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穆澹这人还是很能忍的,一般人被这么挑衅,肯定早就发飙了,但穆澹此时却稳如泰山,仿佛一切如常。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祝伯夷也不气馁,微笑着继续说道:“不得不说,你是我目前见过除了王爷之外,最难对付的人,几次三番打乱我的计划,也几次让我差点栽在你手里。”
他向来中肯,对于穆澹的城府,他既鄙夷又无比佩服。
“但是你太自以为是也太目中无人了,所以才让你在最紧要的关头,露出了最致命的破绽。”
祝伯夷的话似乎勾起了穆澹的兴趣,他挑了挑眉,冰冷的开口,“我的计划绝无任何差错!”
“没有差错?”祝伯夷反问道,“你是指偷袭盘山关转移我的视线,还是指故意把丛郢引到壹方城?”
“有何问题?”穆澹仍旧坚信自己的判断,“你难道没有被盘山关打乱计划?把丛郢引到壹方城,他现在进退两难,不能离开,只能困死在壹方城,这对我离开是绝佳的机会。”
偷袭盘山关不仅稳固了自己在连茂行那里的地位,也成功打乱了祝伯夷进攻魈崖岭步伐,那个时候,魈崖岭还不能丢,所以他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
丛郢退守壹方城的确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一旦丛郢带着大部队进入壹方城,壹方城就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这时候祝伯夷势必会紧盯壹方城,即便现在祝伯夷人在这里,但他可以肯定,他不会不重视壹方城,这一点,丛郢不会不明白,所以他绝对不敢轻易离开壹方城,但是他穆澹可以,而且完美的解决了后顾之忧!
而且非常顺利!
他不觉得自己这个计划有何差错!
“当然有问题!”祝伯夷毫不客气的打击穆澹的自信心,当然他也不吝啬自己的大方,“若是换个时候,或者把我换成别人,你的计划当然不会不成功,但很不巧,我不能换。”
“你的整个计划可以说是相当完美,拿到了苗疆最后的救命稻草还能全身而退,这放在任何时候都是让人称奇的,不过,你太心急了!”
“你什么意思?”穆澹眉头紧皱,没有了先前的淡定从容。
“一开始我只是猜测,从盘山关破开始,以你的能力,我拿下盘山关太轻松了,那时候我就怀疑,你可能还有别的计划,所以我让人查了你从蜀川离开之后的详细行踪。”
“只不过我并没有收获,你的行踪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本来我都要放弃这条线了,可是你有突然插手了郴都的事情,你手下的那些人,若是继续隐藏,我大概就不会猜到你的最终目的,但他们太活跃了,他们频繁出现在郴都,我便开始从他们身上下手,果不其然让我发现了他们的目的,对,也就是你的目的,并且派遣了这两晚人为以防万一。”
“本来我还存着疑问,因为你太冒险了,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冒险的人,但魈崖岭破你却让丛郢去了壹方城,至此,我真正确认了你的目的。”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这时候才确定你的目的。”
穆澹点头,他的确想不通。
祝伯夷享受这种给人解密的感觉,随即接着说道:“正常情况下,魈崖岭破,大军退守郴都才是最合乎常理也是最迅速的法子,郴都比壹方城重要不止一点点,如果不是你,丛郢肯定会往郴都退,你急切的想要退出苗疆,所以你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确认穆澹的目的之后,他便脱离的大军,紧赶慢赶往回走,然后成功的拦截了欲撤出苗疆的穆澹。
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脑子,真是好用!
祝伯夷的话,让一向自信的穆澹陷入了反思,他仔仔细细的回顾了自己的整盘计划,把祝伯夷指出的那些问题再带入进去,似乎的确是有那么一点......
