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雪by墨书白
墨书白  发于:202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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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叶天骄一听,语气明显有了变化,心虚道,”算……算是吧。”
“什么叫‘算’?”江照雪反应过来,敏锐道,“那颗丹药出了什么岔子?”
“那个,”叶天骄被江照雪质问,心虚开口,“也不是大事,就是李修己给我那颗丹药吧,有点脆弱,在我被新罗衣追杀逃跑的时候。”
“它化了?”
江照雪瞬间明白过来,当时叶天骄打开的第一个盒子里,那一滩烂泥一样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了。
叶天骄尴尬一笑。
江照雪闭上眼睛。
她将翻涌的怒气压在胸腔,逼着自己在这时候不要生气,然而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叶天骄,这一千年你到底在干嘛?!这么好的天赋被新罗衣追着杀你不丢脸吗?!”
“姐你别生气啊,”叶天骄有些不服气,低声反驳,“凡事都有代价,她那一心一意睁开眼就是修炼的日子谁能过啊?”
不辩解还好,一辩解,江照雪便捂上胸口,感觉胸口疼。
但她也知道,叶天骄还有心情和她拌嘴,一定还有其他方案,只能先放下骂他,咬牙道:“所以呢,李修己的药没了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是帮他淬炼力量,塑造神核的辅助品。”
叶天骄叹了口气,耐心道:“李修己的丹药,其实是他的神核。世上的神,有邪神,有真神,他们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入道之心不同。足够执着的道心,才能成为最后的神祗,而神核,就是执念强烈到一个程度时,承载这样强大的念力所产生的东西。当年李修己担心自己的神核被怨力侵染,所以单独留存下来,封入了那颗丹药。按理他回归之后,神核同时归体,那怨力会受他神核压制,随后他再自然吸纳天地之力,净化神壳中的怨力,假以时日,他便可以拥有一具正常的神壳。拥有神核的神壳与□□融合,他便可以成为真神。”
叶天骄说着,咬牙切齿:“结果被新罗衣毁了!”
“所以,现在裴子辰如果要与神壳彻底融合,就必须要重新生出神核,才可能在真正融合之后,不入邪道,否则他要么成为丧失理智的邪物,要么成为毁灭世界的邪神?”
江照雪盘腿敲着膝头,听明白叶天骄的意思。
叶天骄点头:“不错,我那个药就是帮他塑造神核的。”
“他吃下去就有神核了?!”江照雪总觉得没那么容易。
叶天骄否认,轻声道:“神核这个东西,最终还是得归结到他有足够形成神核的力量,我的药也就是辅助作用。”
“那他一时之间哪儿来这么强的力量?”江照雪一听,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如今他那具神壳中这么强的怨力都不能形成神核,什么力量能让他拥有神核?”
“这世上所有的力量,最快最强的,不都是来源于人心吗?”叶天骄悠悠提醒,“怨是人心,爱不是吗?”
这话让江照雪愣住,她一瞬反应过来叶天骄让来的真实意图。
““姐,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什么裴子辰还能保留一部分魂魄不被怨力侵蚀,不被神壳融合吗?”叶天骄见她木讷,有些无奈道:“你以为你的招魂术,能将神壳之中的魂魄召回吗?”
江照雪听着,手指轻蜷,就听叶天骄道:“保住裴子辰良善之心的,不是你的招魂术,而是他对你的爱。”
“那你……”江照雪心跳有些发快,一时不敢出声,又不得不出声道,“但人一辈子也不是只有爱情,你让我来,就确定能为他重塑神核吗?”
叶天骄没说话,他想了想,只问:“你觉得,他碰你有感觉吗?”
江照雪闻言想了想,确认道:“有。”
“他能分辨你身上的气味吗?”
“可以。”
“他能看出你穿了什么颜色衣服吗?”
“自然能。”江照雪有些不明白,“这怎么了?”
“你没发现,他没五感吗?”
