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雪by墨书白
墨书白  发于:202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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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凝在她的唇上,江照雪故作不知,盯着他肩头云纹花案,与他僵持。
过了许久,青年突兀伸手,冰凉的手指抹上她的唇瓣,江照雪惊得下意识想退,却是被他一把按在肩头。
他动作很轻,她却瞬间动弹不得,只由着他慢条斯理压抹过她的唇瓣,低声道:“今日谁为你涂的口脂,为何不匀?”
江照雪一怔,感觉他似是轻柔在她唇上来回涂压,随后又抬手为她整理了衣衫上的折皱,整理系歪的腰带。
他一面整理,一面解释:“阴纸仙不比真人,总会有些做的不好的地方,仙主仪容还需自身多关心些,若明日再有纰漏,”他将腰带一拉紧,江照雪身体随之往前,仿若是要贴在他身上,江照雪抿紧唇线,感觉心跳不可自抑快了起来,就看对方低声轻语,仿若情人呢喃,“本座来为您亲自添妆,嗯?”
好家伙,原来是强迫症。
江照雪愤懑抬眼,只想赶紧分开,故作镇定道:”知道了。”
说着,她见对方不动,还在给她系着腰带上的结,忍不住转过头去,提醒对方:“帝君,男女有别,你靠太近了。”
青年动作一顿,眼皮轻抬,看她表情一眼,却是没理,低头认真系好腰带,又替她整理好腰饰。
做完一切,他这才退开,欣赏片刻,才抬眼看她,毫无诚意道歉:“抱歉,有些看不过眼,冒犯了。”
江照雪不想理他,只盯着不远处假山不动。
青年又观赏片刻,这才道:“时辰不早,仙主该去用膳。若无他事,在下先行告辞,仙主好生休息。”
青年说完,抬手行礼,礼数周全结束这一场会面后,便从容离开。
等他一走,在江照雪身上的禁制瞬间散去,江照雪抿紧唇,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坐到香案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赶紧灌了两口平息。
阿南见“李修己”走远,也赶紧冲上前去,大骂了几声:“老流氓!一千多岁了还冲着人家耍流氓!没见过女人啊!”
说着,阿南跳回桌上,安慰江照雪:“主人,你也别太生气,换个角度想想,连九幽玄冥大帝都拜到在你石榴裙下……”
“行了,”江照雪打断阿南,瞟它一眼,“别把戏弄当真。”
“哦。”
阿南听着,赶紧缩了脖子收敛起来。
江照雪看了一眼旁侧香炉,想起这几次和李修己打交道的感觉,忍不住道:“阿南。”
“嗯?”
“你觉不觉得,”江照雪皱起眉头,“他有点像那位前辈?”
这话让阿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是哦,不过……好像也就是身形吧?那个前辈感觉脾气好多了?这个李修己阴晴不定的……”
江照雪听着,没有反驳。
阿南说得也没错,可那种熟悉的悸动……
江照雪一想,又立刻想起裴子辰,顿觉自己这些反应着实不该,转头看了一眼桌上香炉,深吸一口气,收起那些有的没的的念头,淡道:“算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最后喝了一口茶:“往前走吧。”
而另一边,裴子辰回到自己打坐居所,新罗衣早已等候在原地。
裴子辰看她一眼,提步走到打坐阵法中心,盘腿坐下,冷声道:“盯着沈玉清,他到哪里,每日汇报。”
新罗衣闻言,抬眸看了裴子辰一眼,试探道:“那江照雪……”
“那就我的事了。”

水榭招魂那日后,李修己的脾气明显好了不少。
他每日辰时便会来找她,知道他是洁癖加强迫症, 江照雪也不敢招惹, 每日早上起来, 都在镜前认认真真端详自己。
妆容是否得体, 衣衫是否平整,腰带配饰是否悬挂中正……
整理完后出去, 就会见到青年站在寝殿大门前等着她, 目光将她上下一扫后,若有不妥, 他会上前帮她整理,若是妥当, 他便会颔首点头,领她开始今日游园。
他似乎是真的怕她无聊,每日都会准备些活动。