祝伯夷在这一刻很有成就感,不过他还是有疑问的,“我很好奇,你身后的这几万大军哪里来的,看着也不像不你们北越的人,倒是有点像……”
剩下的话祝伯夷没有说下去,他等着穆澹给他解答。
穆澹也不让他失望,轻轻一笑,道:“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
本以为祝伯夷会陷入思考,但穆澹却见他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猜不到,我只知道有人接应你,但不知道会是这样的面孔。”
他也是无意之间留意到了一津的行踪,然后才想着要从他身上查下去,但时间有限,所以查到的东西也很有限。
“祝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好歹也算是东堰国的人,竟然连自己的同胞都不认识了。”
祝伯夷没有说话,盯着穆澹身后那个身着盔甲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还是暗卫提醒了他。
“公子,那是佟棠生。”
“佟棠生?”名字也耳熟。
“当初二皇子闫宿带去苍北的几个小将之一,后来二皇子出事,那些人就没了踪迹,因为二皇子的事,加之王妃叛离苍北,那时候苍北乱成一团,就一直没人关注他们。”
所以佟棠生是带着这几万人投奔了穆澹?
祝伯夷有些惊骇,这属实是他没想到的。
只是更惊骇的还在后面,穆澹留意到了他们二人的动静,本着解答疑惑的原则,他慷慨的介绍了佟棠生的身份,“佟棠生,我爹认了二十几年的干儿子。”
佟棠生是穆察的干儿子!
那不就是......
也就是说,佟棠生一直是北越的人!
难怪穆察对闫曜梁和朝廷那么了解,原来还有这么个厉害的内应!
祝伯夷都不得不夸一句厉害!
第142章 又输了
佟棠生的身世并不复杂,穆察早年间多次秘密往返东堰和北越,为了打探消息方便,埋下了不少细作,佟棠生便是他最得意也是最得力的细作。
为了方便打探消息,佟棠生按照穆察的指示,来到汴京,进入军营,随后一路高升,得了闫宿的眼,在闫宿身边做事,闫宿出征苍北,他理所当然的跟着闫宿出征。
期间穆察被秦杳控制,他从此失去了穆察的消息,但是他并没有想过背叛穆察,所以他转头联络了穆澹,从此他便跟在了穆澹身后。
一边打探苍北的消息给穆澹做内应,一边暗中笼络人心,这也是闫宿倒台之后,他能带着五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原因。
也幸而当初秦杳反了朝廷,否则这么些人消失在苍北境内,不管是朝廷还是秦家军,都不可能不追踪他们的踪迹。
他当时带着人在荒漠里藏了许久,直到秦家退出苍北,苍北陷入战乱,他才趁乱将五万人带离了苍北,沿着苍北边缘南下,在西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镇苟了起来,他一直在等穆澹的消息,因为离开苍北之前,穆澹说过会再联络他。
一个半月前,他看到了带着信物来找他的一津,他就知道,这是时机到了。
祝伯夷的脸色变幻莫测,这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感受。
穆澹很是满意祝伯夷的表情,他勾了勾唇角,目光微沉,“祝公子似乎很惊讶?”
穆澹的话实在说得不怎么样,祝伯夷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想这不说废话吗?!
“是很惊讶。”这没什么好否认的,这也算是他们当初在苍北的失误,“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么一手,今日若不是我在这里拦截了你,恐怕不日这些人便会成为我的死敌。”
穆澹低眸笑了笑没否认,“跟祝公子这样聪明的人说话就是轻松,想来祝公子这样聪明,应该也不会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
“那是当然。”祝伯夷认可的点头,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退却,似乎是没听明白穆澹话里的意思一般,“我很惜命的,这辈子还没活够呢,怎么会自取灭亡呢?”
祝伯夷的话和他的表情,让穆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紧紧的握住了缰绳。
“本公子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在这里跟我浪费了这么久的口舌,不就是因为东西还没有到手,所以走不了吗?”
