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飞快移动,很快就有了攻击人的趋势,很像是要将他们的队形打散。不过多时,便鬼打墙一般,将他们困在其中。
山缓缓合上,原本的路此刻也全被堵死,数个将士混乱中不知落到何处。沉闷巨响再次响起,这次,石山忽地夹击,九渊下意识躲闪,一瞬间叫山相撞,将她与天将们隔开。
她松了口气,自是向着石山深处走去,时不时回头看着天将们有没有追来,正回头时,撞进一个温暖怀抱。
抬头望,花川笑着:“阿渊,好久不见。”
她与花川并肩而坐,久违地一齐畅饮。
“我们阿渊这么聪明,想来早就猜到我的用意,只是一直找不到芃地在哪对吧?”
确是如此。一个叫凡苏无的天外神,成日在她府上的口头禅要么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力气”,如此幼稚又拙劣的把戏,只有他做得出。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深呼吸后,那句需要好大勇气的话,终于此刻说出。
九渊笑着饮酒:“原塔是神,怎么就是你送的礼物了。”
她抚向心口。
这根从五重试炼,人间双双身体里种下的软刺,终于得以拔出。于她是,于他也是。
见她这般,花川皱眉:“原塔拔不出吗?”
九渊笑着摇头:“原塔和小月神,已经一齐为我去除了这两股争战不休的日月之力,在我体内争斗了万年,如今,我得了安宁了。”
花川松了一口气,喃喃念了好几遍:“那就好……”
“抱歉,苦了你这么些年,该打该骂的……”花川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一脸大义赴死模样,“来吧,任凭你处置。”
「呸,恶心死了。」
花川停下动作,起身狠狠地跺了一下脚下石头。
九渊疑惑,花川笑:“没什么,有虫子嗡嗡的。”
原塔是花川找到的天外神仙,他这个小孩看着漂亮极了,尤其眼睛,可这样美丽一双眼睛,却夜不能视。
花川观察到这点,又发觉原塔倔强的逞强。于是每每夜间赶路时,他都悄悄出现到原塔身边,扶着他走完一段又一段的夜路。
若是天下真有哪里永无黑夜,那便只有昭阳宫。
“起初原塔担心我是坏人,警戒非常,我便干脆将我与羲和仇怨讲与他听,也告诉他,有这么一个永远白昼的地方。我最憎恨的昭阳宫。”
九渊笑着,揽过他的手臂靠过去,顺带拍了拍他的手:“原塔是好孩子。他叫我收留你,还让我告诉你不要去找他,我还没来得及说。”
花川笑:“这小子,他是怕我踏入昭阳宫,会想起不好的回忆。可他真能当太阳神,找到喜欢地方,我自然是要去祝福他的。我去了,并且告诉他,错的是人,并不是那座宫殿。有他在,昭阳宫日后必定是全新的样子。”
九渊问起石山鬼打墙的诡异情况,花川便答。
芃地石山有灵,站起身便为高山,卧下便连绵不断,行走时便是世间沧海桑田。
而他为石族,能听见山的言语,比如在他们饮酒聊天时,这脚下石山一直在絮絮叨叨不停,只是她听不见罢了。
九渊笑问:“那它说什么了?”
“它说你漂亮,我都嫉妒了。”
问起芃地,花川稍显犹豫,却也知无不言。
“听说你一直在查南海的问题,一则绕不开目渊,二则绕不开无极渊。听说你与目渊鬼王交手数次,皆能全身而退,我便不担心,先行为你寻找无极渊的入口,我便找到了这里。”
二人坐在高山之上,看日沉于海,再把酒对月,约定第二日黎明落在海上时,一起前去无极渊。
许久未见,聊也聊不尽似的,又从黑夜,一齐看到了黎明。
花川水中传音道:“有了这个,可在水下呼吸。”
九渊心虚地摸向自己腰间,那里还有一片刹罗的鳞。
向下潜去,便又是先前那般感受,刺骨深潭,越向下,便越明显。靠近无极渊,明显同目渊不同,海水刺骨,痛的人全身骨头都要碎裂开一般。
花川看着九渊状态渐渐不对,拉住九渊的手,指了指海上的方向。
她紧抓着花川衣襟,皱眉摇了摇头:“带我下去。”
花川是石族,始终不受这诡异之水的影响,起初在三重也是,如今也是。他紧抱着九渊,点了点头,一口气向无极渊中探去。
传闻无极渊凶险异常,可除了海水刺骨之感,四周不见任何活物。
可话又说回来,既是有如此汹涌深潭水之感,便定有些什么东西,创一方极净天水。
落地时,痛感骤然消失,反而舒服不少。
整片南海变为如今模样,想来不是刹罗居于目渊出的问题,根源必是无极渊中出现的,可在水下寻找许久,皆是无所获。
他们落脚安稳,掐凝水咒,在水下得以自由说话。
无极渊底,是有纹路的金砖,以前应是有过宫殿之类的建筑,如今破败一片,皆叫海底尘沙掩埋,不见全貌。
花川开口:“海底宫殿,应是龙住过的地方?”
