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千柔与村长对视一眼。
村长仔细问道:“这集会安全吗?都有什么人参与?什么东西都能交换?银子在里边做不做数?”
“安全?咳,自然安全,是位大人物办起来的。
那可是个善心的人,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可怜人有个交换东西的场所,有什么就能换什么,银子……
应当也是有人要的。”
徐国昌眼神闪烁几下,才神色平静的回答。
“管好你的人,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季千柔说罢,缓步走开。
徐国昌整个人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可算是将这一关度过去了。
不枉他将集会的情报贡献出来。
村长笑呵呵的,“怎么样,季娘子很特别吧?是不是觉得她比当官的还要有威严?”
徐国昌下意识的点点头。
可等他反应过来,他又义正词严的否决村长:“老村长,你是……你不该叫一个妇人来替整个村子做主,女人们可都不聪明。”
那句‘你老糊涂了’,在方才的威慑之下,徐国昌勉强收回。
村长当没听到徐国昌的话,跟上季千柔的脚步离开。
季千柔隐约能听得几分抽气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村长正拿脏污的袖子抹泪,原就不干净的脸越发脏兮兮的了。
“您哭什么?是觉得此事您受委屈了?”季千柔脑袋一卡壳,思考片刻:
“若是您觉得受了委屈,我们便不要这流沙村壮声势了,我瞧着他们也没什么用。”
至于那集会。
诸多不明,不去也稳妥。
村长摇摇头,“季娘子,我这不是委屈,我是高兴啊!”
“老头子我何德何能,能让你为我出头!”村长浑浊的双眼里再度汇聚出璀璨的光芒来,那是信仰的光辉:
“季娘子,唯有将我的宝贝赠与你,才能回报你的这份恩情了!”
季千柔眼前一亮,面带笑容:“都是一个队伍里的人,不用这么客气!
对了,您老的宝贝放在哪儿?我自己过去拿就成。”
村长得意一笑,“闺女,既然是宝贝,自然是要贴身保存,那才叫人安心呐!”
季千柔眼看着村长鞋底板里抽出一包烟丝,脸上的笑容从有到无。
再到正色:“咳咳,我方才是开玩笑的,您是长我为幼,怎可要您珍重的宝贝。”
村长略显失望:“真不试试?这烟丝可是我老伴为我做的。”
“不必了。”
村长叹息一声,把烟丝倒进烟枪里,点燃吸了一口,“可惜我老伴去得早,再没人为我做烟丝了。”
去……去得早?
季千柔一愣,“冒昧问一句,您的老伴走了多少年了?”
“也就十来年吧。”
话音刚落,村长就直挺挺的倒下了。
季千柔:“……”
烟丝早过保质期了啊喂!
“……您感觉如何?”
“做了个梦,我老伴来看我了,还给我卷了烟丝,只是不知为何那烟丝竟是鞋底味的。”
围着村长的众村人面露失望。
“还以为村长终于嗝屁了,咱也能挣个村长当当呢。”
“散了散了。”
众人飞步而走。
村长:“……”
季千柔:“……”
两人看着彼此,村长摸摸鼻尖,“闺女,咱说到了哪儿了?哦对,我要把我的宝贝送给……”
季千柔也飞步而走。
鞋底味的烟丝,她受不得这个福气。
村长:“……”
行八里路,黎明的第一缕光从层积铺开的云层中落下,洒落在河滩干裂的滩涂泥块上。
半折的芦苇杆子已经枯黄。
季蕊伸手一碰,芦苇杆子便碎成粉与屑。
大河村村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时无言。
这是第二条干涸的河流了。
村长捻着胡子,揪下来三根花白的胡子。
“再往南走,还有三条河。”
“都打起精神来,路还得走下去。”
流沙村的水比之大河村还宽裕一些,因而徐国昌的步子也松快些,他特地过来安慰村长:
“照咱们现在的脚程,明儿个就到了集会的地方,兴许那儿就能换到不少水。”
“满地都是的水,现在也要去换了……”村长垮着张老脸。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没吃的活不下去,难道没水就能捱住了?”