他也不想装了,直接挑开了话,他直勾勾的盯着穆澹,欣赏着他脸上疑惑又愤然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穆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侧头看了一眼一直在他身后侧的黑衣卫。
黑衣卫领会,掉转马头准备离开。
可是马儿刚掉了头还未踏出一步,他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慵懒不屑的声音。
“不用了。”祝伯夷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对方听清楚。
黑衣卫疑惑的回头,正巧对上了祝伯夷的视线,嘲讽,胜券在握,这让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穆澹。
穆澹的脸色同样不美丽,他眸光微闪,嘴唇紧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祝伯夷的方向。
黑衣卫想说些什么,只是还不等他开口,余光就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鹰卫把两个人推向人前,他们眼神里带着满是不屈的愤怒,身上全是战斗之后留下的痕迹,额头闪烁的汗珠和肩膀上还未止住的鲜血,都昭示着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祝伯夷嫌弃的瞥了一眼两人,随后从鹰卫手里拿过了一张麻纸,放在手上掂了掂,随后嗤的笑出了声,“你的人还真是对你忠心耿耿,为了拿到这玩意儿,我手下的暗卫可连着追踪了他们不少时候。”
这话显然是对穆澹的嘲讽,“他们简直跟你一样狡猾,我都在郴都布下天罗地网了,竟然还让他们逃出来了,不过好在,躲得过初一,逃不了十五,两个时辰之前,我的人在盘山关外将他们拦截了下来。”
“听说他们为了保护这东西,至死都不愿意松手呢。”祝伯夷晃了晃还沾着血的图纸,满是遗憾的摇头,“不过真是可惜,这么重要的东西,最终还是没有送到他们主子手上。”
“唉——”
祝伯夷故作惋惜的哀叹,成功的激怒的对面的人,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就是佟棠生,他对着祝伯夷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随后转头双手抱拳朝穆澹请命,“主上,末将这就去宰了他,夺回图纸!”
佟棠生说着就要往前中,不过被穆澹拦了下来,“蠢货!别轻举妄动。”
佟棠生被呵斥住,不得不勒紧了缰绳,憋屈的回到原来的位置,死死的盯着祝伯夷,要是眼睛能说好话,恐怕一个眼神就问候了祝伯夷祖宗十八代了。
祝伯夷当然不会感受不到佟棠生恶狠狠的目光,他不屑的移来了自己的视线,只有废物才会这样分不清青红皂白,明明是他自己尊敬的主上骂他的,做什么咒骂他?
简直没天理!
他可不能白白被人辱骂,虽然不知道自己祖宗十八代具体有那些人,但也不能这样让人占便宜,他不跟蠢货计较,但他不能放过穆澹这个聪明人。
他又晃悠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随后朝着穆澹很是欠揍的开口,“你在苗疆耗费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么个东西,若是让你败兴而归似乎说不过去,是吧?”
穆澹显然知道祝伯夷话里有话,本不想接话,可是他手里的东西,又实在是他想要的,“条件任你开,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错过了今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拿到火炮完整的图纸了,郴都一破,里面的一切东西都会归于广平王府,而温照凛,肯定不会留下对自己有危险的东西,他几乎敢断定,眼前这一份图纸,是现在仅存的,唯一一份!
所以即便知道祝伯夷不会轻易放过他,他还是开口说了这话。
“噗嗤!”祝伯夷倏然大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开来你真的是很想要这东西了,那行吧,给你就是。”
说着,祝伯夷就把东西往穆澹那边抛去。
穆澹虽然心中疑惑,但极度的渴望让他无暇他想,目不转睛的看着图纸,伸手就想要去接。
黑衣卫也下意识盯着,整个人已然凌空而起,眼看着就要把到手。
那一瞬,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空中那一张麻纸上,呼吸都放缓了。
突然,一支穿云而来的火箭将麻纸瞬间点燃,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团火在空中燃烧,然后迅速坠落,顷刻间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堆灰烬!
“啧啧——”祝伯夷惋惜看着地上的那一堆已经无法辨别的东西,“可惜了。”
穆澹愣愣的盯着地上的一团灰烬,平静的脸几乎被瞬间撕裂,他瞪大了眼睛,久久没回过神来,直到一阵微风拂过,灰烬也被带走,他这才缓缓抬头,盯着祝伯夷的目光似乎在泣血。
“祝伯夷——!”他料到了祝伯夷不会这么轻易把东西给他,但他没料到,他会就这么把东西毁了!
