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等对方答复,贺新同摆摆手往前面跟去,他有些担心林冕抱着那个女生会累着。
留下脸色越发不好看的刘畅站在原地。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看什么看!你们也想要不训练是吧!那就都晕倒算了!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让大家的脸色都不好了几分。
而那边走远的林冕,在确定后面没人看到她们以后,她停了下来。
“你可以睁眼了。”
什么?她都知道了吗!
心虚的王云睁开眼睛,她刚想解释,只见林冕放下她,让她待在原地,她去给她买点吃的。
“你是没吃早餐吧?脸色白成那样。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先坐下来缓一缓吧。”
她的背影是那样可靠,阳光懒懒散散洒在她身上,就连影子也是那么让人安心。
王云靠着大树坐下,抬头看去,是一片红色,就像那个人一样,明明看起来是清冷月亮内里却热烈得像太阳。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好了?”
追上来的贺新同看着树下的王云皱眉。
在这个同班同学面前,王云有些忐忑,她几乎不敢抬头。
一时之间,空气也随着沉默变得沉重。
“她帮我买吃的去了。”
最后王云懦懦说道,贺新同也蹲下来,他们一起等林冕。
等林冕回来看到贺新同,她一时有些庆幸自己因为怕王云有忌口多买了点吃的,以至于她现在看到贺新同时她可以不用担心他吵着要吃。
林冕将东西递给王云,从里面拿出巧克力放到贺新同手里。
“你怎么来了?”
“那烦死人的玩意儿估计现在在发脾气,我想着和你一起,等会他也不会只对你发脾气。”
林冕皱眉,“你是说他对大家发脾气了吗,即便别人什么也没做?”
她这是内疚了吗?
贺新同想要重新组织语言说话时,林冕问王云:“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王云点点头,嘴里含着包子让她看起来有些可爱。
林冕也不是很能放下心,她拜托贺新同背着王云去校医务室看看,她自己先回去。
贺新同拉住林冕的手:“他现在在气头上,我陪你回去。”
林冕轻轻扯开贺新同的手,“就是因为他在气头上,所以我才要回去。”
上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男人,在气头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样子,林冕已经见过了。
所以她不希望别人也见到这一幕。
不过林冕来晚了。
在太阳全然出来的情况下,一班的所有学生站在阳光下蹲马步,无一人站在阴凉处,一滴滴豆大的汗水滴在地上,晕染了一圈地面,可又很快被蒸发,什么也没留下。
林冕以前选择了沉默,以为沉默会让对方消停,其实得到的是变本加厉。
而这次,她不会沉默了。
迎着太阳,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林冕站在刘畅面前。
明明是她仰视着看着他,可刘畅却莫名觉得她在俯视他。
“报告教官,如果你有心,那你就会把学生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而不是第一想法是感觉自己权威被挑战而只能发怒,生气只会让你变得更难看。”
所有学生看向林冕的目光从有些愤愤不平变成了目瞪口呆,不是,她怎么这么敢的啊?
没理会刘畅的怒视,林冕询问离她最近的学生:“你们在我离开后被教官叫做什么了?”
被教训说不能说话的同学此时却想把什么都说出来,但林冕读懂他的为难。
她看向刘畅,“报告教官,你叫她们做了什么?”
她一口一个“报告教官”,在刘畅耳边是那样刺耳。
“她们因为你要多跑3圈,还要比其他班的学生多蹲马步半小时,这些全都是因为你犯错才让她们遭受的惩罚。”
刘畅露出挑衅的笑容,试图压倒林冕,让她被所有人厌恶。
林冕面无表情看着刘畅,“我已经给学校领导打过电话反应情况了,你会面对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之后会把没跑的2圈,加上她们训练的双倍全部来一遍。这不代表我向你屈服,我的确有做错的一部分,那就是我没考虑到你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向学生发泄的人,所以这是我对同学的道歉。“
“而你,也犯错了,也该受到惩罚。”
说完,她不等刘畅反应,跑到跑道上一圈圈跑着。
而刘畅惊在原地,她说,她联系了学校领导,她什么人,可以联系到学校领导?