今日下棋, 明日弹琴,后日观赏九幽境新奇动物。
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江照雪觉得自己像是来九幽境求学的学生。
几天时间就把九幽境风土人情、地域分布、豪强大族摸了个彻彻底底。
不过这不是她所关心的, 她最关心的还是“李修己”。
李修己是灵体, 这种灵体之身步入渡劫, 还是“半神之躯”,的确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她仔细观察着他, 总觉得他身上矛盾重重, 格外诡异。
他似乎看不到颜色,无法辨认蝴蝶、花朵的颜色。
但是他却可以清楚确认她口脂是否涂匀,用了什么腮红, 带了什么颜色的飘带。
他似乎闻不到味道,无论她用任何的焚香,他从不会感觉异样。
但他却可以分辨她今日用的熏香
他似乎没有触感,不会感受到痛、烫、刺等感觉,不会因这些触碰有任何反应。
但他却会在和她下棋争抢棋子时不经意的触碰时指尖下意识缩回
她观察很久,隐约有种错觉,他好像只针对她有五感。
这个结论让她觉得有些荒谬不解,但又似乎不得不信。
除此之外,她还仔细观察了他的身体,慢慢理解,他所谓的灵体,其实是一个能承载力量,又或者说被力量供养的“壳”。
“这是神与人、仙的区分。”
李修己在她提出疑问时,耐心解释:“人也好,仙也好,魂魄于肉身之中承载,一旦肉身泯灭,魂魄便无归处。可神体却是三层,神壳承载魂魄,肉身承载与魂魄交融的神壳。神壳的存在,让神体没有任何形态限制,它是魂魄的承载,魂魄想是什么模样,神壳便是什么模样。而神壳也突破了魂魄与肉身的限制,哪怕只是魂魄,在神壳力量被填充之后,也与拥有肉身无异。”
江照雪听着,看了一眼他周身流动的怨力,好奇道:“那有无肉身,并不重要?”
“重要。”
对方下着棋,知无不言一般耐心解答:“拥有神壳,只是成为半神。等真正拥有肉身,可以彻底运转神力,这才是真神。神力与修士的力量运转方式不同,我虽被称作半神,但本质也不过只是接近于神的修士,并非真神。”
“所以你最后还是寻找一具肉身?”
江照雪好奇,对方漫不经心:“为什么呢?”
青年抬眼反问:“我一定要成神吗?”
这话问住江照雪,不由得道:“你不想成神,你这么努力做什么?”
青年一顿,过了片刻后,他眼里浮现笑意,低笑出声。
他的笑声似乎很是清朗,笑起来,一双眼睛仿佛是汪了三月春水,盈盈动人。
江照雪不由得看得有些呆住,就见对方笑了片刻,抿唇抬眼,温和道:“仙主说得是,只是我最后要如何得到一具肉身,看的也不是我。”
“是谁?”
青年没有立刻回应,只注视看向江照雪,颇为认真轻唤:“女君。”
江照雪一愣,心上涟漪陡生,熟悉感蔓延开去,她突然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
正欲开口,就见对方目光落回棋盘,夹着棋子敲了敲空处,提醒道:“该你落子了。”
这话让江照雪反应过来,方才那声“女君”不过是他玩笑,她心上重重坠下,难言的失落感涌上,顿觉面前棋局也是无趣,只是她还是强撑着自己将棋子落下。
后面半局下得乱七八糟,裴子辰也看出她心不在焉,等到她再次落子,干脆拦住,轻声道:”不想下就不下吧。”
说着,他看了一眼周遭,见灯火亮起,便把棋子抛入棋盒,站起身来,缓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江照雪闻言,收起心神,跟着对方起身。
走出水榭时,她看了一眼水榭的香炉,心中有了底。
这些时日,她从第一日招魂那日开始,便一直在少量多次的给李修己暗中下药。
灵体分辨世界的方式与人不同,他们极为敏锐,任何药物都会被他们用能量之间细微不同的方式辨别察觉。
要想办法困住李修己,那就要先大大降低他灵体的敏锐度。
直接用药自然会被发现的,但有一种特殊香料,它名为寻魂草,这种香料可以对魂体产生影响,只是这种影响的结果由使用它的法阵决定。
招魂阵会用寻魂草去引导魂魄,而那日她在水榭,当着李修己的面点燃了寻魂草后,开的招魂阵中,却是暗藏了一个小阵。
这个小阵,就是用来降低他的灵体敏锐度。
这个阵法开启之后,他闻到寻魂草的味道,都会不断降低他灵体的敏感度。