九渊点点头:“我见史书记载过,可我只看到海太子的地方,而后便没了解过。”
“不了解也罢,记的也尽是一些风流情史罢了。”
九渊看向他,他便接着解释:“海太子花心不改,为千百年也难得一见的浪荡子。自他那辈之后,龙族渐渐落寞,曾经的功绩也败坏于他身上,渐渐便成了登不上史书的族类了。”
她沉思道:“只是……龙族据守一方,再没落,也不该整片海域没有活物。”
九渊没什么头绪,蹲在地上扒着那些沙尘,花川便陪她一同翻着。
旧时的王族旧物,珠宝首饰,还有一些散落的……兵器。
瞧她那样严肃,花川打趣道:“我们拿回去还可以发一笔。”
远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他们飞速起身,想也不想地朝着声源处奔去。
无极渊底……还有人?
海底漆黑,莲灯盏盏自他们身边铺开。二人走到跟前,见一人伏在地上,扑腾着起身,拔出刚刚摔倒时刺进腰间的武器零件,捂着腰间伤口,缓缓摸索着崖壁,艰难前行。
前方是一丛软草,他手触上的一瞬间,又叫那软草缠住,胡乱挣扎不开。
九渊上前,挥剑斩断软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察觉到有人相助,他拱手行礼,却拜错了地方:“多……多谢。”
九渊疑惑着叫出他的名字:“钟礼?”
行礼的手忽然颤抖,他歪着头,思考了好久这个声音,开口时声音也一并颤抖:“殿下?”
花川先处理了他的伤口,架起他的胳膊,钟礼一手摸向他的脸庞,不敢确定道:“是……花兄吗?”而后猛然折了折袖子,擦拭着自己碰触的地方,“抱歉,我忘记了,花兄不喜脏,抱歉抱歉……”
瞧他这一套动作,花川掰下他的胳膊:“无妨。这是做什么。”
钟礼在一旁,沉默许久,忽地开始抽噎起来,积攒多年的委屈一并爆发了出来。
九渊不忍看,指了指上方示意花川先回去。
花川焦急架着钟礼在前面走着,九渊在身后跟着,忽地心口绞痛,不得已召剑拄地,身体颓下。
“阿渊!!!”
眼见花川要向自己跑来,九渊忙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是不是原塔和月神没祛干净,日月之力又发作了?我们这就回去找他们。”
九渊勉强站定,摇了摇头。
在不见泪水的海底,九渊不受控制地落泪,眼眶蓦地红了。
她回头,痴痴地看着一个方向,花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什么都没有。
九渊握紧鸣霜,不断流着泪,向着那方虚无走去,越走近时,握着鸣霜的手便越颤起来。
银光狠地劈过,面前水幕碎裂。
面前出现一个女人,伏在地上,抬起头时双目通红,看起来哭了很久。
二人回了岸边,便即刻分了头行动,那个奇怪的女人交给花川,九渊则是带着钟礼回到了天上。
无极渊酷似深潭,九渊便带着钟礼径直去了天水,通信叫矢衣与桦七前来,帮忙守在天水门口。
钟礼褪下衣服,半身都是薄薄的冰霜,他双目看不见,九渊看得见,他的瞳孔已变成晶蓝色。
“有好些吗?”九渊关切问。
钟礼:“好多了,多谢殿下。”
他沉沉叹了口气,到了如今,能信赖的人只剩下殿下一个了。
钟礼离开槐园的早,孤身一人跟着玄机先生,几乎是没再同任何人有过交集,建立过什么关系,在他心中,那些个可以托付的朋友还是从前的那些。
可是玉尘回不来了,花川、樾乔和阿汀陨于六重试炼之中,珉和修竹也没再听说过他们的消息,那么热闹的日子,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哪怕是刚才,察觉到身边的是花川,他一时间除了哭,竟还不知道说什么,只剩下庆幸。
还好活着,还好他也活着。
一瞬间,竟感慨万千。
想起方才九渊同那两个神女说话的声音,钟礼感叹一句:“门口那孩子和阿汀声音真像啊。”
正巧从门口进来的桦七顿住脚步,停了一下,而后进去道:“大人,玄机先生来了。”
九渊起身,打算出去会会玄机,桦七跟在她身后,回头看着钟礼,还想要问什么,还是没有问出口,快步跟着九渊走了出去。
玄机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从容笑道:“殿下,我想我们目的是一样的。”
九渊没好气回到:“谁和你一样。”
“你在查南海,对吧?”说罢,玄机低头笑道:“我曾与刹罗约定,叫他拦住你,没想到拦着拦着,反倒成你那边的人了。”
“一派胡言!你竟与鬼王勾结?”
