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风暴中心by油油泼泥
油油泼泥  发于:2025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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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但在此时却如同过了几个世纪一般,车轮在碾过一片碎石后,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车头在一棵大树前仅半掌的距离,险险停住。
这一瞬间,饶是林冕,也恍惚了一瞬间。
好像她又回到了年少时候,在无数次碰撞中,比起害怕,更多的是享受,享受那被追逐的时刻,享受速度让她抛下一切只关注眼前,享受一次次超越别人、超越自己。
而这一刻,刺激唤回了她的本性,她蜷缩在壳子里太久了,一直忍耐,所以才会被齐屿洋这种东西窥视。
眼皮沉了一下,林冕轻轻呼出一口气。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还不能松懈,用力推开车门,冷风顺着衣服空隙灌入身体,夜晚不比白天,林冕打了个寒颤。
费力将昏迷的齐屿洋拖拽出来,他沉重的躯体因此瘫软在地,额头上的血已经不再流了,只是脸上全是血迹,看起来异常狼狈。
林冕是控制了力道的,她伸手探鼻息,齐屿洋只是昏迷没有死。
她还没必要为这种人惹上官司,但她会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的。
林冕嫌他碍事,拖着他到路边的草丛里,细碎的石子划破齐屿洋的衣服,也划伤了他的皮肤,细细的伤痕布满了整个薄背。
见齐屿洋似乎有醒过来的迹象,林冕又给了他一拳,齐屿洋又一次昏过去了。
林冕重新坐回驾驶座,试图重新启动这辆车。
钥匙拧动着,发动机却只发出了无力、沉闷的“咔哒”声,如同垂死病人的最后一丝挣扎。
仪表盘上的灯光微弱地闪烁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彻底熄灭了。
引擎盖下,是一片死寂。
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林冕和这辆车一同吞噬。
林冕轻轻笑出来,她从车上走下来,手上除了齐屿洋的血还有她的血,毕竟为了打晕他,她是用了力的。林冕也不整理,她走到齐屿洋面前,轻轻拍打他的脸。
“傻叉”
就在这时,一束光突然照亮了她,林冕的眼睛受不了这样强的光,轻轻眯起来。
一瞬间林冕身体紧绷起来,车钥匙被她紧紧握住。
这虽然很小,也不够锋利,但出其不意下也是可以伤人的。
她还有力气,她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她也一定会回家的。
眼睛还没看清来的人究竟是谁,先是那道熟悉的味道袭来。
是阳光晒过后变得蓬松柔软的被子的味道。
林冕一下松懈下来。
贺新同跪在林冕面前,紧紧抱住她,温热的呼吸打在林冕的皮肤上。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似乎连牙齿也在颤抖,不安到了极点,即便此刻抱住林冕,他心里也没能安定下来。
“你受伤了吗?”
这句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哭腔是那样明显,而对于答案他甚至有点惶恐。
林冕正想回抱住他,说些话消减贺新同的不安时,却感受到手上一片湿润。
“没事了,没事了。你看我不还在你面前站着吗?”
她的手指穿插在他的发间,一下又一下地抚过。
这很好地安慰了贺新同,他抬起头看着她,在一片光晕中,林冕看不清他的表情。
明明一点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冥冥之中,林冕有些害怕看见他的表情。
为什么会害怕呢?