诈他的吧?!
但越来越多的恐慌涌入他心间,他连学生们走神盯着林冕跑的动作也没注意到。
刘畅的恐慌也落实了,他的上级一脸怒气来找他时,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学生们看着被叫走的刘畅,也不继续蹲马步了,她们叫林冕不要跑了,教官被叫走了。
可林冕没有停下,她只是对大家摆手继续跑。
直到另外一班的教官过来叫她们先在阴凉处休息也没劝回林冕。
当林冕刚跑完,贺新同也来了。
他在听到大家的描述以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向大家道歉,跟着林冕一起蹲马步。
他知道劝不住林冕,他宁愿和她一起做这些曾在他眼里很傻的行为。
就这样军训第一天,林冕比之前黑了几个度,但她却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所有的不满在她选择用双倍训练来道歉时都烟消云散了。
嘴上的道歉不如实际行动来的真诚。
而且他们该讨厌的,不应该是她,只是向来都是挥刀挥向更弱者。
可是,林冕不是弱者。
第43章
在军训期间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对于当时没有什么娱乐生活的学生们来说,算得上新鲜事了。
可当这个女生介绍自己是林冕时,味道又变了。
起因是余齐彦得知姓名以后好奇问她:“你们叫林冕的都这么聪明吗?我妈应该给我改名字的, 或许改名叫余冕我就能当第一了吧。”
林冕指了指自己:“我们林冕?”
“对啊,你和今年中考状元一个名字诶, 你不知道吗?”
“如果你知道中考状元是北诗中学毕业的, 而我也是北诗中学毕业的, 你觉得会有几个林冕呢?”
“欸!”
余齐彦双手捧脸,一脸惊疑。
实验十五中这么有实力吗?
居然把中考状元请到了!
自己这个第二名完全输得不冤啊, 反倒像是更有含金量了一样。
余齐彦双眼放光,拉着林冕的手说道:“那以后就拜托冕姐照顾我了!感激不尽!”
林冕收回被余齐彦拉住的手, “我应该比你小,不用叫我姐。”
“姐是我对您的敬称, 这哪里是需要年龄来定的。不过冕姐,您今年多大啊?“
余齐彦一口一个“您”让林冕手臂上冒起鸡皮疙瘩。
“叫姐还行,就不要叫‘您’了, 这太奇怪了。我今年11岁。”
11岁?
余齐彦以为林冕可能只是个子不高而已, 没想到她居然比他小5岁。
不是,怎么小这么多,还考得比他高,这不说明他饭都白吃了吗?
这样显得他很蠢, 就多余问的。
“冕姐,请教蠢笨的我学习吧!”
看着一脸真诚的余齐彦, 林冕正想说什么时,一瓶矿泉水准确投向余齐彦,他下意识接住。
“都说自己笨了,还叫小冕教你干嘛, 不纯浪费时间吗?”
贺新同将手上的矿泉水递给林冕:“别和这种人多话,多留点精力给等会的训练。”
林冕拧开瓶盖,不再说话。
她只觉得他们都好吵。
王云是小跑过来的,她喘着气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林冕,“这是我早上煮的玉米,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其他,王云脸上有些红,期待的眼神看着林冕。
而碰巧王云拿的是林冕吃过早餐也会收下来的食物。
“谢谢你,我昨天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啊?”
