没有贸然去触碰的想法,以免引发什么连锁反应,风帝说,女丑山压着的路,通往地下,难道,这条路会是传说中黄泉路?
那抹血红,就是彼岸花?
在前世,彼岸花通常都被认为是石蒜,并且,那是佛教的传说,无论如何,也跟现在的世界搭不上边才是。
而且,这抹血红给风漪的感觉也不太像,虽然它们大片大片的盛开,但目前来说,并没有给风漪带来太大的危险感,那一声声叹息,也并非是让人去送死,给风漪的感觉就是,一旦有人被叹息声影响到了,那这个人就会浑噩的、麻木的走在这一条道路上,目光空洞,然后,或是游荡到死去,或是不知不觉走出这条道路,继而恢复清醒。
给风漪的感觉就是,这条路,只是在判定着踏上去的人有没有资格接着深入下去。
这不像是黄泉路,更像是人为的手段。
但女阴也不是没有保留过有关于巫咸国遗址的巫卷,并没有描述过还有这个地方。
不过风漪并没有因此就停下脚步,而是接着往里走,不知走了多久,风漪终于看到了别的东西。
一个巨大的石门,矗立在道路的尽头,石门上并没有什么复杂的花纹,而是光面的,古朴厚重,最石门的顶端,有着一个匾额,上书——巫咸国。
古时建筑多以石材为主,一是更耐用,二则是特殊的石材往往能起到隔绝术法的作用,用来充当一面保护强再合适不过。
黑雾,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了,风漪走到石门面前,石门竟自己就打开了,风漪没有犹豫,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大王,你看!”
风漪抬眸看去,并不是所有人都进来了,一些人在刚迈步进来时,就在眨眼间又被传送到了门外,如此反复,就是没办法进来,而没有成功进来之人,多为男性。
她对此并不意外,上古之时,巫都是由女性担任,而男性则被叫作觋,一个见字,就足以说明了觋的作用,他们学习巫术、存在的作用在当时只是为了看着巫所做的一切,然后将其记录下来留待后人。
觋在当时属于后勤人员,因此不那么容易死,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绘制巫卷,将那些巫想留给后人的信息都一一记录下来。
现在的人早已习惯了巫觋,女巫与男觋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差别,只有实力强弱之分,但在曾经的母系社会中,男性地位生来就是很低的,所以如果是什么重要的场合,绝大多数场合他们都没有资格参与进来。
这才是风漪大大方方将信息透露出去的原因,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到了地方,绝大多数男性也不可能进的来,在曾经,男性中只有天赋最好的那一批才能成为觋,生活在那个时代的巫咸国,自然也免不了这样的思想。
这一点,其实在曾经的巫咸国遗址的探索中就能看得出来,往往收获颇丰的都是女性,巫咸国的巫虽然不介意福泽后人,但往往也都是有选择偏好的。
就像风漪上一世,很多手艺都有着传男不传女的规矩。
风漪看了眼进不来的人,说道:“你等在原地等候。”
“诺!”
虽然为自己进不去而感到茫然,但他们还是留守在原地做好后续支援的准备,风漪也不再关注这些,打量着周围。
虽然没了黑雾,但这里依旧天空昏暗,大地浑浊,一片破败之相,建筑一眼看过去更是损坏得差不多,就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
这里也没有任何自然现象,没有风,没有云,没有月,也没有日,连空气都仿佛不是流动的,而是停滞的。
风漪摆摆手,示意一部分人散出去,其余人留守在原地。
根据巫卷记载,其他人进入的场景并不是这样的,他们通常都是被传送到某一个场所,或是药园、兽园,或是仓库之类的地方,并不会看到巫咸国完整的布局,而她们所来到的地方,更像是直接进入了原本的巫咸国,如今看到的废墟,都像是原本里头的平民巫所住的居所。
巫咸国没有普通人,这是个完全由巫组成的国度,但同样是巫,自然也有强弱之分,不强的巫,自然也就没有权能,在其中只能当个普通的平民。
风漪目光细细审视着周围,虽然四周是成片的废墟,但可以看得出这些建筑都是制式的,就像风漪在女阴规划的那些给百姓住的屋子,除了格局有些变化以外,大体上都是差不多的。
而这个年头,有点力量权力的,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造自己的居所,并不会随大流。
一群巫,哪怕只是最底层的巫,也不该这么守规矩才是,要么,她们都不是注重这些事的人,可一个两个还能这样说,所有人都这样,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要么,她们就是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所以并不在意自己的住所,周围的环境,因为她们不是来享受生活的。