叶天骄反问,江照雪呆住。
她在那一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听着叶天骄确认:“怨力所成的灵体不会感知美好的事,而五感正是人一切美好感知的来源。他听到的声音是用力量变化进入的,他看到的东西是没有颜色的。他的世界里,他只能看见你的颜色,只能真切听到你的声音,只能感觉到你的触碰,只能闻到你的气味……姐。”
叶天骄少有认真:“其他人的人生可能有很多,但裴子辰的世界只有你。”
江照雪听着,心上心潮翻涌,静默不言。
其实裴子辰的情谊她知道,可却也是第一次从旁人嘴里听见,这么明确又细致的感知。
而叶天骄也知道她的性情,明白裴子辰必然从来不同她说这些,叹息道:“姐,我当年和他当兄弟时候就清楚的很,当年他根本不想活,是为你活下来,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偷偷藏了你一块帕子,你不在那些年,他每天都好好收在胸口,有天早上我看见他在洗帕子,我过去想看看,差点没给他一剑劈死。他喜欢你,从来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很多年,他一直放在心上。后来在灵剑仙阁把五神器也给了你,他对你的情谊……”
叶天骄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如果这都没办法让他凝出神核,那他只有成为邪神的路了。”
江照雪听着,心里泛苦,眼眶发酸。
想起年少裴子辰,她突然有几分后悔,如果当年她能将许多事放下得早一点,看得开一点,或许……
但人生也没什么或许。
若没喜欢上他,没失去过他,再来多少次,她都不会放弃天机灵玉,也不能相信他。
“那,”江照雪声音干涩,“我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叶天骄试探着,“你觉得他现在对你记得多少?”
“我也不清楚。”
江照雪皱起眉头:“他现在好像很抗拒我,今天……”江照雪有些艰难道,“他一会儿按着我发疯,说要把你们都杀了,说什么让我教他男女之事,就饶你们一命……”
“这么劲爆?”叶天骄语调满是震惊,说出口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轻咳一声,小声道,“你继续。”
被叶天骄这么没心没肺一打岔,江照雪那点难堪也没了,麻木道:“然后我就主动亲了他一口,结果他把我推开跑了。”
“哦……”
叶天骄听着,心里分享欲瞬间升到最高点,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青叶蝶舞蝶蓝甚至新罗衣沈玉清,和他们分享这个劲爆的消息。
他们亲了。
他们亲了!
叶天骄强作镇定,轻咳一声:“那看来,他那部分魂魄保留的是爱你的能力,至于记忆,不一定完全……”
“肯定不完全啊!”江照雪一想又有些愤怒,忍不住道,“他还以为自己是第一次,要我教他,他都……唉。”
“这个,”叶天骄听着,抓了住脸,有些艰难分析着,“其实也情有可原。”
“什么情有可原?”江照雪不理解,“我看他也不是什么都忘了,他到底是按照什么标准在忘记事情?”
“是这样的,”叶天骄轻咳一声,尽量学术一些解释道,“他不会记得美好的情绪,所以一件事,只有负面情绪存在的时候,他才会记得,然后只记得当时的负面情绪。如果什么事他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那可能就一点都记不下来了。”
这话出来,全场沉默下去。
过了片刻后,阿南震惊总结:“所以,裴子辰不记得你们睡过,是因为这过程……”
阿南说着,转过头去,豆大的眼和江照雪对上。
太爽了。
这句话没说出口,但江照雪已经知道。
她狠狠瞪了阿南一眼,低骂:“闭嘴!”
“我还没开口呢。”阿南委屈。
江照雪没理会他,继续询问:“所以呢,他现在记忆不全会有什么影响?”
“那就会怨念更深啊。”叶天骄立刻道,“人的脑子是由他记忆构建的,他记忆里大家都是坏人,那他只会往不好的地方想,怨念是不是越来越深?他自我的怨念肯定是最强的力量,吞噬魂魄不就是迟早之事了?”
“那如果他能想起来……”
“如果他能想起过去的事,能感受到爱,那他自己所产生的爱意,自然也是很强的力量。”
叶天骄思考着道:“其实,按理来说他既然有魂魄承载对你的爱意,他应该不会忘得这么容易。之所以忘得这么容易,大概率还是他自己放弃的,”说着,叶天骄好奇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为什么会自己放弃这段感情啊?”
江照雪听到心上一沉,她抿了抿唇,缓声道:“我在他身上下了锁灵阵,想要拿五神器,虽然最后我发现,拿神器他就会死,我想办法逼他离开,但他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你才会和沈玉清成婚,他才会去灵剑仙阁,把五神器给你斩姻缘线?”
