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南月知清  发于:2025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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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林知清出了气以后,林泱泱撇嘴,一把将人丢向地面。
随后,她拍了拍手,衣裙微脏,就这样又回到了林从砚身旁。
人群安静得出奇。
刘邙一边大喘气,一边眨了几下眼睛。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一路上,林家人其实并没有跟他动真格。
先不说这武力值爆表的林泱泱,林家真正的杀招是林知清!
感受到了刘邙的目光,林知清缓缓上前,站在了刘邙的眼前:
“刘大人,别来无恙。”
还未等刘邙说话,林十安便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在林知清的授意下,刘邙被带到了邢台之上。
林知清看向周崇正和王公公,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轻晃动着玉笛:
“王公公,周大人,刘邙方才可是想杀我们呐。”
“不,不止我们,还有你们。”
“如此,他还死不了吗?”
周崇正同王公公皆是沉默不语。
偏偏有人自作聪明,想讨好某些势力,一个刑部的官员指着林知清的鼻子便责骂起来:
“林知清,你张口闭口便是死,可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难不成你没听说过得理饶人这句话吗?”
林知清歪了歪脑袋:“得理为何要饶人?”
“你,你竟如此强词夺理!”那官员涨红了脸。
“主事大人,你熟读圣贤之书,应当知道退一步是别人的海阔天空这个道理。”陆淮面带微笑,面上早已见不到了紧张的神色。
那个官员瞬间不敢说话了。
直到这时,周崇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但第一句问的却是陆淮:
“陆大人,你为何会在此?”
林知清心中一紧。
陆淮确实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刘邙自陈其罪以后,不管是陆家姐弟还是江流昀,都不能再露面了。
上头那位心眼小,疑心又重。
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着实会给他们带去麻烦。
尤其是陆淮,陆伯父远离朝堂,陆家被三番两次警告过。
现在他明目张胆地维护自己,定然会惹上麻烦。
陆淮察觉到了林知清情绪上的起伏,用眼神示意她稍安毋躁,随后将长剑往前一抬。
锋利的剑瞬间靠近几位官员的脸,寒光闪烁,叫人心惊胆战。
可他只是晃了一圈,便又将剑收回了剑鞘当中:
“我今日是出门来找剑的,恰巧,剑刃就在我眼前。”
听到这话,林知清垂手歪了歪嘴角。
陆淮在拐着弯骂人呢。
听出来的人又何止他一个,可谁都挑不出陆淮的错来。
他惯是会说话的。
几个官员气得脸色发青,
林知清将笑容憋了回去,她心知肚明,陆淮定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坐不住的。
若是再让他说下去,这里的笋都快被他夺完了。
那群咬文嚼字的人心眼儿小,定是会记恨陆淮的。
她轻咳两声,将所有人的目光从陆淮身上吸引了过来:
“王公公,到了这份儿上,你应该也知道我四叔是无辜的,刘邙今日必须死!”
此言一出,气氛渐渐严肃了起来。
王公公表面上并无任何波澜,可他的双脚紧紧并拢,双手交叠捏着拂尘,姿态着实不算舒展。
他急了。
没错,林知清就是在逼他。
底下的百姓们经历了这么一遭,又怎会不知真相。
即便他们因林从戎叛国对林家并没有什么好感,但跟白发男子差点危及他们的生命相比,林家人那点儿事到底没有威胁到他们,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们纷纷议论了起来,无非就是在反反复复地表达一件事,林从砚是冤枉的。
听到这么多的人帮自己说话,林从砚挺直身板,一双桃花眼中正气凛然:
“王公公,我林从砚清清白白,还望圣上还我一个公道。”
说着,他弯腰叩头,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独特的风骨。
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刑部侍郎最不喜的就是林从砚这副孤傲的样子,他忍不住开口:
“清清白白?林从砚,你敢保证你从未做过有愧于人的事?”