“说得也是。”
村长看徐国昌顺眼了几分,年轻人终究有年轻人的朝气,想法也开阔。
徐国昌余光瞥见季千柔迎风而立,眼珠子左右转转,压低了声音凑近村长:
“老村长,你们村子该不是有什么灾星,才会这么倒霉,接连两次都找不到水。”
村长顺着徐国昌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季千柔的背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气急道:“我瞧着你们大河村更像是灾星,碰到你们大河村之前我们什么事儿都顺遂。
碰上你们以后,肉得往外拿出去,水也找不着了!”
徐国昌呐呐道,“这事怎么能怪到我们村子上?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很季娘子就更没有关系了,把你那些歪心思都收一收。”
村长将双手背在身后,气熏熏的走掉了。
年轻小伙正好来找徐国昌,听到村长的话,对徐国昌很奇怪,“村长,你怎么老跟人家季娘子过不去。”
“当然过不去!一个女的混得比我还好,这可能吗?”徐国昌一想到季千柔就怄心。
过不去!
不将季千柔从高台上拉下来,徐国昌这辈子都过不去。
年轻小伙还想说什么,但在徐国昌的眼神下改口,“村长,村子里的人又闹起来了。”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一天天就不能消停点!”
“还是一个事,总有人抢别人的吃食。”
一次两次的能忍,但次数多了人都要活不下去了,必然会抗争。
“混蛋东西,我早说了换着人家拿,总拿一家的,谁能忍?”
年轻小伙只听着不说话。
他跟在徐国昌后边走,但目光却频繁落在大河村众人身上。
一样是停下来休息吃东西。
怎么流沙村闹得鸡飞狗跳,大河村却是和和乐乐的?
“娘,给你。”季蕊递给季千柔一块烤蘑菇。
“娘,你在看什么?”
她循着季千柔看的方向望去,只看到碧蓝如洗的天空上铺满层积云,白色中间隙的蓝有种叫人安心的力量。
“我在听风声。”季千柔细嚼慢咽。
季蕊学着她啃下一小口蘑菇嚼着,可没一会儿就觉得没有滋味,又大口大口吃起烤蘑菇来。
吃得嘴唇水润润的。
“为什么要听风声?”
吃完东西,季蕊用帕子擦干净嘴巴跟手掌,与季千柔一样的站姿,“这样就能听到风声了吗?”
季千柔失笑。
“你现在还听不到。”
喧嚣的风正席卷而来,再过不久就会吞噬她们所在的这片地方。
正好有微风起,吹乱季蕊的头发,她笑了起来,酒窝稚气,双眸闪亮:“娘,我听见风声了!”
风来了。
小黑屋里,系统平静的数据流忽然一阵颤动。
它所等待着的,季千柔难以应对的危机出现了。
台风即将登陆,科学定义等级足足有十三级的巨型台风,卷死个把人根本不在话下。
等季千柔哭着喊着求自己帮忙的时候,它提点什么要求好呢?
此时,两位村长也察觉到了风的不对劲之处。
“这风是不是太大了?”徐国昌来找村长说事。
也不是他愿意每次都主动找上来,实在是村长都不去找他,他只好自己找过来。
张老三按住自己头上乱飞的布巾,“是,是好大风。”
战魂的毛发被风吹得秃噜向一边。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嗷呜?”
“怕不是要做大风。”
村长面露担忧,他听说南方时常做大风,那风连树都能带根给拔了,人都能被卷上天。
“咱得找个地方躲躲!”
“没必要,接着走吧,不会有事情的。”季千柔说道。
她是所有人中唯一没有被风吹乱了发型的人。
所有的风临到季千柔面前,就化作了徐徐温柔的微风,只轻轻拂动她的发梢,并不致力营造鸡窝头。
“臭娘们,你是想害死我们?!”徐国昌厉声呵责。
心中一阵畅快,终于叫他逮着机会教训季千柔了。
“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季娘子说能走,那肯定能走!”岂料,大河村的村民们炸窝了。
同仇敌忾,几十双眼睛等着徐国昌。
徐国昌:“……”
“你们有没有搞错?这么大的风,要是被卷到天上摔下来,那不得摔死?