“我叫王云。”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像是默契达成什么协议一样。
军训算不上累,比起林冕平时的训练来说。
最后军训是要验收成果的,林冕被选中去了最前面的方阵,她的动作是最利落好看的,那头卷发被绑作一个丸子头,锋利的眉眼看起来很精神,到后面教官直接叫她站到前面去举旗帜。
本来举旗帜是叫个儿高的人来做的,但林冕可太有代表性了,无论是成绩,还是军训要练的动作,她都能做得很好,选她没人会不服气的。
于是林冕被破格选中,成了旗手。
踏着正步,挥舞着鲜红的旗帜,林冕给许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在开学第一天,大家都想和林冕搭话时,却发现林冕不在班里。
不明所以的同学们还是从班主任要安排座位时才知道她去国外参加一个有名的钢琴比赛去了。
而她的位置就由和她最熟悉、来自同一个学校的贺新同占了。
这次他想继续和林冕做同桌。
等林冕回来,就看到桌上累了高高一堆书。
“这些全是新书,还有老师要求买的练习册,我都买了。”
贺新同是这样介绍的。
林冕将它们认真分类放在抽屉里和书桌上,她是绝对不要背很多书回去的,会压垮她的,她还要长个儿呢。
“这些笔记是你错过的课强调的重点内容。”
“哇,”一时之间,林冕都想要为贺新同比个赞了,怎么突然这么勤奋了,“可以啊,小贺,居然还做了笔记。”
她的高兴有点明显了,让贺新同说不出他是为她抄的余齐彦的笔记本。
“什么啊,这是他抄的我的笔记本,如果冕姐看不懂,那就看我的,他说不定抄错了呢。”
下一秒余齐彦凑过来揭穿了贺新同。
让贺新同感觉有点丢面儿了,可林冕没有接余齐彦递过来的笔记本。
“谢谢你,余齐彦同学,我有贺新同的笔记本就够了。”
余齐彦讪讪收回本子,重新坐回去,看来这多当几年同学是不一样啊。
贺新同伸手碰了碰林冕的手:“这次怎么样?该不会等会我出去又要看到学校贴的横幅吧?”
“还行,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这是又拿到第一的意思,贺新同祝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林冕说道:“我之前就和他们商量过了,以后要贴横幅也只贴和学习有关的,所以你不会看到以前那种场景了。“
林冕早烦北诗中学老爱贴横幅的行为了,所以她给实验十五中提的条件里就有不要她一得什么奖就贴横幅。
贺新同倒有些可惜,他觉得每天进校门时能看到林冕的名字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毕竟林冕总是很忙。
接下来的课,林冕才算是认清了任课老师和班里的班干部。
王云还悄悄跟林冕说:“要不是竞选班干的时候你不在,恐怕很多人都要投你一票的。”
那可别了吧,林冕想着自己那安排得满满的时间表,她可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管班里的事儿。
而且她今年说不定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学校呢。
一语成的,林冕高一缺课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还要多,这让她一度成为一班最神秘的学生。
余齐彦以为自己拿不到第一,但他还是拿到了,不过每次都是林冕不在时拿到的。
但他也高兴不了多久,王云厚积薄发,分数和他咬的很紧,他就是想在林冕不在时考第一都有点难了。
而且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只会考倒数第一的贺新同,从以前那个吊儿郎当、骄横的样子变得沉默,不断提升的成绩让一班不少学生开始正视他。
甚至到高一下学期的期末,他已经考到了班里的中下游,年级前三十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努力啊。
林冕对此很了解,贺新同从来不瞒她。
贺新同听到爸爸和哥哥的对峙,才知道当年被绑是他哥给绑匪透露的消息。
他想要他消失!
这个认识让贺新同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哥会这样做。
贺瑜微笑下的厌恶,贺新同在很小的时候就感知到了,贺瑜不喜欢他这个弟弟。
可妈妈临终前对他说:“小同,以后别和你哥哥争,他会保护好你的。”
那时即便他还小,也能知道妈妈虽然在身边,目光却常常落在哥哥身上。
小时候他还不懂事,吵着闹着想要吸引妈妈的注意力,可是妈妈的目光却总是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哥哥是长子,是妈妈的骄傲,贺新同很早就明白的。
他也该继承妈妈的意志,爱着哥哥。
贺新同牢牢记住了妈妈说的话,他什么也不想跟贺瑜争,可他想不到他竟然恨他到想要他死的程度。
“这不是我害得他,是你害得他!如果不是你一次次纵容,让我跟着担心我以后能不能继承贺家,我也不至于做到那一步!对我从小就这么严厉,对他就是跟在后面擦屁股,都是你的儿子,凭什么就对我这样!如果不是我和你长得像,只怕我会怀疑我压根不是你儿子!”