叶天骄听明白,倒吸一口凉气:”我就说他怎么不要命了,还好神器最后认主……”
“你说什么?”
江照雪敏锐反问,叶天骄一下闭嘴,含糊道:“唔,所以,其实本身也就是他不确定你喜欢他,所以他自己主动放弃了感情。那你当务之急,是要向他证明你对他的感情……”
叶天骄说着,一巴掌拍到腿上,激动道:“你听我的,现在马上去找他,你就过去抱着他亲,一天说个一百遍我爱你,他得先相信你爱他,自己内心愿意去为你抗争,咱们才能谈未来。”
“那他现在的脑子,”江照雪有些不确定,“能信吗?”
“信不信,反正他现在心里是有你的,”叶天骄立刻道,“你先别管其他,先让他脑子想点美好的事儿,越美好越好,就那种他彻底忘记了的最好!”
这话出来,江照雪便知道叶天骄在说什么了。
她沉默下去。
叶天骄小声道:“我就是个建议……”
江照雪听着,想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道:“行,我知道了,不就是哄男人嘛。”
江照雪心态慢慢好起来,抿了抿唇:“我试试。”
“你肯定可以的!”叶天骄见她情绪好转,立刻开始吹捧,“姐,你长得又美,说话又好听,你随便哄哄,那不是手到擒来?你听我的,你别看他看上去是个正经人,其实男人都一样!等会儿你先去找他,抱着他哭,哭完了他不应,你就含着眼泪和他说不打扰他,你先走了。然后你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回头看他的时候故意摔下去……”
“好了。”
江照雪听他说得头痛,赶紧打住:“我自己想办法,你别掺和。”
“行。”叶天骄见她情绪不佳,也不东拉西扯,只道,“反正你有事找我,咱们姐弟情深,一定能救裴子辰!”
江照雪静默不言。
她低头看着床上锦缎纹路,想了好久,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睡吧。”
说着,她便掐断了和叶天骄的传信。
等房间安静下来,她一个人坐在原位,缓了片刻后,她躺到床上,看着床顶。
旁边阿南跳过来,好奇道:“主人,你现在不去找小裴吗?”
江照雪看她一眼,没有立刻说话,阿南歪头道:“发个消息也好啊。”
江照雪也没出声,她犹豫许久,翻了个身,斟酌道:“阿南。”
“嗯?”
“我在想……”江照雪皱起眉头,“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这话惊住阿南,眨了眨眼:“主人,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在想方才叶天骄的话,”江照雪思考着,“裴子辰可以回到李修己的身体,他们都默认这是‘苏醒’,李修己甚至还准备了苏醒时凝结神核的药,也就是这一切都是李修己早已谋算好的。而裴子辰这一路,从为了慕锦月拿凌霄花去乌月林得到天机灵玉、在灵剑仙阁在魔修帮助下得到溯光镜、还有我步入七境命师知道这是一本书后去帮助他……这一切的目的,最后都指向了他拿五神器。”
江照雪抿紧唇,不由得道:“如果一切都是李修己布置,那我步入七境命师,当真是我的能力吗?”
江照雪说着,转头看向阿南:“你我所窥测的天道,我们以为这是一本书,又当真是我们看到的真相,而不是别人给我们看到的吗?”
阿南被她问住,震惊看着江照雪,有些茫然道:“所以……所以这又怎么样呢?”
阿南不明白:“他算再多,他也死了啊?”
“那现在,”江照雪垂下眼眸,心上微紧,低声道,“活着的,是裴子辰,还是李修己呢?”
李修己的魂魄转世成为裴子辰,之后魂魄回归到李修己的身体,那这个人,到底是裴子辰,还是李修己呢?
李修己一手计划了一切,或许连她去帮助裴子辰夺得五神器,都是他计划之中。
这样一个人,算裴子辰吗?
她静默不言,旁边阿南看着,犹豫许久后,轻声道:“可是主人,按你说的,李修己要的不是神器吗?”