祝伯夷揉了揉耳朵,漫不经心的开口,“那么大声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天远地远呢,咱们这么近,我连你心碎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呢。”
“祝——”
“诶,”眼瞧着穆澹还要再喊,祝伯夷立刻抬手打断了他,“别喊,别喊,现在还不合适。”
“你——”穆澹的话依旧说话,他刚一张口,又被打断了,但这回不是祝伯夷打断了,而是被平地一声惊雷打断的。
随着一颗震天雷在穆澹身后的大军中央炸响,祝伯夷单方面宣布开战!
伴随着震天雷的冲击力,祝伯夷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吃痛的马儿立刻狂奔,瞬间将祝伯夷带到了穆澹面前,紧随其后的,是鹰卫和两万大军。
祝伯夷长剑朝着穆澹挥去,穆澹弯腰险险躲过,随后抽出自己的佩剑还击。
两人都不是花拳绣腿,眨眼间两人已经交手几十招,周围都没有人敢靠近。
“身手不错,看来没少下功夫。”
这话是祝伯夷说的,他混迹江湖多年,见过的高手数不胜数,但能接他十招的人却寥寥无几,穆澹的确厉害,两人顷刻间已经交手百招开外。
“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穆澹双手握着剑柄,愤怒至极,一边猛烈进攻,一边小心防守,目前为止,还算游刃有余,“不过就算没有图纸,今日这一战,也是我胜算大一点。”
五万人对两万人,祝伯夷手里现在没有火炮,震天雷他们双方都有,所以,这一仗他绝对不会输。
但祝伯夷显然不会如他的意,他嘴角得意的上扬,出手越发狠辣,招招朝着穆澹要害攻去,“是吗?”
“这么自信,那你不妨回头看看。”
祝伯夷的腔调带着绝对的自信,穆澹晃眼瞥了一下身后,双方都处于混战之中,黑衣卫被鹰卫缠住,佟棠生被几十人围困其中,宛如困兽,双方的弓箭手已经分不清敌我,漫天的箭羽黑压压,谁都躲不过。
晃眼一看,这就是战场混乱的常态,但穆澹常年观战,只需这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在他们大军后面,出现了另一支军队!
他脸色大变,这支军队不是他的人,就只能是祝伯夷的人。
穆澹心知不妙,心中开始计划着退路。
可就是这一晃神,让祝伯夷逮到了机会,趁着对方分神之时,祝伯夷手上的动作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长剑在他手中出神入化,他左手执剑,右手运足了内力,一掌拍在了穆澹的肩膀上。
这一掌可是运了十成内力,穆澹丝毫没有准备,手中的剑被迫脱手,整个人半跪到了地上,脸色惨白,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也是在这个时候,那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完成了对他五万大军的包围。
祝伯夷提着剑,迈着缓慢的步子靠近穆澹,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半响,缓缓开口,“论心机、谋略、局势判断,我自问不如你,但论功夫、内力,你还差一点。”
差一点......
的确是差一点!
穆澹紧咬着后槽牙,缓缓抬头,从他的脸上不难看出暴戾和凶狠,但更多的,则是不甘和憋屈!
不过祝伯夷更喜欢将其说成是战败者的自尊心。
这一战穆澹注定没有胜算了,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在接下来,他便不再开口,当然,祝伯夷也不让他开口,让人扒了他的外衣,然后将他从头到尾用麻绳困住。
祝伯夷让人把他绑在了不远处的山丘上,他自己紧随其后,两人在山丘上,一站一跪,俯瞰着眼底的战场。
在大军的包围之下,穆澹的五万大军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祝伯夷也不给他们投降的机会,这样通敌叛国的人,留着就是耻辱!
他一边关注着战场,一边用余光观察穆澹的动静,不出意外的,穆澹没有任何反应,应该说没有任何一点心痛。
“果然是冷血,看着自己的属下死在自己面前,竟然可以毫无怜悯,佩服。”
穆澹闻言,头也不抬,冷笑一声,淡漠开口,“人也不是我北越的人,我有何心痛的?”
不过是他的棋子,谁会为一颗无用的棋子浪费心神呢?