没等林冕想明白,贺新同抹了一把脸,擦干了眼泪,站起来走到了齐屿洋面前,伸手将齐屿洋脸上那些还未凝固的血抹在手上,接着在那些伤口处留下自己的指纹。
林冕一眼看穿了他想要做什么。
“只要我们对好口供,一切都会没事的,小冕。”
他的声音是那样强硬,他从来没在林冕面前这么强硬过。
林冕站在光晕里,手上的血迹渐渐干涸,却一点也不狼狈,影子在风的吹动下明明灭灭,但总归是平静的,她就该这样,永远平静,永远活在光下。
贺新同站在光晕照不到的地方,他的影子消失了,他正在成为新的影子。
林冕轻轻叹气,她走上前,环抱住贺新同的腰。
“他还没死呢,我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他的眼皮轻轻颤动,道理他都懂,可是,齐屿洋的伤到底有没有在过度防卫的边线上,是现在不能肯定的。
一点林冕可能陷入深渊的迹象,贺新同都不想看见,也不能容忍他爱着的林冕会因为这个人渣受到伤害。
“你和我不一样,小冕。你的未来,注定应该是毫无阴霾的。而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光明磊落,即便手上沾了什么,这也是我应得的。”
“相信我吧,小冕,就像那个雪夜,我相信你那样相信我吧。”
听了这些话,林冕十指扣住贺新同的手指,明明她的手比他的小,可却像是她的手掌包住了他的手掌那样。
“不需要那样做,”林冕轻轻摇头,“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我已经长大了,曾经在乎的东西在现在看来也变得渺小,现在我在乎的东西已经很少了,但是你一直是我在乎的人,你更重要。所以光明磊落也好,阴沉也好,只要是你,我都很在乎。”
二十岁的林冕,是一个能承担自己所有行为的成年人,她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她会守护好自己珍惜的一切。
在贺新同不赞同的目光里,林冕拉住贺新同的T恤,没怎么用力,但贺新同下意识弯下腰,她的唇轻轻贴在他的唇上。
所有的不安、焦躁在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
在这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里,贺新同感受到了林冕的在乎和珍视。
他想要的幸福,想要被给予的幸福,一直都在。
就这样吧,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不是她的守护者,和她做“共犯”就幸福到足以溺毙他。
“先把他搬上车,去最近的医院。”
至于齐屿洋口中让林冕不得不在意的那些同伙,她会一个个揪出来的。
正如她所说,她不是小孩了,她知道怎么报复回去,也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在齐屿洋身上和车上林冕都没有找到她的手机,但贺新同是根据她手机上的定位找到她的。
林冕想起刚刚拖动过齐屿洋,可能手机在那块地方。
很快林冕找到了夹带着血迹的手机。
一边开着车,一边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在后排坐着的林冕,贺新同本来想要林冕不要委屈自己和齐屿洋一直待在后排的,可是林冕不同意。
从背后袭击这一招她自己用过,可不想别人用在自己身上。
好几次,林冕拿起手机又放下。
最终贺新同只听见了她和林梅打了一通电话报平安的同时说了几句他听不明白的话。
林冕是有秘密的人,她在那四年里究竟做了什么,贺新同至今也不知道。
但林冕不说,贺新同就不会探究。
他不会让好奇毁了他的幸福。
好不容易,终于有了城市的影子。
“我们快到了,小冕。”
她轻轻应下,眼神飘向窗外。
她会让所有人付出代价的。
手上的伤痛并没有让林冕皱一下眉,她有更需要重视的事要做。
在医院前停下车子,贺新同先是想要林冕下车去检查。
比起之后要面临的事,此刻他眼里只有林冕的身影。
“你先带他进去检查,我还有点事,等会进来。”
她的眼神,她的话语,他总是拒绝不了。
看着贺新同背着齐屿洋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林冕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
“喂,我是林冕。”

第78章
睡梦中也不得安生, 齐屿洋紧皱眉头,鼻尖消毒水的味道久久不散,悠悠转醒, 他才发现自己在病房里躺着。
旁边的看护看他醒了站起身出门一边去找医生一边拨通电话,毕竟她的老板可不是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
怎么回事?
头隐隐作痛, 齐屿洋想要伸手去揉, 但手上都插了针头, 动起来容易漏针,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不断回想, 齐屿洋想起一切,他带着林冕在去往海城的路上, 就在他越来越放松的时候,林冕挣脱了绳索, 从背后袭击了他!
虽然有挣扎过,不过因为他最开始的轻视,认为林冕吃了药就会没力气, 也就对后排的林冕没有任何警戒心, 导致这道袭击来的又突然又猛烈,而且林冕毫不手软也不轻敌,他的挣扎完全不够看的。
不过……环视四周的环境,齐屿洋心里隐约松了口气, 看起来他虽然失败了,但也没有一睁眼就出现在监狱, 算是好事,他还可以联络外面的人。
现在的关键是,他要找到一个手机打电话,看着自己身上的病号服, 齐屿洋不觉得自己身上还会有手机。
刚才待在他病床旁边的那个女人身上一定有手机吧?