“殿下,你不也是一样吗。南海变成如今模样,自是从七万年前开始的,具体的事情,您不想听听吗?我们可以找地方坐坐。”
他说对了,九渊确实想知道。南海的成因,无极渊的秘密。
脚刚踏出一步,钟礼摸索着,从后方跌跌撞撞跑出来:“殿下,不能和他去!”
矢衣追上,一脸愧疚:“大人,我拦不住他”
见了钟礼,玄机笑道:“这不是我的好弟子吗,可叫为师好找。”
钟礼恶狠狠道:“我的先生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你这般行径,不配为人师。”
玄机低头,咯咯笑着:“我不配?那个死了还折磨着你的坛泫配,还是将死的柳枢配?”
“不许你侮辱坛泫上神!”听到坛泫的名字,钟礼愤怒冲昏理智,以至于让他自动忽略了后半句,
玄机一甩浮尘:“殿下,等你看到天水上方尽头是什么,你会来找我的,我在通天炉等着你。”
九渊忽地想起了花川说过的话。花川在三重时,也好奇过这个问题,向上,便是那时未能突破的结界。
钟礼四处乱抓,抓到九渊袖子:“殿下,他要利用你,你不能去找他,你不要听他的。”
九渊应下,却望着玄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钟礼如今行动不便,思来想去,九渊去了木屿,将钟礼托付给栾华圣尊。
栾华圣尊见了,只好无奈道:“柳枢自己就是个半大孩子,这又让我照顾起他的小屁孩了。”
钟礼安顿好之后,猛然想起栾华圣尊的话,他抓着九渊的袖子问:“你没带我回槐园,是不是梨行先生出什么事了?柳枢又是谁?”
九渊沉吟片刻将实情告知,钟礼想起,离开槐园以后,他成日跟着玄机先生,一头扎进万年前天妖大战的过往之中,后被玄机推入无极渊,落得如此下场。没想到,在他不在天上的日子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钟礼叹气:“我想去看看梨先生,”而后自嘲摇了摇头,“不对,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又不是没长嘴。”
话音落,深浅不一的脚步声传来,一下是浅的几乎无声的脚步,一下则是木棍敲在地面的声音。
他侧耳倾听,声音太过熟悉,还没等想起是谁,便听来人接着道:“好久不见,钟礼。”
钟礼一时又惊又喜:“修竹!”赶忙起身,胡乱摸索着面前空气,最后还是修竹向前,将身子探入他怀抱里。
久别重逢,最是欢喜。
三人关起门来,钟礼把所有事情由讲给他们。
讲坛泫与他的相遇,他刚来天上,被衍界那些个杂碎欺负,遇坛泫所救。
那时他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顶棚是一座木雕刻的画,准确说是地图。坛泫日日刻的木雕并不只是普通木雕,每一块之中,都藏有一块小的拼图。
像被她击碎的许许多多的天隧一样,那些拼图整合到一起,又是指向其中的一处。
棚顶的地图,钟礼经过这些年的调查,几乎锁定了一片区域。更细致的第二张,木雕拼图所呈现的地图,由于坛泫陨灭,屋子的消散,许多小神的哄抢,散落不堪。
“可你们知道转机是在哪吗?”