她怕他发现,所以一开始不敢多用。
但发现他没有五感后,便渐渐开始加量,几日下来,积少成多,今日她特意在水榭里点了一点安神香,如果放在以前,李修己必然察觉,可今日他却没有意识到,她便心知差不多了。
她跟着李修己回了寝殿,看着青年站在门前,轻声道:“到了,回去吧。”
说着,他转身离去,江照雪想起他身上的安神香,赶忙叫住他。
“帝君。”
裴子辰闻言回头,就见江照雪站在灯火长廊下,叮嘱道:“您稍等。”
裴子辰疑惑不解,随后就看江照雪进了屋子,很快便取了一件披风,从屋内小跑过来。
她一身白纱,踩着宫殿灯火,在夜风中像是一轮朝他奔袭而来的清月。
裴子辰愣愣看着江照雪抱着披风过来,听到他面前,自然而然抬手一展,垫起脚尖,他下意识低头,便由着她将披风绕到他身后。
她给的披风带着暖意和她身上的香味,裴子辰心跳怦然,于灯火间抬眸,就见女子看着他身前衣结,认真给他系披风带子,轻声道:“今夜有些冷了,你披件外衣再走。”
裴子辰说不出话,他只凝视着她,目光流转,仿佛是将她这个人刻到眼里,映到心里。
江照雪假作不知他的窥视,将披风系好,仰头看向他,轻声询问:“帝君明日还会来吗?”
她这话带了暗示,明显明日有所不同。
裴子辰垂眸看着眼前人期待的眼神,喉结微动。
明知她行径有异,却还是反问:“我哪日没来呢?”
“那正好。”江照雪笑起来,似乎很是高兴,退了一步,恭敬道,“我从真仙境带了些水酒,明日是帝君过来,我设宴水榭相侯,聊表对帝君款待之谢意,如何?”
裴子辰没说话,只静默看着他。
过了许久后,他轻笑:“我将你软禁在此,也算款待吗?”
“虽是软禁,”江照雪似乎看得极开,眨眨眼,“但我过得也不错呀。”
对方没有回声,江照雪也觉这里有似乎有些勉强。
倒的确是她这些时日太专注给他下药,过于顺遂,都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她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小声道:“我……就是有些想喝酒嘛。”
青年闻言,面具下眼神温和了几分,颔首道:“好。”
说着,他转过身去,披着她给的披风,回应的声音仿若带了夏风一般的温柔:“明日入夜,我便过来。”
他这话听着,又有几分裴子辰味道,听得江照雪心上发软,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感慨:“人长得太好,就是容易被原谅。”
说完,江照雪便摆手回去,洗漱之后,躺回床上,将自己计划再重新梳理了一道,确认无误后,闭上眼睛,安心睡下。
而裴子辰坐在魔宫议事大殿,听着新罗衣汇报近来消息,漫不经心询问:“沈玉清到哪里了?”
“属下无能,”新罗衣躬身回应,“今日潜入苍都之后,便失去行踪。”
听到这话,裴子辰没有应声,他身上还穿着江照雪赠他那间披风,香气萦绕鼻尖,裴子辰轻敲着扶手,想起明日宴席,他轻笑一声。
“明日你带人留在我听心水榭外,听我指令。”
他撑着额头,一瞬间满脑子都是灵剑仙阁天梯上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他周身戾气翻腾,有些痛苦闭上眼睛。
新罗衣含笑抬头,听到坐上君主低喃。
“既然他们不放过我,那就谁也别放过谁。”
*** ***
江照雪一夜睡到正午,睡了个好觉。
天亮后,她先去了浴池,在水中开了领域,开始清点自己今日需要的东西。
等清点完毕后,她认真打扮,便提前去了水榭,开始布置场地。
江照雪布置了一下午,等裴子辰夜里来时,便见水榭早已变了模样。
周边所有灯火熄灭,只有悬浮宫灯引着他一路走向水榭。
水榭悬挂了金色纱帘,隐约能看到女子的身影和绣球花的形态。
裴子辰顺着灯光指引方向走去,卷起帘子,便见整个水榭堆满了高低不同的花。
他看不出颜色,只能从形体上分辨大约是一些绣球之类的花,观赏形态,倒也颇为好看。
而这一片黑白之间,江照雪穿着白纱金线长裙,坐在长桌边上,灯火在她身上流动着熠熠光辉,让她整个人异常耀眼夺目。
桌面放了漂亮的酒具和小菜,江照雪撑着下巴,用筷子敲着瓷碗,眺望水榭等人。
听见身后人卷帘进屋,江照雪笑着回头,漂亮明亮的眼睛迎上对方:“帝君来了?”