林从砚一愣,随即马上摇了摇头,然后垂首不语。
一旁的林知清见此情形,微微皱眉。
可还不等她深想,一阵马蹄声便响了起来。
她回头一看,一个羽林卫打扮的人手中高举明黄色的圣旨,奔袭而来。
他的到来迅速打破了刑场的平静。
“圣旨到!刀下留人!”

第201章 林家!无罪!
林知清回头一看,只见那个羽林卫以极快的速度下马,将圣旨高举过头顶。
他一路小跑,很快便来到了周崇正面前,将圣旨递给了周崇正。
周崇正接过圣旨,一把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以后,瞳孔微微一缩。
而此时,现场的人已经乌泱泱跪了一片。
林知清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周崇正便直接开口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经查林从砚大不敬一案,系遭奸佞构陷,蒙冤受屈。
今通议刘邙自陈其罪,因私愤作祟,其设局谋害同僚,手段阴毒,罔顾国法。
其罪大恶极,着即革除一切官职爵位,抄没家产,押赴天牢,择日凌迟处死。
另,洗去林从砚之污名,复其官职爵禄,一应责罚尽皆消除。
望其勿负朕望,继续竭忠尽智,为国效力。
钦此!”
周崇正话音刚落,林从砚握紧拳头,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圣上英明,微臣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与之相反,刘邙瞪大了眼睛,他想开口,可早有大理寺的人上前将他的嘴堵了起来。
“圣上英明,圣上英明!”众人的呼喊声响了起来。
林十安与林泱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们成功了!
他们成功救下四叔了!
这道圣旨的降临,让陆淮心底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他第一时间看向林知清,却发现林知清的目光追随着几个官员和王公公而动,好像并不意外林从砚会被赦免一样。
林知清确实不算意外。
凶手都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再加上周围有那么多百姓的耳朵听着,即使皇室恨林家恨得牙痒痒,也得拿出公正严明的态度。
周崇正与王公公这种老狐狸先前都不开口,无非是知道皇室对林家的敌意,不想站出来做那个被记恨的冤大头罢了。
如同此刻,周崇正将圣旨递给了林从砚,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端的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王公公则亲亲热热地将林从砚从地上扶了起来:“林大人向来尽忠职守,若不是遭歹人陷害,何苦受此磋磨。”
“王公公言重了。”林从砚简单回了一句,遭此一劫,他显然也看清了许多,不想再配合别人做表面工作。
看到王公公的脸色僵硬了一瞬,又瞬间恢复了原状,林知清挑了挑眉。
这一场牢狱之灾,四叔蹲得值。
好歹也叫他挺起腰板了。
另外,王公公不愧是皇帝身边的老人。
活脱脱一个变脸大师。
明明先前林家定罪之时,他的态度还十分冷淡,如今倒是亲亲热热地问候起了林从砚。
这并不是他良心发现了,而是他在借着问候林从砚的名义,用似是而非的话,将责任全都推到了刘邙身上,然后把皇室从中摘了出来。
先前有错,是林家的错。
如今有错,是刘邙的错。
反正最清白、最干净的是龙椅上头的那位。
这些念头快速从她脑海中闪过。
她将目光转向刘邙,眼中带着一丝惋惜。
心理学并不是一门简单的学问,能熟练掌握的人太少了。
尤其是在大盛这么一个地方。
这样一个人,如若将心思和本事放在正道上,是社稷之幸,也是百姓之福。
可惜,可惜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知清的目光,刘邙瞬间激动了起来,他想要开口说话!
“呜!呜呜!”
周崇正皱着眉头:“来人,将其带回大理寺。”
说完,他同王公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带着往台下走去。
林知清等人见状,迅速将地上的林从砚扶了起来。
“四叔,你还好吗?”林十安目光中透着担忧。
“好,好,很好。”林从砚拍了拍林十安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些哽咽。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林从礼的眼眶也红了。
他曾经亲眼目睹着自己的兄弟离去,本以为今日也是一样的结局,谁能想到现在峰回路转了呢?