贺瑜的声音有些痛快,像是能见到对方痛苦一面会让他快乐。
贺朗指着贺瑜的鼻子,好几次想要扇下去,只怕更坐实贺瑜口中的偏心。
“你弟弟被养得蠢笨,究竟是为了谁,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为了你顺利继承贺家,我才会一次次纵容他,给他做的事擦屁股,我更偏心谁你看不出来吗?谁都可以指责我,就是你弟都可以,但唯独你不可以!”
贺新同推开门,让原来就紧张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我也可以指责您吗?”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贺新同已经不记得了。
在贺瑜飞到阿美莉卡留学那一天,贺新同正躺在草地上,把心里的痛苦讲给林冕听,他现在不知道还能给谁说话,即便是从小照顾他的李方也是听他哥做事。
林冕认真听着,她轻轻抚过贺新同有些长长的头发。
“你没错,贺新同。”
“但你要长大了,要从以前的梦里醒过来了。”
贺新同拉紧林冕的手,“那你会放开我吗?”
”只要你拉紧我,我想放开也不可能吧。“
这句话明明不带任何承诺,却让贺新同躁动不已的心安静下来。
只要他抓紧林冕,林冕就不会放开他的。
不过,这也抓得太紧了吧?
当林冕结束训练时,她的电话总能准时响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他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总有新鲜事和她聊。
这其实是很难的,不是每一天都能找到新鲜事的,就像林冕的每一天都在繁重的训练、商议、学习里度过,可贺新同的电话却让她能稍稍喘过气来,有种脚踩在大地的踏实感。
贺新同是拉风筝的人,也是牵回林冕理智的人。
日复一日的重复,是能叫人疯的,要么是沉默着疯掉,要么是爆发着疯掉。
忙碌的林梅无法时刻关心着林冕,忙着实习的涂茵也无法时刻关心着林冕,她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贺新同同样有自己的生活,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温和,但总会想方设法记下生活中发生的有趣的事儿,不止是自己的,他还会观察别人将其记下来。
他不可能每一天都活得那么有趣,但他想林冕能够活得有趣一点。
托他的福,林冕能将飘升的肾上腺素平缓下来,速度带给她的兴奋、危险动作带给她的快乐,都可能使她的生活陷入疯狂,因为人是有贪恋的,渐渐地,她会变得不满足的,继而追求更疯狂的刺激,来让大脑获得满足。
可是贺新同像是缓和剂,让林冕轻轻落在地上。
“笑什么呢?看个手机也能这么高兴。”
穿着粉领学士服的涂茵笑着蒙上林冕的眼睛。
今天她拍毕业照,林冕捧了一大束花来的,没告诉她,是让林佳奈带她来的。
虽然涂茵手里已经有一束苏鹤给的玫瑰花了,但她也不嫌多,直接捧着两束花照相,让林冕更看不惯苏鹤了。
林冕也早知道苏鹤在大三时表白成功和涂茵在一起了,可她还是看不顺苏鹤。
苏鹤倒是向来讨好着林冕的,他知道涂茵看重谁,他想得到林冕的肯定,可惜每次讨好偏偏都捅了马蜂窝,找错讨好的点了。
没给苏鹤好脸色的林冕在姐姐面前倒是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想涂茵为难,而且她是纯粹看不惯苏鹤,苏鹤没有做错什么事,但作为一个一直被姐姐看得很重要的妹妹,一想到以后姐姐会有自己的家庭,心情就不是很好了。
林冕没有看到身边人有谁的婚姻是幸福的,她不想姐姐过早结婚,同时她要更爱姐姐,让涂茵知道无论如何都有她在她后面,她永远可以停下来。
林冕也不挣脱姐姐的手,她嘟嘴说:“姐姐看苏鹤发消息时不也很高兴,还不给我看吗?”