普通人为了生存而奔波,所以高层让住什么地方就住什么地方,没有什么抱怨,因为对他们来说,能有个住处就不错了,而一旦拥有了力量,自然而然就会去追求生活品质,让自己过得更舒坦,这是人之常情。
风漪目光眺望着远方,周围的能见度已经不低了,但她依旧没有看到什么特别高大明显的建筑,在女阴,蛇谷、王宫、咸巫山上的巫庙都是很标志性的建筑,无论站在女阴的那个方向,都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可在巫咸国内,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比较明显一点的建筑。
这个有着辉煌文明的国度,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又或者,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冥界?巫咸国不知做了什么,让自己的国家不慎落入了其中》
在这里,风漪只能感觉到荒芜与死寂,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里不适合任何活着的生物居住。
很快的,散出去的人群带着自己所观察到的信息归来,在地上,或是干脆用巫术,画出了周围的环境,负责测绘的巫很快将一切整理好,将一份还算完整误差较小的地图摆在了风漪面前。
现今很多国度内部的一些建筑都是仿照巫咸国而建立的,所以并不需要进入废墟中探查就能看出是什么地方来,风漪仔细看了看,决定带人先去实验田看看。
人对种地,总有一种莫名的渴望,如果里头有保存下来什么种子,那毫无疑问是赚大了,就算没有,这个地方也是巫咸国看上去建筑损坏最不严重的区域,自然是值得一去的。
一行人渐渐朝着实验田走了过去,这个实验田的位置并不偏僻,不像女阴是设在咸巫山那边,每次去都要走上一大段路,巫咸国则直接选择将其安置在了城中央的位置,可见在巫咸国的人心中,其地位有多重要。
这倒也不意外,巫的诞生,本就是为了庇护子民,而人这一生,无非就是衣食住行四个字,饿死,在现在都是一个极常见的问题,更别提当初了。
第271章 酆都
片刻后, 风漪来到了城中,南方的田多水田、梯田,这里也不例外, 一座巍峨磅礴的山岳,层层叠叠,被削成了一节又一节仿佛能让凡人登上天空的天梯。
或许曾经这里曾佳禾吐翠, 也曾遍地金黄, 但如今, 这里虽然仍旧山岳巍峨, 却寸草不生,给人一种诡异又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山岳高入云霄,也看不到顶, 但将其遮蔽住的却非云烟, 而是滚滚的黑雾,风漪想了想,没让所有人都上去,而是让她们分成小队去探索, 自己则带上了一定的成员上去。
这里的路,并不好走, 不过对她们来说算不上阻碍, 只是一片荒芜的场景让人看得心里很不舒服罢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风漪也逐渐离地面越来越远, 深入到了山岳之中, 在路上, 她看到了许多已经破败不堪的屋子, 很多巫为了方便观察自己田里作物的变化, 都会选择直接宿在田边, 所以这里也有很多屋子,但因为已经成废墟了,所以风漪也没有去翻看。
毕竟,就算里头真有什么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也早该消逝了,而且,哪怕是临时的居所,巫也是会用巫术将其改造的,所以那些已经破败得连个框架都看不出的屋子,就算去探索,其实价值也不大。
越往上走,看到的建筑就开始多了起来,只是它们都不知早已坍塌了多久,风化的都不少,风漪静静地看着,逐渐蹙起眉来。
上古时人的阶级也是很分明的,越往上,按理来说,就该是越强大的人,而强大的人,所掌握的术法自然也强大,保存的时间也会更久,因此,她看到的建筑,不该都坍塌成这个样子才是。
好在,随着走得越来越高,也逐渐开始出现了耸立的建筑,风漪随便走进了一间屋子看了看,里头不出意料的很干净,除了一张石床,什么也没留下,只有曾经精妙的巫纹还在缓缓的运转着,维持着屋子的干净整洁。
对此风漪倒是不意外,毕竟巫咸国在曾经又不是没有被人踏足过,就算里头真有什么东西,被一次次光顾也该空了。
不过当初那些人光顾留下的记载可不是现在这样,他们被传送进来之后都是被困在了方寸之间,看不见黑雾,更看不见别的,只能看到那一亩三分地,能从中得到什么也全凭运气,东西拿到了就会被传送出去,如果是空手而归,巫咸国里头的规则就会随机将其再传送到另一个位置,直至有收获为止。
但收获大小,就全看运气了。
这样的布置,也更加为巫咸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因为,祂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失踪,不然又怎么会这么有条不紊的将自己的‘遗产’分发下去?