“从砚,今日之事,全都倚仗知清,她为着你的事连日奔走,着实辛苦。”林从礼知道林从砚对林知清向来不喜。
他多说这一番话,无非是想让林从砚记林知清的好。
林泱泱也忍不住应声了:“没错,清妹妹出了大力气,若不是她,我们林家可就完了,四叔,你可不许恩将仇报。”
“阿姐!”林十安扯了扯林泱泱的袖子,见林从砚面无异色,这才继续说道:
“四叔,今日的一切你都看到了,这是知清一手谋划的,实属不易。”
从皇帝手头抢人,怎会容易?
林从砚听了这些话,在看向林知清时,眼神中带着十足的复杂:
“知清,今日之事……多谢。”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同林知清道谢。
这个自小便被他抛在脑后的侄女,居然是关键时刻林家唯一能站出来的人。
“从前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林家。”他如今已经能坦然地说出这一切了。
林知清点了点头,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谢意与歉意。
谢意,是林知清应得的。
歉意,是自小便被忽视、厌恶的原主应得的。
“四叔,只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曾经的约定。”她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目的从未变过。
救下林家,然后掌控林家!
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一茬,目光有些疑惑。
但四叔立刻想到天牢里二人击掌为盟立下的誓言。
他重重点了点头:“我既答应了你,必不会食言。”
随后,他的目光投向人群当中,似乎在搜索着谁的身影。
林从礼等人并未注意到,陆淮倒是与林知清对视了一眼。
林知清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四婶因着这件事终日提心吊胆,今日情况危急,如若事情不成,恐白惹得她伤心一场,我便做主让她留在府内了。”
提到四婶,其他人想到那些事,皆是有些沉默。
林从砚不知内情。
“也对,也对,她虽然表面坚强,但心思是极细腻的。”林从砚的桃花眼中,沾染了几分情谊。
遭此大劫以后,他终日在大牢之内面壁思过,才看清了到底谁才是对自己忠贞之人。
正在他有些感慨之时,形态之下却突然混乱了起来。
“啊!杀人了!”
刹那间,一阵尖叫声打断了沉默,林知清心中顿感不妙,迅速抬头往前看去。
而后,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本应跟在周崇正身后的刘邙瞳孔涣散,缓缓向后倒去。
他正对着林知清,眉毛高高提起,嘴唇微张,似乎十分震惊和不甘。
但很快,林知清的视线便被阻隔了起来,大理寺的人将刘邙团团围住。
周围的百姓也因受到惊吓,四处奔逃。
林知清快步上前,后面跟着陆淮等人。
她本想看看刘邙的情况,可却被大理寺的人拦住了。
其中一个兵士更是指着林知清让退后,语气十分凶悍,眼看着就要上手了。
陆淮一把将林知清扯了回来,用剑鞘重重地打了一下那兵士的手:
“她也是你能动的?”
那兵士吃痛,瞬间不敢应声了。
林知清趁着这时间观察四周,一把拉过了林泱泱,对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随后,林泱泱便悄悄地退出了人群当中。
场面混乱,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周崇正更是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况,他伸手探了探刘邙的鼻息,眉头紧锁。
很显然,人已经死了。
“周大人!”林知清面色不虞:“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崇正没有怪罪林知清的无礼,毕竟这是大理寺的疏忽:
“方才我正欲将人带回去,可不知为何,这刘邙突然浑身抽搐起来,顷刻间便倒在地上了。”
“他服毒自尽了?”陆淮迅速反应过来,提出了这种猜测。
“口器中并无发现毒丸,但他七窍流血,是中毒无疑了。”周崇正脸色也不好看,人就这么在大理寺的眼皮子底下死了。
听到这话,林知清再次上前:“你让我看看他的情况。”
显然,她不信任周崇正。
周崇正却并没有丝毫迟疑,迅速挥了挥手。
围在刘邙尸体旁的人自动分开了一条小道。
在陆淮的保护之下,林知清蹲下身,在看到刘邙狰狞的面部,以及七窍之中流出来的黑血之时,她心底咯噔一声。
随后,她第一时间探了刘邙的鼻息。
确实是死了,且死状并不算好看。
林知清闭了闭眼睛,缓缓站起身来。
周崇正见状,迅速安排人抬起了刘邙的尸体。
看样子,他们是要将人带回大理寺。
王公公已经走了,刘邙死了的这件事一定是要禀告皇帝的。
周崇正面上的表情也不好看,他还要留下来收拾残局。
“活该。”看着刘邙的尸体渐渐远去,不知何时回来的林泱泱叉腰,心中那叫一个痛快:“这就是害我们林家人的下场!”