懒得跟你们这帮子愚民说话,老村长,你就说你信谁的?”
村长看向季千柔:“季娘子,真的能走?”
“能走。”季千柔言简意赅的回答。
“那咱准备准备,马上就走。”村长一锤定音,大河村的村民都收拾起来。
徐国昌想骂娘。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们就等死吧!”
话音刚落,忽然大风起。
将所有人都吞噬在了猛烈刺骨的寒风之中。
徐国昌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卷进了风里。
横冲直撞,在视野可及的范围内寻找可以依赖的事物。
年轻小伙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睁着眼缝用手抵挡狂风,不经意间撞到了一个人。
他昂头一看,眼中流露出几分倾慕。
“季娘子……季娘子,你抓紧我,我一定带你出去!”那份倾慕片刻后又转换成了担忧。
季千柔眸光如风,不着痕迹的扫过年轻小伙红彤彤的耳根子。
哦,她这该死的魅力。
不过……
季千柔目光在年轻小伙细弱的腰肢上一扫而过。
小鲜肉还是算了,禁不住她折腾。
季千柔莞尔一笑,“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为什么要出去?”
“当然是因为有大风!”年轻小伙说完,才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刚刚在呼啸的狂风呢?
为何周遭一下变得如此平静?
不止是年轻小伙,流沙村其他村民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停下慌乱的步子,狐疑的四望。
太平静了,一点儿风都没有。
“啊啊啊——”
众人昂起头,看着在天上被卷得四仰八张的徐国昌。
要不是徐国昌还在天上飞着,那他们一定会相信大风已经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年轻小伙木讷。
“一定是天神可怜我们。”有人啜泣。
季蕊娇哼一声,双手叉腰,小脑袋快要昂到天上去了——
肯定她娘干的,话本子里都说了,神女什么都能办到!
村长也昂着头,枯木般老朽的面容在新奇的景象之下竟焕发出了几分少年的兴奋:
“此前我听北上的过路人提起过,大风之中有一块宝地风眼,大风中其他地方风起不止,唯独风眼无风。
其他地方落雨不休,唯独风眼晴空一片。
原来这就是风眼。”
“来——人啊!救命——啊!”风卷中的风,如同钝刀一般,划过皮肤生起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徐国昌紧闭双眼,张嘴说话时又被灌入了一嘴的风。
大河村的人只管看戏——
这厮对季千柔诸多挑剔,且也不熟悉,轮不到他们来操心。
而流沙村的人,也只能干瞪眼。
莫说有几个念叨着‘徐国昌分吃食不均,爷吃不饱哪来的力气去救他?’‘都说我不拉车,非让我去拉车,遭报应了吧,活该!’的人。
旁的人有心无力。
他们是人又不是鸟,办不来上天的事儿。
且虽周边无风,外围却尽是大风邪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过来,他们也是自身难保。
季千柔提醒村长:“风眼是会移动的,我们须得跟着风眼前进,才能立于无风之地。”
“那咱们赶紧动身!”
“那我们村长怎么办?”流沙村的村民一听,有点儿不乐意。
村长没好气道:“能怎么办?我上天给他拽下来?你们搭个人梯叫他走下来?
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一天天的尽想些有的没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村长一定回到几天前制止从前的自己与流沙村同行。
这哪里是找了个同盟,简直就是找了一窝子麻烦。
不管流沙村的人是怎么想的,大河村的人是拧成一条绳的,他们一听季千柔的,二听村长的。
这两人意见统一,那叫他们往哪儿走,他们就往哪儿走。
至于徐国昌……
季千柔瞥了他风中凌乱的造型一眼,就叫人继续在天上飘着吧。
死不了,给个教训。
真以为徐国昌背后寒酸她那些话她没听到?
季千柔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
脑子不清醒,那就上天清醒清醒,什么时候清醒了,就什么时候下来。
大河村的人带头走了,流沙村的人一看,也仨仨两两的跟上。
季蕊时不时的往天上看。
“蕊蕊,专心走路。”季深把惊枝往自己怀里放了放,抓着季蕊后脖颈的衣服避免她摔倒。
季蕊低头将差点将自己绊倒的小石子往路边上踢。
转而抓住季深的衣角,“哥哥,你看他像不像个风筝,咱就像是放风筝的人!”