“李修己”今日和平日穿着没什么太大区别,依旧是那身紫黑色的华袍,但明显是换了一件新的,腰悬玉珠,袖带金纹。
他笑了笑,低头走进水榭,撩了衣摆,跪坐到江照雪对面,上下将江照雪打量一番后,轻声道:“今日什么日子,劳仙主这般兴师动众。”
说着,他扫了一眼周边鲜花,缓声道:“今日我未曾察觉阴纸仙做过这些,这些花都是仙主自己搬的吗?”
阴纸仙是他力量所化,一举一动都能被他感知。
江照雪早就知道,也不意外,大大方方承认:”对啊,都是我布置的。”
“仙主受累。”
裴子辰目光落到江照雪磨破的手掌上,目光淡了几分,忍不住道:“这种事,仙主叫阴纸仙做就是。”
“那怎么显得出我的诚意?”
江照雪立刻反驳,随后意识到对方或许是看她法修身弱,赶紧解释:“而且你别看我长得弱,但我本体可是只老虎,干这种体力活,我生猛得很!”
这话把对方说笑,但他目光落在她手上,想了想,还是挪开了小菜碟盘,抬手一拂,抬手道:“把手给我。”
江照雪茫然伸手,便被他冰凉的手握住固定,放在桌面,随后就看他抬手一拂,桌面上便出现了一个小药箱,青年顺手取出清理伤口的工具,先为她仔细清洗,又开始上药。
破皮的小伤被他搞得阵势浩大,江照雪有些坐立不安,不由得道:“破个皮……不至于吧……”
“那就当我占仙主便宜,”青年语气淡淡,言语似是没脸没皮,神色却格外清冷,不沾半分欲色,甚至带了几分仙气,仿佛在诵经问道一般,平淡道,“我想借包扎伤口之机,多触碰仙主贵体,可以吗?”
话说到这种程度,江照雪也不好多言,只看着他给自己上好药,似才满意,收起药箱,轻声道:“九幽境的灵植自带魔气,这对你而言是天生的咒术,伤口不易愈合,万不可大意。”
“知道了……”
对方关心之意太过真切,想到等会儿做的事,江照雪有些心虚。
青年听她语气,看她一眼。
江照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只觉得那一眼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她讪讪收手,看对面人将所有东西复原,这才坐定,说起正事:“今夜仙主邀我过来,只是喝酒吗?”
“光喝酒当然是有些乏味,”江照雪有备而来,从袖中拿出一叠牌来,放在桌面,笑着道,“我与帝君也算旧识,多年未见,其实不算了解,不如咱们一面抽牌一面喝,既增感情,又加趣味。”
青年听着,目光挪到她那一叠牌面,语带反问:”仙主想与本座增进感情?”
“那是自……”
“什么情?”
这话问得江照雪一顿,暗骂了面前人不要脸之后,欣然接下:“自然是生死相交的知己之情!”
青年嘴角一勾,眼里露出几分嘲弄,却也没有多说,只抬手翻了翻她放在旁边的牌,好奇道:“这是什么牌?”
“问答牌。”
江照雪一说起这个,顿时极为自豪:“是我年少自创,用来交友熟悉最合适不过。每张牌有一个问题,抽到牌的人,就将问题问对方,要是对方不想答,那就喝酒。这里面有一种特殊的牌是无字牌,无牌字有最高权限,什么问题都能问。”
“哦?”
对面人随意翻看着牌上的问题,轻声道:“什么问题都可以?”
“当然,”江照雪大方道,“反正可以喝酒嘛。”
“你这无字牌挺多。”
青年看了一圈,大概数出了无字牌的数量,江照雪被看穿心思,倒也不否认,大大方方道:“不然怎么有机会喝酒呢?”
青年看她一眼,没有多说,江照雪给他倒酒,抬眼看他:“帝君以为如何?这游戏想玩吗?”
“我是第几个?”
青年没有直接回答,只继续拨弄牌面。
江照雪有些疑惑:“什么第几个?”