如果哄不了她给他,抢也无所谓,反正他现在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再多一条罪名又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是逃走,逃到国外,他不会接受任何法律的制裁的。
他有什么错?林冕做不出正确的选择,他这是帮了她一把,她应该感谢他的。
越想齐屿洋越理直气壮起来,就在这时,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起。
不对,这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齐屿洋皱眉,应该只是那个女人叫来医生了吧,他暗自想着。
“你醒挺早,也好,就此迎接你的新生活吧,专属于你的地狱。”
林冕报臂站在门口,她的眼神没有看向齐屿洋,仿佛他不值得出现在她眼里,会污了她的眼。
这刺痛了齐屿洋的心,他张着嘴巴想说什么,贺新同挡住了他看向林冕的视线。
贺新同眼睛微敛,齐屿洋倒是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但他那看他像是看上不了台面的、只能苟且偷生的老鼠的目光,让齐屿洋悲愤起来。
他凭什么这样看他!
他算个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这个人的存在,说不定他今天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个人独揽太阳,还不让太阳的光辉照亮别人,如果他是阴沟里的老鼠,那这个人又好到哪里去?
林冕只不过是被这个人欺骗了,对,她只是蒙在鼓里,如果她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一定会抛弃他的吧?
他得不到的,凭什么他能得到!
齐屿洋顾不得手上的针,他挣扎着想要靠近林冕,却被她身边的两个男人摁在床上不得动弹。
看着面前两个一脸严肃的男人,身上有不像是寻常人能拥有的气魄,齐屿洋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可能逃脱不了了,可在最后一刻,他也不会让所有人好过的。
“林冕!你以为你身边的这条狗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为什么我会这么急迫,说起来,这条护主人的好狗也功不可没!你知道他是怎么威胁我的吗?那些话说出来我都怕你受不了!看清楚点吧,林冕,你身边像我这样的人只多不少,你最好谁都不要给眼神,也不要只理会这条狗,不然像我这样的人只会逼不得已站出来!一切都是你向下包容的错,是你允许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你身边的错!”
瞳孔急剧震动,贺新同甚至不敢回头看林冕脸上的神色,她会露出什么表情?失望、恶心还是避之不及?
那些阴私的想法,那些惶恐不安下的动摇,不能展露于人前的那份独占欲,贺新同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暴露在林冕面前。
即便他跟她说,他不是光明磊落的,可那不代表他不希望他在她眼里永远是正面的啊。
而现在,齐屿洋毁了这一切。
他的幸福要就此远离他了吗?
“呵,”林冕冷笑,“你这种人真有意思,地狱才该是你待的地方,即便是监狱,对你来说也只怕是奖励吧。”
“下次失败了,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蠢成这个样子,也真够可以的。”
和他辩解?那岂不是把自己放在和齐屿洋一个级别了吗,为这种人抬咖,林冕还做不到。
继续留下来也没意义,至于齐屿洋口中的那些同伙,交给专业的人来查就好,她不必留在这儿,听一个蠢东西狡辩。
林冕拉住贺新同的手,“我们回去吧。”
他的手,因为紧张,变得黏黏糊糊,可她眉头都没皱一下,没有任何嫌弃,紧紧扣住他的手,比任何语言、解释都更叫人安心。
在齐屿洋切齿拊心的目光里,贺新同嘴角上扬。
他的确不够光明磊落,也不够资格站在林冕身边,可那又如何?
林冕牵起手的那个人是他贺新同,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走出病房后,贺新同没有继续走下去了,他松开林冕的手,满眼心疼地看着她的手,被白色绷带缠绕的五指只裸露出指甲。
看着透着红润的光滑指甲,他虔诚摩挲着甲面,力道轻柔到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物一样。
贺新同低下头,温热的唇落在林冕的指甲上。
林冕能感受到贺新同唇间的颤抖,好似受伤的那个人不是林冕,而是他。
温热褪去,他抬起头,纤长睫毛下的眼眶早已泛红,连眼角那颗痣也变得楚楚动人,随着泪水不堪重负落下,碾过泪痣,变得若隐若现。
“还疼吗?”