她的小手指着徐国昌。
徐国昌:“啊啊啊——”
季深面无表情:“这风筝挺吵。”
“但飞得高啊,还长腿呢,是人样式的。”季蕊双眼冒着光,小脸蛋跟苹果似的红扑扑的。
一脸兴奋。
妹砸,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个人呢?
季深对于季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向来无可奈何,尤其是季蕊除了想象力还有强大的行动力。
队伍走了半个时辰,徐国昌就在天上叫了半个时辰。
到最后,徐国昌眼睛也不闭了,时不时抹掉遮挡视线的枯枝败叶,躲一躲砸过来的乱石。
声音嘶哑:“来个人啊,不救我跟我聊聊天也行啊。”
就,适应挺良好。
顶级风系异能,能号令千风。
在别人眼中可怖的大风,对于季千柔来说就如同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一样令人安心。
控制千风如臂使指一般自然。
但大风有自己的行进方向,同行一小段路,大风也将偏离队伍接下来的行进路线。
季千柔抬手,一缕缕风从她指尖温柔的穿过,好似在与她告别。
徐国昌屁股着地摔倒枯叶堆上,疼得一哆嗦。
“村长,你没事吧?”流沙村的人围了上去。
“没事,我还能再飞会。”徐国昌爬起来揉揉屁股,双腿往上一蹦,两只手跟鸟一样打扑棱。
过来准备与徐国昌商量事情的村长:“……”
村长默默后退几步。
看来他来得不是时候。
得亏这一场大风,让两支队伍的行进速度增快不少。
原定天黑才能走到的九巨丘陵,黄昏时分就到了。
丘陵多绿意,比之先前走过的地方,瞧着多了几分生机。
大河村村人面露喜色。
有绿色,就代表有水源。
村长也松了一口气,不用拿东西去交换水就成。
只有徐国昌略有些沮丧。
他还以为能看着大河村过得没流沙村好呢。
队伍继续前进,王满看着一个接一个、高低起伏不定的山丘丘,眉心直跳。
“王大哥,你怎么不走了?”孟离章过来问。
王满看了孟离章一眼,这小伙子以前是个木讷的性子,这阵子在他的熏陶下,倒是有了开窍的迹象,都知道主动与他说话了。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王满目光落在山丘丘上。
没错,他的直觉告诉他,队伍后边跟了几条小尾巴。
“若不然我去问问季娘子的想法?”
“问什么问?问谁也不问她,我才是咱护卫队的头儿!”王满一瞪眼,两只金鱼眼就跟跳出来似的。
怪唬人的。
孟离章挠了挠头。
“走走走,反正这事交给我。”
两人继续跟上队伍。
大大小小的山丘丘后头,几道人影眼珠子跟着队伍里的孩子们转。
张大强抹掉嘴角唾涎,“铁牛,李广,我们弟兄几个今天有口福了。”
铁牛搓搓手,他人如其名,长相如老黄牛一般憨厚,体格像铁块一样硬挺板正。
只是那原也算正气的脸上,此时却被贪欲布满:
“前几日吃的两脚羊干巴巴的没点肉,吃着嗝牙,今儿个怎么说也得抓几只肥的嫩的。”
李广踌躇不已,“他们人多,咱动手会不会有风险?不如等下拨过路人?”
遭了两人齐刷刷的瞪眼。
“荒山野岭的,多久才过一拨人?再等下去,咱几个都得饿死!”
“那就只抓一只两脚羊?一只的话,应当不会引起注意。”
“不成,至少得一人一只。”
李广犹豫。
铁牛撞他肩膀一下,“别琢磨了,两脚羊的滋味吃过一次就忘不了,咱弟兄仨个里边,不就数你吃得最凶?
你要再墨迹,我俩直接去抓了,到时候你可别跟我们要。”
李广这才下定决心:“那我们挑些不引人注意的两脚羊。”
铁牛跟张大强只当他的话是耳旁风。
不引人注意的?那不就是瘦的干巴的?