“与你单独玩这个游戏的男人,”青年抬眼,意有所指,“我是第几个?”
“呃……”
“若不是第一个,那便没什么意思。”
青年放下牌面,正欲挪开,江照雪赶忙一把将他的手按在牌上,实话道:“第一个!”
青年抬眼,江照雪硬着头皮:“这牌我昨晚临时造的。”
青年不言,只静静瞧她,似是早已知道。
江照雪顶着他审视的目光继续撒谎,艰难道:“帝君乃传说中的大能圣贤,我……我太想了解帝君,所以才出此下策,以求快些拉进与帝君之间的关系,窥得神道,多加进步。”
“这样啊。”
青年语气淡淡,目光挪到按着自己的手上:“看得出来。”
他们的关系的确很近了。
江照雪听他语气不对,顺着对方目光一看,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火灼一般赶紧收手,尴尬道:“晚辈一些拙劣心思,让帝君见笑。”
“肯对我用心思挺好。”
对方看不出喜怒,慢慢收手,似乎还在品味一般摩挲着自己手背,语气却阴阳怪气,话里有话:“比无心好。”
江照雪笑而不语,最近她已经习惯这个人说话奇奇怪怪,她就当没听到,耳旁风。
对方说完,也没多说,只将身子前倾,手肘撑在桌面,撑着下巴看她,礼貌一笑,温和道:“仙主是客,请。”
江照雪得话,松了口气,知道李修己是应下这个游戏。
她立刻拿起牌来,快速洗了一遍,之后推开菜碟,放在桌上,她搓了搓手道:“那我开始了?”
对面人颔首,抬手道:“请。”
江照雪伸出手,满怀期待抽出一张,就见上面写着金字,是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你喜欢什么颜色?”
“白。”
对方目光一动不动落在她脸上,回答得毫不犹豫。
江照雪有些奇怪,抬眼看向他的衣着:“那你为什么一天到晚穿黑衣服?”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
说着,青年伸手抽了一张卡片,面无表情念了出来:“初吻什么时候?”
什么烂问题……
江照雪绝望闭眼,选择了喝一杯。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继续抽牌。
前面的牌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喜欢什么花,喜欢什么动物,喜欢吃什么……
将牌慢慢少下去,江照雪开始祈祷自己抽中无字牌。
她心中默念许久,抽到第一张无字牌时,江照雪扬起笑容,朝着对方摇了摇手中的牌:“无字牌哦。”
青年抬眼,浑然不惧:“请。”
江照雪想了片刻,看了一眼旁边一叠牌,决心先选一个没那么尖锐、又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帝君……是当年在时光镜中屡次救我的前辈吗?”
听到这话,对面人一顿。
两人对视之间,江照雪盯着他的眼睛:“我一直觉得帝君与那位前辈有几分相似,但有不敢确定,不知……”
她没说完,就看青年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撑起自己,似是带了几分气性,伸手去拿了牌。
后面无字牌明显多了起来,裴子辰一抽就是,他将无字牌拍到桌面,盯着江照雪道:“你与那位前辈有过男女之事吗?”
这问题太过尖锐,江照雪不能回答,无论面前人是不是那个前辈,这话她都不敢应。
若是那位前辈,这问题与调情无异,她若把当年“亲过一次”说出来,那便更是添了彩头。
若不是,于其他人面前承认这种事也是尴尬。
江照雪自论没有这份脸皮,只能转头喝酒。
但若没有过此事,大大方方说出来就是,喝酒无异于不打自招。
对面人嘴角勾起,眼神却是愈冷。
江照雪喝过酒,躲了过去,赶紧又抽了一张牌,一张无字牌翻出来,江照雪心中大喜。
对方问得不客气,江照雪也决定不客气,直接抬眼盯着对面人道:“裴子辰和九幽境到底是什么关系?”
“利用关系,九幽境用他拿五神器。”
这与江照雪猜测无误,随后就看青年两指一夹,抽出一张无字牌放在桌面,抬眼看他,继续追问:“你们做到哪一步?”
一听这话,江照雪差不多确认面前人不是那位“前辈”。
隐约有的愧疚感烟消云散,脸皮顿时也厚了起来,立刻道:“亲过。”
对面人死死盯着她,江照雪察觉他明显的不悦,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玩出了兴致,好奇道:“怎么,你还不高兴了?这位前辈到底什么身份,我亲不得?”