涂茵脸一红,放开蒙着林冕眼睛的手。
“我那是大人之间的事儿,小孩子家家就不要参和了。”
看着一向大大咧咧的涂茵也会害羞,林冕轻轻摇头,一脸不信,羞得涂茵又挠她。
打闹间,随着“咔嚓”一声,照片定格在了树下笑得肆无忌惮的姐妹俩脸上。
苏鹤的记忆一瞬间拉回了那个夏天,她们也是笑得这样好。
看着她们没有变质的感情,让他其实有些忐忑。
他一直在想,涂茵是真的爱他吗?
她会不会因为是习惯自己在她身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才答应下来的呢?
可即便是这样,苏鹤也不想放手。
他现在已经抓住了涂茵的手,也抓住了幸福。
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快过去,叫果儿给咱俩拍照。”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让苏鹤的心跳加速,她就这样牵着他,踏入花海中,告诉他,她也在乎他。
拍照的林冕好想翻白眼,相机里那个笑得像个傻瓜一样的男人是谁啊。
涂茵完了,喜欢上一个傻瓜了。
这样想着,林冕却笑了。
真好,世上又多一个人爱涂茵。
不过这样的时光的确需要珍惜。
涂茵没有留在北城工作,而是要去阿美莉卡那边,连带着苏鹤也在阿美莉卡找了工作,他不舍得她一个人在外。
“是北城不好吗?姐姐你为什么要去国外啊。”
林冕是很舍不得的,她很想涂茵留在北城,她可以离她更近点,但自己都忙到在北城的时间很少,林冕说不出更多的话让涂茵留下来,只能询问理由。
涂茵笑着摸着妹妹的头,她又长高了啊。
“不止是阿美莉卡,说不定以后我会漂迫不定呢。小冕,你还小,都有了远大的志向,我也有啊。我想认识世界的更多一面,成为更好的记者。”
如果这是涂茵的梦想,林冕也只能祝福。
在送涂茵离开那天,除了林冕还有林梅在。
看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女孩,林梅握紧了她的手:“如果想我们了随时回来。”
“当然,林姨你要是想我了,也可以随时打我电话哦,永远会接通的。”
林梅笑了,颇有些释然的味道。
“你爸爸那边现在还好吧。”
“还行,”涂茵凑近到林梅耳边说,“就是回老家又结婚了,对方带了个男孩过来。”
这也算是圆了他的梦吧。
林梅倒不担心对方会把要留给涂茵的东西拿走,她们原来是签了协议的,那些东西在涂成林死后能继承的人只能是涂茵。
“一路顺风”
随着涂茵登机,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林梅才拍拍林冕的肩膀,示意离开。
但却没有动静,一转头才看到这个快跟自己一样高的女儿脸上全是泪水。
“怎么人在的时候不哭,人走了才哭啊,真是个倔强鬼。”
林冕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
她或许只是太久没哭了吧。
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林冕已经忘记了。
她只是抓紧了衣服上的带子,明明在哭,却一声不吭。
林梅在这人来人往间,挡在林冕面前,等她恢复过来以后才带着她离开。
在系安全带时,摸到大衣里有硬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一张卡,她以前递给涂茵的那张卡。
卡背面贴了一张纸,写着: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妈妈。
顿时,林梅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林冕看到林梅哭了也慌乱起来,她拿出纸巾给妈妈擦泪。
“怎么妈妈也哭了?这哭也会传染吗?”