“呵——”祝伯夷自讨没趣,早就知道这是个没心肝儿的,他就多余开口。
这一场胜利没有任何意外,当汪奎山带着佟棠生的头颅来复命时,便宣告了这一战的结束。
穆澹静静的看着复命的汪奎山,其实当看见汪奎山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大意了,也低估了温照凛拿下苗疆的决心,祝伯夷带着四十万人进入苗疆只是开胃菜,也是浅浅的尝试,一旦出现兵力不足或者别的意外情况,便会有人支持而来。
汪奎山带来的人不少,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一战,他又输了......
第143章 掉馅饼了
穆澹被擒的消息不出一日,已经传遍了整个苗疆,不仅如此,这个消息,正被红鸾阁的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散播开,不出三日,便会传遍整个中原大地。
这么震撼且大快人心的消息,闫执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此时的他,正拼了命的往壹方城逃命,他好不容易从郴都脱身,现在壹方城是他最后的退路。
“活该!”闫执狠狠的唾骂一声,既爽快又不甘,“你告诉连茂行,若是能立刻要了穆澹的命,我就饶他不死!”
侍卫闻言,便知道主上这话不是开玩笑的,他分得清眼下的局势,知道这回主上是真的恼了圣女了。
穆澹能算计到闫执,连茂行在这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闫执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这整件事里的失误,他把一切罪责都归咎到了连茂行身上,全怪他失察,轻信了小人,否则他现在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援军被困惠州,郴都又失守,眼瞧着苗疆大半疆土就要落入祝伯夷之手,他怎能甘心!
这个时候,必须找一个人来发泄他的情绪!
而连茂行,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这个时候的闫执,还不知道,他已经见不到连茂行了。
早在连茂行没有在壹方城找到穆澹的踪迹之时,他就彻底明白过来,他被算计了!
他本想赶回郴都,试着挽救郴都的败局,这样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己这条命,可是他刚一离开壹方城,就被杀手暗杀了。
大概这个时候,灵魂已经过了奈何桥吧。
祝伯夷怎么会放过连茂行这么重要的人呢,现在已然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温照凛又给他下了死命令,要在年关之前拿下苗疆,那就要把闫执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铲除干净,这事宜早不宜迟,一个月内,闫执身边必须没有可用之人,这样才不会耽搁他的进程。
苗疆已然大势已去,或许从穆澹进入苗疆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三方势力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暗流涌动,苗疆如何能承受得住呢?
也许还能追溯到更早以前,从闫执带着震天雷出现在苗疆的那一刹,从他企图通过军火控制整个中原战场的那一瞬,他就注定了失败。
可能闫执也恍然间明白了这个道理,但高傲的自尊不允许他有一丁点的退缩,他不会投降,即便是死,他也要站着!
不过闫执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布局谋划了这么多年,从还在汴京之时,就步步为营,到最后却落得一个最先退出战场的结局,这对他来说,简直奇耻大辱!
当然,祝伯夷是不能知道他这些心思的了,生擒穆澹,攻陷郴都,迫使敌军败退壹方城,这样天大的好消息,足以让他高兴好一阵儿了。
而另一边,远在延陵关的温照凛也先后接到了好消息,他前脚刚接到祝伯夷的消息,后脚阿骨就从延陵关内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王爷,您所料不错,邹密即将在五日之后离开延陵关,将延陵关交给镇国公的大公子镇守,而邹密,则被闫曜梁招回了汴京。”阿骨的话里带着止不住的兴奋,这些日子他把什么都看在眼里,这个邹密很是不好对付,他们已经延陵关僵持了这么久,还没有丝毫进展,如若再这样耗下去,年关之前,必然不能抵达干州,更别说入驻干州了。
他知道面对经验老道且丰富的邹密,温照凛很多计策都无济于事,若是邹密继续待在延陵关,双方至少还要僵持一个月。
现在闫曜梁主动把人调走了,这件事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温照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免震惊,“这个关头回京述职?”
他以为闫曜梁是知道延陵关守不住,把人派去了干州,这样至少能在年关之前把他们拦在干州之外,实在是没想到......