他的眼睛,被泪水润洗,像是波澜不断的湖面,又像是嶙嶙峋峋的山。
像是突然短路,林冕一时无语。
贺新同似乎意识到什么,轻轻将林冕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眼底化不开的温柔像一团云轻轻包围住林冕,她的掌心贴着他的颧骨,他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蝴蝶刚刚展开翅膀般扫过她的指尖,这个动作让空气变得稠密起来。
高挺的鼻梁在掌心处投下细微阴影,温热的呼吸缠绕在腕间,在一切变得失控前,林冕收回了手。
“先回去收拾一下吧,你看你这衣服都皱得不成样子。”
贺新同知道,林冕是害羞了。他轻笑,表情是说不出来的狡黠,像一只寻到宝藏的狐狸。
林冕说的话也没错,昨天贺新同说什么也赶不走,要陪在她身边,看护士为她处理伤口,洗胃过后更是守在她身边,一晚上没睡,衣服皱皱巴巴的,狼狈极了。
不过林冕不知道的是,昨晚她睡着以后,贺新同守在床边,尖牙不断碾压着唇肉,嘴里全是铁锈味也像是感受不到一样,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他无声无息地哭着,怕惊扰了林冕,手紧紧抓着被子,他其实很想抓住林冕的手,他真的很后怕,想要握住什么来证明她就在他身边。
如果……
齐屿洋真的实现了他的计划,他的林冕,他的幸福,他都可能失去。
这一刻,贺新同才对他爸爸感同身受,为什么人人都说贺瑜死了,贺朗也要跑到阿美莉卡,妄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过去几年,一点进展也没有,贺朗也从未放弃,他的身体已经很差了,贺新同想要他养病,他也不愿意,他的执念还在那片大海,还在那个人身上。
如果真有那一天,贺新同发现自己会做的,只会比贺朗更执着、更疯狂。
所以这一刻,看到林冕安静的睡颜,那片黑色的、浓郁的想法才得以压下去。
他不想要林冕看见那么难看的自己。
只是,那股患得患失并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贺新同一宿没睡,从黑夜到天光乍现,他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盯了林冕一夜。
脸上的泪水早已干涸,他连眼睛也舍不得眨,直到看见林冕眼皮颤动,似乎要醒了,贺新同才猛地站起来。
他不能让林冕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太丑了!
坐久了,猛地站起来时,贺新同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加上长久未进食,有些低血糖。
但他还是强撑着走到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冷水泼在脸上,清醒了几分。
林冕醒得太快,贺新同来不及整理自己,只能穿着皱巴巴的衣服陪在林冕身边。
启动车子,在换挡前,贺新同看向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脸若有所思盯着前方看的林冕。
“就这样走掉吗?”
那些林冕叫来的人,贺新同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林冕说了,他们会解决这件事的。
她实在有太多秘密,但只要这些秘密不会伤害到林冕,他就不会去探究。
“当然,很快齐屿洋就会走到属于他的地方,在那里好好忏悔。”
不忏悔也没关系,反正会有人让他知道,什么叫作悔不当初。
回北城的路上,贺新同时不时就要问林冕身上有没有什么异样。
虽然洗过胃了,但贺新同实在放心不下。
为什么总要让她受到伤害呢?