这话让江照雪一愣,阿南提醒道:“可裴子辰,把神器都给你啊。”
李修己要的是神器,可裴子辰却在最终,选择了把神器给他。
他们是做出完全不同选择的灵魂。
“而现在这个人,神器就在你身上,可他没动过心思吧?”
阿南这么一说,江照雪心上砰跳起来。
阿南叹了口气,不由得道:“主人,您就是凡事想得太过认真,但有时候,人世间很多事,你得相信直觉。你看,他带着面具的时候,你就觉得他像裴子辰。他面具碎的时候,你完全没怀疑过他的身份。你不还亲他了吗?要你真的觉得他不是裴子辰,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您要相信您的心。”
阿南跳上江照雪膝盖,抬手放在江照雪胸口,笑着道:“感情这种事,是不可以用脑子的,您现在别思考,您就闭上眼睛,您仔细想,如果裴子辰没有脸站在您面前,您是什么感觉?”
江照雪听着,垂眸看着阿南黑秋秋的眼,阿南鼓励着她:“你去想啊。”
江照雪看着她,挣扎片刻,慢慢闭上眼睛。
她努力去想裴子辰,想和他相处时的感受,想与他接触时的悸动,想与他拥抱时的欣喜,想自己身体对他的每一分触感。
面前这个人,从少年一路演变,到魔君姿态时,她突然意识到……
如果不是身体里骨子里那种熟悉感,她不会在孤舟之上,仰头看那个青年时那么轻浮;
她不会在装醉时允许对方抱着他回去;
她不会在意识到他深夜探访时还会身体克制不住反应悸动……
她给那个“帝君”所有的三分保留,都是她身体对裴子辰的熟稔。
意识到这一点刹那,江照雪感觉眼眶发酸,她看着面前独立孤舟之上的背影,终于确认。
她找到了裴子辰。
“我要救他。”
意识到这一点,江照雪慢慢睁开眼睛,坚定道:“我要他成神。”
“好!”
阿南感受到她情绪,立刻跳到她肩头:“主人加油,让他感受到爱!来,趁你激情澎湃。”
阿南飞到书桌前,叼了纸笔回来,往江照雪眼前一铺:“写封情书,让他感受到你的真诚!”
江照雪闻言,和阿南面面相觑,不由得道:“这……这写啥啊?”
“就写你此时此刻的真实感受。”
阿南严肃道:“真诚,才会动人。”
江照雪一想,深吸一口气,握起笔来,将满腔情谊洋洋洒洒化作一封简明扼要、激情澎湃、爱意满满的情书,然后握到指尖,低声道:“天道有召——”
她抿唇笑笑:“传信,裴子辰。”
说着,信纸消失了去。
而她写信之时,裴子辰正在牢狱中审问沈玉清。
江照雪和那个叫“叶辰”的弟子从他出门时便开始传音,毫无避讳,仿佛当他死了一样。
他感受着他们的传音,坐在暗处盯着周山审沈玉清。
周山对沈玉清并不了解,审了一堆有的没的,裴子辰听得头疼,他本就烦躁,许久后,终于按捺不住,抬手让周山出去,低声:“我来吧。”
这话一出,沈玉清敏锐抬眼。
他知道那里有个人,却始终没有看清面容,听到对方开口,周山犹豫片刻,恭敬退下。
牢狱中仅剩裴子辰与沈玉清,唯一的荧光都落在沈玉清身上,沈玉清看着那个故意隐藏在暗处的人,冷声道:“都已经到这份上,阁下何必装神弄鬼,不如大方现身一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着这话,裴子辰不由得笑起来,轻声道:“沈仙君当真铁骨铮铮,着实令人佩服。但本座实在好奇,”裴子辰打量着光线里一身血衣的青年,有些想不明白,“沈仙君的修为,如何沦落至此?”
沈玉清闻言,心中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冷声道:“帝君是想借此事羞辱我吗?”
“问话而已。”
裴子辰语气淡淡,一想沈玉清的心思,似是漫不经心道:“不如这样,本座不想为难沈仙君,我可以解答沈仙君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沈仙君也回答我想知道的事情,如何?”
沈玉清沉默下来,他思量许久,他主动开口:“你想对江照雪做什么?”