“阿姐,慎言。”林十安倒是比林从礼还像林泱泱的长辈,生怕她的话传出去坏了名声。
“凌迟之刑,确实不如毒药来得痛快。”林从砚的目光之中并无任何怜悯之情。
今日,若不是林知清等人,他的下场只怕比刘邙还惨。
“罢了,此事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回吧。”林从礼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对于林家的人来说,这件事仿佛只是一个小雨点,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
相比之下,绝处逢生更令他们喜悦。
木婶早已准备好了马车,林家的人都上了马车,除了林知清。
她与陆淮落在了最后。
她的面色十分平静,也不开口说话。
“你觉得此事有猫腻?”陆淮一眼看出了她现在正在思考。
林知清倒也不意外陆淮能猜中自己的心思,她微微颔首:“刘邙怎么会藏毒呢?”
同刘邙交手这么多个回合,林知清很清楚刘邙的自大与谨慎。
刘邙出门时,并没有觉得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反而觉得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他仅仅带了府上的高手与那一支控制白发男子的笛子。
藏毒不太像是他的作风。
“你怀疑有人暗害他?”陆淮明白了林知清的意思。
“倒也不是,就是有些疑惑。”林知清摇头。
她先前便怀疑刘邙上头有人,甚至还觉得这个人就是龙椅上头的那位。
但如今事情尘埃落定,圣旨都下来了,如若是皇帝,他并没有理由多此一举,提前杀刘邙。
“林家已经从这件事中脱身了,你如今应该放在首位的,并不是刘邙的死。”陆淮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林知清。
林知清微微一愣,而后抬起了头:“还有什么事吗?”
她鲜少露出这种疑惑的眼神。
而且,她的眼睛水灵灵的,叫陆淮想起了漫天的星辰。
他不由得笑了:“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啊,这个啊。”林知清也笑了笑:“你说得对。”
“我这几日起早贪黑,脸都黄了。”
“不管了!今夜我一定要睡个美容觉!”
“美容觉?”陆淮愣了一愣,这倒是个好词儿。
他已经习惯林知清嘴里时不时蹦出的一些奇怪的词语了。
但不知怎的,他总能很轻易地听出林知清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不睡美容觉也……”陆淮说到这里,一下子打住了话头。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想夸我不睡美容觉也美?”
“咳。”陆淮轻咳一声,不置可否。
林知清美而自知,晃了晃脑袋,笑容十分灿烂:“我也这么觉得。”
“此事完美了结,林家的人应当都能睡个好觉了。”陆淮扯开了话题,但他也由衷地为林知清感到高兴。
“或许吧。”林知清笑容微微淡了一些。
但她迅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笑容直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陆淮!”
她的小脸气鼓鼓的。
“怎么了?”陆淮还以为又有什么事,当即认真地盯着她。
林知清歪了歪头:“我不是让你藏好吗,谁让你跑出来的?”