钟礼摊开掌心,掌心放着那块小小木雕。
那时他们为去救钟礼,第一次破天规,同那些个神私斗,第一次被罚。再然后,由于那块木雕落在了又枝的手中,迫使他们一起被卷入一场于他们而言异常难的试炼之中。
“这块拼图,是整个地图的关键。”
钟礼将那块木雕放在桌上,霎时光线自木雕处蔓延,绘制成一张残缺的地图。
而这块木雕所在的位置,正是一片海域之中,群山环绕,险峻异常。
“玄机利用了我,我也利用了他。”
“我利用他与鬼王勾结,同他一起去了目渊,地图所指的位置并不是目渊。”
如此,便只剩下无极。
“殿下,玄机将我推入无极渊,他也在查无极渊。”
“无极渊本就是我要调查之地,也是坛泫上神最后指向的地方。我没什么本事,除了断送半条命与一双眼,什么都没能调查出来。但是坛泫上神一定有她的理由,她死之前一如我一样,半身的冰霜覆身,她是去过无极渊的,而后回来便击碎了所以天随,消失匿迹。”
临行前,九渊同栾华圣尊讲,钟礼的眼盲日日泡天水或许会有效果
后来,玄机也没再找过钟礼的麻烦,钟礼得以在木屿好好休养。且有修竹的陪伴与照顾,钟礼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也常常给他讲起在外面的日子。
只是,对于玄机与目渊那位鬼王刹罗勾结的事,修竹始终心有芥蒂,偶尔会向钟礼打探起,为何天界神要与鬼王沆瀣一气,他们到底在计划什么。
钟礼摇头,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自己也不知道。而后突然想起什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修竹见了,叫他有屁快放。
“我曾经在芃地,好像见过蛇皇大人……”
修竹怒不可遏:“他竟敢还!?”握着拐杖的手都有些发抖。
九渊回到竹林之中,本想着能从那个无极渊地救出的女人口中问出什么,可她始终一言不发,久了,九渊便默认当她是个哑巴。
她不说便不说吧,可九渊每每见她,都有种奇异感觉,莫名的熟悉,又……莫名心痛。
花川将她照顾的很好,可她却仍要自己下厨做饭,像是报答。她小心翼翼地瞥着九渊的神色,九渊喝着那带着糊味的稀粥,吃着没味道的菜,叫她看不出喜欢不喜欢。
想了许久,九渊想不出关于无极渊的事情,线索也在这个哑女这里断掉,便又再次想起玄机的话,于是匆匆回了天界,去探寻天水的尽头。
九渊走后,花川收拾着碗筷,让那女人坐到一边,自己洗起碗,有一话没一话的闲聊着。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在因为别人模糊不清的态度闷闷不乐,蹲在地上扯着花花草草,编着手环。那时我躲着天界一些人,假扮神女跑到彩云桑中躲闲,瞧着她,只觉怪可爱的。”
“你知道我们第二次见是什么样的情形吗?”一想到这,花川低头浅笑,“是三重试炼,她还给了我一巴掌。”
“我受制于某些神,可她不管不顾地,砸了那神明的车,也敢公然和那神叫板。起初我实在看不上她,只觉她是个骄纵惯了的神女,行事张扬,不计后果,可是我错了,她直来直往,重情重义,快意恩仇,飒爽极了。”
“她是第一个向我奔来的人,天上人间,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许多。”
“她是过分正直的人,倔强的人,不屈的人,自然……”花川笑着,“还是天上地下,最好看的人儿。”
“她小时候,好像没有人和她做朋友,人人敬她,自然也人人远离她。后来,她结交了一个可爱的小兔神做朋友,一个长龙氏蛇神,一朵无足轻重的莲花,还有一群奇奇怪怪的神君神女们。”
碎碎念了许多,说的大多是这些年九渊的事,而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无意碰掉了筷子。
“第一次见她,是幼时在流霜谷,我遇见了锦华,所以没赴她的约,这个一定要说的,按理说,我才是她遇见的第一个朋友。”说罢,还满意地感叹了两声。
那女人只是坐在一旁发着呆,不断扣着手指,不发一言。
花川知道,她是在听的,而且听得很认真。
他俯身,笑着捡起地上掉落的筷子,漫不经心地重新洗着。
“青禾武神,能再见到你,阿渊会很开心的。”
他看似不经意讲出的一句话,却叫那女人如雷击中一般,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花川。
花川擦着手,回身看向后方的女人:“所以,现在能与我说说了吗?关于无极渊的秘密。”
他笑着,却让她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寒意。
她无视花川的话,只道一句:“你认错人了。”
花川看向她,指着自己的左眼:“我是瑶歌与山初的孩子。”
听到瑶歌的名字,她回头,看着花川的目光多了一丝不明意味。
“石族全灭,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还有一个成了鬼。”
她声音颤抖:“是……因为我?”她忽地起身,想跪在花面前,叫花川一把捞起。
她垂着头,浑身软绵无力,卑微哀求着:“一切都是我的错,全都怪我,你不要伤害我的小九。”
听完钟礼所说,修竹便一瘸一拐地来了,摸索着芃地这个地方,想知道父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尽管修竹是厌恶着他的,可还是心软,忍不住来看。
远处传来打斗声,修竹即刻藏匿于石壁后,悄然探出头去,便见那打斗二人。
竟是父帝与……伏燚?