听到这话,裴子辰冷眼抬眸。
他一时觉得好笑,嘲讽勾唇,却是反问:“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这世上女子无数,”沈玉清一听,想起这人追来时,拉住江照雪那刹的眼神,这种眼神他清楚很,面前这男人对江照雪的心思一览无余,他逼着自己压下情绪,尽量恭敬道,“仰慕帝君之人甚众,帝君大人何必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裴子辰冷笑,“怎么,沈仙君觉得我留下江仙主,是想将江仙主占为己有,当作鼎炉禁脔吗?”
沈玉清脸色微白,即刻道:“帝君……”
“别说本座没有这个念头,”裴子辰打断他求情,厌烦极了他二人这样互相担心的姿态,不耐道,“就算有,你算什么身份?轮得到你管?”
“帝君此言差矣,”沈玉清抿唇道,“纵使不是夫妻,可小仙承诺过阿……江仙主,无论如何会护她一生。”
“那也轮不到你!”
裴子辰听他说话,抬手扶额,他气息焦躁起来,感觉杀意沸腾,只想快速结束这段对话,克制着情绪道:“我不打算对她做什么,将她困在九幽境也是保她性命,你若当真想护她,那你就如实回本座一个问题。”
这话让沈玉清愣住,不由得道:“什么问题?”
“天命书是不是还在灵剑仙阁?”
裴子辰直接开口,沈玉清面色微变。
裴子辰看他神色,便清楚了答案,继续追问:“它还在,具体在哪里?”
“我不知道帝君在问什么。”沈玉清冷声开口。
裴子辰懒得于他多说,压着杀意起身,揉着脑袋道:“不知道就慢慢想,但我告诉你,天命书在窥伺江照雪。”
这话让沈玉清神色凛冽起来。
裴子辰在暗处转眸看他,提醒道:“命师唯一脱离天命书管控的存在,也是这世上唯一能真正终结天命书的人,你猜天命书会对一个九境命师做什么?沈玉清,”裴子辰压低声,“如果你真的想保护她,你自己想,你该做什么。”
说着,裴子辰转身往外,没走几步,沈玉清突然开口:“帝君,我的话,还没说完。”
“新罗衣是慕锦月。”
裴子辰直接开口,明显已经知道沈玉清想问什么,冷淡道:“她从一开始就是九幽境的卧底,还有什么要问?”
身后人没有出声,裴子辰不耐欲走,只是刚提步,就听沈玉清轻声道:“我不是说这个。”
这让裴子辰有些意外,转头看去,就见沈玉清跪在地面,有些疲惫道:“我是想告诉帝君,江女仙,是个很好的人,她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的喜欢,如今她心有所属,逼是逼不出结果的,您若当真喜欢她,不能逼,只能等。”
“等什么?”裴子辰当他示威,嘲弄道,“等你这个心上人死吗?”
沈玉清闻言一愣,似是有些恍惚。
过了片刻后,他苦笑道:“我不是她心上人了。”
这话让裴子辰有些疑惑,皱起眉头,随后就看沈玉清抬起头来,看着虚空,艰涩道:“她喜欢的人,是我的弟子,他叫裴子辰。”
裴子辰怔在原地,听着沈玉清低喃:“裴子辰死了,她杀了我师父,我与她,没什么可能。帝君只要稍作等待,”沈玉清抬眼,郑重道,“终有拨云见日的时候。”
裴子辰没说话,他死死盯着阵法中被困的人。
他反应过来,沈玉清说这些,其实都是在委婉劝阻他,怕他当真是个“魔头”,用强伤害江照雪。
为此搬出“裴子辰”,说江照雪性情,劝他“等待”,都是为了让他对江照雪好些。
可他说这些他都不知道,也没听过。
他不知道是江照雪杀了孤钧,也不知道江照雪和沈玉清分开。
他盯着沈玉清,想逼着自己别问,告诉自己这都是陷阱。
这或许是沈玉清和江照雪一起给他布下的陷阱。
然而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她为什么杀你师父?”
“她想为裴子辰报仇。”沈玉清想起那天,苦笑道,“她要杀了所有围剿裴子辰的凶手,要所有参与过围剿裴子辰的弟子自断一臂,那一天她和整个仙道为敌,差点毁了整个仙道。”
“那她也完了。”
“是。”沈玉清苦笑,“可那时候,她大概命都不想要了。”
“裴子辰这么重要?”