难怪邹密那么急切,他镇守延陵关十几年,已经有感情了,现在让他离开这里,跟让他抛弃自己的孩子有何区别?
阿骨点头,“不会有错,圣旨都已经在他书房摆着了,接他回京的队伍都已经等候着了。”
温照凛想不通,闫曜梁这是另有打算还是真蠢?
“传信汴京,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可不信这件事会这么巧,这个时候调走邹密,怎么看都不对劲儿,要么是他疯了,要么就是闫曜梁自己疯了,要么就是,这其中还有别人的手笔。
“属下明白,回来之前已经往汴京去消息了。”他跟在温照凛身边也不少时日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属下觉得,需要跟王爷您汇报一声。”
“说。”
“镇国公刚一入京便被秘密看押了起来,到目前为止,咱们的人还没有找到老国公的踪迹,您看这件事需要暗卫插手吗?”
镇国公被召唤回京温照凛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闫曜梁这样轻易就把人藏了起来。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镇国公究竟在坚持个什么,为一个狗皇帝守江山,一没图到权,二没图到财,甚至连个信任都得不到......
“确保老国公性命无忧便好。”
“是,属下明白。”
邹密在五日后的清晨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延陵关,他什么人都没有带走,甚至连一个贴身侍卫都没有,带着闫曜梁的圣旨,跟着说是来接应他实际上是来监视他的人,一起踏上了回汴京的路。
他很多年没回汴京了,因为闫曜梁已经很多年不召他回京述职了。
他们的行程并不快,这让邹密有很多空闲时间观察周围的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越靠近汴京,他越是觉得压抑,不光是他自己,那些沿途的百姓都给他一种压抑的感觉。
明明是赶集的时候,却难得在老百姓脸上看见笑颜。
他趁着身边的人不留意问过,原来是朝廷之前修建的惠民堂惹的祸。
为了敛财,惠民堂现在已经变成了买卖官位的地方,但凡有点小钱的商户或者乡绅,都给自己买了个官,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即便是芝麻大一点的小官,一个甚至没听过名字的官位,都可以随意欺压百姓,什么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事情随处可见。
这对那些本就平困的百姓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而且这样的现象,越是靠近汴京的地方越是严重。
邹密知道这个惠民堂,但惠民堂并没有在延陵关建立,或许是因为那里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吧。
他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关注着这些,他也留意了身边的人,发现这些人对这样的现象毫无反应,眼皮都不舍得抬一下,好似已经见怪不该了。
他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在汴京,这样的事情恐怕更是严重。
对此,邹密只能无声叹气,他此行生死未卜,都自顾不暇了,如何还能关心别的呢?
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皇上这个节骨眼上召他回京用意何在,他自问忠心耿耿,也不与人交恶,完全没道理这个时候将他撤出延陵关。
难道皇上别有用意?
请君入瓮?
然后瓮中捉鳖?
温照凛会落入他的陷阱?
呵呵,除非温照凛脑子进水了......
又是一个想不明白的夜啊,邹密索性不想了,浑浑噩噩的闭上眼睡大觉。
他们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在离开延陵关的第六日,他终于进入了汴京城。
繁华,热闹,这里有一种世外桃源般的兴荣和奢华,跟外面的情形截然不同,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即将打到家门口的敌人。
对此,邹密无言以对。
他没有见到闫曜梁,甚至连皇宫都没有进,宫里来了一位太监,带走了他身边的人,然后把他安置在了一处驿站,说是皇上的意思,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有召见,没有述职,更别提接风宴了。
这让邹密突然想起了当年同样也是回京述职的秦老将军!
明明两人的处境完全不同,甚至没有一点重合的地方,但他还是想起了秦老将军,毫无里头。
不过,他没有见到闫曜梁,不代表闫曜梁全然不管他,相反的,每天都会有人把邹密的行踪汇报给他,他没有限制邹密的行动,所以邹密是自由的。
可是几日下来,邹密的行踪没有半分可疑,邹密表现出来的种种,都说明了他跟这个地方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举目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