“可以。”
对面人捻着指腹,字音仿佛是挤出来。
江照雪扳回一局,颇为高兴,抽了张无字牌放在桌面,继续追问:“那如今五神器在我手里,裴子辰身故,九幽境没点反应吗?你们打算做什么?”
“不打算做什么。”
对方回得轻松,江照雪皱起眉头:“五神器你们不要了?”
这问题在游戏之外,对方轻挑一笑:“仙主在此,还要什么神器?”
江照雪气势冷了几分,看着青年抽牌,玩笑道:“看来此番我来九幽境,是羊入虎口?”
“怎么不算呢?”对方轻笑,看着牌面,漫不经心道,“我对仙主觊觎已久,仙主能来,九幽境蓬荜生辉。”
说着,青年将牌面放在桌面,江照雪看着空白牌面,听对方认真询问:“你到底为什么来九幽境。”
江照雪平静喝酒。
之后两人仿佛是获得了某种默契,除了无关紧要的问题,剩下每一张无字牌都问得格外尖锐,只能以喝酒终结。
等问到最后,两人都喝了不少,头有些犯晕。
江照雪酒量好,只是稍稍有些头痛,对面人却早已是撑头歪在一旁。
桌面上牌不剩几张,青年笑眯眯抽出一张,放在桌面,问了个还算简单的问题。
“你爱裴子辰吗?”
江照雪闻言抬眸,想了想后,轻声道:“爱。”
“这个游戏可以撒谎吗?”
青年闭眼轻笑,似觉荒唐:“你爱他,还在他身上设下锁灵阵,与沈玉清夫妻二人同心同德,你不知道这样才会真的逼死他吗?”
江照雪听着,有些头痛,她缓不过神来,左耳进右耳出,随意道:“这是我与他的事。”
“可你在骗我。”对方纠缠着道,“这个游戏不可以骗人。”
“我没有。”
江照雪甩了甩头,逼着自己清醒一点,问他一个问题:“你能帮我复活裴子辰吗?”
只要确定他不能,她就可以再没有半点顾忌动手。
她盯着对方,对方听着她的话,似是愣神想了许久。
江照雪见他没有立刻答话,心提了起来,知道是有希望,小心翼翼:“帝君。”
听着江照雪的呼唤,青年慢慢抬眼,整个人像是一条华丽奢靡的金色,歪头端详着她。
他在观察她,盯着她茫然的面容,许久后,他突然笑起来:“可以啊。”
江照雪见状大喜,正欲开口,就见对方探过身子,贴到她面前,疑惑道:“可你能给我什么呢?”
江照雪一愣,立刻恭敬又郑重道:“只要帝君能复活裴子辰,帝君所请,莫敢不应。”
“是吗?”
青年歪了歪头,垂眸落到她的唇上:“那我要你呢?”
江照雪气息骤凛,慢慢抬眼。
就见面前人居高临下,神色迷离中带了几分挑衅看着她,低声呢喃:“我要你永远待在我身边。看着我,陪着我,触碰我,你不能同任何人交谈,不能给任何人笑容,不能多看他们一眼,不能多谈他们一句……”
面前说着,明显沉浸在某种狂乱的幻想中,呼吸急促起来。
“你的一切都归属于我,除了我你不能爱任何人,不能想任何人,你就留在这里,睡在我的榻上,住在我的屋里,我给你的一切你都受着,你有的一切你都给我。只要你能做到,”青年低下头来,小心翼翼,“我就把裴子辰还你,如何?”
江照雪听着,没有说话,只端起旁边茶杯,喝了口冷茶。
裴子辰见她不应,神色慢慢淡下来。
他冷冷盯着她,她一直是同样的模样,高坐莲台,不染凡尘。
可凭什么?
凭什么他沉沦地狱苦苦煎熬,她却能在这里泰然自若,如仙如佛。
嫉妒和怨愤升腾而起,恨不得化作千万条蝮蛇缠绕上去,舔舐她,绞紧她,深入她,与她共存一体,将他的一切奉上,交予她献给她祭祀于她,然后将她从神坛拽下,与他共沦淤泥。
一想到这画面,裴子辰克制不住激动起来,他忍不住出声催促:“想好了吗,江仙主?你不是爱他吗,既然是爱,这点牺牲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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