那有什么好吃的。
他们早就已经看好了,有两只两脚羊身上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好吃。
“他们停下休息了,两脚羊们跑出去了,好机会啊!”
系统的数据流再次发生波动。
虽然季千柔顺利避开了第一个大危机狂风,但这第二个大危机可不是那么好度过的。
毕竟,季千柔是有万般手段。
可她的孩子们没有。
它要等到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想来对幼崽们极其在意的季千柔一定会对自己俯首称臣。
将自己奉为老大!
“哼哼。”系统得意的想。
两位村长通知原地休息,大人们起火烧饭,孩子们没有硬性的任务,便结伴一同出外玩耍。
如果可以,季深更愿意坐在火堆旁看书。
但季蕊硬扯着他来巡逻,季深拿她没有办法,只得陪她玩闹。
季千柔躺在棚车上看幽深的星空,也看系统鉴定不能的珍珠。
见状嘱咐两人:“别跑太远。”
“娘,我会看好蕊蕊的。”季深一本正经。
“哥哥,这边没有人巡逻!”季蕊左右瞧瞧,寻了个护卫队漏掉的死角,与季深一同过去。
自从上次立功,季蕊就明确了巡逻的方针——凡是没人去的,都是她们巡逻的范围。
“娃娃们,可不兴走远。”村长瞧见了,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呼喊。
“村长爷爷,我们晓得咧。”
两人往小山丘后一绕,就瞧不见队伍了。
“铁牛,瞧啊,这儿居然有两个小娃娃!”张大强从山石后边钻出来,兴奋的瞧着俩小只。
他猛掐一把大腿,硬生生在笑脸上挤出了痛苦之色,“一看到他们两个,我就想起我失散的儿女。”
“大强,你也别难过了,我们不是有糖吗?给这两个娃娃吧,咱留着也没用。”
铁牛也钻了出来,脸上满是假惺惺。
季深站到季蕊身前,警惕地看着两人。
“孩子们,别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与亲人失散的可怜人罢了。”两人极力表现出和善来。
季蕊扯扯季深的衣角,小声问:“哥哥,叔叔们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上的皮一直在抽抽。”
铁牛、张大强:“……”
小姑娘还挺心直口快啊。
“多谢两位叔叔,但我娘说过了,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季深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我们村子的人都在山丘那一边,不若叔叔们随我们去队伍里,或许能打听到你们家人的消息。”
眼看着退到边缘位置了,季深一只脚踏上山丘,扯开嗓子就想喊,却被张大强倒提着单脚捂住嘴巴。
张大强往地上啐了一口,“李广出的馊主意,我就说直接抢了!费大事没鸟用!”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哥!”季蕊瞪眼,小脸涌现凶意。
季深啃咬张大强的手,张大强惨叫一声松开手,季深趁机对季蕊喊:“快跑!快……”
后边的话季深没有说出口,只是做了嘴型。
“想跑,没那么容易!”铁牛眼神一凶,饿狼扑食状向季蕊而去。
季蕊猫下身子躲开,头也不回的跑了。
她就跟小兔子一般窜跳,没一会的功夫就跑下山丘去了。
“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绝情得很,自己的哥哥都被抓了都不管。”铁牛咂舌。
张大强一巴掌扇在季深脸上,“小兔崽子,敢咬你爷爷?!”
“行了,我们得走了,别惊动了下边的人,咱就白忙活了。”铁牛皱了皱眉头。
倒不是他还留存着良知,他只是怕张大强将好好的上等食材给打坏了。
张大强心里头还有气,硬拖着季深在地上走。
季深的裤子一下就被磨破了。
去牵驴子过来的李广看见了,忙将季深提溜起来,仔细看来没流血,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娘们唧唧的。”张大强冷笑,“简直是妇人之仁。”
“别瞎说,你也不想想在地上留下血迹,别人追过来怎么办?”李广瞧见地上拖拽的痕迹,给抹了去。
张大强梗着脖子道:“这世道,我还真不信会有人敢找上来,来一个咱杀一个,来一对咱杀一双。
大两脚羊的肉咱虽然没吃过,但做不过是老了一些,还是能下肚的!”