林梅抱住林冕,带着笑的声音说道:“是啊,是会传染。”
她的两个女儿都志向远大,是她此生骄傲。
今年的夏天, 空气中弥漫着躁动,随着夏日的余热加大了火力。
足球彩票的存在,在送人进天堂的瞬间, 又拉着人下了地狱。
林冕却无心注意足球的魅力,她的目标是打从一开始就定好了的。
在今年成功冲段, 成为职业五段棋手。
国内围棋职业升段赛的制度是非常严格且残酷的, 棋手们全年通过参加各大职业比赛的成绩积累, 完成责任局升段。
所谓责任局就是为了检验棋手是否达到升段标准而设定的考核期,棋手需要在一个时间内完成对局数量, 且在这些对局中积累到规定的积分,才能升段。
林冕的时间被安排得太满了, 她有太多事儿需要去做,所以她想要在全国围棋段位赛上一举冲段。
而升段需要积到120分, 如果每局都能赢下,林冕所需完成的比赛局数就会减少。
第三责任局是起点标准。
如果一位棋手的战绩平平,胜率没有高到可以触发更短的责任局, 那么棋手就需要在一个较长的对局序列中去积累积分。通常是需要连续下20局, 累计积分达到120分。
而第二责任局是棋手在一段时间的比赛里表现极其出色就可以从20局缩短到16局,这意味着平均每局要获得7.5分,胜率的要求是很高的,并且最好对手段位不比自己低太多, 如果林冕选择与二、三段棋手下棋那么她赢了只能拿到七分或者八分。
而所需局数最小的第一责任局则是如果棋手战绩极其好,考核期会进一步缩短到12局, 即每一局都需要拿到满分10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没人可以保证自己每一局都能胜利,而且还有可能匹配到比自己段位高的对手,这更困难了。
可林冕就是好胜的, 别人越觉得不可能的事她越想做。可要处于第一责任局,那林冕的对手段位就不能比她低。
好在她是幸运的,这两年因为升段的速度和年龄,林冕是作为种子选手来对待的。
在第一轮比赛里,和她对弈的也是种子选手,这让林冕可以拿下每局10分的战绩进入第二轮比赛。
第二轮比赛是根据棋手当前的积分成绩来匹配对手的,林冕的运气不错,碰到的全是段位在四段和五段的对手。
这也意味着想赢并不容易。
而林冕给出的答案就是百分百的胜率。
她的布局扎实、计算精准,让她无往不利。
可也有出奇招的对手,林冕倒也不气馁,要比脑子灵活,在场的人说不定谁比谁强呢。
就是唯一可能吃亏的是见识不够多的年龄,却也成为了她的优势。
她顺利让自己考核期的对局数量变成12局,成功处于第一责任局。
她也是今年最快达成第一责任局的棋手,一时风光无两。
而就在最为关键的第12局中,这个一旦拿不下10分就宣布冲段失败的棋局上,林冕遇到了熟人。
“看到我,你好像很惊讶啊。”
17岁的王择弋变了许多,不止是个子拔高的原因。
原来眉眼间的浮躁和轻慢消失了,慎重和认真在他眼里涌现。
就连声音也变得更低沉悦耳。
“要说惊讶也不算吧,但也挺好。只是有点可惜再见到你时你还不是九段棋手哦。”
这小孩还是那样会说话,让人火大。
不过王择弋也不生气,他的确没成为九段棋手。但是:“我现在可是全国最年轻的五段棋手,只要赢下我,你就又能刷新记录了。不过,我可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能赢下我的,说不定这次赢的人会是我哦,我这些年可是有沉下心来好好对待围棋呢。”
这几年,在道场里,王择弋每天的生活除了训练、复盘、打谱,就还是那些,连文化课都上得很少,他是没有另一条路可走的人。
在外人眼中枯燥无聊、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却是王择弋甘之如饴的。
他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在叫嚣着,或者是他有预感,他还会再和林冕下棋的。
她的眼神,是他每晚入睡前最后回想起的记忆。
兴奋得像看见了猎物蛰伏起来的猎豹,她看他的眼神,明明就是看到猎物的眼神嘛。
这样的人,说要放弃围棋,王择弋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当王择弋在升段名单上看到林冕的名字时,他就知道,终有这一战的。
果然,现在他们重逢在棋盘上,王择弋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就在他以为他们是朋友时,她却再无消息。
这不是老友重逢的感人戏码,而是他的复仇之战。
“是么,那我会很期待的,王择弋。”
当她念起自己的名字,王择弋却飞快低下头。
他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古怪。
这些年他是恨她的,他以为自己有了朋友,但只是他以为。
可在她再次叫起自己名字时,比起恨意,倒更像是惊喜。
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她这些年也会想起过自己呢?不是他一个人在想她,她也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