虽然林知清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不代表着她有万全的把握。
所以不管是陆家兄妹还是。江流昀,她都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引皇帝不快。
尤其是陆淮,在朝廷的运作下,陆家医馆可是直到现在都还在关着门的。
提到这件事,陆淮瞬间心虚了。
他轻咳一声,提步往前走去。
“欸,你跑什么。”林知清提着裙摆,追着他的身影小跑了起来:
“你不是说只是略懂武道吗?什么时候学的剑术?”
“还有,你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利索的,方才那个官员脸都绿了。”
“陆淮,你给我老实交代!”

因为还有一大堆杂事等着她处理。
林知清没有急着清点朝廷退还回来的林家家产,而是先去了林十安的偏院。
先前江流昀受伤了,林知清便让陆南月将其先行送了回来。
他的伤也是因为林家的事才留下的,于情于理林知清都得先来看看。
她和陆淮踏入院门的时候,陆南月正坐在廊下煎药。
看到林知清和陆淮的身影,她面上担忧的神色一下子转变成了惊喜:
“你们终于回来了,方才木婶同我说计划成功了,我没见到你们,始终不放心。”
陆淮点了点头:“成功了,林家已经被赦免了。”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陆南月眼睛里甚至闪着一层泪花。
她深知这些日子以来林知清的不易。
“姐姐。”陆淮问起了正事:“江兄如何了?”
“你瞧我,一激动倒是忘记了正事儿了。”陆南月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他正在里间休息,应当没有什么大碍,你们进去瞧瞧吧。”
陆淮点头,上前一步。
林知清落在了后面,她拍了拍陆南月的手,这才往前走去。
随着陆淮将门打开,二人绕过屏风,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边的江流昀。
他已经穿好了一只鞋子,仿佛是想站起来。
看到林知清和陆淮的身影,他眼前一亮,表情有些忐忑:“清儿,你们来了?如何?”
“你且放心,一切顺利。”陆淮上前,倒了一杯水,递给江流昀。
听到这句话,江流昀才松了一口气。
见状,林知清坐到了桌旁:“你状况如何,你将来可是要上战场的,若是这只手出了问题,我可就罪过了。”
“就是,到时候镇远侯可不得追着我们算账。”陆淮将茶杯递给了江流昀。
江流昀喉结动了动,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利落地穿好了另一只鞋。
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先不说我爹会不会找你们麻烦,若是这件事不成,就算这只手断了也是应该的。”
“说什么废话。”陆淮将窗户打了开来,本意是打开透气。
窗台上的花有些蔫巴,花朵都朝着屋内的方向,他顺手拿起一个茶杯往里面浇了些水:
“你的手可金贵着呢,若是断了,这城中的小姐们可要心碎了。”
这话一出,江流昀瞬间涨红了脸:“她们心碎同我有什么关系。”
他时不时还瞥一眼林知清,像是怕林知清误会一样。
林知清的视线在陆淮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轻轻笑了笑:
“既然你无事,我们便去前厅一趟,大伯和四叔叮嘱我留你们吃晚膳,他们想亲自同你们道谢。”
江流昀摆了摆手:“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况且我还捅了篓子,当不得一声谢。”
“这有什么当得当不得,如今事情已经了结,你若不去,说不准他们心里还过意不去。”陆淮随意摆弄了两下花瓶。
看到那花朵都朝中间聚拢,他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陆淮说得是,我大伯你是知道的,如若你不去,说不准他以为你怕被我们牵连呢。”林知清开口道。
“这绝对没有。”江流昀再次摆手,当即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就过去!”