季深紧拽着裤腿的两只手不自觉的发抖。
唇瓣微微发白。
“各退一步,咱赶紧走吧。”铁牛对着季深流口水。
四人骑着两匹驴子,往西北边去了。
这是几人研究出来逃脱追踪最好的办法,逃荒的人都是要往南边去的。
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大部分的人就不追了。
季蕊迈开两条小腿往山丘下跑,张开嘴想喊话,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豆大的眼泪滴落在小手上。
来时不过一小会的坡,现在下去却显得无穷无尽般漫长。
季蕊咬住唇,双手抱头任由自己像球一样滚落。
撞到了村长身上,她双手扯住村长的裤腿,眼泪泛滥成河:“哥哥,哥哥被坏人抓走了!”
“战魂。”他喊了一嗓子,帮村人捡柴火的战魂嗖一下窜过来。
“大家伙都听见没有,季深娃娃被掠走了,咱得把他救回来!”
季千柔闻声,从棚车里跳下来。
孟小艺拿着一把油麦菜塞季千柔手里,“遭耗子穿心烂肺的,敢动我家小崽子!”
张婶黑着脸,“老娘撕了他们的皮!”
季千柔一时间竟有些迷惘。
到底是她家崽子被抢还是村人的崽子被抢。
大河村兴师动众的,牵了马就要追。
徐国昌知道后过来拦。
“老村长,不是我铁石心肠,是这实在没必要啊!
左右不过一个孩子。
可你们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有谁吗?
要是对方是马贼里的人,你们这些人能打过?
瞧战魂嗅到的方向,是西北方向啊,咱要往南边去,哪能往北去追?
这不是舍本逐末了?”
徐国昌说罢,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觉着自己这番话说得太好了,有理有据的,体现出了作为一村之首的智慧与深谋远虑。
村长若有所思,“你说得不错,我们这点人的确是不够看的。”
老家伙总算是清醒了一回。
徐国昌翘起嘴角。
片刻后,徐国昌坐在自己的骡子上,面露茫然。
他不是在劝村长放弃抢回季深吗,怎么自己跟流沙村的人现在也跟着踏上了这趟危险的路途。
村长一脸感动:“小徐啊,咱村人不够,也是为了孩子才让你们村子跟着帮忙。”
“我……”徐国昌张口欲言。
村长直接打断施法,冲大河村的村人使眼色:
“小徐真是个好人啊,咱村子里的人都得记住徐村长的好,往后得给他立长生牌子,叫咱的子孙后代都知道徐村长的好!”
“徐村长,俺们一直都很敬佩你咧,知道你这人最是实在,肯定不会对阿深这孩子置之不理的。”
“那可不是,我家孩子一直在我跟前说徐村长好,想给他当孩子呢。”
“对啊,咱村里的孩子都说徐村长好,都愿意跟徐村长亲近。”
“对对对,特别是阿深,我几次听到阿深为徐村长说话呢,就上次徐村长叫大风卷上天,就数那孩子最着急。”
流沙村的人集体蒙圈。
这……当时有这一回事吗?
虽说他们并不认得那个叫做季深的孩子,但是流沙村的人记得大河村的人对徐国昌上天这件事情无动于衷。
还有人听见有大河村的孩子把徐国昌当风筝放。
徐国昌在一声声赞美中完全迷失了自己,摸着后脑勺昂天大笑:“没错,我最喜欢孩子了。
乡亲们放心,今天我徐国昌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个好孩子给救回来!
这立长生牌子什么的,也不用那么麻烦,以后你们有点好吃好喝的就得孝敬我就成。”
村长带头:“徐村长威武!”
村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徐国昌猛挥缰绳,骡子冲到了最前边。
差一点就要掠过带路的战魂去了。
孟小艺左右瞧瞧,引来张婶奇怪:“孟小艺,你瞅啥呢?”
“季娘子不见了,她刚刚就走在我旁边的。”
张婶一望,“蕊蕊也不见了!”