修竹本想出手阻止,可迈出一步时又退了回来。
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们才是长龙氏。修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自己只是个没用的人罢了。
可很奇怪,一向威风凛凛的父帝,竟有节节败退之势。眼见伏御帝被伏燚击倒在地,伏燚的双刀竟毫不客气落下。
一根木棍横在伏燚双刀下。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出手:“伏燚,你疯了。”
伏燚不答他的话,双刀用力压下,叫修竹不得不缓缓跪在地上,苦苦支撑。
修竹一翻身,甩开伏燚的攻击,而后接连几招,伏燚猛烈攻来,招招下的尽是死手。
原本修竹本就不敌这位二哥,如今断了一条腿,行动更是不便。
那根木质拐杖叫伏燚狠地砍碎,修竹干脆就弃了那跟木棍子,抽出腰间许久不用的竹笛,短剑出鞘。
长龙氏行动迅捷,善于刺杀,手段阴狠为名,可修竹哪点也不符合。加之许久不战斗,更是生疏许多。
没过几回合,伏焱的双刀便狠落在他双肩,他仍不要命的握紧短剑向他喉头刺去,却始终差了那么一丁点距离。
若他有意,迸发神力将短剑迅速推出即可。可……伏燚毕竟是他的兄长。
伏焱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狠地压下双刀,迫使他跪下。修竹另一条腿本就是废的,苦苦一条腿与伏燚全部力气相争。
一旁伏御帝出手,踢向伏燚手腕,踢飞双刀,拉起修竹。
伏燚慌乱抓过一柄刀,狠地刺进伏御帝背后。
修竹惊恐看向伏燚,那柄弯刀竟真刺入父帝背中,伏御挡在修竹的身前,脚步一顿,修竹忙揽过他的身子。
“你疯了!你怎可下如此狠手!这可是父帝啊!!”
砍在他双肩的伤口不浅,眼下他并未觉得痛,反而是伏燚袭击父帝那下,更让他觉得不可理喻。
伏燚扭了扭头,死死地盯着修竹,丝毫没听他说的一个字。双刀飞回他的手中,他再次快步袭来。
修竹握紧短剑,紧盯着那双刀,打算拼死抵挡。双刀正欲落下之时,先砍到的竟是……藤蔓?
怪石丛生,不生草木之地,无数根藤蔓从地下破土而出,将他们二人保护其中。
藤蔓外缓缓落下个白衣身影,花川回头笑道:“好久不见,修竹。”
而后一扬袖子,吹了个口哨,清脆哨声响起那刻,芃地石山开始飞速移动,他借着这个空隙,带着修竹和昏迷的蛇皇乱窜,躲闪其中。
伏燚仍在后面穷追不舍,花川不禁感叹:“你们长龙氏当真有毅力。”
这石山变幻莫测,针对着他,伏燚虽有心追,可架不住无数乱石向他砸,两边山盯着他夹击,没过多时,便无能为力的追丢。
修竹被花川所救,搀着父帝,半是搀扶,半是把他当拐杖,一瘸一拐,惶恐地跟着花川进了山洞。
此处看起来像是个安全地方,修竹刚松口气,猛地注意到身旁一个个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样。
他伸出食指,点了点走在前方的花川的肩头:“这是什么地方?”