早在很久以前,贺新同就隐隐不安。
上天好像总是偏爱天才,缺又为天才增添了太多磨难,似乎将其归结为“天妒英才”就为她们的命运画下了句号。
可这样的命运,不该降临在林冕身上。
“下一次,我会更快……不,没有下一次,小冕,这样的情况我不会让你再遇到了。”
贺新同有些口不择言,但林冕明白他想说的。
“我相信你。”
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告诉他过去的一切,那些被掩盖的秘密。
林冕重新看向前方。
快了,就快了。
一切都快重见天日了。

有朋友跟陈柏轩说过, 带着怨恨的重逢,必然是得不到什么好结局的。
可那时的陈柏轩不懂,只是笑话朋友作茧自缚, 留情太多才会遇到这样的结局。
过于年轻,也过于锋利, 陈柏轩很喜欢单身的状态, 不必浪费时间去哄女人, 也不会像朋友这样因为感情伤人伤己。
但当他跑到内地读博时,一切都变了。
那个曾叫他心脏急剧跳动的“丁香姑娘”, 慢慢和记忆里的那个女孩重合。
原来陈柏轩不敢肯定的,甚至连相像这种话也不敢说的, 只怕他心仪的女孩会误会。
可在一次帮导师提交材料,整理档案时, 陈柏轩看到了那张纸上面写着曾用名:涂勉。
他差一点就没能控制自己在这张纸上留下痕迹。
曾叫他失魂落魄的女孩,让年少的他意识到什么叫做天赋的女孩,再一次见面, 却叫他乱了心跳。
这是缘分吗?是上天注定好的命运吗?让他们再一次相遇。
他曾对母亲信教的事嗤之以鼻, 作为唯物主义、崇尚科学并且已经下定决心继续走科研这条路的陈柏轩来说,上帝是过于虚无缥缈的存在,只是一份精神寄托而已。
可是全世界那么多人,那么多地方, 为什么时隔多年他们又能再一次相遇呢?
用科学的说法来解释,似乎过于牵强。
好像一切只能用他妈妈口中常念叨的“命运”才能解释一二。
命运将他推向她, 将她拉进他的生命里。
也是在这时候,陈柏轩发现,记忆中的“涂勉”,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原来随着时间变得模糊的脸, 在再一次相遇时,变得清晰。
陈柏轩不想要错过,这一切来之不易,他想要将他的丁香姑娘留下,从97年的夏天,到10年的夏天,这场横跨了十多年的奇迹再一次上演,而陈柏轩确信,这样的时间他再也耗不起第二次了。
他要接近她,靠近她,让彼此心意相通,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让这首命运交响曲继续演奏下去。
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却很快终止了。
陈柏轩看见了林冕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是尚美的情侣对戒。
美香家姐当时笑着在他面前摆弄手上的戒指,告诉他这是她未婚夫送她的,六边形蜂巢设计极具摩登气质,上面的钻石在任何光线下都能迸发出璀璨却不刺眼的光芒。
陈柏轩现在都还清晰记得自己当时说出的那句:“姐夫好中意你的。”
只是没想到这道箭没隔多久就刺穿了他的心脏,那句轻松说出的话,他好像无法对林冕说起。
可那根鱼刺不拔出来,只能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陈柏轩装作若无其事说道:“师妹才二十出头就订婚了吗?”
“啊?”林冕懵了一下,直到看到对方的目光停在自己手上戴的戒指上,才恍然大悟。
“没有,”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比平时更明亮,“是我男朋友送的,他很喜欢戴这些东西。”
她脸上的幸福,让陈柏轩想要欺骗自己也做不到。
可祝福的话语他是说不出口的,而当小三又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冲撞。
他是一个自尊心很高的人,所以才会在林冕当年不回信以后,他没有选择去查明真相而是选择放弃滑板。
就像现在,想要知道林冕还是否记得曾经在香江遇见的那个男孩,想要知道林冕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吭断掉书信来往,想要知道她这些年的经历……都变成了缄默。
无论曾经怎样,起码现在的林冕过得很幸福,他的出现,不该打破这一切的。
知道她幸福就够了。
陈柏轩是这样告诫自己的。
站在窗户旁目送那道身影走到一辆黑色豪车前,看坐在驾驶座的男人下车殷勤为林冕拉开车门时,直到手里传来疼痛,陈柏轩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把掌心抠破了。
那些自欺欺人的话,并不能完全说服陈柏轩。
这是命运的启示,他们的重逢必定是有意义的。
他为什么要退?
那个人能给她带来幸福,难道他就不能为林冕带来幸福吗?