但随着最近几次巫咸国遗址现身赶去的人所得到的收获越来越少,渐渐的,巫咸国也开始被遗忘。
人就是这么现实的生物,除了少部分还想追求祖巫荣光的巫以外,绝大多数都已经不怎么在意巫咸国了,毕竟,它不能再带来好处,快被掏空了。
风漪示意身边的人将屋内术法的状态记录下来,这才走出去,这种保持‘无尘’环境的巫纹也许是可以用到实验室里的,虽然她也不能确定能不能做到无菌环境,但这种巫纹不是女阴现在所掌握的却是真的,临摹下来,没准能给巫带来什么启发也说不一定。
不过这也只是随手而为,风漪并不在意,接着往上走去,她一边走一边看,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陡然变得开阔起来,紧接着,一座巨大的、颠倒的城池印入了眼帘。
这座城池,就像是脚下巫咸国的镜像,两者成X形交叠,只有山顶被碰撞到了一起,看上去如此的真实,给人一种古老而苍凉的气息,甚至,比脚下踩着的城池,更像是真实的巫咸国。
风漪快步的走了过去,在她的感知里,这里的重力并没有变化,可神奇的是,当她迈步走过去时,却自然而然的,就从世界的这一端,走进了颠倒的另一端。
然而,当风漪回望下去时,却发现似乎只有自己能做到这样,其余人面对这个颠倒的世界,就真的如同镜中月水中花一样,只能看不能碰。
风漪有点惊讶,她突然想到自己在进来之前感受到的那两道目光,那种从一开始的打量到最后消逝风漪都没能察觉到目光究竟来自于何处,现在却不由将一切联系了起来,那会儿难道就是相当于在颁发一个‘资格证’?
她没有想太多,既然别人都进不去,她便自己开始往下面走去。
这里的建筑倒都是完好无损的,只是,并没有人存在的痕迹,一眼看过去都有一种神奇的肃穆感,风漪随便走进一间屋子看了看,里头没有什么生活用品,只能看到石床-上干枯的杂草和上面铺着的兽皮,在曾经,哪怕是巫这样的高层生活品质其实也跟高搭不上边。
屋内也没有什么油灯,所以案桌是被摆在窗前的,上面摆放着还没有糅杂好的兽皮,风漪仿佛能看到,在曾经,这里还盘腿坐着一个巫,在处理着兽皮,可突然之间,有什么让她不得不选择放下手中的活离开的事,就这样匆匆离去,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不仅仅是这户人家,所有的屋子都是这样,这些屋子完好无损,除了少部分关着,大部分都是门户大开的状态,有些还能看到她们在匆忙离开之前,手里还做着什么活。
风漪一间间走进去,又一间间退出来,然后,她才开始下山,往下走时,也没有看到什么废墟,这里的所有建筑都被一种特殊的巫纹保护着,这种情况,其实似乎才是正常的,因为那会儿的人互帮互助的风气正是顶峰时刻,哪怕一些能力弱小的巫没有能力让自己的屋子保存这么久还不风化损坏,也自有热心的巫去帮她们。
门户之见,派系之争,都是后来大家富了,才逐渐滋生出来的。
但对当初的巫来说,大概是不会太反感现如今的情况的,因为当初她们也并非是没有矛盾,只是危机促使着她们不得不放下所有成见,但你如果去问她们期不期待着哪个人去死,那没准能从对方嘴里听到一连串的名字。
这都是巫卷中记载的,因为有些巫在书写下留给后人的术法时,不自觉会写上一些回忆,就像暮年的老人,总爱跟小辈讲上一些当初的事,也完全不介意去揭自己老对头的底。
当然,在如今,很多势力已经不给后辈看原本了,都会选择删除这些破坏先祖在后辈心中光辉形象的片段,再将剩余的拿给后辈看,尽管,先祖毫不避讳的写下了那一切,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的。
这边的梯田,也不像另一边那样寸草不生,一些实验田里,还栽种着一两株分辨不出品种的植物。
是的,就是一两株,那会儿没有现在的好条件,也没有什么肥料,因此很多时候,几亩田,只能供养一两株作物,再多,那就一株作物也活不成了。
因此,所谓金色的海洋之类的画面,在曾经是真的很难见到的。
越是观察着四周,风漪就越是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这里才是真正的巫咸国,而之前所看到的一切,才是虚假的,只是被巫咸国摆出去应付人的一个幌子。
再高的山,也终于还是有走到尽头的一天,风漪站在原地想了想,选择往城门口走去,她想去看看,外面是不是还有那样一条路,还有那些团团锦簇,仿佛要开满整个世界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