这个问题沈玉清没有回答,裴子辰端详着他的表情,沈玉清似乎是忍耐片刻后,劝道:“帝君,江照雪是流沙,若您强求,什么都抓不住。但如果您能等,她愿意,她能给的,就是她的全部。”
裴子辰听着,没有说话。
沈玉清等了许久,见对方不应,抬头看去,便见房中漆黑一片。
而裴子辰从牢房中走出来,整个人恍恍惚惚。
他觉得不该信沈玉清的话,沈玉清哪一句话像是真话?
他只是想骗他,和江照雪一起骗他。
他一个人行在长廊上,感觉灯火落在他肩头,夜风冷冷吹来,他突然感觉周边灵力震动,随后就听见一个声音撕破空间。
“天道有召,传信,裴子辰。”
音落刹那,一封信突兀从空间中跃出,瞬间化作金字,出现在裴子辰面前。
这些字蹦蹦跳跳,在出现刹那,便开始朗读起来:“裴子辰,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听,所以我决定读给你听。你现在这具灵体有问题,它是怨气凝结没办法承载美好的记忆,但我们过去比你记忆中好太多了!我比你想的爱你比你想的喜欢你,我一想到你活着我就特别想对你这些话——”
说着,金字消失,换做下一页,裴子辰就听女子声音响起,在夜色里反复重复: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裴子辰,我好喜欢你啊!!!
裴子辰没有说话,他静静看着金字。
过了许久后,他伸出手,那些金字争先恐后钻入他的指尖。
随后他便转过身,直接走出魔宫。
他来到苍都专门委托办事的百事阁,随意找了一个青年。
“帮我做件事。”
他伸出手,便是最顶级的魔晶。
这是九幽境流通的货币,对方见到魔晶一愣,赶紧道:“大人请吩咐。”
“我送你们一个人去一趟真仙境,去帮我搞清楚,蓬莱女君,现任仙盟盟主江照雪,在灵剑仙阁弟子裴子辰死后,到底做了什么。”

江照雪把这封过于离谱的传信送出去, 整个人松懈下来。
她也不指望裴子辰会回信,按照他现在的脑子,大约是看过信后, 就会开始猜想现下是她和沈玉清联手组局, 如今她说这些话, 他大约是不会信一个字的, 写这些,安抚得也不过是自己的心境。
这些话她以前说得少, 甚至于每次说也不过是敷衍。
他走之前, 她总是在想其他事,想锁灵阵, 想若是托付了真心,他未来又变卦, 岂不和沈玉清没多大区别。
人在一个坑上栽一次就算了,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她自己也受不了自己的蠢笨。
心里层层设防, 到最后她自己也辨不出真伪,总想着等明天, 总想着等用锁灵阵取了他的灵力后, 带他回蓬莱再求个答案, 结果一等……
江照雪闭上眼睛, 叹了口气,不愿再想。
总归是活着, 总归回来了。
虽然现在脑子有些毛病, 但毕竟他还活着,那就比什么都好。
江照雪自我安慰了一通,倒回床上。
决定赶紧好好睡觉, 明天再去找人,看看到底该是什么章法。
她和阿南盖上被子,闭眼睡去,迷迷糊糊间,她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看不到尽头的长道上,冰天雪地,她每走一步都感觉血肉被冰雪粘黏而下。
她在冰雪里哈着气,突然听见有人轻唤。
“女君。”
江照雪骤然回头,就见暗处站着一个人影,他隐藏在黑暗中,隐约只见黑衣广袖,然而她却一眼认出来人。
她睁大眼,仿佛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梦中,疯一般追逐过去,急急出声:“裴子辰!你站住,裴子辰!”
血色一路蔓延在冰面之上,她猛扑而去,对方仿佛一直站在那里,却在她触碰瞬间,烟消云散。
“女君。”
余音缭绕,江照雪骤惊睁眼,喘息着看着床顶,梦里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弥漫周身。
阿南被她的呼吸声吵醒,迷糊抬头:“你怎么了?”
这话终于让江照雪从梦里慢慢脱离,阿南察觉她的情绪,不由得道:“你怎么这么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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