花川没回头,答他:“妖界呀。”
妖界!!??
怪不得一个个都这样眼神看着他们。
不对!!修竹惊愕看向花川,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道:“我们这……这不是踏入贼窝了?”
花川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而后瞧见了来人,随即扬了扬手:“搭把手。”
“哈?”
黑暗中走出的竺溪一脸无语,带着对这厮烦躁的恨意,径直走到修竹身边,一把拉过伏御帝的脖领子,狠地给他扔进黑暗深处。
失了支撑,修竹摇摇晃晃勉强站定,看着父帝马上摔到石壁上,“诶”了一声,花川双指一掐,柔软云朵将伏御帝托住,送入旁边一间屋子里。
花川啧啧摇头:“你也不准呀。”
竺溪冷笑:“再来一次看看。”说着便要抓起修竹脖领子,修竹赶忙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来。”
说罢,修竹忽然想起这人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后知后觉惊道:“竺溪?你是妖?”
竺溪白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走了。
花川笑道:“这么牙尖嘴利的,都没叫你们发现是个鸟妖啊。”
方走出一步的竺溪回头,随便抓起旁边什么东西就朝他丢过去:“你才是鸟,你个鸟人。”
花川看出修竹忧心,刻意惹着竺溪打趣,待她走后,他架着修竹,一路走进深处,带着他进了那间小屋子。
妖界的妖医是有些本事的,只是性格太古怪了些,瞧见花川一进来,顺手丢去一把剪子,厉声吼着:“滚出去,我不是说谁也不能进吗。”
她在救人的时候,谁都不能进去,谁都不能看,这是规矩。
花川早有准备,抬手接住那把剪子,规规矩矩放到一旁。
修竹打了个激灵,被面前这个气得满头白发冲天的妖的样子吓得不轻。花川提住要偷偷溜走的修竹,客客气气道:“再送来一个病号,他比较害羞,我得陪着。”
安顿好伏御帝,那妖医看向修竹的腿,疑惑道:“噫?这种软骨刺的毒倒是很久没见了,上次见还是祁乌。”
花川在一旁安安静静帮她磨药,道:“对,就是祁乌干的。”
那妖医登时炸毛,满头凌乱白发再次胡乱飞舞起来:“什么!他在哪?他还活着?那殿下呢,我的殿下呢?”
她期盼地看着花的回答,修竹则是看到她的样子,下意识向椅子后缩了缩。
花川薄唇轻启:“自然,千叶也活着。”
第132章
修竹本以为,自己这条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经过那怪异的妖医治疗后,竟真有轻快之感。
按那妖医话说,过不了多久,余毒排清,他便可以恢复如初。漫天医师皆是无法,没想到,能治好他的方法竟然在这里。
一时间,修竹开心不已,他转头问着花川:“你如何得知我们在这里遇难?”
花川坐在他床边削着苹果:“自然是芃地的山告诉我的。”
自从花川给了石山传音物之后,有事没事石山就会告诉他各种各样新奇的事,有时候是有两只鸟来了,有时候是它养的花川开了,这次便是他说看到了两个人在打架。
那时花川还在同青禾武神聊着,本没当回事不想管的,可石山又补充了一句:有一个瘸腿的也上来打架了。
那时花川便有一种直觉,想着可能是修竹,便来看看。
九渊与刹罗一起在南海之中探寻无极渊时,有一处极强暗流,卷起不小风浪,彼时他们二人沿着那处暗流向上游去,九渊记住了一个方位。
九渊此次回天上摸索,发觉那个方位在衍界,一重、二重皆没什么东西,到了三重,便真如她预想那样是天水。
同样的位置,再向上走去,是每一重的天水。再向上,便是九重。
九渊忽然有些不敢踏上去,也有些不想面对这个答案了。
她叹了口气,鼓足勇气向上去,也发觉了这个绝望的事实。天水之上的尽头,是明王殿——父帝的寝宫。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直接进去看看。九渊掐诀隐匿了身形,正准备潜进去一探究竟,在被那群神侍发现之前,率先叫一人给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