想通的陈柏轩加快了手中的研究,他极需出成果,然后和导师商量换方向。
他想他们之间能多一点共同话题,能多一点相处时间,或许这样他们就能靠得更近一点,或许这样林冕就能想起他是谁。
可人的命运有时就是很奇妙,陈柏轩还没出成果,林冕的又一篇文章已经被收录了。
同样是这个领域里很权威的期刊收录的。
在一片恭喜声、惊叹声里,陈柏轩变得沉默。
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就像当年他意识到林冕在滑板上的天赋远超自己时,他还是会真心祝福她,想和她成为朋友。
现在他们是有一些差距,但他不会放弃的,他会努力让这差距变得越来越小的。
她的眼里一定会有他的身影出现的。
陈柏轩无比相信这件事。
当他终于完成手上这项研究,被期刊收录,他高兴不已,以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慢慢消除时,却听到林冕又完成了一项研究,而这次研究比之前的那两次更具重量。
之前的成果都是在理论物理,而这次她却在她提出的理论基础上,完成了理论到实践的飞跃!
这是很难的,很多物理学家这一辈子可能只能停在理论物理上,不能实现自己提出的猜想,即便他是历史书上说的出名字、为人熟知的物理学大拿。
可是,她却能从理论物理走到应用物理,这远不止是研究领域的简单切换,很多地方是需要完全重塑的,而这么短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能做到这一步,要让多少自诩物理学家的人羞愧不如啊!
所有人都知道,林冕是一个天才,但总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到她的天才程度时,她又会重塑所有人的认知。
没人会跟上她的脚步的!
陈柏轩感觉到一层又一层旋涡将他包围,无数污泥堵住了他的口鼻,叫他呼吸不得、呼唤不得,只能静待自己生命的消逝。
纵然他想要自救,可每动一次,都会有很多、更难缠的海藻缠住他的脚,将他往深海更深处拖去。
何其有幸,他能和这样的人诞生于一个时代,可以亲眼见证一位即将写入历史的科学家。
又何其不幸!他和她是诞生于一个世纪、同样要继续在物理这条路走下去的人,他,以及无数像他这样的人,只会被林冕的光芒压下去。
或者又该庆幸,他的动作太慢,来不及换课题就见证了奇迹的诞生,如果将来真和林冕一个领域,他只会被不甘和嫉妒压着,难以继续学习下去。
搞科研的,有几个是甘愿做绿叶的?有几个是不想成为那个最先发表的人?
他或许能做的,只能是退后,不断退后,不至于让她的光芒灼伤到他。
像之前那样,默默看她幸福就好,即便不甘又怎么样?
陈柏轩确定了,他永远不可能给林冕带来幸福的,在那份无力下,那份不得不承认的崇拜心理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占据他的心间。
正因为对科学的那份崇敬,陈柏轩无比清晰林冕这样的存在,对世界,对人类来说,到底具有怎样的价值。
他已经不能用男女之爱的目光来看待林冕了,他看她,像是在看奇迹,也是在看物理界正缓缓上升……不,说是坐着火箭的宇航员也不为过,一旦推广开来,林冕的名字必定家喻户晓。
而被陈柏轩敬畏着的林冕打了个喷嚏,正和她开会的导师吴兆兴眉头轻轻皱起。
“没事吧?”
他十分关心林冕,她是他最有科研潜力的学生,他对她最大的要求就是不要转行,一定要继续搞科研。
他这个学生百般好,就是不定性,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也就长大了沉稳点。
早在很久以前,吴兆兴就知道林冕了,当时他受人之托,参与了那一届物理竞赛的改卷,刚好又改到了林冕的卷子,对她别出心裁的解题思路印象极深,他当时就主张要招这个学生到庆大,他要教导她,亲眼看这棵小树苗长成物理界又一棵大树。
但招生办的人实在无能,林冕去了隔壁大学,没能让吴兆兴如愿。
但他也在默默关注着林冕,他有听闻对方大一的时候据说要投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但很快又没了下文,紧接着就消失了四年。
那时候吴兆兴隐隐有了猜测,如果是真的,他果然眼光不错啊。
吴兆兴自己也没想到,兜兜转转这棵苗子还是回到了他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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