几人很快便出了院子,朝着正厅走去。
林从礼等人已经等在正厅了。
几人聊了一会儿,林从砚以及四婶才姗姗来迟。
四婶的眼眶红红的,林从砚面色有些疲惫,但见了几人还是强颜欢笑。
林知清挑了挑眉,看来这夫妻俩已经开诚布公地谈过了。
四婶定然没有隐瞒她同春姨娘的交易,如若不然,她脸上不会出现后悔的神色。
四叔落座以后,便一直没有再看四婶了。
林知清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别人是插不进去的。
一旁的林九思见到林从砚,目光有些躲闪,头都恨不得藏到桌下。
气氛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尴尬。
林从砚微微叹了一口气,率先开口,看向的却是林九思:
“九思,许久不见,你精瘦了不少,多吃些菜吧。”
听到这话,林九思一脸不可思议。
随后,带着后悔、自责的泪水灼烧着他的眼眶,让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哭腔:
“四叔,谢谢你。”
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内幕,听林从砚这么一说,知道他是不打算追究了,倒也有些意外。
林家四老爷文采出众,但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如今看来,这件事倒是磨了他的性子。
林从礼见状,率先端起酒杯,林家众人会意,纷纷起身。
林从砚开口了:
“流昀,陆淮,南月,这第一杯酒敬你们,林家能够脱罪,没有你们的帮助是不可能的。”
“我代表林家众人,谢谢你们。”说着,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完了。
林家其他人亦是。
林知清向来是不喝酒的,只意思了一下。
陆淮等人瞬间站起身来,推脱了几句。
而后,话题的重点引向了林知清。
“知清,四叔从前对你多有误会,还希望你不要同我计较。”林从砚也不知开心还是难过,一口将那酒水喝了下去。
“哎呀,四叔,清妹妹如此大气,怎会记恨你。”林泱泱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
“若是记恨你,她可不会去救你。”
“堂姐说得对。”林知清微微抿了一口酒水。
不是她不记恨林从砚,归根结底,她同林从砚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况且,她帮林从砚也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个目的是保全林家,也相当于间接保全自己。
这个目的暂时达成了。
至于第二个,掌控林家……林知清敲了敲桌子。
见时候到了,林从砚放下酒杯,拿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林知清:
“知清,我这些年掌管林家的人员流动,全都依赖这块宗印,如今便交给你了。”
此言一出,陆家姐弟与江流昀面上都有些意外。
林知清不慌不忙地接过了宗印,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人”字。
这是林从砚对她的承诺,倘若她替林从砚洗清冤屈,护住林家,林从砚便要将他的权利让渡给林知清。
还没等林知清坐下,林从礼也拿出了一枚宗印:
“知清,虽说先前你们已经掌管了林家到底一应事务,但我们心中始终有所芥蒂,并未拿出宗印。”
“如今,我便全都交给你了。”
还没等林知清接过那一枚刻着“法”字的宗印,紧接着,林九思也站了起来:
“我来盛京以前,爷爷交代我,如若我还能活下来,便将这个交给你。”
他的手中,同样是一枚宗印,上头刻着一个“财”字。
“人”,代表林家的人事权利。
“法”,代表林家的立法权利。
“财”,代表林家的财政大权。
林知清接过三枚宗印。
“即日起,我为林家家主,诸君请随我一道同行,踏至山巅!”

林家之外的其余人则脸色各异。
陆南月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知清,下巴微微扬起,面上透着一种骄傲与敬佩。
同为女子,她深知林知清走到今天这步经历了多少磨难。
这世道对女子终究是苛刻的,林知清越过林家一众儿郎坐上了这个位置,靠的便是她的聪明与审时度势。
并且,她敢想也敢做,陆南月曾为了反抗这世道,选择了成为一名大夫,但始终没能突破流言蜚语的枷锁。
但林知清做到了,她不在乎流言蜚语,只着眼于自己的事情。
陆南月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如林知清一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如今她可以越过男子掌权,那是不是自己也能在医术一道越过男子,帮助更多人?
林知清并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让陆南月的心中也充满了向上的勇气与力量。
单这一点,陆南月是十分敬佩林知清的。
与陆南月不同,江流昀嘴巴微张,目光中满是欣赏。
一开始,他是惊讶的,因为在他的思想当中,女子同家主这二字是绝对碰不到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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